林鹿在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那条后巷的。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家装修精良的拉面店。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认知,比组长在凌晨三点发来的钉钉消息更让她感到恐怖 。
那不一样。
被星尘科技压榨,是一种公开的凌迟。她是一个螺丝钉,是巨大机器上可被替代的一部分。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
但拉面店不一样。
那是她的圣所。
是她用来苟延残喘地治愈自己的地方。
那个角落的座位,那碗永远多加了一颗溏心蛋的面,和那个傻到冒泡的《勇者义彦》,是她仅存的自我。
是她藏起来的,那个不堪狼狈却又真实的林鹿。
他看见了。
他不仅看见了,他还用那种该死低沉看透一切的语气戳穿了她。
“佛祖今天,又在说废话了。”
那句话,像一把滚烫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的伪装。
她在他面前,比不穿衣服还赤身**。
冷雨啪啪地打在她的脸上,和她因为惊慌和羞耻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混在一起。
她甚至没有打车,一路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
十五分钟后。
“滴——”
她用指纹解开了高级公寓的门禁。
电梯平稳且安静地上升到27层。
“砰!”
她甩上厚重的大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
安全了。
她告诉自己。
这里是市中心最高档的公寓,安保严密。
她赤着脚走过冰凉的大理石地板,瘫倒在她那张面朝黄浦江的沙发上。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拉上遮盖整面落地窗的电动窗帘。
窗外,是辉煌的城市夜景。
窗户上,清晰地倒映出她狼狈的身影。
她开始混乱地复盘。
他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恰好也看过那部剧?他只是礼貌地搭讪?
不。
林鹿神经质地摇头。
不是的。
是那种眼神。
那种她假装没注意,却每次都能感觉到的凝视。
那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热度。像他那锅永远在翻滚的豚骨汤。
黏稠、滚烫、无处不在。
他一直在看她。
他知道她什么时候加班结束。他知道她的口味偏硬的面。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
林鹿打了个寒颤。
她终于爬起来,摸到智能面板,按下了关闭键。
丝绒窗帘安静地合上了。
她在完全的黑暗中摸索着缩进被子里。
......抓到你了。
那个男人的笑意,再一次钻进了她的脑海。
不对劲。
她的第六感在叫嚣。
她完了。
她赖以生计的解药,变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她明天......不,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去那家店了。
绝对。
第二天,林鹿是被清晨七点的智能闹钟用模拟晨光唤醒的。
宿醉般的头痛。
她麻木地起床,用遮瑕盖住黑眼圈,化了一个精致的伪素颜妆。
她又变成了那个合格的大厂精英。
星尘科技,B座,34层。
荧光灯依旧发出令人作呕的嗡嗡声。
组长又在开毫无意义的晨会 。
“......我们要对齐颗粒度,打通底层逻辑,抓手核心需求,形成组合拳,完成闭环......”
林鹿面无表情地在她的平板上无意识地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
她满脑子都是拉面。
不。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危险的男人。
她今天该怎么办?
她已经习惯了那碗面。
那几乎是她加班后唯一的食物选择。
如果不去那里,她今晚十一点下班后能吃什么?
冰冷的便利店沙拉?
油腻的外卖麻辣烫?
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离不开他的面了。
“林鹿?”
“......啊?”林鹿猛地抬头,对上了组长不满的视线。
“你来复述一下我刚才说的赋能重点。”
“......”
办公室里,一片尴尬的死寂。
“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组长冷冷地说。
“好的,总监。”
林鹿重新低下头。
她感觉四周同事们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突然觉得......很冷。
不是空调的冷。
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陌生的寒意。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
她工位隔断上的那盆绿萝......的影子......
是不是动了一下?
明明没有风。
绩效考核的训话,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鹿再次走出组长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没错,她的会后,是下班后的会后。
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组还在表演的八个人 。
她拖着尸体般的脚步,走向茶水间。
她需要一杯冰水。
冰冷的液体,才能让她麻木的神经活过来。
茶水间在走廊尽头。
这个时间点,整层楼都空了。
她刚走进茶水间,啪嗒——
身后的门,自己关上了。
“嗡——”
她头顶的感应灯,疯狂地闪烁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一下亮,一下暗。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林鹿终于看清了。
她自己在地板上的影子......
站起来了。
那不是她的倒影。
那是一个扁平的、漆黑的人形,它从她的脚下剥离,像一张湿透了的纸,缓缓地站立。
林鹿僵在原地。
她发不出声音。
她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加班幻觉吗?
那个“影子”扭曲地转向她。
它没有五官。只有饥饿。
“你身上......”
一个男不女的、摩擦般的声音,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有祂的味道。”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