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铺过后的几天里,暴雨把城市裹在湿冷的水汽里,学校临时放了五天假。
陈新然收拾书包时,手机弹出陈晏的消息——长文里满是歉意,说之前不该动手、不该迁怒于他,还说已经让阿姨把独栋别墅里他的房间打扫干净,晒了常盖的羊绒被,连他喜欢的薄荷味香薰都摆好了,盼着他回家。犹豫片刻,陈新然还是拎着书包回了家。
推开雕花铁门,庭院里的栀子花丛被雨水洗得发亮,水珠顺着花瓣滴落,溅起细小的水花。
阿姨早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拿着条干毛巾:“少爷,外面雨大,快擦擦。先生炖了您爱喝的玉米排骨汤,一直温在灶上,就等您回来。”
走进客厅,暖光落在真皮沙发上,陈晏正翻着文件,见他回来,手指在纸页上顿了顿,语气生硬地放软:“回来了?先吃饭,菜没凉。”
接下来两天还算平静,陈晏没再发脾气,甚至会在他做题到深夜时,悄悄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书桌角,杯壁上还贴着张便签,写着“别熬太晚”。
可到了第三天傍晚,变故毫无预兆地砸下来——陈晏的重要合同黄了,电话里跟合作方吵得声音发颤,挂了电话后,他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就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楼梯口,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等陈新然躲回房间,陈晏就冲上楼,指着房门嘶吼:“都是因为你!我最近才这么不顺!给我滚出去!这房子是我的,别在这碍眼!”
陈新然还没来得及拿外套,就被陈晏推下楼梯。
他踉跄着扶住扶手,掌心蹭到冰凉的木头,刚想回房间拿手机,就看见陈晏把他的书包扔了出来,课本、笔记本散落一地。“你的东西都在这!卡我已经停了,别再回来烦我!”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别墅大门,落锁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点砸在身上,很快就把校服衬衫打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陈新然蹲在门廊下,捡起摔得屏幕裂了道缝的手机,指尖冻得发僵,连解锁都要试好几次。他抱着书包缩在墙角,翻出通讯录里“林奕”的名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他怕林奕听出他声音里的哭腔,更怕自己忍不住说委屈,让林奕担心。
到了晚上十点,林奕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屏幕在雨夜里亮着,蓝盈盈的光映在陈新然脸上,他看着跳动的“林奕”两个字,心脏揪得发疼,深吸一口气,按了拒接,发了条消息:“今天有点累,先睡了,晚安。”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林奕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陈新然咬着唇,指尖按在拒接键上,手却在抖。这次他没敢接,只又发了条消息:“真的不方便,别打了。”
可电话还是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在跟他较劲。
直到第五遍,陈新然才按下接听,却没敢说话,把手机贴在耳边,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听筒里传来的雨声——原来林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新然?”林奕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试探,还有藏不住的慌,“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平时不会这样的,呼吸这么急,是不是哭了?”
陈新然咬着唇,把脸埋进膝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水汽:“我没事……就是有点冷,想早点睡。”
“冷?”林奕的声音瞬间紧了,“你在家怎么会冷?空调坏了吗?还是……他又对你不好了?你是不是不在家?”
陈新然没敢回答,只沉默着。听筒里传来林奕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几秒,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浓浓的委屈,像被抛弃的小狗:“新然,你别骗我好不好?你声音不对劲,我好慌啊……刚才问了你家小区保安,说看见你被赶出来了,我现在就在去你家的路上,你在能躲雨的地方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到。”
陈新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他吸了吸鼻子,刚想说“我在门口”,就听见林奕说:“别挂电话,让我听着你的声音,我怕你害怕。”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刺破雨雾驶来,车灯亮得晃眼,稳稳停在别墅门口。林奕从后座下来,没打伞,手里抱着件厚外套,快步跑过来,把外套裹在陈新然身上,带着体温的布料瞬间裹住凉意,他又把暖手宝塞进陈新然手里,热得正好:“怎么淋成这样?头发都湿了,冻坏了吧?”
陈新然抬头,看见林奕的刘海也湿了,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我没地方去了。”
林奕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蹭过他冰凉的耳垂,声音很轻却很稳,“去我家,我爸妈出差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房间我早就给你收拾好了,跟你上次住的一样。”
司机把陈新然的书包放进后备箱,林奕扶着他上了车,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一圈又一圈,挡住灌进来的冷风。
“我让阿姨煮了姜汤,回去就能喝,暖身子。手机我让司机明天拿去修,屏幕碎了别用,伤眼睛。”林奕坐在他身边,把暖气开得更大了点,还伸手把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捂著,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陈新然鼻子发酸。
轿车驶进林奕家的园区,停在一栋白色独栋别墅前。走进客厅,暖光扑面而来,阿姨已经把姜汤端在桌上,还拿了套干净的毛巾和睡衣——是浅蓝色的,跟陈新然上次穿的一样,尺码稍大,穿在身上松松软软的。
“你先洗澡,热水放好了,我把你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别感冒了。”林奕把他推进浴室,还不忘叮嘱,“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陈新然洗完澡出来,看见林奕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跟维修店的人打电话,语气格外耐心:“麻烦尽量换原厂的屏幕,里面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很重要,辛苦尽快弄好。”挂了电话,他抬头看见陈新然,连忙递过姜汤:“趁热喝,喝完去睡觉,我房间的床够大,挤挤没问题。”
陈新然接过杯子,小口喝着姜汤,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浑身都暖和了不少。他看着林奕,小声说:“我睡沙发吧,你们家的沙发看着挺软的,应该能睡好。”
“不行。”林奕想都没想就拒绝,拉着他往二楼卧室走,“沙发再软也没床舒服,而且晚上会着凉,我房间的床是两米二的,两个人睡完全够。你要是睡沙发,我也睡沙发,反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争执了半天,陈新然还是妥协了。躺在床上,他绷着身子往床边靠,尽量离林奕远一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林奕却没那么拘谨,躺了没一会儿,就悄悄往他身边挪,胳膊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还装作没察觉:“你冷不冷?我把被子往你那边挪点,别冻着。”
说着,他就把被子往陈新然那边拉了拉,身子也靠得更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拂在脸上。陈新然没敢动,只闭着眼睛装睡,直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林奕的胳膊悄悄搭在了他的腰上,很轻,像怕吵醒他,却又不敢松开。
过了一会儿,林奕又往他身边挪了挪,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暖暖的体温透过睡衣传过来。陈新然的心跳瞬间快了,却没敢动——他能感觉到林奕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后颈,带着点安稳的节奏,还有他悄悄收紧的胳膊,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又过了一会儿,林奕的手慢慢移到他的手旁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见他没反应,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攥在手里,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裹着他的手,暖得发烫。陈新然的嘴角悄悄勾起,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任由林奕抱着,在暖融融的被子里,第一次在雨夜里睡得这么安稳。
天快亮时,陈新然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自己被林奕抱得更紧了,头还靠在林奕的肩膀上,林奕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均匀,应该睡得很沉。
他没敢动,只悄悄往林奕怀里靠了靠,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原来再冷的雨夜,也会有人穿过雨幕来接他,把他护在怀里,给了他一个比家还温暖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