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府,行宫。
这座原本是金国留守的府邸,如今,已被彻底改造。
殿外,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御营精锐;
殿内,则悬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俨然一个缩微版的“行在中枢”。
当岳飞风尘仆仆地走进大殿时,崇祯皇帝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副巨大的地图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臣,岳飞,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飞撩起战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大礼。
崇祯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既亲切又威严的微笑。
“岳卿,平身吧,一路辛苦了。”
他走上前亲手将岳飞扶起,又赐了座,命人奉上香茗。
君臣之间,一派和煦。
“臣,不敢言苦。”岳飞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两人寒暄了几句,崇祯便直奔主题,指着地图上,那片位于上京城南的辽阔平原,问道:“岳卿,朕召你来,是想听听你对这最后决战的方略。”
岳飞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立刻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杆,沉声说道:“回陛下,臣的方略,可归结为八个字‘围城打援,聚而歼之’。”
“哦?说来听听。”
“是。”岳飞指着地图上的上京城,“如今,兀术率领的金军主力,与我军在辽河对峙,其后方,便是国都上京,臣以为,我军当立刻挥师北上,对上京,形成三面合围之势,独留北面缺口。”
“上京被围,兀术作为金国最后的屏障,必定会挥师来救,届时,我军便可利用熟悉地形、以逸待劳之优势,在半路设下重重埋伏,选择有利地形,与来援的金军,展开决战。此所谓‘围点打援’。”
“此法,可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我军手中,无论兀术来与不来,我军都立于不败之地,此为‘正兵’之道,步步为营,虽耗时稍长,但伤亡最小,也最为稳妥。”
岳飞说完,自信地看向崇祯。
这套方略,是他结合了孙子兵法与自己多年作战经验,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佳方案。
然而,崇祯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太慢了。”
皇帝的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岳飞一愣。
只听崇祯继续说道:“岳卿,你的方略,很好,很稳,但,朕等不及了。”
他从岳飞手中,接过了那根指挥杆,然后,用一种出乎岳飞意料的、极为霸道的方式,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将兀术的主力和上京城,全都圈了进去。
“围点打援?不,朕不要打援,朕要的是……聚歼!”
崇祯自信道:“传朕的旨意!命你部,以及韩世忠、赵余睹所部,立刻全线出击!放弃所有骚扰和牵制,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京城下集结!朕要逼着兀术,把他那十几万兵马,全都摆在会宁府的城下!”
“朕,要和他,就在这上京城外,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一战,定乾坤!”
“陛下!不可!”岳飞大惊失色,立刻出言反对。
“金军虽屡战屡败,士气低落,但其实力犹存!尤其是其骑兵,来去如风,野战能力,仍在我军之上!若我军与他们,在毫无遮蔽的平原上进行决战,即便能胜,也必将是伤亡惨重的惨胜!我军将士的性命,不能如此白白消耗啊!”
这,是岳飞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当面反驳皇帝的旨意。
崇祯看着他,却笑了。
“岳卿,你说的,是常规的打法,但朕从来不打常规的仗。”
他走到大殿一侧,那里,用红布盖着几个巨大的木箱。
他一把掀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几杆造型奇特、通体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火铳。
那火铳,比寻常的制式火铳,要长得多,也精巧得多。
“岳卿,你担心金人的骑兵?”
崇祯拿起一杆火铳,抚摸着冰冷的枪身,眉宇上挑。
“那正好,就让兀术,也让天下人,都来领教一下,我大宋真正的‘神器’,究竟是何物!”
“朕亲手创建了数年的神机营,至今,尚未一战!朕的那些宝贝火炮、开花弹,也还未真正饮血!”
崇祯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直刺岳飞的内心。
“这一战,朕,要亲自指挥!”
“朕要让金人,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野战中,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冲锋中,彻底地,化为飞灰!”
“朕要用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来告诉所有人,时代,变了!”
.....
夜,深了。
辽阳行宫的偏殿之内,灯火通明。
岳飞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梨花木椅上,久久没有言语。
脑海中还在反复回想着,方才与皇帝陛下的那场密谈。
陛下的方略,大胆、狂妄、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将数十万大军的命运,寄托于一种他闻所未闻的“火器”之上,与金军最精锐的骑兵,在开阔地上进行野战决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在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看来,都无异于一场豪赌。
但不知为何,当岳飞看到陛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自信时,那颗坚守着“兵行正道”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或许,陛下是对的。
或许,这个时代,真的,要变了。
岳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这种疲惫,来自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战争理念的剧烈碰撞,来自于对未来战局那无法完全掌控的未知。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甲叶碰撞声,和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末将岳云,求见元帅。”
岳飞的身体,猛地一震,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殿门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殿门。
门外,月光如水。
一个身着御营特制玄色劲装,外罩轻甲的年轻将领,正笔直地站在那里。
那少年,身形挺拔如松,面容轮廓,早已褪去了四年前的青涩,变得棱角分明,其肩膀宽阔,眼神锐利,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
只是,当他看到岳飞的那一刻,那份刻意保持的沉稳,瞬间便被一种发自内心的孺慕与激动所取代。
“爹!”
岳云声音微颤,撩起战袍便要下跪行礼。
“云儿!”
岳飞却一步上前,用那双布满了厚茧的大手,死死地扶住了他的双臂,没让他跪下去。
父子二人,时隔四年,在这遥远的、刚刚从敌人手中夺回的辽东大地上,终于再次相见。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却都化作了沉默。
岳飞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真的……长高了,也壮实了。
不再是那个在燕京帅府里,还需要自己手把手教他枪法的半大孩子了。
岳云身上的肌肉线条,隔着衣甲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爆发力,眼神也不再只有少年的纯粹,更多了几分属于军人的坚毅与冷静。
尤其是他身上那套精良的御营制式盔甲,以及腰间那柄造型奇特的、不属于大宋任何一种制式兵器的佩刀,都在无声地告诉岳飞,自己的儿子,在这四年里,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好……好……”岳飞的嘴唇翕动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用力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坚实的触感,让岳飞感到无比的欣慰,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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