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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把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亲事


    贵妃暴怒, 脑子一热,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来人,给本宫把这死丫头绑了!”


    “本宫也要让这贱人, 尝尝被打的滋味!”


    贵妃一声令下, 跟在后面的嬷嬷太监一股脑地朝着赵知静扑过来,牛嬷嬷眼尖得很, 立刻挡了上去,进宫前自家县主已经说了,有身份的人就她来,下人就自己出手。


    牛嬷嬷蒲扇大的巴掌过去,跟一阵风似的,一巴掌扇过去四五个人,扑过来的宫女们顿时倒了一地。


    “人都死了吗?!!”


    “废物!!!”


    贵妃看自己这边尽都是没用的东西, 立即朝着心腹太监喊道:“把外间的侍卫喊进来, 本宫不信今日收拾不了这贱人!”


    “贵妃又怎么样, 不会养儿子就抱给其他妃子养!”


    “一个爱逛窑子的王爷, 我都替你丢人!”


    赵知静一边在殿里转圈圈,躲避宫女太监们的抓捕, 一边张嘴骂贵妃的心头肉。


    “你放肆!”


    贵妃气得花枝乱颤, 头上的金钗点翠歪歪斜斜。


    赵知静火上添油地继续道:“哦, 我都忘了, 贵妃毕竟不是皇后,坐不了母仪天下的位置,自然养不出光明磊落的皇子。”


    贵妃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前皇后, 赵知静居然说自己比不过那贱人。


    贵妃气得已经没了理智,脑子发昏,直接对身后赶进来的侍卫道:“给本宫杀了那贱人, 撕烂她的嘴!”


    身后的侍卫们愣住了,那可是安定县主,他们可不敢。


    贵妃见人不动,声音狠利道:“是本宫心太软,让你们忘了本宫的手段吗!今天要是不能收拾了那贱人,本宫事后就杀了你们全家!”


    都是宫里混的,谁不知道贵妃的阴狠。


    几个侍卫咬咬牙,往赵知静那边冲过去。


    好几个人负责拦住那武力强劲的壮硕仆妇,另有人去抓赵知静,当赵知静快要落人手上时,殿里忽然传来一阵喝骂:


    “放肆!”


    “给哀家住手!”


    所有人跪了下去。


    有宫女撩开帘子,太后被搀扶着走出来。


    太后这段日子病魔缠身,身子有些佝偻,面上沟壑纵横,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缓慢。


    “贵妃,哀家还没死呢!你叫人在哀家的长安宫里动手,还有把哀家放眼里吗!”


    贵妃面色一变,知道太后这次确实生气了,立即跪了下去。


    “太后,是妾身僭越,只是永王被打得下不了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妾身实在忧心啊。”


    “是妾身错了,求太后为永王做主啊!”


    太后人虽然年迈,眼睛却不怎么混浊,她阴沉的视线落在柱子旁边的赵知静身上,久久凝视了许久,才开口道:


    “哀家知道,镇北侯在边关为国效力,是大功之人,但这不意味着,你安定可以无限放肆。”


    “毕竟,这北周还不是镇北侯说了算!”


    赵知静跪坐在地,低头细看殿里的青玉砖,光滑玉润的材质,走太快真的不会摔倒吗。


    “安定县主?”


    “安定县主!”


    太后看过去,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对方却在走神,太后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的腥甜,挥了挥手。


    身后的大宫人气沉丹田:“安定县主,太后在叫您呢!”


    赵知静回神,稍微跪得用心点。


    “是,太后娘娘。”


    “哀家问你,昨夜你是如何安排人殴打永王的,如实招来!”太后沉声道。


    这是要按头认罪啊。


    赵知静清了清嗓子,道:“小女昨夜一直在府里睡觉,没出过门。”


    “哀家没说你亲自去,哀家让你交出手下参与的贼子。”太后看向跪在远处的那仆妇,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方才打斗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赵知静手下有这样的人,暗算一个王爷,是很简单的事。


    “回太后,小女府上的人也都没有出门。”


    开玩笑,派牛嬷嬷上手,怕是永王那小体格得被打死。


    “好个安定,你是如何都不承认了。”太后眼神沉得滴水。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太后娘娘若是有证据,尽管来抓我。”赵知静半点不虚,接着道:“北周的后宫就是这么断案的?因为几句口角,既没有证人,也没有动机,就随意污蔑一个大臣的女儿,这就是北周的王法么?”


    “安定,你看着本宫的眼睛,你敢说没有对我儿子动手,你发誓!”贵妃气急,插话道。


    赵知静转身看向贵妃。


    “别说看着你眼睛,就是看着圣人眼睛,我都是这样的说辞,我没做!”


    太后久站已感稍许疲惫,被身边的太监扶着坐下,她歇了一会儿,看着赵知静丝毫不畏惧的眼神,心里也怀疑起贵妃的说辞起来,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威严不允许出错。


    “证人,你又如何知道,哀家这里没有证人呢?”


    赵知静抬头,与太后意味不明的视线撞上。


    “哈,”赵知静笑了:“太后这是下定决心要让小女背锅咯?”


    不顾太后暗沉的脸色,赵知静自顾自站起来,与太后对视:“诬陷一个朝廷重臣之女,只为了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出口气,太后您老人家,是否琢磨过这桩生意不划算呢?”


    太后眼皮半掀:“哀家要做什么,用不着经过你同意。”


    “太后乃一国国君之母,怎么做事全凭心意,不顾朝廷律法?”


    “太后此举,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小家子气?


    太后娘家势弱,年轻那会儿受过数不清的委屈,这句直戳她心窝子的话,随着先皇病逝,陛下登基,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


    没想到如今,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听到。


    越是生气,则越是平静。


    太后的养气功夫可不是贵妃能够比的,她眼皮一耷拉,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没有去看赵知静,而是看向贵妃,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对贵妃道:


    “李欣那丫头过府几年了,作为王妃,她未给王室诞下一子一女,作为妻子,不能照顾好丈夫,实在失职,贵妃,你选的这个王妃,哀家很不满意。”


    贵妃接收到太后的眼神,心头一凛,虽然不明白太后这时候为何岔开话题,但也不敢多问。


    “回太后,是妾身眼神不济,没给永王挑个好王妃。”


    太后干瘪的嘴露出笑意:“哀家看安定县主年岁也到了,亲事也没有着落,哀家看这个王妃让安定来坐,尤其合适。”


    “贵妃以为呢?”


    抢李欣的永王妃,赵知静回忆起那女人的疯魔,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后的用意也太险恶了,赵知静直接回绝道:“谢过太后,小女婚事我爹那边已经有安排,况且府上大哥、二姐都未成亲,小女的婚事要是越过兄姐,那就不合规定了。”


    太后眯起眼,道:“哀家怎么不知道安定你定了人家?小小年纪,怎么张口胡话?”


    “况且,只是定亲而已,也不急。”


    贵妃这时候也回味过来,有镇北侯在,要想定赵知静的罪不容易。


    可换条路子,若是将赵知静嫁给自己儿子,先不说日后随意任自己拿捏,就是镇北侯的势力,那对永王来说,也是莫大的助力。


    “还是太后有眼光,安定县主,本宫方才气糊涂了,好在太后明察秋毫,本宫应该是误会你了。”


    太后步步相逼,赵知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道:


    “回太后,小女可没有开玩笑,日前,我爹从边关来信,已经安排好小女与周北杨周将军相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的婚事父亲已经有定论,就不劳太后、贵妃操心了。”


    “此事太后若是不信,小女府上有信笺为证。”


    闻言,太后嘴角紧抿。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唱喝声。


    “陛下驾到!”


    一身明黄龙袍的陛下从殿外进来,身后罕见的跟着太子,带着人大步迈了进来。


    “参见圣人。”


    “平身。”


    “什么风把皇儿吹来了?”太后讶异地看了眼陛下身后的太子:“还带着太子,你们父子站在一起,可是不常见。”


    陛下哈哈笑道:“母后,好在太医传回来是好消息,不过寡人实在不放心,放下国事就过来了,太子也是担忧您的身子,特意跟寡人一路过来瞧瞧。”


    “太子有心了。”太后慈祥地看了眼太子。


    太子此时却看向跪在一边的赵知静,不经意道:“安定县主怎么在祖母这里?”


    太后收回笑意,指了指贵妃,淡淡道:“永王出事,贵妃太过担心,特意叫安定来宫里,问一问。”


    “王弟被打这事,孤已听闻,只是凶手还在查,暂没线索指向安定县主,”太子只看了眼赵知静,就移开目光:“贵妃娘娘,是何处得来的消息,竟然已经把人带宫里来了。”


    “京兆尹那边都还在排查,贵妃娘娘倒是手眼通天。”


    太子说完,贵妃却不敢看他,更别说与之争论,而是对陛下哀哀哭求道:“圣人,永王在雍城居然被打了,妾身心里着急,才招安定县主过来问询,并没有做别的,求圣人给永王做主啊。”


    陛下走过去,亲自将贵妃扶起来,见爱妃狼狈的模样,心疼道:“爱妃不必着急,寡人一定会查出幕后凶手,给王儿出气。”


    贵妃泪眼婆娑,问道:“圣人将此事,具体交给了哪位大人呢?永王现在还躺在府里起不来,圣人就告诉妾身吧,好让妾身晓得,时时去督促,早日让真相水落石出。”


    “贵妃不必担忧,太子近些日子在大理寺办案,经验丰富,手段利落,寡人已将此事交给了太子,相信不日就会找出真正的凶手,爱妃无需太过担忧。”


    听了这话,贵妃哭声暂停,眼角的泪要落不落。


    第42章 李兰香


    贵妃抬头, 梨花带雨地看着陛下,她不敢相信,这事落到了太子手里。


    “大理寺那么多案子要查, 都是利国利民的紧要之事, 永王的事,就不劳烦太子了吧。”


    “贵妃娘娘多虑了, 小事而已。”太子道。


    赵知静盯着地面上的玉砖,愣愣地出神。


    这算什么?贼喊捉贼?


    “好了,既然此事已经交给了太子,母后还有爱妃,静待后续便是,”陛下放松地笑了笑,又道:“方才还在殿外, 就听到在说安定县主的婚事, 怎么, 母后有合适的人选?”


    很明显, 陛下在殿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但此时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像是突然想起赵知静还跪着, 对赵知静道:“瞧哀家, 老咯, 不中用了, 安定快起来吧,地下凉。”


    地下凉?


    她都跪多久了,你个老东西才想起地上凉。


    赵知静从容地站起来, 就听到上首的太后道:“哀家倒是乐意给安定找个好夫婿,可惜了,镇北侯已经有了人选, 哀家就不讨人厌了。”


    “哦?”陛下摸了摸胡须,问道:“镇北侯已经有了人选?是谁?”


    “就是那位周北杨周将军,”贵妃冷不丁开口道:“当日在殿上,要求陛下处置永王那位。”


    陛下安抚地拍了拍贵妃的手。


    “爱妃,永王做错了事,是该受罚,你呀,太溺爱永王了,”陛下话里虽在训贵妃,却半点没生气,“那周北杨是个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性子莽撞些也无关紧要。”


    “不过寡人只见了周北杨一面,人品如何就不知道了,太子那日去过镇北侯府,应是见过他。”


    “此人品性如何,太子以为呢?”


    太子只是轻飘飘给了赵知静一眼。


    “身形臃肿,举止粗鄙,不堪良人。”


    贵妃被逗笑了,盯着赵知静道:“看来镇北侯给安定县主选的夫婿,有些差劲啊。”


    太子又补充了一句:“比起爱逛青楼,又爱与自己王妃打架的王弟来说,人品应是要好一些。”


    贵妃死死捏住帕子:“……”


    陛下干咳了声,开口道:“好了,寡人还有国事,就不在长安宫久待了,安定县主奔波劳累,也回府去吧。”


    太后疲倦地挥挥手,让人搀扶着休息去了。


    陛下跟贵妃联袂离去,赵知静走在最后,要出宫门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殿下,我有点困,下次跟你聊哈。”


    赵知静看到来人,根本不想与他多话,今天这无妄之灾,太子本人得付一半责任。


    “困?你还睡得着?”太子今日有些愠怒。


    赵知静瞪眼道:“昨儿个熬夜大半宿,还不让人睡了?”


    “周北杨怎么回事?”太子背着手走到赵知静前面。


    “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糊涂。”


    太子盯着赵知静,冷冷道:“你想嫁给那个粗人?”


    “什么那个粗人!”赵知静不同意道:“人家好歹是为你们北周打过仗流过血的将士,太子要尊重别人,别整天嫌弃人家长相。”


    “你想嫁给那个粗人?”


    太子重复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赵知静愤怒道:“还不是你家那个老不死!还要给我指婚,让我去嫁永王,她咋不上天呐?”


    太子平静地道:“她很快要升天了。”


    “……”赵知静深吸一口气,捂住耳朵道:“你刚刚说的,我没听见啊,这宫廷秘辛,不要告诉我!”


    “你想嫁给那个粗人?”太子又道。


    这是第三遍了。


    他复读机啊他!


    赵知静叉着腰、气呼呼道:“你管我嫁给谁!我就爱粗人怎么啦,长得壮实,证明人家身体好!”


    太子笑着,走近一步。


    赵知静拉着脸,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太子凑到赵知静耳朵边,偏头道:“你在雍城名声不好,也不该自暴自弃,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也没什么,但要往外地寻摸,饥不择食就不好了,不能知根知底,嫁过去受了委屈也只有咽下去,你爹就算是镇北侯也管不到房里去,孤都能想象你未来有多惨了。”


    赵知静此刻,犹如愤怒的斗牛。


    她可以不嫁,但被人嘲讽嫁不出去就过分了!


    “呵呵,彼此彼此,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也没大婚,”赵知静冷笑道:“那我合理猜测,太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太子低头看着赵知静,淡定道:“孤戳中你心思,恼羞成怒了。”


    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如果有愤怒值,赵知静此时已经爆表了。


    “哼,殿下别激怒我,”赵知静瞪着刘裕,道:“我要是嫁不出去,那殿下就小心自个儿吧,到时候我就到宫里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刘裕视线游离了一息,看向远处的云霞。


    “免了,你的脾气,孤可受不住。”


    就知道你个假和尚,有厌女症,验证完了自己的猜想,赵知静心里平静了许多。


    她快速上前,狠狠踩了刘裕一脚,怕被收拾,踩完后立马跑了。


    刘裕低头,雪白的鞋面上,沾满泥尘的脚印突兀又脏乱。


    久久未抬头。


    留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树林里钻出来,观摩了一场戏后,不禁多嘴了一句:“主子,县主那性子,得小心翼翼哄着,不能对着干,姑娘们都需要哄的。”


    刘裕转头看他。


    “你很有经验?”


    “属下没有。”


    “你那舌头,如果割了,孤认为更妥当,你以为呢?”


    “……属下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不久后,留白惨白着脸,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出宫后的第二天,赵知静再次扬名雍城。


    而且比上一次更出名。


    安顺府。


    “你说那赵知静把永王打了?打得鼻青脸肿,下不来床?”


    “是呀,小姐。”


    “贵妃找她麻烦,招她进宫,她居然敢骂贵妃不会教子?”


    “是的,小姐,”


    “准确来说,她骂贵妃只是个妾。”


    “最后,太后想要收拾那赵知静,结果她猖狂得骂太后小家子气?”


    “没错,小姐。”


    安顺府大小姐姜兰站起来,看着窗外,冬日里藏了一旬的桃花鼓起了花苞,她对着窗外自言自语道:“那赵知静是个人物,性子确实狂妄,还不是镇北侯给她的底气。”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脾气,才会给咱们府上递帖子吧。”


    姜兰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玉簪,桃花样式的,与窗外含苞待放的桃花相比对,很是应景。


    她身边的丫鬟凑上来道:“小姐,自从奉国寺被烧毁,太子这些日子都在雍城,本来住东宫住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工部的人又给太子在宫外建造宅子。”


    “太子如今执掌大理寺,恐怕要一步步回归朝堂,小姐,那位玄空大师可是断言过,您跟太子——”


    “住嘴!”


    方才还脸色平和的姜兰一下子回头,眼神逼得自己丫鬟后退了两步。


    “玄空的断言。”


    “以后不要说了。”


    姜兰折断了手里的玉簪,离开了窗边。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人家在议论赵知静。


    秦婉儿跟人在街上吃茶,听着大家的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尝着茶楼新出的糕点。


    “你听到了吧?那位安定县主可真是彪悍!”


    “可不是,我的天,她跟永王妃打架就够震惊我一百年的了!”


    “永王被打也是活该,听我爹说,他们户部的人被永王折腾得厉害。”


    “打永王,骂贵妃,嘲讽太后,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有人问秦婉儿道:“婉儿,你不是跟那位县主很是要好么,她性子那么跋扈吗?”


    “是呀,你挨打了吗?”


    “她打人痛不痛啊?”


    秦婉儿放下手里的茶盏,诧异地看了眼刚刚问话的姑娘:“打人还能有不痛的?”


    “她真的要打人啊?”那问话的姑娘眼角耷拉着。


    秦婉儿连连摆手,否地道:“没没没,安定人很好的,都是传言,你们不去惹她,她才懒得理你呢。”


    “婉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挑起话题的姑娘笑着拍了拍矮个姑娘的肩,介绍道:“这位是工部员外郎李大人的小女儿,李兰香李小姐。”


    “兰香从前不怎么出门,婉儿应该不认识,不久前,镇北侯府给安定县主的堂兄相中了李姑娘,已经下了小定,定的便是咱们这位李小姐。”


    “什么?”秦婉儿看了眼李兰香,笑着拉过她的手:“你别怕,安定性子很好的,从不欺负人,而且讲义气,你别信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李兰香其实也不想嫁过去,但她虽然是幼女,却不是正室夫人所生,只是姨娘死得早,所以自小被抱到了正房养,婚事上本就比不上嫡出的。


    从去年开始,镇北侯府在雍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加之那位与她定亲的公子,又被鹿州书院的山长收为弟子,凭山长的影响力,今年那位公子就会入仕。


    “我……我没见过安定县主。”李兰香道。


    “放心,她很好相处的,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见她,”秦婉儿真心地笑了笑:“知静她最爱捣鼓那些吃的玩的,保准你见了她,就会喜欢上与她相处。”


    李兰香满腹愁绪,面上却笑着答应。


    等秦婉儿结束了茶话会,立即赶往镇北侯府。


    第43章 求娶 锦桂院。


    锦桂院。


    秦婉儿来过多次, 已经熟悉了,根本不用丫鬟带路。


    “知静,几日不见, 你可真是厉害, 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篓子。”来人笑盈盈地掀了帘子进来。


    “稀客,”赵知静正捣鼓手里的石臼, 头也不抬,“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秦婉儿笑着坐下来,对着赵知静道:“刚才在外面,见到你未来二嫂了,你可晓得?”


    “有什么不晓得?”赵知静继续锤着石臼里的东西。


    “我二婶因为这事儿,要不是顾忌着李家,恨不得大摆筵席, 顺便再去她娘家耀武扬威几回。”


    “你那二婶真是, 至于么, 不过是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庶女。”秦婉儿不以为然。


    赵知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你就不知道了, ”赵知静又低下头捣鼓着:“毕竟亲家是官宦人家,这亲事得来太不容易, 他们一家子高兴着呢。”


    秦婉儿从桌上拿起蒜开始慢慢剥。


    “还不是因着你的面子, ”说着, 秦婉儿笑起来:“话说, 外间都传了好几波流言了,你真的骂了贵妃跟太后?”


    “我没骂。”


    秦婉儿唏嘘了一声,道:“我就说嘛, 外面的传言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嘛。”


    “我只是好言好语地指出了贵妃以及太后的不对而已,怎么能传我骂人呢, 太难听了,我可是一个有素质的人,不随便骂人,除非她不是人。”


    秦婉儿剥蒜的动作停下了。


    她咽了口唾沫,然后肯定地道:“原来真的是你干的,老天,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赵知静将秦婉儿剥好的蒜放到石臼里。


    “有什么好震惊的,你看我这性子像是等着受欺负么?”赵知静一边‘咚咚咚’捣鼓着,一边说道:“反正我是不管外面说什么的,不过我那未来二嫂,毕竟是我二婶盼星星盼月亮来的,要是因为我这事儿,有人要欺负她,就麻烦你稍微帮她挡挡。”


    秦婉儿望天道:“这你想错了,跟你扯上关系的是永王,又不是太子,永王的名声么,在整个雍城也就那样,特别是还有那位永王妃,几乎将雍城的贵女得罪了个遍。”


    “以为谁都瞧得上那位子?真是狗看屎都是香的!”秦婉儿不屑道。


    赵知静被秦婉儿的比喻逗笑了。


    “那位永王瞅准的可是陛下的位置,这雍城,就没人眼热么?”赵知静好奇道。


    “可能是有,”秦婉儿认真回答道:“可有太子在啊,以前大家倒是担心,但太子这次瞧着不会离开雍城了,有太子在,陛下的位置不是明摆的么?”


    “只有太子不想继位的道理,哪里有永王的痴心妄想?你没看,这些日子,连廖晴雪都没怎么与贵妃的娘家昌平侯府接触了么?”


    说到廖晴雪,赵知静想起了那位人淡如菊的姑娘,满身的书香气,顿时大皱眉头。


    “廖姑娘怎么瞧得上永王那狗屎?”


    秦婉儿点点头:“可不是,但人家廖丞相志向远大呗,家里想出个未来的皇后,他还是太子以前的座师呢,老脸都不要了,现在太子明摆着要回归朝堂,廖丞相估计在府里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地后悔呢。”


    说着说着,秦婉儿自己都笑了。


    “廖晴雪脑子精明着呢,我敢说当日她救你大姐,瞅准的绝对是你。”秦婉儿脸色一肃。


    “随便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赵知静将石臼里粉碎好的调料放到另一个碗里,继续在石臼里加上大蒜芝麻。


    秦婉儿瞥了眼赵知静,耐不住八卦欲望,问道:“话说,那位周将军,真的是你爹给你选好的夫婿么?那日宴会上,我可是看到了,眼睛珠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你。”


    “他应该是中意你呢。”秦婉儿笑嘻嘻道:“怎么样,那位周将军还在你们府上?”


    “怎么可能?自从消息传出来后,人家连夜都搬走了。”赵知静想到周北杨来质问自己的场景,直接笑出声来。


    那日。


    周北杨接到宫里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知道赵知静的用意,瞒着装不知道的是她,闹得满城风雨的也是她。


    “大小姐到底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


    “现在整个雍城都知道侯爷为你我……”周北杨顿了顿,“大小姐的名声受损了,你不该在宫里那么说的,侯爷说了,属下还要接受大小姐的考量,侯爷并没有直接将大小姐你许给我。”


    说出来后,周北杨觉得气都畅快了些许。


    赵知静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周北杨。


    “那信,你果然看过了。”


    “我……咳咳咳…我只是,”周北杨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着急地解释道:“大小姐,侯爷的信笺没有密封,我只是不小心——”


    赵知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周北杨声音弱了下来,最后头低下,语气十分沮丧,坦诚道:“对不起,大小姐,信笺里的内容我看过了。”


    “但我对大小姐的心意,我是认真的,”周北杨眼神坚定:“我想求娶大小姐,如果有幸与大小姐喜结良缘,我周北杨发誓,日后只有大小姐赵知静一人,不纳妾不□□,就是子嗣有问题,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另娶,我周北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一次接受古人的告白。


    说实话,很真诚,能够感受到,毕竟人周北杨整张脸,连带两个耳朵都红得要死。


    赵知静心里的波澜只有一点点。


    赵知静摇摇头。


    周北杨眼神暗淡下来,道:“是我配不上大小姐。”


    “你很好,”赵知静没想到自己还有发别人好人卡的一天,内心有些奇妙:“我知道你很好,只是我不想要勉强,我爹是你上司,他有时候脑子不好,胡乱点鸳鸯谱,但我不喜欢。”


    “不是的,大小姐,我是真心——”


    “别说了,”赵知静打断对方的话,道:“时间太短,你也没见过我真正的性子,我与别人不同,受不得气,说发火就发火,说发疯就发疯,没人家里能接受这样的我。”


    赵知静数着自己的缺点。


    周北杨眼神再次坚定起来:“大小姐,我自幼父母双亡,家里没人会对你置喙,只要我觉得你性子好,这个就足够了。”


    “我周北杨虽然没本事,也会努力让大小姐继续过着这样的好日子。”


    赵知静扶着额头。


    仔细听着周北杨数着他的优点和身家,一开始还有些卡顿,后来越说越顺畅。


    说话说得周北杨口干,但赵知静人还是那么平静,完全没有亲卫所说的那种激动,周北杨心里有些失望,但又很高兴,这样特别的姑娘,是他所追求的对象。


    她很特别。


    周北杨心里想到,就这样吧,先不逼她了。


    “我明白了,”周北杨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最后实在不甘心,忐忑地问道:“那么,大小姐,”


    “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闻言,赵知静一愣。


    某人的身影从脑海里闪过,赵知静甩了甩头,对周北杨道:“没有。”


    周北杨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日子太短,大小姐有顾虑很正常,”周北杨笑容灿烂,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为了大小姐的名声,我今夜就搬出去,以后,我会证明自己,希望大小姐不要因为今天我的莽撞,而疏远我。”


    “我不会。”赵知静也认真地回答。


    其实这人也不错。


    自她穿过来这么久,也改变了一些事情,如果最后逃不了抄家砍头,但周北杨作为她便宜爹手下的大将,必定摆脱不了清算,反正也是要死的,她也不会害了别人性命。


    但要是死不了的话,她赵知静也避免不了要嫁人,这周北杨瞧着条件也不错。


    长相过关,家资可以,没有婆媳关系,还在她爹手下干活。


    这怎么看怎么合适。


    赵知静冷静地做着打算。


    周北杨得了允诺,神色轻松地离开了镇北侯府。


    收回神,赵知静差点砸到自己的手。


    “你刚刚在想什么?”秦婉儿‘不怀好意’地问道:“该不会想到那位周将军了吧?”


    “没有。”


    “你就爱死不承认,”秦婉儿低头用绸布擦了擦手,接着跟赵知静吐槽她近来得到的消息:“听说这几日,太子在大理寺办案子很是厉害,雷厉风行,谁的面子都不给。”


    “哦。”


    秦婉儿知道赵知静向来对太子不感兴趣,但还是控制不住跟人分享八卦。


    “太子的名声,我还在西凉的时候就听过了。”


    “以前觉得太子这人清心寡欲,恐怕要终身服侍佛祖了,也不知道哪位好人,居然一把火把奉国寺给烧了。”秦婉儿一脸佩服。


    赵知静乐了。


    哪位好人会放火烧寺庙?


    自然是那位太子自个儿!


    秦婉儿继续说着:“上回来你府上那位姜兰,你看到了吧,人傲着呢,已故那位玄空大师亲自卜算的,今世与太子可是有命定的姻缘呢!她年纪比你还大呢,要不是为了等太子,早就嫁人了!”


    “不过她希望大不大就不好说了,”秦婉儿喟叹道:“你是不知道太子在雍城有多受欢迎,如今太子在雍城长住,那些个适龄的贵女还不疯了?一个个的,全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呢!”


    第44章 考核


    赵知静对这事不好奇, 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还跟秦婉儿吐露道:“那她们想多了,太子可能不喜欢女人。”


    没想到秦婉儿神色迷茫了一会儿, 居然点头同意了。


    “确实, 太子那个模样,怎么可能瞧得上普通女子, 能配得上太子的姑娘,天,我都不敢想。”


    赵知静也跟着蛐蛐道:“没错,他就不喜欢女的。”


    窗外的小厮蹲得脚都麻了,都不敢动一动。


    他心里有些犹豫,县主说的这些话,待会儿要不要传回主子那边啊?这一般男人听了都得暴跳如雷, 主子应该不会计较吧?


    虽然他觉得县主也没说错就是了。


    阳春三月, 乍暖还寒。


    吏部旗下弘鼎堂主办这次举荐制考核, 今天, 各地书院举荐过来的人才都汇聚一处。


    考核如火如荼地展开。


    老夫人一大早就把全家人叫到了一处。


    “封儿,你这次的举荐名额来之不易, 你可要珍惜啊。”


    张氏今日十分着急, 一身素净的就来了, 自从知道他儿子在书院的学业后, 就更不敢给自己儿子增加压力了,只是道:“封儿,你好好考, 千万不要紧张,照常发挥便是。”


    二老爷不同意道:“什么照常发挥?若是按他学院里的表现,那肯定没戏!”


    张氏听不得风凉话, 反驳道:“老爷,这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


    “都打点好了吧?”老夫人问道。


    “打点什么?”赵知静问道。


    该不会寻思作弊吧?赵知静鄙夷地看了眼赵子封,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静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二老爷道:“官老爷们也不容易,我寻思,给各位考官家里送些土仪,也好让封儿希望大些,你也知道你大哥,多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要不是静儿你帮忙,这不孝子早就被鹿州书院逐出山门去了,这几年,你都不知道二叔给书院捐了多少财物!”


    二老爷愤愤不平地道。


    赵子封头低着不说话。


    “土仪?”赵知静狐疑地看向二老爷。


    被紧盯的二老爷咳嗽了声,道:“就是,就是些金银财物的俗气东西,静儿,你觉得可好?”


    “我觉得不好!”赵知静放下碗,对众人道:“什么俗物,那就是作弊!”


    赵子封头埋得更低了。


    赵知静一筷子插到赵子封碗里:“说话,大哥!你告诉我们,你可以自己考,不需要家里准备这些东西,你有信心,对吧?”


    赵子封被吓得抬头,嗫喏道:“三妹妹,我…我没有信心啊。”


    赵知娴一巴掌拍自己弟弟头上,骂道:“废物!”


    “二叔,作弊要是被逮住了,那可是丢人丢到家了,”赵知静很生气,“我废了大劲儿给他弄回书院,还成了山长弟子,他要是作弊,丢我的人就算了,山长的脸还要不要!”


    赵知静声音严肃道:“还有,你们都知道咱们家,才惹了宫里的贵妃跟太后,这才多久,你说这个节点上,有多少人盯着此次考核?”


    老夫人一下子想到其中厉害,忙疾言厉色问道:“老二!你到底送了多少,你想害死咱们家啊!”


    说完,老夫人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看也不看众人,疲惫地闭上眼睛,说道:


    “咱们镇北侯府的名声不能坏了,封儿今天就委屈一下,就不去弘鼎堂了。”


    赵子封傻眼。


    “不是,祖母,孙儿准备了那么久。”赵子封抬头,期期艾艾地看向祖母。


    老夫人眼睛一睁,骂道:“还不是你个龟孙儿!家里都恨不得把桥驾到你脚下了,你个没用的东西,临门一脚你都赶不上!”


    “你不是废物,你是什么!”


    赵子封脸一白。


    这时候,二老爷青白着脸,弱弱地道:“可是娘,儿子那礼还没真正送出去呢。”


    “怎么回事?”


    “今年吏部有新规定,听说是礼部那边的人提的,礼部负责递名单,吏部负责考核,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年说是不能当场出成绩,考官的名单在正式考核之前也不能公示,三日之后才能出成绩。”


    赵知娴一听,若有所思地道:“这是胃口变大了吧,三天的时间,也够人活动的了,谁送的礼多谁就更有优势。”


    张氏接嘴道:“娴儿说得没错,老爷,那些弘鼎堂的考官,哪一年不收礼,这都是惯例了。”


    老夫人惊疑不定。


    比起自己儿子的前途,二老爷更关心整个侯府,他犹豫了翻,最后拍板道:


    “算了,送礼一事到时候再说,”二老爷瞪着赵子封道:“时间不早了,还磨磨蹭蹭干嘛,还不赶紧出门,小厮在门外等着,今天谁都不许送!”


    “你个混账东西!拿出你吃奶的力气考!”


    “考不上就别回来了!”


    赵子封慢吞吞站起来,走之前,最后看了眼三妹妹。


    可三妹妹的眼神实在冷酷,最后头一偏,连眼神都不给了。


    赵子封脸色更白了,他心里清楚,家里不准备送礼了,现在府里大事都是三妹妹决策,赵子封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这举荐制名额,来得有多不容易不说,最重要的是,他牛都吹出去了,老师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自己。


    赵子封觉得手心隐隐作痛。


    赵子封的心思,赵知静没心情关注。


    餐桌上还吵个不停,围绕着送礼一事展开。


    二老爷坚决不送礼,张氏坚决要送。


    “好啊,我就知道,你满心满眼,都只有赵子安这个儿子是不是?”张氏愤怒地放下筷子::“这点钱你不出没关系,我张家不差钱,这点子茶水费,就从我嫁妆里走好了!”


    “张氏,你看看你教的儿子,不学无术,蠢笨如猪,我关心安儿怎么啦,他也是我儿子,当初还不如把名额让给安儿,现在完全不用担心!”


    蠢笨如猪?


    张氏一听,顿时气炸了,骂得唾沫飞溅:“你说我儿子蠢?你又好到哪里去!赵子安就聪明,他聪明的话怎么不见他课业多好,在鹿州书院还不是垫底的货!”


    “那也比你生的儿子强!”二老爷火气也上来了。


    两人唇枪口剑,谁也不服谁。


    赵知娴跟赵知云两人费力劝着,赵子安有些委屈,自己学业不精,自己知道,所以早早从书院里退了学,回来帮爹打理生意,没想到嫡母这样也不高兴。


    赵知希在桌子底下握了握自家兄长的手。


    一边看顾着哥哥,又一边想着,好久没听到三姐姐说话,是走了么?


    赵知希回头看赵知静,见三姐姐脸色阴沉,手里拿着剩下的那根筷子,很快,‘啪嗒’一声筷子也被折断了,赵知希心里一个咯噔。


    下一刻,身前的桌子就被人掀翻了。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场景重演,众人停下动作,谁也没先说话。


    这其中,赵知娴最为震惊,她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但是余光里看自家爹娘兄妹都没动,她也没动。


    “吵吵吵!”


    “吃饱了撑的是吧?”


    “我说了不准作弊,你们当耳边风啊!”


    “都这么帮他了还嫌不够,官场是你家开的啊,想上就上!”


    “要不要我去跟吏部尚书打个招呼,拜托他把官让给赵子封做啊!”


    赵知静几句话说完,根本不管身后人怎么想,直接走了。


    赵知娴张了张嘴,感叹道:“三妹妹,如今,脾气这么大了?”


    经历了多次,赵知云很是淡定,还给自家大姐解释道:“三妹妹是这样的,一言不合掀桌很正常,大姐要是还没吃饱,待会儿去我院子里,一早知道要跟三妹妹吃饭,我都让秋意在灶上备着呢,这会儿回去正好。”


    赵知娴:“……”


    看看众人,赵知娴惊讶地发现,不光是知云,其他人也很淡定。


    老夫人只是摆摆手,道:“这件事就听三丫头的,到此为止。”


    说完,就被丫鬟扶着离开了。


    张氏脸色忽青忽白的,也不发一言,被嬷嬷搀扶着离开了。


    只剩二老爷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后悔地道:“早知道就多吃点了,这肘子软烂,可惜了,”又指挥下人道:“把东西收拾收拾,给家里的畜牲送去,哎,它们今日真是有口福。”


    “哎,可惜了我的肘子。”


    二老爷遗憾地咂咂嘴,也背着手离开了。


    赵知娴还拉过赵子安的手,道:“安弟,娘也是太过担心封儿那不成器的东西,口不择言的话,你就当风吹过,莫要往心里去。”


    赵子安点点头:“大姐,我都知道。”


    “还有你,”赵知娴摸了摸赵知希的头,笑道:“刚刚吓着了吧,静儿这脾气都吓了我一跳。”


    听到赵知静的名字,赵知希眉眼弯弯道:“不怕的,大姐,三姐姐对我很好。”


    说完,两兄妹就离开了。


    赵知娴看到人离去,才对赵知云道:“二妹妹,静儿的性格跟以前比,变化实在太大了,你有没有发现?”


    赵知云肚子还有点饿,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很正常啊,自从落水后她就变这样了,不过她可是县主,脾气大点才应该啊,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好?”


    赵知娴眼前浮现出赵知静小时候的样子,跟现在相比差异非常大,感叹道:


    “要不是她人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有说有笑的,我都怀疑她不是我三妹妹了。”


    “你也想太多了吧,大姐,”赵知云不理解道:“现在三妹妹性格强硬些,外面人谁敢惹她,这样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赵知娴安慰自己道:“这几年我不在,静儿应该受了不少委屈,她现在变成这样,也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加倍补偿静儿的。”


    赵知云:“……”


    大姐,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啊!


    第45章 兔崽子 三日后。


    三日后。


    红榜一揭, 赵子封的名字赫然在上面,虽然凑巧上了最后一名,但好歹是上了啊。


    如今他赵子封的名字已经传到了吏部那边, 就等着安排了。


    张氏欢天喜地地洒了许多银钱, 庆祝自己儿子考上了,准备大摆筵席的当口, 张氏跟自家大女儿聊着。


    “娴儿,你二弟从小就叫娘操心,那日娘听说他要被逐出书院,急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既气他不争气,又气书院不讲道理。”


    赵知娴写着手里的名单,道:“那娘, 你可要好好感谢三妹妹, 你们以前对三妹妹太不关心了。”


    “不是不关心, 你三妹妹以前那牛脾气你不是不晓得, ”张氏叹了口气道:“加之你大伯父的好处,咱们家这些年是真没怎么享受到, 反而每次朝廷上传来坏消息, 你祖母、你爹都睡不好觉。”


    “特别是前几年, 宫里风气不明, 你爹都做好咱们家被抄家的准备了。”


    赵知娴看了眼母亲鬓边的白发,还是道:“娘你这就想岔了,若不是有大伯, 咱们家生意咋能做得这么大,这么安稳?”


    “可咱们家每年打点的银子也不少啊。”张氏道。


    赵知娴笑了。


    “娘,不是这么算的, 那些人要不是顾忌大伯父的面子,早就把咱们家生意一锅端了,那点子孝敬的银子咋能喂饱那些人?”


    “再者,我爹那些做生意的同行,三年五年的总要出点事情,然后大出血一翻,”赵知娴举着例子:“你再看咱们家,这些年大风大浪是没有的,这些,爹跟祖母心里头清楚着呢。”


    张氏一想,女儿确实说得不错。


    “不管从前了,”张氏笑着接过聘礼单子,一边想着给李家小姐再添点什么,一边道:“自从你三妹妹拉扯了你二哥一把,流民围城的时候,自己明明有路子,却还冒着风险救咱们家,娘啊,是打心眼里服气她。”


    “所以这次送礼的事情,她不同意,娘也没私下做主。”


    “娘明白了就好。”赵知娴满意自己娘的改变。


    正当母女俩忙着的时候,赵知云突然闯了进来。


    张氏看着女儿冒冒失失的样子,很是不满意。


    “一个大家闺秀,学的礼仪给你丢哪里去了?等你二哥娶了媳妇,娘就要操心你的婚事了,这么大了,怎么还没个正形!”


    “还娶什么媳妇啊!”赵知云一把端起桌上的茶水,也不管喝没喝过,往自己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缓解了口渴,才道:


    “娘,大哥被京兆尹的人抓了!”


    “现在恐怕已经到衙门里了,外面都在传大哥作弊!”


    “什么!”


    张氏一听,蹭的一下站起来。


    人晃了晃,就要倒下去,赵知娴匆忙扶住。


    张氏急得话都没说清:“快…快…快找老爷,快救封儿啊,那衙门是好呆的地方吗?封儿熬不住呀!”


    说着说着,张氏眼泪都下来了。


    赵知娴对小厮道:“不光要通知老爷,还有赵子安那边,也去通知一遍!看看能不能向以前的同窗打听点消息。”


    “我的封儿啊,这是什么运气啊这是!呜呜呜……”张氏哭得哆嗦。


    显然张氏也清楚,自己儿子作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她都不敢反驳,也不敢细想里面的事情。


    “娘你先坐下,女儿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


    赵知娴心里也急,但还算镇定。


    赵知云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道:“这事儿,是不是问问三妹妹那边,有没有办法啊?”


    听了这话,张氏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抓住大女儿的袖子,喊道:“娴儿,快去找知静,她有办法的,绝对有办法,快去找她啊!”


    “娘别急,我这就去。”


    赵知娴知道事情轻重,快速朝着赵知静那边赶过去。


    锦桂院里。


    赵知静比赵知云先得到消息。


    “你说,我那好二哥,被抓进京兆尹啦?”


    夏荷面色焦急道:“是的,县主,奴婢打听过了,说是有许多今年没考上的人落榜后没有离去,反而留在了客栈,说是联名举报呢。”


    “只举报他一人?”赵知静问道。


    夏荷点头:“是的。”


    “一个垫在末尾差点没考上的人被举报了,前面的人都没事,呵,”赵知静笑了笑:“他那些考上的同窗,也不是个个都有才的,就秦婉儿跟我讲的,就不止一个家里想了法子,人家可是明目张胆的名次在前头,就是选官上也有优势。”


    “哪里像我这位二哥,就他那名次,连宫里的侍卫都不够格!”


    夏荷道:“难不成是这次二老爷做事不麻利,被人逮住了把柄?”


    春华想得比夏荷要深,道:“县主才得罪了永王,昌平侯府的三老爷就在吏部,奴婢猜测,会不会是那边有意,想在这里面让侯府栽个跟头?”


    赵知静把玩着手里的文玩核桃,点点头。


    “不管是不是他的主意,但推波助澜是肯定有的。”


    春华有些发愁道:“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但府里人做事太不小心,这次被抓住了把柄,永王那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府里。”


    显而易见,主仆几人,都认为作弊是板上钉钉。


    赵知娴进来的时候,赵知静主仆几个还在商量。


    “静儿,你二哥出事了!”


    赵知静看她一脑门汗,知道对方着急得很,道:“大姐,你先歇歇,二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怎么办啊,”赵知娴头疼得厉害。


    “早知道就不让二弟去考了,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纨绔子,比起害了全家,养个闲人也不是不行。”


    “二姐先别着急,”赵知静递了帕子给她:“我已经派人给鹿州书院的山长去了信,应该很快会有回信。”


    “山长毕竟不在官场,恐怕鞭长莫及。”赵知娴的担忧一点没减少。


    “没事儿,咱们见机行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


    “二弟不懂事,累得你操心,”赵知娴想了想,握着赵知静的手,叮嘱道:“静儿,这件事,你量力而为吧,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你也别铤而走险,咱们已经很是对不起你了。”


    “若是最后实在没了法子,二弟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听天由命便是。”


    “那是他的命!”


    说到最后,赵知娴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的眼泪,眼神却变得刚强起来。


    “大姐见外了,”赵知静握了握赵知娴的手,这位才是这府里真正疼爱自己的人,她承诺道:“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置自己于险地!”


    赵知娴破涕为笑。


    “话说回来,我当日不是说了不要整这些幺蛾子么,到底是谁干出这种事?”赵知静面色严肃道。


    “娘跟我说了,她没有做,”赵知娴面色不由尴尬了几分,不确定道:“应该是我爹吧,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最担心了,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哎。”


    赵知静寻思她二叔看起来,不像那么看重赵子封的样子啊。


    两人正说着话,老夫人那边突然叫人过去。


    赵知娴面色不悦,道:“谁把这事儿捅到祖母那里去了?那么大年纪,可别气出个好歹。”


    “不会,祖母自从躺过一次棺材后,什么都看淡了,上回还跟我聊她去世后要怎么办丧仪呢!”赵知静平静地说着话。


    赵知娴听得人都呆征了。


    “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说不定二叔回来了,我再问问详细的事儿。”


    赵知静拉着赵知娴前往寿安堂。


    寿安堂。


    二老爷人站得笔直笔直的,手指着天,用着他的破锣嗓子正发誓:


    “那糊涂东西,老子真是恨不得打死他,但贿赂这事儿,儿子我真没做,我发誓!”


    见赵知静进来,二老爷语气更激动了。


    “静儿啊,二叔真没干坏事,你可要相信二叔啊,二叔在你面前,从不撒谎的!”


    赵知静就不明白了,现在一个个的都说自己青白,难不成是二哥那蠢货自己私底下做了点什么?


    “既然二叔你是无辜的,二婶也说她没做过,难不成是我二哥自己琢磨的?”


    “一定是!”


    二老爷使劲拍了拍桌子,哀叹道:“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那兔崽子这次可害苦了咱们家!”


    张氏被丫鬟扶着进来,神色憔悴,但护子的心却很强烈:“什么消息都没查出来,老爷凭什么认为是封儿的错,封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他的错,还是谁的错!”


    “万一是别人冤枉的呢!封儿的案子还没断呢,老爷就这么见不得封儿好是吧!”


    张氏瘫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老夫人拿起茶杯,朝着两人脚边扔去,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哭啼啼,都给老身冷静一点,三丫头已经派人去知会了山长,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老二这几日多联系那些有门路的人,不吝钱财,多打听点消息。”


    “张氏,你也别一天摆个死人样!封儿还没死呢,你提前给他哭丧啊你!”


    见老夫人骂人手段升级,赵知静都心态放松下来。


    “祖母说得是,先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知静坐下来,继续道:“别一个劲儿被被人拿捏着走。”


    又过了两日,打听消息的人不仅没有进展,赵子封作弊一事闹得更大了,各种小消息乱飞。


    锦桂院。


    “春华,你的意思,连探望都不允许?”


    这下子不好办了,赵知静明白,这绝对有人从中兴风作浪。


    可如果没有赵子封的口供,她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小了。


    第46章 且慢


    “县主, 这次舞弊案子闹得有点大,是京兆尹那边放话说,不允许探望嫌犯, 奴婢使了许多银钱, 监牢那边的人一听到二公子的名字,连银子都不收了。”春华条理清晰地汇报着。


    赵知静抓瞎了, 突然想到一计。


    “那咱们能送东西进去不?”


    春华哪里不知道县主的意思,摇摇头道:“不行的县主,关押二少爷的监牢都戒严了现在,不仅人进不去,东西也不能送,连牢里准备的一应吃食用具,送进去之前都要经过检验的。”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


    监管这么严, 明摆这次是冲着赵子封的命来的。


    “你把这玉佩给棺材铺的董老板, 他会明白的。”赵知静想了想, 从箱笼的底层拿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双鱼玉佩,递给了春华。


    递出去之前还犹豫了下, 可山长又一直没有回信。


    细细想了想, 这事儿还得麻烦那位才行。


    “这玉佩一定要亲自递到董老板手里。”


    春华接了过去。


    临走时, 赵知静又拦住她, 道:“你别去,这几日恐怕我们府里都有人盯着,你让秋实去, 正好她一日日的都在厨房,也没怎么出过门,她去要保险些。”


    “奴婢明白。”春华领命而去。


    赵知静按耐住心思, 在府里等待着。


    半夜里窗户被敲响的时候,赵知静心里还有点惊讶,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她披着衣服走到窗前。


    窗外蹲着一人,正是留白。


    赵知静朝四周看去,没看到别的人,留白笑着道:“主子今日有事来不了,属下带县主您过去便是,那面已经安排好了。”


    “里面内情,你们应该都清楚,可否先告知我?”


    “县主您别急,先跟属下出去,等到了路上,属下再全部讲给您听。”


    留白大晚上的捞着这差事,还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人高兴地不行。


    赵知静很快换了身衣服,跟在留白身后出了府。


    “那几位学子都一口咬定赵二公子作弊,说是有人提前给赵二公子泄了题,二公子最后才上了榜。”留白说着案子内幕。


    赵知静听到这里,心里就不怎么担心了。


    赵子封要是提前拿到了题,就他那个脑子,还能藏的住?一听到家里人不给他走礼,那副天都塌了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因着二公子在书院表现实在差了点,因此怀疑的人不少。”留白委婉地说着。


    何止是差,了解了一翻内情的留白,都有些同情那位山长,这样差劲的学生,收了不是坏自己名声么。


    赵知静边走边问道:“那我二哥考核的时候,有没有当场作弊?”


    留白很肯定地回道:“没有的,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的,要不然,此次贵妃那边施加压力,二公子早就被收拾了。”


    说着,留白还不经意地拍了个马屁。


    “也就是京兆尹那边还看着县主您的面子,否则,二公子早就被处理了。”


    有了留白的话,其实赵知静去不去都可以的。


    不过出都出来了,还是去看看赵子封那倒霉蛋一眼吧。


    毕竟这事儿,多半是贵妃收拾不了自己,就找自己身边人麻烦的原因。


    赵子封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衣裳穿得歪歪扭扭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整张脸,头靠在墙上,很是落魄,耳边有声音传来,也没回头。


    “赵二公子,看看谁来啦?”留白解开锁,对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赵子封微微偏头,朝着来人看过去,直到三妹妹的身影落入眼底,赵子封‘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着跑过来,因为身上没力气还摔了一跤。


    “三妹妹,你终于过来看我了!”


    眼见赵子封一脸鼻涕眼泪地朝着自己跑过来,赵知静迅速躲到了留白身后。


    赵子封抱着留白的大腿紧紧不放,哭得万分委屈:“三妹妹,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害死了…呜呜呜……”


    “行了,行了,”赵知静嫌弃地看了人一眼:“我这赶时间呢,哪有空听你哭。”


    声音怎么从后边来?


    赵子封抬头看,自己抱住的居然是留白,他自诩记忆力还不错,这位可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


    赵子封胡乱地抹了把鼻涕眼泪,对留白道:“对不住,我实在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留白咬着牙,强笑着把自己裤腿收回来。


    “三妹妹,我可以走了吗?”


    “你搁这许愿呢!”赵知静翻了个白眼:“这监牢难不成是我开的,想走就走?”


    赵子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留白,又看向她。


    意思很明白,太子的人都来了,一切都可以轻松解决了吧。


    “我问你,你到底作弊了没有?”赵知静站着看他。


    赵子封疯狂地摇头:“三妹妹,我哪里敢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见赵知静不说话,赵子封舔舔干涩的嘴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爹娘贿赂了考官啊,我真的要被他们害死了…呜呜呜…”


    这倒好。


    一家三口,你怀疑我,我怀疑你。


    主打一个互不信任,互相甩锅。


    “好啦,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有意思么!”


    赵知静看了牢房四周,周围都没有关押犯人,看来赵子封享受了单间待遇。


    “你在里面再呆几天,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把你捞出去,”赵知静强调道:“不过,你决不能认罪,我这边也会施加压力,他们敢打你的话,打着屈打成招的主意,我就去告御状!”


    “三妹妹你放心吧,”赵子封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二哥还没蠢到这种地步,我知道,要是认罪的话,我就永远翻不了身了,”赵子封又抹了把泪:“三妹妹,你可一定要尽快救我啊,二哥撑不了多久。”


    “知道啦。”


    赵知静没呆多久,跟留白很快出了监牢。


    “三日后,赵二公子的案子就要公审,属下已经打点好了,各位考官府上也安排了人,贵妃的人想要伪造证据陷害二公子,属下的人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留白交代了自己这边的计划。


    又一次见识到了刘裕的势力,赵知静心里很震撼。


    同时想到,刘裕那厮无偿帮了自己几次,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从便宜爹的信里来看,两波人甚至还有仇,这位太子所图的难道只是横插一脚,给贵妃添堵吗?可那贵妃看起来就不是太子的对手啊,值得吗?


    赵知静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留白,你家主子帮了我那么多次,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留白一听,笑得跟朵菊花一样,心道,把你这个人赔给我家主子就好啦,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


    “县主,您只要有空,多陪陪我家主子说说话就好,每次跟您聊完,主子脾气都会好上许多,回去后膳食也进得多些。”留白笑着暗示道。


    “说说话?”赵知静不明白。


    “我说话有这么大作用?”赵知静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难不成我说话很搞笑?”


    留白:“……”


    “怎么会?县主您不知道,我家主子——”留白还要解释,被赵知静打断道: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这位太子,手段深不可测,自己有什么需要觊觎的?


    多半是自己性格好,说话又好听,人看着也赏心悦目,就跟逗趣的猫猫狗狗般,好玩而已。


    “县主,属下认为——”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留白哭丧着脸,姑奶奶您到底明白什么了呀明白。


    这周围还隐藏有暗卫,留白又不能明说,这要是说了,主子恼羞成怒得弄死自己。


    留白憋屈啊。


    三日匆匆而过。


    镇北侯府的后院里,桃花花苞悄悄绽开了少许,给昏沉沉的日子里填了点粉嫩的春意。


    侯府的人谁也没空关注春景,赵知静跟二老爷来到了公堂外旁观。


    京兆府尹姓江,中年的长相,约莫四十来岁,留着半长不短的胡须,嘴角两旁留着深深的沟壑,看着就一副不好相与的面相,此时他盯着赵子封道:


    “赵子封,一众学子举报你在此次举荐考核中舞弊,你可认罪?”


    赵子封今日稍微收拾了下,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回大人,学生没罪,学生是无辜的!”


    江大人依照惯例问了一句,又道:“带证人!”


    堂上进来了三个身穿青色交领长衫的男子,带头的那位身形稍微圆润一些,他跪下后,当即道:“大人,我们是此次落榜的考生,本在考核后就该离开雍城,只是凑巧发现了赵子封仗着身份徇私舞弊,置律法于不顾,剥夺我等的权利,我们不服,往大人给我们主持公道!”


    领头的男子声音不卑不亢,说话条理清晰。


    “可有证据?”


    “回大人,我们带的讼师手里有完整的证据。”


    江大人看了眼一边的讼师,对身边的下属道:“呈上来。”


    “且慢!”


    江大人朝着来人看去,居然是昌平侯府的三爷,永王的三舅舅,吏部郎中柳大人。


    柳大人笑呵呵地进来,对京兆府尹江大人拱了拱手。


    “江大人,这次考核涉及到了吏部,本官代表吏部过来旁观,不知江大人可否容许?”


    进都进来了,还说个屁。


    江大人心里不耻,但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好几方,他不想过多参与进去,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柳大人随意,来人啊,给柳大人加个位子!”


    待柳大人坐下,江大人才对着下面道:“来人,去把证据呈上来。”


    “且慢!”


    第47章 证据 江大人眼睛一眯。


    江大人眼睛一眯。


    “柳大人什么意思?”


    “这么多人围观, 想来百姓们对此事也十分关注,依本官看,不若让那讼师将证据念出来?”柳大人看了周围一圈, 笑着道。


    江大人沉吟了片刻, 同意道:“可。”


    讼师先是看了柳大人一眼,接着展开手里的状纸, 开始诵读起来。


    “赵子封,北周雍城人氏,呈启四十二年,由其爹捐献鹿州书院……入书院后,呈启四十三年,鹿州书院冬季测评,策论丁等, 诗赋丁等, 骑射丙等……呈启四十四年…丁等…丁等…丁等…去年……”


    讼师嗓门洪亮, 字字句句念得十分清楚。


    赵知静拉了拉身边的二老爷, 问道:“二叔,我没记错的话, 他们鹿州书院, 只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吧?”


    二老爷悲愤地重重点头。


    围观的百姓们一阵哗然。


    “就这成绩都能上鹿州书院, 我儿子也行!”


    “别说我儿子了, 我都行!”


    “这肯定是作弊了,这么稀烂的成绩,也好意思一直呆在书院里!”


    “府里有钱呗, 那可是镇北侯府,束脩才几个钱?”


    “镇北侯在边关护我北周,那是多大的功绩, 怎的他侄子这么不像样!”


    ………


    柳大人坐在太师椅上,非常满意周边的嘈杂声音。


    只要激起了民愤,他倒要看看,谁还能救这位镇北侯府的二公子。


    江大人手一扬,百姓们的声音小了下去。


    “赵子封这边,可有异议?”


    二老爷给赵子封也请了个讼师,经验也丰富,此时也开口道:“回大人,赵子封花钱进入书院的捐生名额,完全符合鹿州书院的院训,入学后,赵子封学业较差,但这并不意味着,赵子封在此次考核中作弊!”


    “考核前赵子封一直在府里闭门温书,直到考核日确定才出府,加之赵子封此次在榜单上名次为最后一名,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称得上考前积累,最后侥幸而上,也不是不行。”


    赵子封这边的讼师说完,场外也跟着议论起来。


    “是呀,那老头说得没错,有几分道理。”


    “就最后一名,想来应该不难,我儿子努力几天也可以!”


    “平时功底差,考试前才努力,最后运气好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有道理。”


    “谁作弊才考最后一名?”


    ……


    赵知静对二老爷嘀咕道:“二叔,你去哪里寻来的讼师?说话好犀利!”


    二老爷对赵知静教导他的人生经验,道:“遇到事啊,就要不惜钱财,平时抠搜点没关系,遇到大事儿还得用钱来平,千万不要舍不得!这人是二叔砸钱请来的,人厉害着呢!”


    柳大人自然听到了口碑逆转,但他却并不担心。


    给学子这方的讼师使了个眼色,那讼师立即道:“回大人,这只是一部分证据,是为了证明赵子封学业不精的事实,但确凿的证据,还有证人,小人这边也搜集到了。”


    江大人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柳大人。


    “带上来吧。”


    “是,大人。”


    赵知静眼神专注地看着场上,看看对方要怎么样伪造证据。


    没多久,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被人带上了公堂,那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一上来就发着抖,‘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厮颤抖着嘴巴,回道:“回…回大人,奴才乃吏部文选司…旗下令史…杨…杨大人府上的小厮,五日前,奴才亲眼看见有人跟主子密谋此次考核名单……那人,正是赵子封赵公子身边的书童!”


    “奴才手里有…有杨大人收受贿赂的证据,奴才手里有单子,那些物件奴才也知道放在哪里!”


    站在堂外的二老爷有些慌了,对赵知静道:“静儿,不可能的,封儿手里根本没钱,他那书童也一直跟在他身边,是你二婶选的,性格木讷,连话都不怎么讲,根本不可能去办这种事。”


    “我知道了,二叔,”赵知静想,别人要诬陷,谁还管真相?


    “那书童现在在哪里?”


    “那日跟封儿一起被抓了。”


    赵知静那日去看赵子封,却把他书童忘记了,看来对方已经准备好了,那书童多半已经遭了不测。


    “那书童呢?”江大人问起。


    “书童怕被主人家报复,昨夜已经畏罪自杀,死之前撕下了一侧衣角,有血书证明赵子封参与了舞弊!”堂下一个皂衣捕快说道。


    江大人利眼朝那说话的人看去,声音沉了几分:“证人死了,为何不禀报本官?”


    “属下没来得及。”那人惭愧道。


    这种把戏,他早都看了不知道多少回。


    江大人摸了摸胡须,心中百转千回,看向这赵子封这边。


    “你们呢,可有新的证据?”


    “不可能!”赵子封一听自己书童被人害死,整个人就疯狂了,朝着堂上吼道:“我的书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书玉连话都讲不利索,他怎么可能去贿赂杨大人,他不同意诬陷我,你们竟然丧心病狂杀了他!”


    “你们这些恶鬼!”


    “畜牲!我要杀了你们!”


    赵子封听到自己书童的死讯,疯了般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学子扑过去。


    “肃静!”


    江大人让人压住赵子封,对这边的讼师再次重复了一句:“你们这边,可有新的证据提交给本官?”


    “若是没有,那本官即将派人,带杨令史到此,以示公平。”


    赵子封这边的讼师顿感不妙,对方‘证据’准备这么充分,怕是来者不善啊,他感到十分棘手。


    就在此时,人群外老远传来一阵明朗的声音:


    “哈哈哈哈,看这热闹的,比法场人还多啊!”


    “京兆尹府是个好地方!”


    江大人跟柳大人一同朝来人看过去。


    男子身着冰蓝色衣袍,昂首阔步,眉宇轩昂。


    待看清来人,柳大人忍不及先开口道:“郡王怎么有空来关注这等小事?”


    人群给这位公子让出一条路,刘懿轻轻松松地走了进来,对柳大人道:“什么小事?这舞弊一案,传得到处都是,本郡王逛个花楼都能听见,连那唱曲的美人儿,都在议论此事,本王却不知道,这不好。”


    “那郡王可是够闲的!”柳大人冷哼道。


    “比不得柳大人你,永王兄差点被人打成残废,还躺在府里养伤,你一个做人舅舅的,不上赶着去伺候,还有空来掺和这事,也是挺闲的啊。”刘懿笑着开口。


    “此乃公务,还望郡王慎言!”柳大人脸色一沉。


    江大人适时出声道:“既然郡王有空来旁听,本官让人给你端个椅子便是,莫要吵闹起来,误了公事。”


    “好说好说。”刘懿坐了下来,眼神往赵知静那边一扫,又转头道:“江大人,你这就不对了,本郡王旁观可以,那安定县主可更应该坐这里旁观啊,在外面站着是什么意思?”


    “江大人这就有些失礼了哈。”


    刘懿对着赵知静眨眨眼。


    天知道,他被留白叫来这里,心里有多震惊,这才多长时间,他那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太子兄长,居然看上了这位凶悍的姑娘。


    “郡王,安定县主乃赵子封堂妹,牵涉到这桩案子里,让她坐在堂上旁观,这于理不合。”柳大人率先不同意。


    刘懿挑挑眉,道:“你个老不死的都能,别人家为何不能?况且人爵位在你之上,都是有品级的,瞧不起谁呢?”


    “她与永王有隙,你是永王亲舅,本郡王还怀疑你借机报复呢!”


    “郡王莫要胡搅蛮缠!”


    被人当场骂了一道,柳大人脸色好看才有鬼。


    但这位郡王是齐王妃的宝贝儿子,也是陛下最亲的侄子,地位可不是自己能比的,别说骂了,就是打了他,齐王妃那么不讲理的人,说不得还要骂他脸皮厚,伤了她儿子的手。


    “那就给安定县主也安个椅子吧。”江大人决定谁也不得罪。


    本来以为镇北侯府弱势,没想到把齐王府的郡王请了过来,若他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位安定县主可是得罪了齐王妃的。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江大人待赵知静坐下后,立即对手下道:“去传唤杨令史杨大人!”


    “且慢!”刘懿再次打断了江大人的吩咐。


    柳大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公堂办案岂非儿戏,还望郡王不要捣乱,事情要是传到圣人耳朵里,这可不好。”


    刘懿偏头看他,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敢拿圣人威胁我?”


    赵知静在柳大人快要气死的当口,接了一句:“老而不死是为贼,可见有些人,老了就糊涂了,方才柳大人能够打断江大人的话,郡王为何不能?你比郡王更厉害?”


    柳大人面色愈发涨红。


    赵知静生怕他气不死,还道:“柳大人悠着点,别那么生气,您要是气死了,那可不关我的事,在座的都是见证人。”


    刘懿笑着加了一句:“安定县主,你放心,到时候这老不死的被气死,本郡王给你作证!”


    两人一唱一和,柳大人气得脑袋都有些晕眩起来,勉强压住火气,道:


    “江大人,还不去把杨大人抓过来!”


    “那就——”


    “且慢!”


    江大人刚刚张嘴,就被刘懿打断了。


    “本郡王都说且慢了,你看看你们,急什么呢?”刘懿摇头叹息道:“江大人,本郡王打断你不是为了干扰案子,而是杨令史已经被本郡王带过来了。”


    “当然了,江大人要是想派人去杨令史府上寻摸,什么子虚乌有的钱财,那就尽管去。”


    “要知道,本郡王也好奇啊,走之前特意叫人将杨大人府上翻了个遍,别说金银了,杨大人穷得缸里的米粮都见底了,耗子见了都要流泪,能不能吃到这个月底,都还有点悬。”


    刘懿说完,外间的百姓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第48章 换个人


    江大人缓缓道:“…郡王, 已经把人带来了?”


    “没错,”刘懿自然无比地说道:“本郡王听说有人在此次举荐考核中舞弊,心里很是愤怒, 凑巧听杨令史说他府上的小厮失踪了, 当然要来帮他找找。”


    “郡王倒是热心肠,哼!”


    一连串的变动打断了柳大人的计划, 他心中不爽,却又拿郡王没法。


    “传唤杨令史!”江大人下令。


    杨令史是个身材极度瘦削的人,颧骨高耸,他进来后,也不看底下跪着的小厮,只对江大人道:


    “下官杨重光与学子赵子封,考核前未曾谋面, 不存在贿赂可能。”


    “同时, 下官要报案, 家中小厮伙同贼人陷害下官, 欲置下官于不义,望大人彻查此事, 抓出幕后之人, 还下官青白!”


    江大人将视线看向堂下的小厮, 道:“你家杨大人有郡王作证, 府中亦无多余钱财,你所说的证据,目前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你是否还有别的证人?”


    小厮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本官再说一遍,”江大人声音高了几分, “你可有新的证据?若是没有,当知道,陷害朝廷命官,律当杖责八十!”


    小厮颤巍巍抬头:“禀……禀大人,小的没有…”


    “小厮王五,你究竟得了谁的指示,竟敢以下犯上,诬告朝廷命官!”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江大人一句接着一句,小厮王五被吓得六神无主。


    “小的…小的,是醉书楼的小二,不不,不是,是老板,是——”


    柳大人声音突然盖过小厮的声音道:“江大人,郡王的人没有查到东西,不能说明贿赂这件事没有发生,如果杨令史提前转移了这批钱财,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大人,你这三番五次打断江大人审案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京兆府尹呢。”赵知静嘲讽地道。


    柳大人虽然不敢与郡王作对,但安定县主他是不怕的。


    “安定县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家绣花画画是正理,何必来这里撒野,你懂审案吗?”


    “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你管我干什么!”赵知静反喷回去:“还绣花画画,你怎么不把这话对你娘说去!”


    “好个狂妄的女子!你这是无视朝堂法纪!你把京兆尹衙门当你家后院吗!真是无礼!”


    “本县主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还把衙门当菜市场呢你!”


    赵知静骂人方面永不言败,刘懿坐在椅子上悠哉地观战,这可比戏台上有趣得多。


    “肃静!”


    “肃静!”


    江大人快被这两人烦死,一个将他这儿当后院,一个将他这儿当菜市场,偏偏还都得罪不起,手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


    “与此案无关者,不要干扰本官断案!”


    柳大人跟赵知静两人齐齐闭嘴。


    堂外的百姓倒是吵嚷开了。


    “这案子有意思!”


    “这可比菜市场热闹多了。”


    “他们吵得有点凶啊,江大人喊停干什么,我还没听够呢。”


    “老天,那些当官的吵起架来,居然也是互相问候老母!”


    ……


    “小厮王五,告诉本官,与你接头的到底是谁?”江大人沉声道。


    王五似乎已经被吓破胆了,嘴里一直‘赫赫赫’不停,口水留了一下巴。


    “将小厮王五收押,这次,由本官的人亲自看守,本官倒要看看,明天会不会多一具‘畏罪自杀’的尸体!”江大人环顾了遍四周,声音不冷不淡道:


    “堂下学子,是否有新证据呈给本官?”


    三个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打头的矮胖学子瞥了眼柳大人,见对方没有任何多余的示意,心里一沉,他咬咬牙,对堂上的大人道:


    “回大人,学生…暂时没有。”


    江大人重重敲了下惊堂木,道:“赵子封书童书玉死前血书,控告其主与杨令史之间存在不法行为,介于杨大人由郡王证明清白,故证据存疑,收押小厮王五,逮捕醉书楼小二及老板,待证据充足后,择日宣判!”


    二老爷听到自己儿子暂时无罪,在人群中哭得不能自已。


    柳大人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拧着眉头,不知道在算计个什么。


    “且慢!”


    刘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次,场上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郡王还有何事?”江大人第一个开口。


    刘懿站起来,对紧盯着自己的柳大人,露出了个满满恶意的微笑。


    “江大人,本郡王闲来无事,今天特地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江大人你排忧解难,”刘懿拍拍手,人群中自有人接到他的指示离去,又转头对江大人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简简单单的案子何必一拖再拖?恰好本郡王手里证据充足,今日就让这舞弊一案,水落石出,各位觉得如何?”


    江大人不明白这位郡王真正用意是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道:


    “请问郡王手里还有什么线索?”


    “那就太多了,整个案子,简直是破绽百出,”刘懿摇摇头,问了江大人一句:“江大人,需不需要念出来给大家听一听么?”


    江大人心想刚才都念了,还藏着掩着干什么?


    随即挥挥手。


    “郡王随意。”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待会儿可别后悔。


    刘懿笑意加深,指着场外候着的一人道:“那么多证据,得费本郡王多少口水,接下来,就由本郡王的贴身侍卫给各位念一念好啦。”


    那侍卫领命上前,从袖子里抽出卷纸,展开,平平无奇的声音响起:


    “三月十二日,学子孟赫章与人密谋,地点为醉书楼二楼‘牧笛’包间,证人为……”


    “十二日戌时,小厮王五与醉书楼老板舅子……”


    “十三日辰时,司法参军刘钊府上管家…”


    赵知静听得很认真,但人名太多,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官员,涉及到好几个部门。


    京兆尹衙门这边也不例外,而且人数不少,赵知静看江大人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事情太大,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置的了,江大人马上叫停道:


    “好了,不要念了!”


    “本官宣布赵子封舞弊一案,证据不足,当堂释放!”江大人紧急喊道,生怕这郡王不肯让手下人停下来,只听了几句话,就已经牵扯到了那么多低品的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后续他真的不敢想。


    再让郡王的人念下去,他也别想做这京兆尹了。


    “柳大人,你代表吏部过来,对于本官的判案,你可有别的意见?”江大人目光直逼柳大人,这老东西在里面绝对搞了不少鬼,看他怎么收场!


    “本官同意江大人的判案。”柳大人咬着牙,回道。


    “学生不同意!”


    堂下最末位一直不出声的学子突然愤怒出声,他没有在郡王名单上,不是有意陷害赵子封,只是半途知道赵子封素日学业那般差劲,最后竟然成功上榜,心有不甘。


    就算没有证据,他也绝对不相信赵子封没有走捷径,只是为了举荐的名额,他一家子连同宗族这些年,不知付出了凡几,他实在不甘心,加上此次上堂公然状告赵子封,他明白他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出仕了。


    这何等不公平!


    “学生不服!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户户联姻,谁知道走了谁的关系!”


    “他赵子封那么差的学业,都能上榜,把我们这帮日日努力的学子放在哪里?”


    “他赵子封脑子糊涂了那么多年,考场上直接开窍,难不成是仙人灌顶?学生不服,请朝廷严查赵子封!”


    那学子瘦得跟个竹竿样儿,风吹都能跑的模样。


    此时头‘哐哐哐’地往地上撞,地面留下一片血红。


    人群哗然。


    “嘶,那头真铁啊,看着都痛!”


    “他不要命啦!瞧那劲儿,再磕几个都得死衙门里!”


    “我就说作弊了吧!这些人官官相护!”


    ……


    正在这时,人群外突然冲来一批身着青衿的学子,人数瞧着还不少,群情激愤,满是愤怒,对着衙门高声呐喊道:


    “作弊!作弊!”


    “还我公道!”


    “还我公道!”


    江大人一见这场面,顿时脑袋顶凉得慌。


    这是遇到他最不想遇见的情况了。


    “肃静!”


    “作弊!作弊!”


    “肃静!!”


    “还我公道!”


    “肃静!!!”


    “朝廷不公!”


    ……


    江大人连连拍惊堂木,但一点效果也没有。


    普通的百姓们,大部分也盲从起来,随着学子们的呐喊加入进来,喊声震天。


    江大人顿时觉得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有点轻了,他环顾四周,心茫然。


    柳大人此时脑子也有点懵,这场景放到刚才那会儿该多好?刘懿那张名单出来后,他哪里还有心情找赵子封麻烦,现在,他比谁都想此案赶紧了结。


    “江大人,你不想想办法?”柳大人急着问道。


    “柳大人,你赶紧想办法平息外面的喧闹,这舆情一起,要是闹大了,那就不是你我能够平得下的事儿了。”江大人紧紧看着柳大人,言语间略有几分压迫。


    他上面也不是没人,这姓柳的想要顺便收拾了自己,没门!


    柳大人简直想喷他一脸。


    这厮以为自己老糊涂了不成?这种事儿闹不好,要砍头的!


    “这事儿老夫没有插手,爱信不信!”柳大人甩袖,一脸愤怒。


    刘懿坐正了身子,也觉得棘手起来,身子支过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安定,除了我之外,我太子王兄有没有叫别的人来啊?”


    心里早就预料到刘懿是太子叫过来的人,这手段,这势力,除了那人还有谁,赵知静没有表现出丝毫震惊。


    “这事儿你看我也处理不了啊,”刘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赶紧让我王兄换个人来,本郡王先撤,没办法,后面闹大了,我母亲非得抽死我。”


    赵知静:“……”


    第49章 少见面


    “各位, 先停下来,听老夫一言!”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一堆学子不知突然看到了谁,纷纷停止了呐喊, 京兆尹的惊堂木都没有让他们静下来, 来人一句话就让现场恢复了安静。


    人群自动让开,一位穿着甚是普通, 长相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


    “原来是他!”


    赵知静看过去,那人正是鹿州书院的山长。


    山长后面,竟然是几天不见的周北杨,也不知道怎么的,人变得好像更黑了。


    注意到赵知静,周北杨无声地张嘴道:


    大小姐,别担心。


    刘懿看的清清楚楚, 那眉眼, 那动作。


    嘶, 坏了。


    这健硕的黑傻大个不会是他太子王兄的情敌吧?如果安定县主中意的是这种类型, 刘懿摸了摸下巴,那他兄长希望不大啊。


    “你们很多人应该都认识老夫, 老夫乃鹿州书院的山长周冲!”


    “老夫知道, 大家对赵子封的学业感到困惑, 此人, 去年被老夫收作弟子,其人性格懒怠怕苦,学业差到极致, 若不是品性还有几分可取之处,早已被老夫逐出书院!”


    “老夫的弟子不是好当的,鹿州书院的学子应该都知晓, 赵子封自从进入老夫门下,废了老夫十三条教棍,三十七条鞭子,这些在书院里都能找到,另外,老夫手里还有赵子封在老夫这里单独补习的学册,累计半人高,足可以窥见赵子封的进步。”


    “今日,老夫把这些东西都带了来,若是有不信的,可以过来一阅!”


    “骂这混账学生可以,坏老夫名声不行!”


    山长说完,方才闹哄哄的场地彻底安静下来。


    周冲掌管鹿州书院多年,学子们从书院离开后,扎根于北周各处,其影响力不同于一般人,有周冲替赵子封做保,赵子封的人品得到了保证。


    很快,人群散去。


    “安定县主,要不是周将军到老家找老夫,老夫还不知道此事,要是再晚几天,那就不妙了。”


    山长庆幸自己来得及赶回来,要是真被赵子封这个蠢笨玩意儿,坏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他非得拿棍子抽死他。


    “原来山长回了老家,怪不得送过去的信一直没回复,怕您为难,也不敢亲自去请教您。”赵知静笑着与山长聊天,感激道,“还麻烦山长您这么远的路来回奔波,为我堂兄正名。”


    “这有什么?赵子封毕竟是老夫收做的弟子,他要是真正掺和到舞弊里,不用别人,老夫第一个砍了他。”


    山长平生最恨别人作弊,好在这学生脑子蠢,但没蠢到底。


    “周将军,山长不在,您应该先告诉我一声的,我派人跑一趟便是,哪里需要你亲自找过去?”对于这种默默做事的追求者,赵知静还是很满意的。


    “正好我无事,跑一趟没什么。”周北杨笑出了他雪白的八颗牙齿。


    “得,这一路上,周将军比老夫还急,那马车赶得,差点没把老夫颠出去。”山长埋怨地看了眼周北杨,顺便伸手按了按自己腰部,看来果真是闪了老腰。


    “对不住,山长,在下府里有膏药,您这腰——”周北杨满脸歉意。


    “去去去,老夫可不与这莽汉多聊!”山长嘴上嫌弃,眼里都是笑意。


    周北杨望了望天,看日头已经不低,对赵知静道:


    “大小姐,属下先送山长回书院了。”


    “那麻烦周将军了,”赵知静喊了声春华,将路上买的豌豆糕提过来,伸手递给周北杨:“一路辛苦,这点子点心就路上吃吧。”


    “多谢大小姐。”周北杨笑着接过。


    等人一离开,赵知静回头看那齐王府郡王还在一边笑眯眯等着自己,便招呼二叔先带失魂落魄的赵子封先回去,她停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二老爷也没心情多留,便带着人离开了。


    “方才多谢郡王替我堂哥仗义执言。”赵知静对刘懿行了礼。


    “哈哈哈,安定县主这么知礼,本郡王可不习惯,”刘懿打着哈哈,“去年你在我母妃菊花宴上,那大杀四方的情形,可是惊呆了本郡王。”


    “那就给齐王妃赔个不是。”赵知静从容地说道。


    刘懿看了眼街口的手下,那手下点了点头,刘懿收了笑容,对赵知静道:“哎,本郡王这玉树临风的公子,居然被人当做了传话筒,你说有没有道理?”


    赵知静不说话。


    “安定县主,看来太子王兄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一面了,”刘懿挤了挤眼睛,道:“那就跟本郡王来吧。”


    七拢八拐的,赵知静被刘懿带到了一处茶楼包间。


    包间里坐着位公子,一身茶白色交领长袍,手上还端着半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露出他精致得不可思议的脸,看见来人,眉宇间残留着的淡漠渐渐散去。


    “王兄,人我给你带来了,我那事儿?”身边的郡王一改方才的庄重的模样,要有多狗腿有多狗腿,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滚吧。”


    “好嘞。”


    虽然被太子骂滚,但刘懿开心得眉尾都快飞起来了,跟赵知静眨了眨眼,然后风速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上了包间的门。


    “你与那周北杨什么关系?”


    没想到太子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赵知静打了半天的腹稿,胎死腹中,她带了点茫然看他:“那天在宫里,不是说过了么?我爹招来的人,正好堵上了宫里贵妃跟太后的嘴。”


    刘裕将茶杯放在桌上,伸手倒起了茶水。


    茶香里带着几分甘甜,融入到空气里,回荡在赵知静鼻尖。


    沉默了许久,刘裕才对赵知静道:“你与孤也算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孤说过,你未来夫婿,孤会帮你参考参考,你可记得?”


    神经病啊,想当我爹?


    还考察她夫婿,他俩啥关系啊,这不纯纯的有病?


    赵知静满肚子话,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潇洒地摆摆手道:“没到那一步,用不着您!”


    刘裕抿了一口茶,余光却在对面姑娘身上。


    “你爹眼光不太好。”刘裕这么说道。


    赵知静纳闷地看了刘裕一眼又一眼,心道,这厮让刘懿带她过来,难不成专门为了找她聊天的?


    “久站不累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这么客气起来。”


    赵知静插了会儿腰,对刘裕道:“那倒不是,我站着,高度合适,正好俯视你!”


    看着眼前姑娘明媚的笑颜,刘裕招招手,道:


    “知知,坐。”


    赵知静闻言,脸色一跨,怨念颇重地道:“您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为何?孤觉得很好听。”


    “我不觉得,听起来像是在喊耗子,来,开饭了。”


    看着赵知静鼓起的脸,刘裕嘴角的笑蔓延开来,如同冬雪初融般,映入赵知静眼底。


    “知知,喝茶。”刘裕翻开桌上倒扣的茶杯,替赵知静倒了一杯。


    “周北杨那个粗人,做人属下可以,但要是做人夫婿,那就不合格了,他跟你不合适。”


    刘裕今日讲话慢吞吞的,对比往常,确实有些不一样,赵知静没说话,默默地喝着茶,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来。


    看赵知静一副认真的模样,刘裕继续道:


    “你看,他不嫌奔波,去替你请鹿州书院的周冲,这件事情就做得不好。”


    做得不好?


    赵知静迷糊了,继续听对方讲话。


    “那厮,出发前是不是没有通知你一声?”刘裕问道。


    “是没有,那不是情况比较急嘛。”赵知静答。


    “可你若有别的安排怎么办?这几日你又找不到他人,他也没留口信,更何况,若是他赶过去,没找到人,那又该怎么办?”刘裕的话极具煽动性。


    但赵知静没反驳他,只是回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刘裕继续道:“你看,他接了人,路上也没给你传信,好提前让你有所准备,那些书生聚集起来闹事,你在衙门里方寸大乱,万一想出什么险招,出了差错,岂不是让大好的场面毁于一旦?”


    赵知静越听越糊涂,人周北杨帮了自己,自己干嘛要在事情都成功解决后,还要去挑人家的错处啊?这没道理啊。


    刘裕这厮吃错药啦?


    今日嘴巴一直不停,话比自己还多。


    “哦,我知道了。”赵知静见刘裕今日心情还可以,决定先不反驳他了。


    “知知,你要知道,世间险恶,镇北侯远在边关多年不回,从小没人教导于你,孤可以好好教你,免得你涉世未深被人欺骗,周北杨孤派人查了,不适合你,你与他就少见面吧。”刘裕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模样。


    这神态,这语气。


    赵知静看了看天,觉得十分荒谬。


    “孤说了这么多,知知的意见呢?”刘裕见赵知静出神,突然问道。


    赵知静回过神,见刘裕脸上喜怒不定,赶紧顺着他的话,道:“我啊,我没意见,殿下您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的经,您可真会说,哈哈。”


    “你觉得,孤在说笑?”刘裕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赵知静求生欲极强,赶紧道:“没有没有,殿下您讲的太有道理了,我以后都听您的。”


    “都听我的?”


    “很好。”


    刘裕再一次笑了。


    第50章 炫富


    回到府里, 赵知静人都快要累瘫了。


    歪坐在榻上,让丫鬟过来给自己捶捶腿,顺便让人将后院新采的桃花端过来。


    牛嬷嬷凑到赵知静身边, 颇为不平地道:“县主, 您今日又没带奴婢跟您出门,您眼里, 就看得到春华夏荷她们几个妮子,都没有嬷嬷我——”


    赵知静偏头看牛嬷嬷,幽怨的语气,造作的动作,顿时好笑道:“嬷嬷,今日我只是旁观审案,不是去打架的, 带你去干什么?”


    “那下次, 县主可别忘记奴婢了, 奴婢不出手, 也可以震慑一些宵小嘛。”牛嬷嬷打商量道。


    “对了,县主, 您刚没回来, 周小子让人送了些猎来的兔子, 奴婢觉得正好, 今晚上就让人给县主您添个辣锅子。”


    “周北杨不是送山长回去了吗?还有空去打猎?”


    赵知静惊了,这人是什么效率啊,太夸张了吧。


    “县主, 嬷嬷她说错啦,”夏荷捧着桃花进来,放在桌上后, 才捂住嘴笑道:“兔子啊,确实是周将军自个儿猎来的,但不是今天,兔子被周将军养在府上好几天了,等兔子身上的伤好了,就直接给您送来的,人家周将军是想送兔子给县主您养呢,奴婢去看过了,兔子养得可精神了,毛色纯白,没有一丝杂质,看来是周将军静心挑出来的呢。”


    “我养兔子干什么?”赵知静无语。


    “雍城的贵女们都喜欢在府里养些宠物,好打发时间,”夏荷笑得直喘,“周将军哪里晓得咱们县主不一样,兔子可不是养来观赏的,而是用来吃的,哈哈哈。”


    什么嘛。


    赵知静这才明白自己搞了乌龙。


    “县主,是奴婢搞错了嘛,”牛嬷嬷也笑了,又道:“但是周小子那人品性不错,人踏实不说,也没有公子哥们那些坏习惯,不押妓,不赌博,不酗酒,人根子正直着喃!”


    赵知静坐起来,一边将后院摘的桃花收拾了下,一根根插到瓶子里,一边抬头看了眼牛嬷嬷。


    “嬷嬷,你这么夸那周北杨,不会是我爹又给你下什么任务了吧?”


    夏荷鄙夷地看了眼牛嬷嬷,道:“县主,嬷嬷她是想出卖您呢!”


    “您这死丫头,简直胡说八道!”牛嬷嬷急了,大声反驳道:“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牛美丽就干不出这种背主的事儿!”


    “谁知道你为的是哪个主子。”


    夏荷拿起剪刀,一边剪掉多余的枝丫,一边补了一句,正中牛嬷嬷靶心。


    牛嬷嬷生气地瞪了眼夏荷,忙对赵知静表态道:“县主,你可别听那死丫头乱说,奴婢虽然是将军一手提拔的,但是奴婢自从跟了您,就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人,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害您的!”


    赵知静:“………”大可不必。


    看牛嬷嬷急得慌,赵知静赶紧打断两人的机锋:“好啦好啦,我知道嬷嬷你最忠心了。”


    “县主,奴婢老实告诉您,侯爷确实给奴婢的回信里,说了要好好劝劝您,侯爷很看好周将军,”牛嬷嬷一脸真诚,“周将军刚来的时候,奴婢才不给他说好话,是这些日子,奴婢到处托人打听,又亲自跟踪了他几回,发现他人确实不错,这么多年也没变,才说给您听的。”


    牛嬷嬷为了表示她话语的真实性,连周小子都不叫了,而是称对方为周将军。


    赵知静听到牛嬷嬷私下里已经跟踪了人家好几回,手里的桃花都惊掉了。


    牛嬷嬷她。


    人真的很生猛啊。


    “没被人发现吧?”赵知静赶紧问道,生怕自己社死。


    “当然不会!”牛嬷嬷拍着胸脯保证道。


    赵知静轻吁了口气,立马严肃叫停了牛嬷嬷的私人行为:“你以后,可千万千万别再干出这种事啊。”


    “主要是,我丢不起这个人!”


    牛嬷嬷有些委屈,但还是同意了,不过大概是不忍自己的好主意埋没,强行挽救道:


    “不会的,县主,要是奴婢被逮住了,就说是侯爷的主意。”


    赵知静:“……”


    接下来,雍城难得平和起来。


    太子虽然暂时掌管了大理寺,但不知为何,案件推行得有些慢,就连奉国寺被烧一案也久久没有后续。


    “知静,你说太子不会是以想此拖延,再也不回寺庙,而是重新返回朝堂吧?这些日子,听说后宫气氛很是紧张,贵妃都没空来找你麻烦了。”秦婉儿吃着茶,猜测道。


    赵知静捏起一片果干扔嘴里,含糊不清道:“管他干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们府上回遇刺那案子,不就是在太子手里吗?”


    “查来查去,最后还不是推一些替罪羔羊出来。”赵知静很明白。


    秦婉儿暗暗叹了口气。


    “过几日便是花灯节,可有哪位公子约静儿你出去?”秦婉儿换了个话题聊。


    “不要光问我,你呢?我看你比我还长一岁,你家里不急?”赵知静把问题抛回去。


    秦婉儿脸色有些忧郁,但还是坚定道:“他们倒是急,不过我不会答应的,再过两年,时间就到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回西凉了。”


    “就算最后成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也要回西凉去。”


    看秦婉儿神色坚毅,赵知静没多说什么。


    赵知静不说话,秦婉儿倒是主动说起自己的故地来:“知静我知道你不理解,可是,你不知道,我长在西凉的土地上,喝西凉的水长大,当初来北周的人选其实不是我,只是另一位姑娘寻死觅活,才落到我头上。”


    “我家里虽然是勋贵,与西凉王室沾亲带故,但其实早就疏远了,我们西凉为了表示与北周王室亲近,每几年就会送人过来,以女子为主,主要打着联姻的主意,”秦婉儿说道这里,有些黯然道:


    “很多西凉的姑娘就这么留在了北周,可你也知道,西凉属地小,对于北周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娶了西凉姑娘,对那些有野心的世家来说,从政又没有半点帮助,还容易受到北周王室的猜忌,最后那些留下来的姑娘,大多都嫁去了外地,这也是为何我在雍城孤立无援的原因。”


    看秦婉儿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赵知静适时递过去一杯热茶。


    “不过好在,也有些姑娘不愿意留在北周,”秦婉儿接过茶喝了一口,道“就像我,时间到了,也可以回到西凉。”


    “挺好的。”赵知静回道。


    只一听,就明白西凉的王室是个什么鬼东西。


    为了好姐妹,赵知静连自己私事都抖落出来了,说道:“花灯节吧,其实我已经约了人了。”


    秦婉儿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谁呀?”


    “到底是哪位公子得了知静你的青睐啊?”


    赵知静表现得很大方,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很平静地道:


    “是周北杨。”


    秦婉儿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特别震惊。


    “那位周将军人看起来不错,又是你亲爹的部下,想来你二人若是成了,你肯定不会受委屈。”


    “八字还没一撇呢,”赵知静又吃了口果干,觉得有些腻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先看看吧,不然万一我爹再去别处给我寻摸个什么,王将军,李将军的,我都懒得搭理。”


    “哈哈哈哈,”秦婉儿被逗笑了,指着赵知静道:“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毕竟你爹在边关,又看不到别的适龄公子,只得把身边的人溜一圈看看。”


    “别提了,我爹能干出这种事儿。”


    赵知静惆怅地揉揉脸。


    秦婉儿凑到赵知静身边,又道:“那位周将军,这些日子可有来找你?”


    “我让他先别来。”赵知静答。


    “啊?”秦婉儿懵了,惊讶道:“你…你就这么说啊?太不给人面儿了,你也不怕人跑了。”


    “哦,那大傻子想不到那么高深的高度。”


    赵知静觉得周北杨那人挺真实的,人家从不私下里自己揣测,当时就问过她,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己,赵知静说没有,那人就信了。


    “他人虽然没来,但是东西没落下,毕竟人家打通了我那嬷嬷的关系。”


    “什么啊?”


    “自从上回送我的兔子被我吃了后,这人回去后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每天给我送吃的,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稀奇罕见的啥都有,待会儿给你尝尝。”赵知静扶着额头,叹道。


    秦婉儿笑得肚子痛。


    “我的天,这挺好的嘛,知静,这人这么有趣啊,看来边城长大的儿郎,就是跟雍城里的不一样,”秦婉儿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这很好,这很适合你啊知静,别人都送珠宝送绸缎送书画,哪有这样送吃的,就这纯善的性格,知静你可不要误了人家啊。”


    “所以嘛,人家送了这么多,也花了不少,巴巴地请我出去逛逛花灯,我也不好回绝人家啊。”赵知静摊摊手,无奈道。


    秦婉儿略有几分鄙视地看了赵知静,道:“得了吧,幸好人周将军送的是吃的,你才不会拒绝,但凡是首饰珠宝那些,你早叫人家滚了吧?”


    “那倒是,送我珠宝首饰,那是在炫富,谁稀罕?我不比他有钱?”赵知静很是自豪,这偷来的一辈子,也就这点好了,钱是怎么都花不完的。


    秦婉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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