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特制的针对性阵法
阴冷的狂风裹挟着沙砾般的阴煞之气, 抽打在脸上。
玄同老师的阵法这是把我送到哪里去了?
苏杭猛地咳嗽起来,他从空中掉下来,狼狈地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平原上, 脚下是零零散散立着几根草的沙地。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和深绿色, 依旧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人形剪纸云在缓慢蠕动, 远处,扭曲的怪影幢幢,传来若有若无的哀嚎。
毫无疑问, 这里是鬼域。
问题是,这里是哪里的鬼域?怎么和沙漠一样?
苏杭感到脑子开始疼了:“总不能一下子就被北邙那混蛋拉到长城前线去了吧……这沙漠可是只有西北和东北才有的……谁能救救我?”
回应他的只有更猛烈的一阵沙风。
苏杭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中回过神,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声闷哼。
北邙就在那里。
他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暗色的血迹, 那总是挂在脸上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似乎因为听到什么声音, 或者是干脆因为看到苏杭本身而僵硬了片刻,但随即又迅速化开, 变成新的邪恶的笑意。
太邪恶了。
苏杭后退一步。
他注意到,北邙周身缭绕的鬼气明显衰弱了许多, 显然玄同老师的阵法和他净化地府碎片带来的反噬都起了作用。
苏杭:哈哈, 至少他面对的不是全盛时期的北邙。
然而, 还没等苏杭感到庆幸, 北邙就抬起了手,黑红色的鬼气冲出,即使苏杭转头就跑,也根本来不及。
如玄同所料, 苏杭的速度根本躲不过鬼气,那缕鬼气猛地攫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狠狠拽向北邙的方向。
“啧,买一送一?”
北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更深的玩味取代:“老同学的手笔……还是这么出人意料啊。怎么,他把你专门送过来给我吃的吗?”
苏杭:“……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不过看起来,北邙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他被拉向阵法的那道力量应该就不是北邙的手笔。
虽然这人和个疯子一样,但是正因如此,也懒得骗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行事风格也很直接。
北邙另一只手拿起判官笔就往苏杭胸口捅,完全不忘初心,吓得苏杭往后滚了几圈,才躲开对方有些踉跄的动作。
苏杭忍不住破口大喊:“我靠!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有必要吗?!”
就在这时,苏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什么,有人将阵法核心的权限直接交给了他,应该是玄同老师。
那是堪舆天师内部特有的权限转移手段,经过权限转移后,那个阵法的主导人就会发生变更。
而现在看来,这个被转移的阵法……
苏杭瞬间想到了那个玄同老师用了一百多年时间打造出的针对北邙的限制类阵法。
几乎在同一瞬间,苏杭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这片荒芜之地的灵气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他看到了无数条流淌着卦象的锁链,它们源自自己的手心,而尽头,正缠绕在北邙身上。
锁链在他手里,根本来不及思考,恐惧和对仇人的恨意瞬间压倒了其他情绪。
见北邙还想爬起来再捅他,为了自己的安全,苏杭遵循本能,脑海中一瞬间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捆住他!捆住这个疯子!
“嗡——!”
两道原本缠绕在北邙腰间的卦象锁链如同苏醒的长蛇,骤然弹射而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而迅速地缠上了北邙的手腕,将北邙的双手缠缚在一起。
“哎呀,果然哪位老同学给你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留了点保命的底牌。不愧是玄同研究了一百多年针对我的阵法。要不然他还真不放心你和我一起掉进来。”
北邙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却不太意外,甚至就势坐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锁链束缚,动弹不得的双手,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发出愉悦的笑声。
北邙抬起头,那张隐藏在铜钱斗笠下,俊美漂亮却透着邪气的脸正对着面色苍白的苏杭,铜钱之间若隐若现的眼神里是近乎残忍的兴味。
苏杭手里握着锁链,明明他现在才是站着的那个人,俯视着略显狼狈的北邙,但是听却依旧觉得很害怕。
面前这人可是那个历史上凶名赫赫的鬼道人!
苏杭表面正常,其实在心里已经开始《呐喊》《彷徨》了。
“好啦,”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北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略显沙哑虚弱,却依旧吊儿郎当的感觉,苏杭看着他的手,也许是因为反噬的剧痛和虚弱,北邙被绑起来的手甚至还在抖。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除了戏谑之外的其他情绪,他甚至还晃了晃被绑在一起的手腕,锁链发出哗啦的轻响:“现在,我完全由你处置了。”
北邙微微前倾身体,尽管受制于人,那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那么,我亲爱的小外甥……苏杭,对吧?你要怎么对我这个……杀母仇人呢?”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苏杭的胸膛。
所有的恐惧混乱瞬间被汹涌而上,名为仇恨的烈焰烧灼殆尽。
苏杭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一瞬间,他的眼眸几乎如青天般冷漠,流露出了真实的杀意。
t44又开始尖叫了:【宿主!!!你玩脱了吧!之前让你当骨桥浜篇章的反派,你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吗?!啊啊啊啊你应该听我的的!】
北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吵了,我有我的节奏,你就说这个反派当没当就完事了。】
t44含泪去看反派值,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尖叫:【我靠!好高!】
说真的,t44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反派值。
哪怕是游戏刚爆火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盛况,看来北邙这次的反派表演已经深入人心了。
于是他闭嘴不说话,全权交给“销冠”自己发挥。
北邙笑呵呵地望着苏杭,但出乎北邙的意料,苏杭最终却还是将杀意按耐了下来。
高中生抬头,青色的眼睛弯如月牙,露出一抹笑容:“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激将法没有用的!”
“哦?”北邙不咸不淡地捧了个场。
苏杭叉腰,有些骄傲的解释道:“玄同老师的阵法可以将你的灵魂禁锢在这具你打造的身体里,换句话说,你现在没法再和之前在游戏里的剧情一样随便放弃身体跑掉了,你刚刚想激怒我,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杀了你,这样的话生魂离体,你的灵魂就直接自由了,玄同老师的阵法也废掉了,我说的对吧?”
苏杭笑眯眯的,银发青眸的样子让北邙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师妹洛宓,当时她在稷下学宫的模考成绩上考过自己的时候,也是这种洋洋得意的神情,好像正在邀功。
t44注意到北邙铜钱斗笠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温柔,温柔到像是闹鬼了。
它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北邙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那种欠揍的程度。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过了一一会儿,苏杭都快有点不自信了,北邙才开口。
“好吧,好吧。”他艰难地拍了拍手,铁链哗哗作响:“我还是低估你了,看来师妹和玄同的身外身也没有把你养废。”
苏杭又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你不准提母亲和老师!快告诉我你把母亲怎么样了!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杭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黑着脸威胁道,但是北邙是谁?怎么可能受他威胁。
“哦?那现在我为你所擒了,你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北邙眯了眯眼睛,苏杭僵硬在原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动,于是北邙笑了:“我就知道,你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你身边那个无能的打红伞的同伴一样。”
苏杭又跳起来了:“我靠!你!你把混沌怎么了?!你这个疯子!”
这下他忍不住了,一把拽住北邙的领口,把对方拉了起来:“我警告你,虽然我不会杀了你,但你也别真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苏杭眯了眯眼睛,那动作居然和北邙很像。
他早就做好觉悟了,不仅是成为天命人的,还有其他的。
“哎呀哎呀放轻松,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你那小朋友跑哪里去了。”
北邙,其实是混沌本人故作无辜地举起手说,见苏杭的情绪不对,他还是率先选择了投降服软。
苏杭冷哼一声。
“北邙!你要对苏杭做什么!”
仿佛还嫌不够乱,这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关山渡从沙风里冲了出来,挡在苏杭面前:“你要对苏杭做什么?!”
北邙快被气笑了,他举了举被绑起来的双手:“拜托,小赊刀人,你说话至少要讲道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我要对苏杭做什么还是苏杭要对我做什么。”
关山渡愣了愣,他想起来了刚刚乍一下看到的画面,突然有点心虚:“……好像是唉。”
于是他收起了自己的刀。
这时沙风吹开了面前的扬尘,更遥远的地方得以出现,出现了一条明显的沙路。
那条路通往的地方,隐约能听到萧瑟的喊杀之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北邙摸了摸下巴,在两个学生茫然的视线中开口:“在长城防线见,这条鬼域里开辟的路,只通向长城防线。”
他一低头,就看到了两个高中生的茫然眼睛,于是他叹了口气:“算了,跟着我来吧,你们两个在鬼域里走,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
“毕竟……没人比我更了解鬼域。”
t44没忍住笑了。
第32章 关系网中心
海角论坛—游戏板块:【我靠来了来了!!!骨桥浜篇完结了!大家一直在叫着要的地仙来了!】
楼主【扶桑木】: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这次又是我第一个发了剧情讨论帖!
1L:有问题吧?谁敢信啊?玄同就是和光同尘祖师?这游戏开什么玩笑?我不信, 不可能!
2L:但是玄空风水可是一直没有说不是唉。而且玄同老师也确实有着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长寿不老……我早就说这根本就是只有地仙才有的能力!你们说我脑子飞了!
3L:允许返航,允许返航,当年的事情我们各有难处(笑), 但是正常的情况下, 谁敢信玄同那个教书教的没有一点形象的人是赫赫有名的校长和光同尘祖师啊!
4L:我居然年少时期天天都被校长打尺子, 扔粉笔,我的天……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多攒一些校长打我的粉笔头?
5L:你们玄空风水……指指点点, 我们战力党就不一样了,我只在意DPS多少?总伤多少?回转多少?破甲线多少?有没有永续?法穿有吗?几个乘区?吃拐率多少?对单还是打多?Excel拉张表给我看看?
6L:没事,这次两个愿望一次满足, 我靠谁能忍啊!你们看这个人物pv,这个三转二,这个融入了白蛇的鬼伶传说的建模设计,这个超级法伤大c, 数值漂亮的和西湖水一样透亮!
【清冷的青年手里敲着天蓬尺缓缓转身, 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下, 简化的蓝白绒球头冠挽起几缕发丝,同色系的立领长衫和外披层层叠叠, 自带堪舆天师的仙气。
青年转身,他将天蓬尺拍在桌上, 眉目凌厉的吓人, 让人条件反射地想立刻站起来答“到”。
“我交给你的试卷, 都认认真真地写完了吗?你的基础还是有些薄弱, 好好提高巩固吧。”
三D建模转二D插图的画面旁边是看起来就高大上的银色的“十大地仙”特殊阵营标识logo。】
7L:嘶——我真的服了,和光同尘祖师的语音这怎么和玄同一模一样!救命啊我的班主任真的被我抽到了!但是祖师真的好好看啊啊啊!这个蓝白配色的漂亮卦象特效真的好美啊!
8L:先别说玄空风水了,我觉得不太对劲,你们看剧情, 北邙出现的时候白蛇和玄同祖师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这根本不是面对一百多年的老敌人的态度吧?
【图片:北邙从蜂拥而至的鬼气中踏步而出。】这张截图真的很帅,我只能说官方是知道自己北邙的建模做得有多美的,太漂亮了呜呜呜(当然本人实名制地讨厌北邙做过的所有事,反对北邙的所有立场和发言!)
【图片:白蛇在看到北邙出现时候复杂的眼神特写。】这张截图里白蛇的眼神都能拉丝了,而且他们字里行间都表现出很熟的样子……
【图片:玄同在看到北邙的第一时间的一眼万年。】都让一让,名场面来了,这是真的恨海情天,北邙一出来,玄同整个人看上去要烧起来了,又疯狂又破碎又不甘的……呜呜呜你们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9L:之前我还觉得不可能,但是看现在玄同祖师对北邙的态度,不会之前那个在事件中出现的两个虚影,尤其是那个戴斗笠的,真的就是北邙吧?
10L:怎么可能!北邙是鬼道人,他怎么可能曾经在稷下学宫学习过……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而且我觉得北邙和玄同之间的关系没有这么特殊吧?这段剧情里重点不应该是白蛇和玄同吗?白蛇和玄同两个人甚至当着北邙的面吵起来了……
白蛇:我不要你为了我好牺牲自己!
玄同:我也不要你为了我好牺牲自己!
北邙:md死gay!
北邙怎么看都明显是被迫害位吧?
11L:先别不相信,我觉得概率真的很大,你看玄同和北邙之间的交流就很奇怪,是和白蛇完全不一样的那种感觉!
12L:什么感觉?上来就直接捅老朋友的感觉吗?那很有感觉了,北邙这疯子是想直接把我们祖师钉石头上cos耶稣啊!
……
345L:好啦,家人们,不用吵了,你们怎么这么能吵,北邙到底是不是玄同的老同学都能吵300多楼,今天的新剧情出来了,北邙称呼玄同为老同学,看来北邙真的曾经就是稷下学宫的人……
346L:大概是因为cp姐的潜力被引爆了吧,他们身后可是各自的产品啊!谁能忍住不捍卫自己的产品?
347L:那让我捋一捋,北邙和洛神是亲如兄妹的师兄妹,和玄同是老同学,甚至和白蛇都是旧相识是吧?之前的奇遇事件中,北邙和参商甚至无量大师也很熟的样子,就连长生殿现在的殿主看起来也和北邙很熟……
结论:北邙是十大地仙魅魔,剧情再这样进展下去,北邙真的要把所有地仙天仙全都笑纳了。
348L:这是五浊恶世最烂的腐烂月光,你敢直视他的眼睛吗?
北邙:什么十大地仙,不就是老同学嘛,我就笑纳了!
北邙:什么天仙,不就是老同学嘛,我就笑纳了。
北邙:哦忘了还有个你了,第一任天命人穷奇,我也笑纳了!
北邙现在追逐新任天命人,自己的外甥苏杭,不会也是因为过去在稷下学宫和第一任天命人的爱恨情仇吧?我靠这也太魅魔了,这是绝对的五浊恶世关系网中心啊!身上的箭头够打九九八十一个结了!
349L:主要是真的很好嬷啊这人,是全五浊恶世大家公认的坏人,实力还强大,能一个人打两个地仙级别战力,虽然都不是全盛状态,但是北邙也未必就是全盛状态啊!
而且人物设计是真的好,我记的现实中被天仙朝会和破域联盟一起通缉的北邙也是明显的铜钱红绸斗笠特征,黑发红眸,真的很好嬷,不,我的意思是很好嬷,是的,就是好嬷!
350L:而且因为北邙,玄同祖师也表现的太重男了一点吧?一边拯救骨桥浜,阻止鬼门关形成,还能一边省出时间来研究一百多年专门克制北邙的堪舆阵法……天呐!
351L:最后掉进那个阵法之后,还和自己外甥撞到一起了,我都不敢想这两个人的相处要多别扭,嘿嘿,但是越别扭越好磕,我们小天命人现在也很强大了,继承了穷奇前辈的力量,变成了真正的天命人!北邙你做恶事的时候想过吗?你有朝一日会落到你的外甥手里,生死由人呐!
……
1088L:等等!先别磕cp,搞战力了,你们有没有发现,玄空风水检测到的,骨桥浜的警戒值好像降下来了?我靠……如果这次剧情还能对上的话,那么这个诡异的游戏就真的是实时监控而不是什么游戏啊!
1089L:我靠那北邙现在岂不是真的落到自己的外甥手里,四舍五入就是落到自己的老同学们手里了!完蛋了!今晚的二创要变色了!
1090L:细说变色(对手指)。
鬼域中。
苏杭和关山渡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北邙。
“你会那么好心?”
苏杭挑挑眉,看着眼前意外的表现的很积极的北邙。
“你想干什么?”
关山渡更加直接一些,刀柄已经握在了手上,随时准备出鞘。
“不听好人言,你们小心一会儿吃亏在眼前。”
北邙摇了摇头,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信步闲庭地走了几步,看上去在准备给自己选择一个好一点的休息的地方。
“这里的鬼域对应的现实是西北和东北的交界处。如果玄同祖师提前和老师说过的话,我猜我们从鬼域中出去到达的地方,老师会等着我们。”
关山渡看着前方翻涌的沙浪,突然开口,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故乡的气息。
他口中的老师自然是赊刀人,经常与玄同祖师并列的第一武者浩然。
看来面对北邙,十大地仙都已经做好了规划。
“是这样的,而且玄同祖师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路,就是那边变得清楚的那一条,当务之急……还是先赶路吧。”
苏杭撇了撇嘴,鬼域里面危机四伏,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招鬼怪的北邙,谁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既然玄同祖师已经划定好了鬼域里面的路线,那么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北邙赶到西北和东北,按照玄同老师和关山渡所说的,将北邙交给浩然前辈他们处理。
“哎呀,你们终于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不打算再在这里站着发呆了?”
北邙站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少年偷偷压低声音说话,在他这个俘虏面前大声密谋。
“哼哼,你少管!”
苏杭看见北邙那张欠揍的笑脸就感觉头疼,他咬了咬牙,偏过头,拉着关山渡就走。
但是北邙却伸手拦住了他们:“你们真的不打算管一管吗?”
苏杭和关山渡:???
北邙指了指他们身后:“那边的沙浪里可是有东西要来了哦!”
苏杭和关山渡回头,正对上不远处沙浪深处,一双亮着的血红色的眼睛。
第33章 唯一的亲人
随着沙风越来越近, 那双眼睛也逐渐在朦胧的风中变得清晰。
血红的,扭曲的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双眼睛的周围萦绕着鬼气, 几乎与周围的沙风融合在一起。
在沙风中, 苏杭抬起手, 接到了什么吹到他脸颊上的东西。
“这是……”
他一摸,那东西是薄薄的一片纸, 苏杭顿时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他拿起那片吹到他脸上的纸,即使拥有了一些天命人的力量, 但是依旧差点又被吓得跳起来。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苏杭的大惊小怪引来了身边的关山渡和另一边的北邙的视线,只见苏杭的手中,是一张白色的铜钱纸钱。
那纸钱做的很精致,甚至能分别出纸钱的正面与反面。
“纸钱……是风里来的。”
关山渡也从自己的头发里摘出来了好几枚纸钱, 他抬起头, 武者绝佳的视线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天地之间, 沙风之中,除了被卷起的沙子之外, 铺天盖地的都是那些雪白发黄的纸钱。
而那些纸钱与浑浊的黑风,血红的眼睛, 共同构造成了面前巨大的怪物。
北邙摸了摸下巴, 他仗着比两个少年高几厘米的身高优势, 从两个少年之间探出头来:“嘿嘿, 这东西眼熟啊,不好对付啊!”
“这东西是……”
苏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自然而然就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北邙,毕竟他是这里最了解鬼域的人,而且苏杭和关山渡如果死在这里, 被限制在这具躯壳里的北邙下场也不一定好。
但是北邙永远都有一条路,那就是去死。
作为掌控生死的鬼道人,死亡对于北邙来说不过是换一具身体的事,还能让他摆脱面前的困境。
苏杭的心底还是相信北邙会将答案告诉他。
而北邙如他所想。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怪物,从人们的悲痛与丧事中诞生的鬼怪——地级魍魉哭丧白事,你们也算是玩上升级打怪的rpg游戏了。”
北邙耸耸肩,虽然他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但是他的确回答了苏杭等人的问题。
“哭丧白事……我随师父在长城防线见过这一鬼怪,它的通体是由纸钱和乱卷的风组成的,鬼怪核心的位置是在……”
“先别鬼怪核心了!我们打不赢地级魍魉啊啊啊啊!”
苏杭尖叫一声,拉着关山渡就跑,跑了两步又想起来了北邙,拉起北邙手上的锁链就跑。
北邙嘴角抽了抽:“还真是难为你还能记得我。”
关山渡不解:“你现在不是已经变成正式天命人了吗?我觉得我们有一战之力。”
苏杭无视了北邙,悲痛地大喊:“啊啊啊啊我觉得我没有啊!我只是把上一任天命人穷奇原本留在那里的力量转化成了净化地府碎片的力量而已!换句话说我只是一个过滤器啊啊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自信?!”
关山渡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叽叽咕咕地嘟囔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打得过啊?更何况那边还有个北邙呢。”
北邙鼓掌:“精彩!天仙朝会都没有这么压榨人的,干点地仙该干的事情吧!”
苏杭快崩溃了,因为浮在他身边的风月宝鉴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团哭丧白事已经越来越近了。
地级魍魉的吐息就在身后,好像随时可以顺着衣角将他们所有人吞没。
混沌和海石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身边还有一个随时随地会给他捅刀子的北邙。
苏杭悲伤的想,好在关山渡这个好兄弟也在他身边,让他还能感到不那么孤独。
哭丧白事好像也感受到了苏杭的悲伤,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好像有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为了某一件事而悲痛地流泪。
那悲痛足够捏碎每一个人的灵魂。
他们在为死亡哭泣。
“别哭啊!我头要炸了!”
这下苏杭又想哭了,因为哭丧白事那诡异的哭声几乎像是针一样无孔不入地深深扎进了他的脑海,他看到一边速度比他快还比他游刃有余的关山渡也变了脸色,被迫一手搭在刀柄上,另一只手艰难地去捂耳朵。
北邙:“你们两个现在狼狈的能进博物馆了,建议后世子孙一起观赏千年。”
哪怕头疼欲裂,苏杭和关山渡也不约而同地一起瞪了北邙一眼:“闭嘴!!!”
北邙从善如流。
也许是因为哭丧白事的哭声太吵了,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精力,哪怕是最敏锐的堪舆天师和警惕的武者在那诡异的簌簌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苏杭转身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从天而落的无数枚纸钱,边缘泛着金属一样的银色光泽。
他毫不怀疑,如果让这纸钱打到自己身上,那他身上只会出现血肉模糊的贯穿窟窿。
“小心!”
哭丧白事的笑声陡然提高,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嗡嗡作响,那撕裂的音调已经不再是人类能听到的音调。
关山渡艰难地拔刀去挡,却因为哭丧白事陡然提高的哭声踉跄一步,苏杭同时也向前扑倒,两个不靠谱的主角团摔在一起,摔成了真正的主角“团”,向前滚了几步才堪堪停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倒,苏杭避开了那几枚本来应该深深嵌入他身体的纸钱。
苏杭意识到了什么,他反应极快,在自己即将倒下的瞬间用力拉了一下北邙,倒霉的北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惯力一起拉倒在了地上,和主角团团在一起。
“天命人……你想杀我可以用其他办法。”
北邙咳嗽两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苏杭完全没有被北邙转移话题的声音骗过,他死死盯着北邙,那双已经彻底变成天青色的眼睛毫不动摇地望着他:“你刚刚是在救我吗?”
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明不至于失去平衡,但是被北邙绊了一跤,才彻底和关山渡摔在一起。
北邙顿时变了脸色:“天地良心,你不要这么恶心我!对我来说你死得越早越有用好吧?”
苏杭深吸一口气:“北邙,你一定要让我掐死你吗?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想活了?”
如果他刚刚反应不够快,没有立刻拉北邙一把的话,北邙刚刚所在的位置可是能结结实实地把所有纸钱帮他全部挡下。
那滋味并不好受,有几枚纸钱直对心口,相当危险。
难道北邙其实另有隐情?
苏杭又开始幻想了,其实他不是从来没有在母亲口中听过自己的舅舅,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就是整个五浊恶世恶名昭彰的鬼道人北邙罢了。
不如说,他从母亲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舅舅”的侧写。
母亲虽然寡言少语,但是也经常和苏杭诉说自己过去的经历,在那段并不遥远的岁月中,她有着许许多多同道的同学,他们一起向不平拔剑,用前人留下的谜题解惑,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昂扬向上,每个人都是那样怀着对未来灿烂如日的希望。
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五浊恶世八九点钟的太阳。
而在母亲的诉说中,他的舅舅是那群英雄少年中最灿烂的颜色。
母亲说:“你舅舅真的很优秀,他的抓周天赋极为特殊,甚至可以左右生死。”
母亲啧啧称奇地说:“虽然你舅舅成绩很好,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书呆子,书呆子另有其人,你舅舅他其实是……和谁都曾经关系匪浅,见个人就是故人旧缘,简直是天赋异禀……”
在某些深夜时刻,母亲也会变的恍惚,她会怔怔地看着地图,看着月光,看着家里肉眼可注视的一切,就是偏偏不去看活着的人。
她的灵魂好像已经回归洛水,声音却艰难地说:“苏杭……我的孩子,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死之后,去投奔你唯一的家人吧……去投奔……我最好的师兄,你最好的舅舅去吧。”
她说:“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那的确是你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苏杭……你要记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苏杭看着沉默不语的北邙,北邙垂下了头,他没有立刻回答,斗笠上的铜钱一直垂下来,遮住了他本来就模糊不清的视线,只留下半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苏杭的错觉,北邙的下半张脸,确实和他有些相似。
苏杭又开始幻想了,北邙没有立刻回复……是不是因为他也残留着某些亲情呢?
是不是因为他也有某种隐情呢?比如母亲的悲剧并不是北邙造成的,他只是提前一步赶到现场,比苏杭早了那么一步而已。
但是苏杭的幻想很快如泡沫般消散了。
因为北邙抬起了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只有戏谑。
北邙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紧张的苏杭,举了举自己被绑起来的手:“拜托,小天命人,你稍微用你那充话费用的脑子思考一下呢?我现在可不确实想死吗?”
苏杭想给自己一巴掌,该说不说,他又忘了,北邙确实现在死了就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亲亲][亲亲]
第34章 不忘初心
“我们怎么办?为之奈何啊啊啊啊!”
苏杭又狼狈地躲过了一阵哭丧白事的纸钱雨, 关山渡带着苏杭,他们的速度称不上快,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都在试图找死的北邙, 只靠跑, 绝对跑不过那只地级魍魉。
“先往长城前线的方向跑, 师父和我曾有约定,再加上玄同老师可以通风报信, 现在他们应该就在那边接应。”
关山渡一刀砍碎那些更多的零星纸钱,一马当先地拉着苏杭就跑。
北邙却在身边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呵呵,说不定你的师父早就把你抛弃在这里了哦!别忘了, 用你们两个高中生来换我一个鬼道人,这对于整个五浊恶世可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你!”
关山渡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都被北邙气的鲜活了不少,好像多年面瘫被人一朝治愈,看的一边的苏杭都要竖起大拇指赞美:“妙手回冬啊庸医, 虽然治好了面瘫但是人要气死了!”
“别搭理他别搭理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邙是个什么人!”
苏杭连忙给炸了毛的关山渡顺毛, 他狠狠瞪了旁边这个杀也不能杀,打也不能打的鬼道人一眼, 身后的哭丧白事的哭声越来越近,听的他真的快哭了。
“……要我说, 现在也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
北邙一抬眼, 看到外甥急的快哭了, 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中。
然后,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故作提醒:“你们身边不是还围着另外两个家伙吗?那两位朋友现在不召更待何时?”
苏杭傻了,脚下一滑,差点在极速的奔跑中跌倒在地:“我靠?你刚刚是在给我提建议吗?你怎么这么好心?”
北邙叹息一声:“玄同教你的东西是不是都忘狗肚子里去了?我看那老同学也不是真会教, 等下就去宣传他虚假教学。”
“喂!你这混蛋别攀扯玄同老师——”
苏杭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北邙突然开始骂玄同,不过生死时速的脑子就是好用,他很快反应过来——就像北邙不能死一样,他如果被除了北邙之外的人杀了,尤其是被鬼怪杀死,那么他身上的属于天命人的力量和命格照样到不了北邙手里。
天命人的力量容易被鬼气缠绕,如果想要最纯净的天命人命格和力量,除了苏杭自愿的转换外,就只有亲手杀死苏杭一条路。
这也是为什么北邙能一直这么有耐心地和他们两个高中生交谈的原因。
因为现在双方都没招了。
想到这里,苏杭的心情变得愉快了起来,他用一种“你也不过如此,被坑的很惨嘛”的表情看了北邙一眼,得到了后者一个邪恶可怕的咧嘴笑后,抖了抖,猛地转身去问关山渡:“为之奈何啊?”
关山渡用刀柄敲了敲苏杭腰间的珠子:“试一试。”
他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就把灵气注入了苏杭风月宝鉴上的那枚特殊的红色珠子。
苏杭:……你这也不是什么讨论的态度吧?!手太快了关山渡!
他还没来得及呐喊,就见那枚随着风月宝鉴悬浮在他身边的珠子的确闪烁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像是耀眼的,燃烧的热烈火红,像是来自无间地狱的荼靡烈火。
至少这次有回应了。
被燃烧的灵气烫的手疼的苏杭悲痛地想:不管是混沌还是海石榴,快快显灵来救救他吧!他现在真的要被北邙折磨死了!
像是听到了他真诚的祈祷和呼唤,那枚珠子上的灵气燃烧的更灿烂了,鲜红的灵体随着那燃烧的灵气……或者说鬼气开始呈现,在剧烈的燃烧之后,一道久违的影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刺绣多摆留仙裙,斜襟宽大长衣,和绣有鸳鸯喜纹的盖头。
那是一道穿着古典嫁衣的影子。
“哈——”
那道影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火红的眼睛一睁开,就正对上了哭丧白事扔过来的数枚纸钱。
“来个滚熊,口呲牙硬?,吓死老娘累!你地东西自己玩球!”
海石榴一睁眼就看到数枚沾染着地级魍魉气息的纸钱直冲着自己就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出手,手中喜杖轻晃,火焰拉成一条极细的火线,那些纸钱一枚枚穿过火线,却反而又以一种违反空间常理的方式凭空出现在哭丧白事身边的火线中,射向了它们的主人。
规则类的法门。
苏杭和关山渡感慨这位鬼怪大佬真厉害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北邙动作一僵。
“勒个恶心耶。”
海石榴嫌恶地撇了撇嘴,喜杖一挥,那些火线便在空间中交叠,将那只哭丧白事暂时控在原地,自己和自己射出去的纸钱打架打的不亦乐乎。
她现在刚刚苏醒,是只有灵体的状态,真要拼实力,只能和地级魍魉打个有来有回,真要杀死还是要废一番功夫的。
不过即使如此,残余的力量也足够她把哭丧白事这种没脑子的地级魍魉给玩的团团转了。
海石榴飘飘忽忽地飞到苏杭旁边,敲了敲苏杭的脑袋,为了方便华东的小子理解,还特意换成了普通话:“你小子怎么招惹上哭丧白事这家伙了?我才多久没出来——”
她声音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不是?这给老娘干哪里来了?!”
有海石榴这个大腿在场,苏杭和关山渡也都松了口气,这可是他们见过的最强大的鬼怪,语气都轻松了起来。
苏杭:“石榴姐,这就是天上下雨说来话长了——”
海石榴一点都不惯着他,又给了苏杭两个脑瓜崩:“那就长话短说,我记得我离开前你们还在华东的鬼门关吧?虽然那个鬼门关是个刚形成的小关,里面空间确实有问题,但是再有问题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海石榴一手扯着关山渡的卫衣带子,一手扯着苏杭的校服穗子:“按理说你们现在应该在骨桥浜才对吧……但是这周围……”
海石榴环顾四周,望着满天的沙风:“这tm不是去长城前线的鬼域的路吗?!”
“bingo!恭喜石榴姐,你猜对了!”
苏杭嘴角抽了抽,三言两语给海石榴简单讲了讲事情的经过,但是讲到最后他总觉得忘了什么……
关山渡努努嘴,示意旁边,苏杭这才注意到,按理说刚刚那种话是北邙负责说的,但是现在北邙整个人却相当安静。
他瞥了北邙一眼,对方正偏头看身后长城前线的方向,好像那样就能不被发现一样。
就像是把自己脑袋故意埋在地里的鸵鸟。
“呃……总之就是这样,在那股奇怪力量的挟持下,我被迫和北邙这混蛋一起走鬼域路赶去长城前线……”
苏杭一摊手,他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北邙是那种表情。
因为海石榴的表情在听到北邙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变了。
灵体都有些模糊的鬼怪像是刚刚发现站在旁边的鬼道人一样,她嘴角缓缓地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火一样燃烧着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那里的北邙。
北邙就当没看见她。
“哎呀哎呀,这不是北邙嘛,虽然我死的有一段时间了,作为鬼怪前尘的记忆也消散了不少,但是……”
海石榴笑嘻嘻地飘到北邙面前,用喜杖敲了敲他的肩膀:“但是我可记得呢,好歹是老同学,但是你当时杀我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不光没有手下留情,甚至还整的满地都是血,一点都不体面,那时候的我可是准备考公当状元的——”
这下北邙终于不装自己是聋哑人了,他转过头来讪笑两声:“哈哈,这不是因为老同学你太难杀了吗?”
语气心虚,但是表情倒是一点都不心虚,甚至还带着一点干坏事的骄傲。
“更何况当时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是真说杀了你的罪魁祸首,那还是朝廷的那两位天仙和无量大师责任更大吧?而且最后亲自动手的可是松水。”
北邙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别怪我一个人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还是去找松水索命吧,我那时候只是个看门的,哦对了,看你记忆属实忘干净的样子,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时候你死掉可是对所有人都是好事啊。”
他把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眼神戏谑,像是一尊杀性鲜明的佛像。
t44:【……宿主你别演反派了,我害怕,你告诉你,你说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都干过啊?!】
北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宿主还在战斗呢,你这个系统怎么先投降了,快给我卷起来!】
t44一边哭一边把面前的场景做成游戏cg。
就当苏杭觉得自己和关山渡应该把耳朵扔掉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时候,海石榴却突然笑了。
那是按理说绝对不会出现在被害者脸上的表情,戏谑,叹息,再加上玩味。
海石榴凑上去,隔着铜钱斗笠左看右看了一番北邙的脸,然后飞回了苏杭身边:“洛神的孩子,你可千万要小心你舅舅,别和你舅舅学坏成这样,你只看他的眼睛,也必定下三白唯利是图薄情寡义。”
苏杭只顾着点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轻但是实际是北邙同时期前辈的新娘却毫不犹豫地直接发难,三条火线在北邙面前交织,直接把他困在了一个夺命的三角形中。
“所以。”海石榴举起了她手中的喜杖:“你舅舅的命,我就收下了——”
北邙笑容越来越大。
“等等!”
苏杭却急了,他跳起来拉住海石榴的手,拦在北邙面前:“石榴姐!这不行,这真不行,你现在杀了他,他就自由了!”
北邙的笑容消失了。
海石榴震惊:“你在救他?他可是对你母亲洛神出手了!”
苏杭摊了摊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总而言之,如果现在你杀了他的话,那么北邙身上那个由玄同老师研究了一百多年才做出来的克制阵法就失效了。”
海石榴思考了一会儿:“理是这么个理,但是……那你不是还是在救他吗?”
苏杭:……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玄同老师所说的鬼怪大多神智有缺。
海石榴前辈既然是北邙的老同学,怎么也算是曾经和北邙,他的母亲洛宓一起在稷下学宫学习过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这种呆呆的样子。
苏杭叹了口气,他还想再说,肩膀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北邙:“谢谢你,我亲爱的外甥,绝境中的这份信任,总归是令人感到高兴的。但是苏杭——”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离我这么近的呢?”
他的尾音缠绵,像是真正为晚辈好的殷切长辈,但是动作却毫不犹豫,一判官笔捅向了苏杭。
苏杭:!!!我靠你是真的狗啊啊啊!
“苏杭!”
关山渡和海石榴同时动了,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蹭——”
回刀入鞘的声音最先传来,随后,那把判官笔才被刀光击飞。
来人是个典型的东北糙汉子,留着络腮胡,身材高大强壮,带着斗笠,穿着练功服,像是废土世界的侠客。
他的刀比刀光更快,与关山渡的水平完全不是同一级别。
来人裂开嘴角,笑的阳光灿烂,嗓门敞亮:“哎妈呀!这不北邙老弟吗?咋的呀,都溜达到我这疙瘩啦?来跟我比划比划呗?别老逮着小孩儿霍霍啊!”
“师父?!”
关山渡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是浩然,万峦山门武术职业学院的院长,十大地仙之一的赊刀人。
五浊恶世最强大的武者。
北邙冷笑一声,海石榴和浩然都出现在这里,他知道自己今天没办法杀死苏杭了,当然,他也没打算真杀他的外甥。
北邙演出一副非常不甘的样子,手中的判官笔变成鬼气散去:“那真是太可惜了。”
“哎呀呀。”
他声音起伏,却没有什么情绪:“看来我这次还是杀不了你啊,我的外甥。”
“不过没关系,我倒要看看……长城防线的这块地府碎片……你们要怎么破?”
所有人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t44配合地将这一段剧情的游戏的俯视镜头拉远,直至真正的长城之外,轰鸣的墨家科技与蜿蜒长城之外,是如泥如沼的黑色潮水。
那是汹涌澎湃的鬼怪群。
第35章 地仙云集
“您订阅的【剧情预告pv:长城防线仙人会】已发布, 请尽快观看哦。”
群青正疯狂刷着海角论坛,华东那边的水友们甚至专门为此设置了一个专区,距离骨桥浜比较近的华东居民们都开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生怕发生了什么自己错过的异象。
时间慢慢流逝, 无数来自华东一线的水友纷纷提供了自己能得到的线索,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相关的标签tag被天仙朝会删了又删, 但依旧一直挂在最上面。
到后来,几乎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许,那悬浮在热榜第一的标签一直没有再消失过, 水友们的留言疯狂刷新,直到那个凡事都冲在最前面的【扶桑木】发了新的帖子。
海角论坛—游戏板块:【我靠来了来了!!!你们看到没有?玄空风水的实时监测系统来了信息,所有在骨桥浜附近的家人们应该都收到了吧?】
配图是一张短信截图。
【华东地区玄空风水监测局检测到近日骨桥浜地区鬼气活动较为频繁,请各位居民注意安全, 夜晚谨慎出行, 维持好正常的生活生产秩序, 感谢您的配合与支持。】
下面是许多其他ip都是华东的水友,他们纷纷亮出短信, 激动地开始讨论。
无论真相是一次简单的鬼气活动还是被天仙朝会和破域联盟一起封锁的可怕鬼门关事件,这次《长生天》的剧情都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预言家了。
毕竟前脚游戏刚说完骨桥浜地区的鬼门关和地府碎片被天命人苏杭净化, 后脚现实中骨桥浜附近的地区就出现了异常的鬼气活动现象。
再加上之前《长生天》做出的成功预告, 一时间游戏背后的工作室被全网搜索, 可惜天仙朝会和破域联盟双管齐下, 整个论坛的水友一起出击,也没能找到《长生天》背后的工作室。
整个游戏官方除了官方账号之外,就只有饕餮的科普。
而那些科普,在一些被惊动的玄空风水老教师和鬼怪研究者的背书下, 被确定为一百多年前地府刚刚破碎时的鬼怪种类。
这些鬼怪种类早就随着鬼域的蔓延进化成了其他模样,所以主播饕餮刚刚提出那些鬼怪的科普时,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到。
【2346L:说真的,要只是游戏官方也就算了,饕餮那个主播账号才是真的邪门,我家是住在废弃的骨桥浜旁边的,这几天真的见到不少住在镜子里的邀影娘……这是什么鬼怪界的复古潮流吗?100多年前的老种类也全都被拉出来给地府鬼域打工了?好命苦!】
刚刚给导师带完师妹的群青也流下了宽面条泪:确实命苦!
下面是一群响应的同在骨桥浜附近的阴阳道居住的乡民们,饕餮的科普课堂虽然诡异,但是的确让很多人提前得知了那些陌生古老鬼怪的弱点,变相地救了相当多的人。
【2456L【扶桑木】:家人们,既然讨论不出来结果,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新的pv吧,看这个新的剧情预告pv题目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别忘了——现在长城前线刚刚出现了异动,华南地区的地仙,岐黄内经科学院附属医疗中心的院长松水,号称【白骨圣手】的那位已经赶到了前线山海关了。
2457L:是的,我是岐黄下面的三甲附属医院的医师,我们总院长确实去了长城前线——简直细思极恐!松水院长可是从来都不会离开华南的,在我的印象里自从来到华南之后,松水院长也就在一百多年前离开了一次。
2458L:pv还在审核中,但是我盲猜一个,不会又被《长生天》给压中了吧?!
2459L:哈哈,我只能说,西北地区的地仙琢光,也就是墨班重工基础设施建设集团的首席工程师这几个月一直在长城前线山海关。
2460L:哈哈,我们东北地区的万峦山门武术职业学院的院长浩然也一直在长城前线山海关。我哥和我姐现在全都在山海关前线杀敌,我哥还立了二等功呢!(骄傲地挺起胸膛)
2461L:为楼上鼓掌!英雄子弟啊!我是玄空风水技校的,我们的校长和光同尘祖师也出关了,谁来懂一下,祖师出关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山海关研学,地仙们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开始聚会了?!
2462L:不……这明摆着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吧?!我是金蝉商业佛法有限公司旗下的金蝉银行的业务销售员,我们老总无量大师现在也去了山海关出差!
2463L:天菩萨,现在有没有天仙朝会的水友跳出来告诉我天仙朝会也有大人物或者说天仙去山海关?几乎所有的活跃地仙全去了山海关,这阵容是要打正神吗?
2464L:你疯了?你现在叫天仙朝会来,还说这话,这不是找删吗?!
2465L:楼上慎言,不得对长生天无礼!
2466L:天地良心!我只是说了个正神!
【该帖子已删除。】】
群青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刚刚正在浏览的贴子一下子变成了404该内容不存在,天仙朝会的行径一如既往的嚣张,她叹息一声,见那个新的pv已经通过了审核,连忙冲过去点开。
如果像楼里的水友们猜测的一样的话,那么这个pv大概率就是讲的赶到山海关聚集的各位地仙们的聚会……地仙之间的聚会,自从一百多年前的天地之争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这样的聚会,无论应对的是什么,都会在历史上留下一道笔迹,这简直是他们普通人见证历史的一刻。
群青摩拳擦掌,怀着见证历史的心情,点进了那个刚刚通过审核的视频。
【长城防线仙人会】
【肃杀之声萧萧而来,前线的战场之上,林立的碑林之中,鬼气弥漫如阴云。一片枫叶从遥远的关外飞来,深入巍峨壮阔的山海雄关。
雄关之内,各色墨家科技罗列屹立,各家各派的破域人们匆匆而过,井然有序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枫叶继续飘荡着,它从关外的战场上吹拂到关内,又从关内如云的墨家科技上渡过,最后落在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里。
一只手伸出,双指夹住了那枚枫叶。
“已经到这种时节了啊……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那只手的主人叹息一声,将手中渐变为浅黄色的红色枫叶扔到地上,那片枫叶杉杉落下,与地面上几乎铺就一层的或嫩绿或浅黄,或枫红的枫叶叠在一起,像是一层华丽的地毯。
院子年久失修,在前线附近更是因为鬼怪的攻击屋顶都塌了一半,但中心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制圆桌,圆桌的旁边摆放着十个石凳,满地都是枫叶,倒显得像是某种特殊的仪式现场了。
“松水,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喜欢念你那几句酸诗啊?”
一个飒爽清亮的正太音响起,一个带着机巧面具的小男孩肩头披着轻甲,穿着一身紧身干练的短衣短裤,他手臂上附着着复杂精巧的墨家科技结构,那标志性的机巧面具让弹幕一下子认出了他的身份。
【我靠首席工程师琢光大人!!!】
【这位就是我们墨班重工基础设施建设集团的首席工程师!镇守西北长城多年的地仙,一手修建了整个长生防线巨型工程的天才工匠!天呐,这游戏也太还原了吧?!】
【对啊!甚至连155cm的身高都还原了,这和现实中的琢光前辈有什么区别!】
【前面的你不怕晚上琢光前辈抽你吗?不过看来这游戏的真实性又增加了……好恐怖啊,我们到底在玩什么?现实吗?!】
……
“不解风情之人,怎么先到的居然是你这个家伙?”
镜头上移,那只手的主人出现在玩家们的眼前,柔和的褐色长发间夹杂着几缕白色的枝条小花,看上去像是满天星,顺着两个发量极多的厚重发辫垂下。
她穿着形制类似齐胸襦群的长裙,腰间别着一个造型精巧的木锤,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移动的春天花林。
松水用袖口遮了遮嘴,貌似嫌弃地丢了一句。
【松水!!!我们的松水医生终于来了!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这位可是可以用手术救回鬼怪化之人的医学大师,我之所以学医就是为了追逐松水前辈!】
【我也是,我是华南的,从小就听松水前辈的故事长大。】
……
“要是先到的人是我,你又要不开心了。”
身着禅衣的佛者从角门漫步而出,她撑着手里金灿灿的禅杖,一手立在胸前,权当是行了见面礼。
“……到也不必说这种话激我,我又不是玄同那个木头脸,对自己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松水嘴角明显的抽了抽,在场的三位地仙好像都想到了什么趣事,他们想起那个在稷下学宫就一脸死板,曾经被北邙称之为教科书版的口是心非的玄同,都没忍住笑意。
“你们刚刚是不是又提到我了……”
一个略显幽怨的声音响起,昼夜兼程,眼下还有青黑的玄同出现在桌子的另一端,他身后还有一个笑呵呵但是颇有压迫感的糙汉。
【祖师——!!!祖师真的就是玄同老师啊啊啊!那我岂不是祖师的亲传弟子!】
【那祖师的亲传弟子要上万了,什么叫桃李满天下,等等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
【怎么玄空风水和万峦山门的两位地仙居然是一起来的?!而且地仙们看起来都是很熟的样子!】
【很熟才正常吧?地仙们可都是稷下学宫的学生,还是同一届的,少年时期就很熟了,不过这俩人不是死敌吗?】
【那还用说,让死敌能暂时放下恩怨的,只有更大的死敌!】
像是为了呼应弹幕,下一秒,松水开了口。
“浩然,玄同……你们真的见到了北邙?”
琢光在一边连连点头,这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浩然脸上半永久的笑容淡了一下,他苦笑道:“可不只是见到了,北邙他……现在就在这里。”
这一句话像是投入水波的石子,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地仙都一瞬间变了脸色。
第36章 亦人亦云
“那个混蛋——!”
琢光率先怪叫起来, 脸色愤怒到涨红,好像看到了他怨恨至极的仇人一般,原地跳了起来。
“琢光小哥, 冷静, 冷静啊!他都这么多年没出现了, 现在出现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阴谋,你可别太着急, 着了他的道啊!”
无量大师在悠哉悠哉地劝着人,一边劝人一边浇火,名为劝人, 实际上把琢光激的跳的更高了。
“着他的道?!我耗尽神智打造了绵延千里的墨家长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抵御鬼域蔓延的前线,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出现,躲躲藏藏怂成这样, 还敢让我着道?!”
琢光看上去更生气了,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说好的要和我一起建造长城的, 说好的要和我一起抗击鬼域的,说好的——”
琢光咬牙切齿:“这桩桩件件说好的事情, 他有哪件做到过了?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一直没有出现……桩桩件件说好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到过。
这句话好像击中了某种无形的东西, 玄同的脸色一瞬间也黑的可怕, 那混蛋惯会花言巧语, 曾经也如同哄年少的琢光一样哄过不少人, 许下了无数承诺。
玄同无法控制地想起在稷下学宫与北邙的那最后一面,那时候还未曾坠入鬼法门,被鬼气和地府碎片污染成现在这个疯子模样的北邙还是个还有远大理想的天之骄子,他的抓周天赋可以操控与转化鬼气与灵气, 所有人都说他是稷下学宫的希望,是抗争天仙朝会的主力。
他也的确如众人期待,判官笔下,罪恶无处遁形,在天地之争最激烈的,青史留名的那一夜里,地仙们一起冲进天仙朝会,北邙更是一马当先,他一个人冲入了最高机构长生殿,将里面疯狂腐朽的五姓七望杀了个干净。
当其他人赶到长生殿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地血污流淌。
而北邙,早已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从此之后北邙消失不见,稷下学宫也宣布解散,所有人都走上了自己的路,用自己的办法去对抗地府蔓延带来的鬼域,就连天仙朝会都选择了和新兴的,由地仙势力们组成的破域联盟合作,一起对抗前进的鬼潮。
只有北邙,那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带着他许下的那些承诺,和稷下学宫的自己,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只剩下一个同名的被鬼气污染的疯子在鬼域间游荡,徒然带给他们和自己无数悲伤。
玄同垂下眸,他突然感到心脏有点疼,好像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哭喊着让他无法呼吸。
那是过去的自己,那个虽然总是和北邙斗嘴,但是满心满意地将北邙视为他最好朋友的年少的玄同。
除了帮他觉醒抓周天赋的白蛇,北邙是第一个主动向当年阴郁寡言的他伸手的人。
玄同本来以为握住了那只手,就可以握住一切,但是长生天所掌天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可遇不可求。
可遇不可求啊……他终于在这一百年的痛苦与犹豫中,理解了当年粗糙背到脑海里的这句卦辞。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沉默,只能听得到风簌簌而过,穿林过叶到的声音,以及远处遥远前线传来的隆隆战鼓。
每个人都低垂着头,琢光死死握拳,咬牙切齿地望着地面,松水看着长辫上的满天星,没有说话,浩然也只自顾自地盯着自己腰侧的巨大横刀,无量大师叹息一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然而即使是身为长生天侧面的神佛也无法告诉他们,为什么一百多年前,在长城殿的那一片血海中,北邙选择遁入鬼域,成为地府的刀,捅向他曾经无比热爱的人世。
“……我倒要好好去问问这个疯子到底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
琢光一如既往的冲动和小孩子脾气,他说完就从自己的腰侧摘下来一只小小的木雀,那只木雀在灵气的注入后逐渐加宽,变成一个木质的单人飞行器,琢光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动作极快,干脆利索,一个原地起跳跳上那只木雀,就化为了天边一道染着水墨般特效的影子。
就连差点撞到玄同都没有注意到,害得后者不得不召唤出卦象阵法,才抵挡住了那阵冲击。
“……哎,他还是这样。”
玄同揉了揉自己终究还是被那木雀飞行器可怕的冲击力撞到的腰,头疼地扶额。
“玄同施主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本来没有这么……的,但是因为一百年来支撑破域长城的代价,最近越来越返璞归真了。”
无量大师解释了一句,破域长城绵延千里,能够造就如此人工巧夺天工,那必然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就连北邙在使用地府的鬼气时人都会变的疯狂,琢光支撑破域长城的代价已经算小的了。
他只需要付出自己的神智,只需要付出自己“成长”的能力和“成长”的那部分意识,就可以换来一道阻挡鬼域南下入侵的长城。
这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当年的琢光没有犹豫,他甚至是欣喜若狂地将自己的神智和思考能力编织成卯榫,一枚枚嵌进了长城的主结构,而自己却从反应机敏的高智商少年变成了一个心智几近普通孩童的孩子。
除了墨家科技的研究,琢光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日常生活和社交,就连日常的情绪也无法控制。
“是啊是啊,那孩子一百多年前就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没想到现在依旧是这副样子,哎……不过玄同你肯定能感同身受的吧?”
松水叹息一声,她笑眯眯地向着琢光离开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说不清道不清明的情绪。
“此时此景,又有谁能忍住呢?”
松水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我怎么可能会和他一般见识……”
玄同的眼睛中泛起涟漪,他叹息一声,看到一边呆愣的浩然,更烦了,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浩然也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走。从上学的时候他和这个堪舆天师就不对付,之后更是创立了互为竞争对手的玄空科技和万峦山门,能一直对外已经不错了。
这下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就剩下了见过北邙,现在正在思考如果再和北邙见面要怎么办的玄同,和同样见过北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无量大师。
玄同抬眸,无量大师正看着他,毫不避讳,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被铜臭浸染之外的特殊痕迹。
当年的无量大师还是个喜欢与松水一起悲春感秋的文艺少女,平时也寡言少语,那时候的玄同也自认对这位同样不喜欢说话的老友比较了解。
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看着无量大师的眼睛,他居然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了,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无量大师能变成这样一副市侩且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
明明当年的他们因为人太多社恐,连宣讲会都不想去。
结果现在一个变成了教书育人的老师,一个变成了游走在各大商会之间的最大金融体老总,简直是世事无常。
但其实世事无常的何止是他们两人,破域联盟的十大地仙,那一届传奇的稷下学宫学生……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此。
“你是不是也见过北邙?”
玄同的性格倒是一百多年来一直没变,一直又直又硬,他看着无量大师,徒然蹦出了这么一句,也不管对方怎么想,盯着人就要人回答。
“哎呀哎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没见过你信吗?”
无量大师条件反射地又开始打太极,但是玄同的表情很严肃,那是和班主任看到不听话的学生翻墙回来时一样严肃的表情,班主任的血脉压制让无量大师瞬间选择了投降。
“我不信,原因正如琢光所说,没有人,至少我们之中没有能在第一次知道北邙出现的时候保持冷静。”
松水虽然平时总是念诗,但是她这句直抒胸臆的话说的还是挺对的。
那可是北邙啊。
玄同和无量大师意味深长地想,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未尽之言。
“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贫尼应该是我们之中第一个见到北邙的……几周前我和金蝉在西南出差的时候见到他了,那时候他上来就用死亡威胁我,所以我察觉到了不对,赶快跑掉了。”
无量大师叹息一声:“可怜我的至尊vip体验野外帐篷,那可都是公司投资的新产品……”
“后来呢?”玄同完全不受无量大师转移话题的话术影响。
“后来啊,后来我可不敢一个人和他见面了,正好参商也意识到北邙回来了,所以我就狐假虎威了一把。”
无量大师摊了摊手,这次她没念佛号。
“参商……?!天仙也——?不对,你为什么和天仙——”
玄同刚想开口,无量大师却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苏杭是和北邙一起被浩然找到的吧?你不是很护短吗?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玄同深深地看了无量一眼,但是这次他选择了配合。
“因为我研究了一百多年的那个堪舆阵法现在正套在北邙身上,权限人被我转移成了苏杭。”
无量大师有点惊讶:“这么成功?”
玄同叹息一声:“一百多年啊……一百多年,长城都可以建立,不管是研究什么,总该有些成果了。”
这一百多年,北邙就像是一片阴云,永恒地漂浮在他的天上。
他夜不能寐,昼不能放。
第37章 故人难聚
山海关内, 一处僻静的石砌小院。
关外是隐约传来的战鼓与风啸,鬼怪的怒吼声撕心裂肺,咯咯的女人笑声与哭声揉杂在一起, 孩童的梦呓, 古老的祭祀一般的诡异颂歌丧曲在关外乱七八糟地响着, 你方唱罢我登场,宛如万狼夜奔, 让人头痛欲裂的同时心生惧意。
坐在院子里石凳旁的苏杭打了个冷颤,那些声音过于刻骨铭心,即使是他这种心大的人也难免能感受到心脏被攥紧的感觉。
人总是与鬼不谐的, 两个世界的存在,偏偏因为地府崩裂赶到了一块去,存在就是不适。他算是感受到了真正的前线,只是若隐若现的压迫感就足够让人崩溃。
好在关内有暂时得以喘息的宁静。
苏杭抬头, 铜钱红绸斗笠遮面, 北邙就在他面前。
北邙, 这位横空出世,天资卓越却堕入鬼法门, 声名狼藉的“疯子”。此刻正难得没有发疯,而是抱臂倚靠在爬满青苔的院墙上, 仰头望着那巍峨连绵, 隐没于压成黑云的群山间的巨大阴影——墨家重工创始人琢光倾尽心力打造的“阴阳长城”。
长城并非传统砖石结构, 而是由无数闪烁着金属与木质光泽的预制构件, 以精妙绝伦的卯榫结构拼接而成。其间镶嵌着密密麻麻,不断明灭循环的符文阵列。
它像是一条横亘在大地上的卯榫巨龙,沉默地抵御着北方更北的地方那不断试图南侵的,名为“鬼域”的灾难。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海关, 正是这巨龙身上最为坚固的骨骼连接处。
“真是壮观啊……”
北邙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真心赞叹还是别的什么,他猩红的眼底倒映着长城墙体上流动的灵光,让那红色一瞬间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连自己做的机关小鸟都飞不稳的小豆丁,真能搞出这么个大家伙。琢光那小子,啧,也算没白长……呃,虽然个头确实是这么多年没怎么长。”
苏杭和北邙刻意保持着一段自以为安全的距离,闻言他脸上带上了几分惊魂未定。
不是!这人怎么能这么坏!随口就攻击琢光前辈最敏感的身高问题!
苏杭想据理力争,但是因为北邙的感慨,他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向那压迫感十足的长城,只一眼,便移不开了。
无数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道长城,以及长城背后所代表的一切——鬼域、地仙、天仙、还有这个一会儿要杀他一会儿又似乎能勉强沟通的疯子舅舅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所希望的正常学生的生活恐怕再也不会实现了。
算了算了,苏杭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关键是捍卫琢光前辈的威严。
“那个……琢光首席,他真的很厉害!你口中的身高也是因为他为了建造长城付出的代价,你怎么能——”
苏杭愤怒地开口,却被北邙打断了:“拜托,我是什么人?我是十大地仙的死对头鬼道人啊!我现在的言辞已经够缓和的了。”
苏杭:“……”
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太坏了还准备更坏!
苏杭被堵了回去,他开始生闷气,但过了会儿终究没忍住好奇心,指向长城外侧那被灰黑色阴云笼罩看不清具体景象,却隐隐传来各种难以名状嘶吼的方向:“北邙,长城外面……那些鬼怪,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啊?这里……山海关,以前打过很多仗吗?”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了。眼前这家伙可是被鬼气深度污染的危险分子,地府碎片的代言人,之前在鬼域里失踪估计也是吭哧吭哧在全五浊恶世种地府碎片去了,自己居然向他打听敌情……这也太与虎谋皮了吧?
果然,北邙闻言,立刻收回了望向长城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癫狂和戏谑的眼睛转向苏杭,嘴角扬起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哦?想知道?外甥有兴趣,做舅舅的当然要好好给你讲讲~”
苏杭:……这混蛋一提起来他们的关系,他就觉得没好事。
北邙清了清嗓子,用类似于说书人的夸张语气阴森森的描述:“长城前线的鬼怪,简直是琳琅满目!有那种像摊烂泥似的蚀肉,沾上一点就能把你融得骨头都不剩,还有飘来飘去,专门吸人阳气的红艳煞,被它缠上,保管你三天之内就变成人干。哦对了,还有一种叫百目妖的鬼怪,它浑身长满了眼睛,被它盯上一眼,你就会开始想要眼睛,最后自己把自己和周围人的眼珠子全抠出来……”
他每说一种,苏杭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些扭曲恐怖的鬼怪在眼前张牙舞爪。
北邙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在讲述什么英雄史诗,但内容却血腥得令人作呕:“山海关更是被鬼潮盯上的重要节点,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像黑色的海水一样拍打着城墙,断肢残骸堆得比墙垛还高,鬼气混合着血腥味,啧啧,那味道,一百年都散不掉。想知道更多细节吗?”
苏杭抖了抖,差点被吓的丢人的叫出来。
北邙凑近一步,脸上带着让人心底发寒的男鬼一般的笑容,舔了舔嘴唇:“舅舅我都可以告诉你哦~代价嘛,很简单,拿你的命来付钱就好~用你这条小命,换一堂生动的鬼怪科普课,很划算吧?”
北邙猛地上前一步,声音瞬间变得冰冷:“快把你的命给我!”
t44:……宿主好坏啊!
苏杭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被捅出了应激反应,他总感觉北邙会从哪里变出他的判官笔然后捅他。
但看着北邙那明显带着捉弄和恐吓的表情,苏杭一股无名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翻了个白眼:“北邙,你怎么就是这么锲而不舍地要我命呢?从我被那个破游戏认定为天命人后,你就没消停过。杀我有那么好玩吗?”
北邙脸上的疯狂神色瞬间一收,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的纯良无辜,摊了摊手,一副“你真不识逗”的无辜样子:“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嘛?你看,现在控制我的阵法权限在你手里,玄同那老古板一百多年的研究成果可不是摆设。我还真能杀了你?动你一根汗毛,那阵法反噬起来,第一个不好受的就是我。”
他避开了苏杭的话题,苏杭嘴角抽了抽。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站在这里和你讲话呢?还不是因为玄同老师的阵法,要不然你保准连我的影子都看不见——在能杀了你复仇之前。
苏杭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太可笑了,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亲人,现在他们却这样在都想杀了对方的彼此面前粉饰太平,最离谱的游戏剧情都不敢这么做。
北邙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手铐状卦象链条:“放心啦放心啦,我现在完全动不了,你不要这么紧张,紧张会得心脏病英年早逝的,我还想杀了你呢,不会这么快把你吓死的。”
苏杭:……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有点将信将疑,依旧没有放弃警惕,这个舅舅太善于伪装和欺骗,他的话十句里能有半句真就算不错了,但至少眼下,阵法确实起了作用,维持着他们之间那种脆弱诡异的平衡。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杂乱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着这个小院而来,来人不止一人,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强大的灵气……
苏杭脸色猛地一变,侧耳细听,声音里带上了惊慌:“呃……这个脚步声……好像是玄同老师?”
北邙在他身后摸着下巴:“你怎么能听出来的,那只是一阵脚步声哎。”
苏杭:“不要小瞧自习课上我和手机的羁绊啊!”
“不过……除了玄同老师之外,还有……好多别的……难道是各位地仙们?”
苏杭也摸了摸下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和北邙一模一样。他听玄同老师提起过,不久后地仙们会在山海关开会。一想到可能要同时面对那么多传说中的人物,尤其是其中可能还有很多北邙的“仇家”,他就头皮发麻。
“北邙!你给我出来!”
是琢光首席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愤怒。
苏杭抖了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北邙,飞快地说道:“北邙你完蛋了,自求多福吧!”
他还是先跑到门外去吧,别一会儿被地仙之间的战斗波及了。
说完,根本不等北邙有任何反应,苏杭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院子另一侧的小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溜得比兔子还快。
北邙甚至没来得及伸手,只看到自家外甥留下的一抹残影和扬起的些许尘土。他保持着半抬手的尔康手姿势,愣了一瞬,随即气结:“嘿!你个小混蛋!跑得倒快!有点义气没有?!你不是正道的吗?!玄同就是这么教你的?”
【玄同老师估计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教闹,宿主你还是想想你要怎么办吧。】
t44无奈了:【检测到对面有五个人!整整五个!五个玄同!你要完蛋了!宿主!】
“别着急啊,我都没急呢,至于怎么办?”
北邙放下手,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周身那刻意收敛的,属于地府的阴冷鬼气,开始如薄纱般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在反派光环的影响下,谁知道琢光会发什么疯?他还是给自己点保命的东西吧,感谢苏杭,跑路前没有禁止他使用鬼气。
北邙叹了口气,并没有试图逃跑或隐藏,反而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脚步声已经在院门外停下。
小院的木门看起来并不结实,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外面那几道强大的灵气压垮。
北邙的目光扫过苏杭消失的方向,又落回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上,嘴角重新勾起弧度。
“怎么办?”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t44:“当然是……见见老朋友了。”
“毕竟一百多年了,总该打个招呼。”
t44无情地戳穿了他的游刃有余:【你现在像是准备去上刑场。】
第38章 物是人非
“那怎么了, 怀揣着炽烈顽心走向最宽容刑场——”
t44:【……怎么还唱起歌来了,你有版权吗你就唱。】
北邙翻了个白眼,没搭理t44, 他发现这个系统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 看来他人还是太温和了, 不过他暂时不打算和这个傻子系统计较。
院外那几道毫不掩饰,且越来越近的强大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其中一道气息熟悉又暴躁,哪怕北邙遁入了鬼法门,也能一眼认出来那飘在半空中的灵气波动带着浓烈的墨家机关术特有的气息。
他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哈哈,是琢光。
说曹操曹操就到。
北邙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倒霉?
他下意识想扯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疯子笑容来武装自己,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
“啧……麻烦。”北邙环顾这方几乎无处可藏的石砌院落,最终还是决定大大方方地去面对, 反正最后总是要面对的, 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他的老同学们。
脚步声已在院门外停下, 紧接着,院门被一股巨力“嘭”地一声推开, 门板撞在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口, 站着几乎让人恍惚的熟悉身影, 那是每个人在稷下学宫的幻梦中都恍惚地觉得此生大概再也不可能看到的影子。
为首的正是琢光。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 155cm的身高因为那冲天的怒火显得极具压迫感, 深黑色的眼眸死死锁在北邙身上,几乎要喷出火来。
紧随其后的是松水,向来不染尘埃不争不抢的女生脸色同样难看,尤其是在看到北邙铜钱斗笠下鬼气环绕的面容的那一刻, 眸子里的眼波几乎要寒成冰雕。
浩然的手则按在了腰侧那巨大的横刀刀柄上,斗笠下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憨厚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无量大师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最后一个人是玄同,一日前刚刚打过照面的老同学阴沉着一张脸,但是鉴于他平时也经常阴沉着脸,所以反而成了这帮人里最不反常的一个。
几位地仙各自散开,浩然琢光在前,玄同松水在中,无量念了句佛号,后退一步,结结实实地关上了门。
他们的站姿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北邙记得这个站姿,那还是他提出来的所谓彰显稷下学宫特殊一届的帅气“群像”站姿,没想到现在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方小小的院落,因为五位地仙的同时降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灵气带来的压迫感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北邙苦笑一声,五个地仙,全都跑过来找他这个鬼道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现在是囚徒,他都要误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
无量笑了笑:“可不敢,这不是怕你又滑不溜秋地跑掉了嘛。”
门被琢光推开的那一瞬间,哪怕是之前见过北邙的无量也感受到了物是人非的惆怅感,北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那里,只是手上多了玄同的限制类阵法,一瞬间她甚至恍惚地觉得,也许这一百多年只是一场噩梦,而他们现在依旧只是稷下学宫的学员而已。
北邙……北邙,当年的北邙可是稷下学宫的学员首席,那一届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曾经一个人杀进长生殿,如入无人之境,无论如何严阵以待也不为过,无量大师深知这点,所以她甚至愿意选择和天仙朝会的参商合作去拦北邙。
没想到最后还是玄同闭关造了一百多年的“车”管用,无量大师摇了摇头。
“北,邙!”琢光猛地抬头,他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竟然真的敢出现在我面前!”
北邙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具重新戴了回去,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老友重逢:“哟,这不是我们的小琢光吗?一百多年没见,怎么……个子没长,脾气倒是见长啊?火气这么大,小心越来越长不高还缩水哦。”
这轻佻的调侃无异于火上浇油。
“闭嘴!”琢光怒吼一声,手中灵气凝结成一把闪烁着墨家符文的短铳,猛地抬起指向北邙。
“我问你!当年你说好的!说好要和我一起建造这绵延千里的长城!说好要和我一起将鬼域推回地府!说好要让这世间再无流离失所!桩桩件件,你他妈的都做到哪一件去了?!你这一百多年到底在干些什么?!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更蕴含着百年积怨的痛楚,质问声在小院里回荡,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回来?”
最后那句话声音都轻了不少,距离他较近的浩然看了他一眼,感觉那声音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诉,愤怒都变得稀薄了。
北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他用手里的判官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斗笠,怎么气人怎么来:“啊……那些陈年旧事啊,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人嘛,总是会变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琢光气得浑身发抖:“你明明有记忆,凭什么一句话就抹杀了我们所有的约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座长城付出了什么?你敢不敢看看我!”他指着自己,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隐约有了一丝水光。
“我把我的神智,我的成长,都嵌进了这冰冷的城墙里——那可是我们当年共同的理想,而你……你呢?你成了什么?你……你甚至可能站在鬼域那边,来摧毁我付出一切建造的东西……你真的没有任何要解释的吗?!”
琢光指着北邙的持铳的手都在颤抖,他不理解,也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同学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走到兵刃相向的这一步。
“琢光!”松水轻声道,她试图制止琢光过于激动的情绪,担心琢光在盛怒之下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开枪。
北邙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琢光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看着他那因为付出代价而永远定格在少年时期的身形,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情况过于复杂,就连t44都不敢说话了。
北邙忽然笑了一声,脸上挂上和过去一样温柔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嘲讽的表情:“别这么说嘛,我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至于……啧,我现在这副模样,像是能撼动你墨家重工杰作的人吗?”
他意有所指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玄同布置的阵法依旧在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动用力量。
“另一条路?”松水终于忍不住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吟诗般的悠扬,但语气却冷冽如冰:“鬼仙仔,你选择的这条路,可是站在了五浊恶世的对面,就连天仙朝会都选择了和破域联盟合作应对鬼域……而你身上那浓郁的地府鬼气,做不得假。”
松水深吸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很疼,但是如果不说出来,不问出来的话,她的心脏会更疼:“一百多年前长生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背弃稷下学宫,离开我们所有人?”
北邙沉默地敲打着自己的手臂,没有说话。
浩然已经有些跃跃欲试,无量大师适时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浩然施主,稍安勿躁。也许他念着旧情,愿意和我们开口说说他的难言之隐呢?”
她这话看似在劝和,但那双精明的金色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北邙。她明明心知肚明,就连在参商面前北邙都不会因为硬手段透露些什么。
北邙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张张或愤怒,或痛心,或警惕的面孔。这些都是他曾经的同伴,曾经一起畅聊未来,追捕山风,醉酒捞月的朋友。
一百多年的时光,在他们身上都刻下了不同的印记,他们成为了各自领域最杰出的英雄,也成为了他们曾经在月下互诉理想时理想中的自己,这已经很好了。
只有自己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北邙叹了口气,他离开靠着的墙面,直起身子,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难言之隐?”北邙重复了一遍,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停下来了:“哈哈哈哈……难言之隐?大师,你还是这么喜欢打机锋。没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做而已。”
他抬眸,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那是一种完全不将人命当人命的视线,那双眼睛是从杀戮中累积的血海,居然让无量大师想要后退。
可是那明明是北邙,他们稷下学宫的首席。
琢光却不管这些,他只听出了北邙的执迷不悟和对自己过往付出的践踏:“我不想听你这些疯言疯语!我只问想知道,当年的承诺,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承诺?”北邙歪着头,看着琢光,眼神是近乎残忍的茫然,准备将反派的职业操守贯彻到底:“哦,你说那些啊……小孩子过家家的戏言,你也当真?琢光,一百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这句话,精准地捅进了琢光心底。
“你……!”琢光深吸一口气,扣着短铳扳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灵能疯狂涌入铳身,符文亮得刺眼,但是最终……
他依旧没能按下去。
“舍不得……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是舍不得……太好玩了,实在是太好玩了——”
北邙这下笑得更开心了,居然有了些真心实意的情绪,他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似乎对眼前的情况颇为满意。
“山海关的异动才刚刚开始,我的老同学们。”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又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双手展开,好像准备拥抱些什么:“好好守着长城吧……毕竟,鬼潮,可不会跟你们讲什么道理,皇天后土从来不会讲道理。”
话音落下,在北邙的身后,阴云突然氤氲蔓延,远处的战鼓声隆隆作响,碎珠打在松水的额角,她轻轻一摸,居然是水珠。
下雨了。
风雨欲来,而山海关上空,阴云密布。
第39章 爱而不得恨海情天 苏杭:
苏杭一路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北邙那张欠揍的笑脸和用来故意吓唬他的,关于鬼怪的血腥描述。一会儿是玄同老师严肃的面容和听起来就不好惹的各位地仙。
……嗯, 还有北邙, 天啊一个小院子里居然聚集了北邙和五位地仙级别的大人物, 什么六位地仙丸……
苏杭只想离那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至于北邙会不会被愤怒的地仙们撕成碎片……嗯, 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毕竟那家伙看起来命硬得很,更何况他才是应该考虑考虑会不会被玄同老师揪着耳朵骂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中了北邙的招, 然后还被拉入了阵法掉进鬼域的倒霉蛋。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他为什么还这么倒霉?
苏杭一边叹气一边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活动某种意义上和他的“舅舅”达成了一致,在他拐过一个堆放着废弃长城构件的角落时,恢弘大气又飘渺诡异的战鼓声从近在咫尺的关隘传来, 苏杭愣了一瞬, 差点与迎面匆匆跑来的两人撞个满怀。
“噫——施主!咋走路勒, 看着点呗?”一个清亮又带着点跳脱的男声响起,口音是华北地区的风格。
苏杭稳住身形, 定睛一看,其中一人他认识, 是已经算得上生死之交的关山渡, 一贯沉稳的关山渡现在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而另一人则是个极为扎眼的年轻和尚。
这和尚长得眉清目秀, 极为俊朗, 光溜溜的脑袋在关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脖颈上戴着三串色泽温润,大小不一的佛珠。
是金蝉寺,或者说金蝉银行的人。
他脸上此刻没有金蝉寺弟子一贯的宝相庄严, 只有显而易见的焦急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苏杭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被战鼓吓了一跳,所以没看见人。”苏杭连忙道歉,关山渡摇了摇头:“没事,苏杭。”
“苏杭?!”蝉大叫一声:“你就是苏杭?那个游戏里的天命人?!”
“也是现实里的天命人。”苏杭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干笑两声,盯着自己比较熟的关山渡转移了话题:“关山渡?你们这是……”
那年轻和尚也从善如流地切换了话题,他没等关山渡开口,率先抢过了话头,语速快得吓人,提了一句就能跳出来好几句:“还能怎么了?鬼潮来了!前线观测点哨台传来的紧急讯息,规模还不小!嘶……我们必须赶快去报告各位地仙大佬们!”
“鬼潮?!”
苏杭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词他在玄同老师出给他补基础时候整理的补习资料里看到过,代表着鬼域力量大规模、有组织的爆发性冲击,是长城防线面临的最严峻考验之一,每一次鬼潮都意味着惨烈的牺牲。
他瞬间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得自己刚才还在急匆匆地跑路,连忙指向他来时的方向:“地仙们现在正在那边那个小院子里。”
苏杭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给关山渡和蝉引路,好在他基本上是一边跑一边思考,也没来得及跑多远,很快就带着两人赶到了那个小院的门口。
就在蝉准备去叩门的那一瞬间,苏杭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除了五位地仙,还有北邙那混蛋……”
“北邙?!”
年轻和尚眼睛瞬间瞪圆了,哀嚎一声,不久前差点被北邙捅死的可怕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夸张地抱住了自己的光头:“我靠!不是吧!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完了完了,我现在都不敢进去了!”
蝉一开始碎碎念就停不下来了:“里面现在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刀光剑影都算小事,就怕地仙们被气的开大,啊啊啊我现在进去会不会被误伤啊?!”
苏杭被他这一连串反应弄得一愣:“???有那么夸张吗?”
他知道地仙们和北邙有旧怨,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地仙们可都是很冷静的人——
“那当然了!”和尚用力点头,一副“你这孩子太年轻”的表情,他自来熟地一把揽过苏杭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你不知道吗?咱们破域联盟的十位地仙,甚至天仙朝会那边几位有头有脸的天仙,对北邙那家伙的感情,那可都是相当之复杂!我看海角论坛网络同人专区好多太太写的分析帖和同人文就挺有道理的!”
苏杭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道理?”
和尚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爱、而、不、得,恨、海、情、天!”
苏杭:“……”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一记重击,胃里刚刚平复下去的翻涌感又回来了。
“……好恐怖啊!我不吃身边人的同人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抱头尖叫,尤其是当“同人”涉及的对象可能包括他那位疯子舅舅和他尊敬的班主任时,这感觉简直糟透了。
蝉就像是在海角论坛给亲密朋友转发完抽象的精神污染视频,犯完贱就跑,浑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害,图个乐嘛,别当真。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懂不懂?再说了,你看这设定,多带感!堕落的天之骄子,反目成仇的昔日挚友,纠缠百年的爱恨情仇……”
一旁的关山渡终于听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蝉的即兴发挥:“蝉,正事要紧。鬼潮不等人。”
他沉稳的目光看向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小院木门。
“放心放心,我知道啦,赊刀人,我只是在给自己鼓劲而已,你也知道我一紧张起来就喜欢说话,一说话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蝉说到正事的时候瞬间收敛了脸上过于丰富的表情,倒是有了几分佛像的威严肃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刑场一般悲壮:“哎,再不喜欢也要推开门啊……但愿推开门看到的不是一地狼藉和几位大佬在混合双打,也不是一把剑或者铳直接射向我的脑袋……”
他和关山渡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并不厚重的院门。
“各位前辈!鬼潮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朝着院内大喊,声音在突然打开的院落空间里显得突兀。
蝉偷偷睁开眼睛:“哎?没事?”
他脑袋居然还在自己的脖子上?太神奇了。
预想中法门咒术对轰,刀剑判官笔相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院内的景象仿佛一幅定格的照片,充斥着无声却气压低的可怕的紧张感。
那五位全五浊恶世名声斐然的地仙,此刻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周身都散发着强大的灵气威亚,目光锐利,齐齐锁定在院落中央那个黑红的身影上。
琢光手中握着的结构精巧的短铳依旧没有放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玄同脚下卦象明灭不定,手中掐诀,随时准备调动苏杭那里的的权限。
松水也握紧了腰侧的精致小锤,那装饰品一样的锤子上泛起淡黄色的灵气,显然是一件特殊武器。
浩然的手稳稳按在横刀刀柄上,脸上那副憨厚的笑容退去,肌肉紧绷。
无量大师捻着佛珠,面色凝重,所有人都各自摆出了戒备或攻击的姿态。
而被这五道地仙级别的杀气针对的北邙,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摊着双手,脸上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嘲弄笑容,仿佛周围指向他的不是致命武器,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树枝。
就在蝉和关山渡推门大喊的瞬间,北邙那带着戏谑和笃定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了刚刚冲进院子的三人耳中:
“……怎么,现在要杀了我吗?我可是身系着你们最想知道的,关于鬼域,关于这一百多年来所有谜团的真相,你们舍得吗?”
“你们舍得吗?”
这轻飘飘的反问,像是一根绣针,瞬间刺破了院内凝重的气氛,也精准地扎进了刚刚踏入门槛的苏杭、蝉和关山渡的耳朵。
苏杭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却又诡异地维持着平衡的一幕,听着北邙那有恃无恐的话语,再联想到刚才蝉在外面说的那句“爱而不得,恨海情天”,他只觉得脑袋有点疼,声音干涩地低语:
“……蝉,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好像有点对了?”
蝉此刻也收起了那副跳脱的样子,嘴角尴尬的抽了抽,天地良心,他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他依旧用力拍了拍苏杭的肩膀,用气音回道,语气带着一种发现真理般的自豪:
“是吧!我就说!不要小看同人男的洞察力啊!”
而院落中央,北邙似乎才注意到新来的三人,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苏杭有些发白的脸,最后落在脸色凝重的关山渡和蝉的身上,嘴角那抹令人火大的笑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来的还真是时候啊,小兔崽子。
北邙偷偷摸摸地松了口气。
第40章 第三方势力
“这次的鬼潮是不是你的杰作?”
琢光的质问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掀起一阵阵涟漪。
他深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北邙,里面燃烧着百年来积累的痛苦和毫不掩饰的怀疑。鬼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北邙现身山海关, 并且与他们正面遭遇的这一刻爆发, 这巧合未免太过……
北邙闻言,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干笑了两声,他也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荒谬了:“放心吧,小琢光, 我也没那么厉害。指挥鬼潮?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他要是有那本事指挥鬼潮,第一个就先把自己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里复活了,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被困在身体里的情况,被阵法锁着, 还得因为反派光环跟你们这群老同学演戏?
北邙在心底腹诽, 我自己的复活赛还没打赢呢, 哪来的闲工夫搞这么大阵仗?
琢光显然不信,他恶狠狠地向前逼近一步,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警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北邙无奈地摊开双手,这个动作让他手腕上无形的阵法束缚似乎更明显了些, 卦象符文因为被扯动亮了亮, 手铐般铐在他的手腕上, 被细细的链子连在一起, 限制着行动。而链子的另一边,隐匿在深不见底的虚空中,垂向苏杭的方向。
北邙语气无赖又坦诚:“拜托,想不老实也不可能啊, 更何况我手上还缠着玄同老师精心准备了一百多年的小礼物呢。” 他晃了晃手腕:“我现在可是比关在笼子里的老鼠还安分。”
远处,长城方向传来的战鼓声愈发急促响亮,夹杂着炮火轰鸣的隐约声响,形势显然不容乐观。鬼潮的威胁是近在眼前的,远比这个被暂时束缚的鬼道人更为紧迫,需要地仙们的处理。
玄同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北邙,又望向战火传来的方向,沉声道:“鬼潮要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立刻前往前线支援。”
松水点了点头:“没错,琢光,大局为重。”
浩然冷哼一声,按在刀柄上的手终于松开,但目光依旧如刀锋般刮过北邙,像是在警告。
地仙们交换着眼神,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迅速做出了决断。琢光虽然满心不甘,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他狠狠瞪了北邙一眼,丢下一句:“等击退鬼潮,我再来跟你算账!” 随即转身,跳上木雀,率先朝着长城前线方向跑去而去。
其余几位地仙也纷纷动身,顷刻间,小院内那令人窒息的强大灵气压迫感便消散了大半。
落在最后的无量大师,在经过北邙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弥勒佛般的和煦笑容,目光却深邃地扫过北邙,以及旁边站着的苏杭、蝉和关山渡三人。
“阿弥陀佛,”她念了声佛号,笑容可掬地对三人说道:“鬼潮突发,前线吃紧,我等需即刻前往。此地……和这位北邙施主,就暂且先拜托你们三位小同学盯一下了。”
蝉立刻挺直腰板,双手合十,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朗声应道:“好的师父!保证完成任务!您就放心去吧!”
无量大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转眼间,刚才还剑拔弩张,气氛紧张,挤满了当世地仙的破败小院,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被阵法束缚的北邙,以及负责盯梢的苏杭、蝉和关山渡。
苏杭垂头丧气:“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三个“看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蝉最先活跃起来,这个话唠凑到北邙面前,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反派”,嘴里啧啧有声:“哇哦,近距离看果然气场不凡啊,北邙前辈!你的铜钱斗笠是在哪里做的啊,真的好帅啊!”
北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无视了这只聒噪的“蝉”。他自顾自地走到院墙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闭上眼睛,一副“我要开始闭目养神,谁都别来烦我”的姿态。
苏杭看着北邙这副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知道这家伙极度危险,即便有阵法束缚也不能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刚才地仙们离开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又让他觉得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地仙们和北邙会是这样的态度?
好奇怪。
关山渡则沉稳得多,他默默走到院门的另一侧,抱臂而立,目光警惕地落在北邙身上,履行着“盯梢”的职责。
毕竟盯梢,万峦山门可是专业的!
蝉见北邙不理他,也不气馁,转而凑到苏杭身边,又开始了话唠,苏杭此刻却没心思听他胡扯,他的目光也落在北邙身上,眉头微蹙。
好奇怪,但是究竟是哪里奇怪?
北邙为什么现在又变的这么沉默?难道面对老同学们的责难,他也不是全然……
无所谓吗?
被苏杭误会emo的北邙其实在脑海里和t44激情开麦。
【宿主你刚刚演的也太好了!】
t44赞叹道:【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刚展开手臂,做出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外面鬼潮的战鼓声就传来了……这下效果要好的不行了,就算你根本不能控制鬼潮,别人也都觉得你能控制,或者至少与之有关联。反派值这不哗哗地往上涨?】
北邙翻了个白眼:【是啊,演得是挺好,反派值也挺好,就是有点费我。你刚才没感觉到吗?那五个家伙,尤其是琢光那小屁孩和玄同那个死脑筋,每个人至少都有一秒是真心实意,毫无杂念地想立刻捅死我啊!】
t44:【为了维持世界稳定,完成“扮演反派”的核心任务,冷静,冷静,宿主!】
北邙扶额:【我要怎么冷静啊?这也太巧了?巧得离谱……怎么我一说话,刚摆好姿势,鬼潮就来了?我不说话,鬼潮就不来?】
北邙睁开眼睛,看向小院上方那片被长城的灵气闪烁的光和鬼域阴霾共同染成的,阴云密布的诡异天空。
那天空几乎向着墨色坠落,现在看不出半分青天的原本色泽。
北邙突然开口:【不对劲。t44,玄同他们突然齐聚山海关,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知道了地府碎片的存在,或者单纯为了堵我。有外力在影响……】
t44:【嗯?你是说……这是《长生殿》游戏固有的剧情线在发挥作用吗?那大概是为了推动主角苏杭的成长吧,毕竟原著里主角在这里和各位地仙们相识,为了给玩家加后台,很正常。】
北邙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冷静到可怕:【不。游戏剧情只是表象,是覆盖在真实之上的那一层皮。这样的话所有情况都能用游戏剧情来解释了,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即使是游戏剧情,也有媒介来完成。】
北邙停顿了一下,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将破碎的线索——地仙们的异常集结、恰到好处的鬼潮……一一串联起来。
他猛地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清晰的结论浮现在脑海。
有谁来到了山海关但是一直没有出现?
有谁知道他的过去,了解他和那几位地仙会做些什么?
只有他们。
北邙叹了口气:【是长生殿。不是游戏,是那个真实的,作为长生天最高领导机构的长生殿,自从参商找上我开始,整个长生殿就开始行动了……我本来以为没有这么快的】他的声音带着寒意。
【这场鬼潮绝对是人为的,五位地仙来的速度也过快了,再加上那时候把苏杭拉到我身边的特殊力量……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幕后,冷眼旁观。】
【现在的我,不,我知道我一直——】北邙扯出一个无声的笑:【根本不是什么掀起风浪的幕后黑手,在长城前线这一篇章的我,只不过是个被长生殿请来的……观众而已。顺便,给他们当个吸引火力的靶子。】
他想起了琢光那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神,想起了玄同那复杂痛心中带着决绝的目光。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北邙在心中冷笑,用百年的恩怨做饵,用鬼潮的危机做景,利用苏杭把他这个叛徒困住,同时也将地仙们的力量牢牢吸引在山海关……长生殿,你们到底想在这场戏里,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我要……好好想一会儿。嘶——难办啊。】
他不再与t44交流,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看起来无比平静,但内心深处,找出长生殿的方案已经叠了八百层。
见北邙周身的气压沉的可怕,蝉也不再说话,小院内,一时只剩下远处隐约的厮杀声,和风吹过老旧屋舍的呜咽。苏杭看着北邙平静的侧脸,不知为何,却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他知道有地方不对劲,好像某种巨大的危机正在潜伏,但是,但是……
天空依旧阴霾密布——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