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精,就你是我未婚夫?你算个什么东西呀?你也配!我呸!”
明亮的书房内,温淼单手叉腰,嚣张跋扈的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对面那根木头桩子,一个时辰内起码对它进行了三十八次侮辱。
“不对不对,再嚣张一点,手再抬高一点,表情,表情太夸张了,你要有那种淡淡的蔑视感,懂什么是三分讥讽三分冷酷四分漫不经心的挑衅找茬吗?懂吗?来,第三十九次,开始!”
恶毒系统喋喋不休的指点江山,奈何江山本人不乐意了。
温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以上都摊在桌面上,面如死灰,犹如一条被搁浅的死鱼。
她有气无力:“不干了不干了,再也不干了,放过我吧我就不是演戏这块料,你今天就是逼死我,我死在这!也绝对动不了了!”
失去主观能动性的温淼躺的平平的,生怕坐起来一点都能累死自己。
系统无语:“嘶,你怎么能这样,戏不演了,钱不拿了,难道命也不要了?”
命?
少女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勉了勉衣袖,从笔架上找了好多根毛笔和一垒宣纸,奋笔疾书!
“我才不是从心,我只是为了和平与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励志当个好反派!”
嘴里叼着两根毛笔,剩下十根手指头缝里没一点空余,塞满了各种颜色笔杆子的温淼正趴在桌上投入的彻底。
恶毒系统无奈又好奇:“你又在写什么?”
“当然是制定计划啦,你不懂,反派也是需要深度的,为了立住一个伟大的人设,背后要做出多么高强度的努力!我既然要当最完美的反派,自然要在背后多多下点功夫!
你以为会演戏就能当好反派吗?肤浅!”
恶毒系统看着计划表上大大的“《反派心得》”四个大字,大为欣慰,这届宿主终于不是咸鱼摆烂型了,要是所有宿主都像芈浅那个一样只知道划水,它才是要找地方哭了。
终于,温淼吐掉毛笔,得意洋洋吹干上面的墨迹,满意地点点头,反复欣赏斟酌,涂涂改改后将其折叠起来,贴身藏在胸口。
三日前,胎穿的温淼被系统找上,进行了觉醒仪式,成功找回自己在现代的一切记忆。
系统说,这原来是个走逆袭流龙傲天剧情的大男主文。
男主褚希郁本是一品宰相府上被人牙子拐走的嫡次子,受苦受难十三载,眼看着终于逃脱赌鬼继父,寻亲回了府上,又因为他这十几年不光彩的人生,备受世家子弟排挤,连带着亲生父亲都觉得他丢脸。
男主就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把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通通踩在了脚下。
而温淼,也是看不起他大军中的一员。
按照原本的人设,她这个角色早在娘胎里就和褚希郁定了娃娃亲,还是先皇亲口所赐。
本以为人丢就丢了,这么多年没找回来以后也不用惦记了,这庄婚事有跟没有一个样。
就在温家要为她重新择婿时,男主偏偏回来了。
她觉得男主就算再怎么塑金身,内里不还是一个乡野泥腿子,根本配不上她,于是百般设计退婚,还和终极大反派,梁山王,鬼混到了一起,给男主的复兴之路添了不少堵。
男主崛起之后第一个收拾的也是她这个目光短浅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可现代的温淼意外胎穿,一系列蝴蝶效应打乱了这个炮灰该有的设定轨迹,也给环环相扣的剧情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受她牵引,这个世界多了不少重生者,反派金手指开的太大,正派势力被打压,男主继父更是好端端活了很久,怎么都死不了,正文剧情迟迟无法开始。
恶毒系统这才动用核心力量逆推了时间线,找上她,希望能让她这个始作俑者回归原本路线的同时,暗搓搓帮助男主重新平衡正反派势力。
温淼思索后发现,这不就是让她当无间道吗,明面上是个反派,面具一摘发现——哎,居然是卧底。
为了让她心平气和的做任务,恶毒系统还开出来让她没法拒绝的条件——
一、杀青后换马甲死遁,在这个世界安心养老,富裕一生。
二、死后获得任意世界满级度假的权利。
三、六个亿奖金!
当然,失败了的惩罚也很严重:抹除“温淼”这个角色的轨迹,她将变成一个无人认识的乞丐,悲惨度过余生。
话虽这么说,实际温淼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系统总部硬性要求,要么接任务,要么现在就变成乞丐。
虽然温淼心里发怵,这个任务的难度等于让她徒手造一座宫殿,但现在死还是等等再死,她还是能分的清的。
恶毒系统:“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开始吧。
经过调查,信息部门已经把一部分重生者名单整理出来了,按照咱们推演的原本时间线,今天应该是男主的赌鬼继父意外焚身的日子。
一个好消息,继父是个战五渣,哪怕他不死,你现在带人过去大概也能把男主强抢回来。”
温淼:“那坏消息呢?”
“他也重生了,所以是不会让你轻易带他的摇钱树走的,一条赌狗,什么都干的出来。”
手肘撑着梨花木桌,点点下颌,温淼一双大而明媚的猫猫眼眨一眨,若有所思。
褚希郁的继父名为楚大力,这是个懦弱无能,只敢在亲人面前窝里横的废物,在背景剧情里,褚希郁确实是楚大力的摇钱树,因为他有一样特殊能力——耳朵特别好,听骰很厉害,每次去赌楚大力都会带上他。
因为这个,楚大力开始减少了对他的打骂,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确实把他当宝贝疙瘩。
可惜好景不长,再又一次赌博后,赌场的人出了老千,年幼的褚希郁缺乏经验,没能赢下。
楚大力因此欠了一屁股债,心情不好出去酗酒,回来就又恢复了对褚希郁的拳打脚踢。
硬生生把他的一只耳朵打聋了。
原本还剩下一只耳朵也勉强能管用,但后来,不知为何,每一次赌钱褚希郁都赢不了,楚大力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彻底完蛋了,于是更卖力的打他,把气都撒在了他和继母身上,继母不堪忍受,在去岁冬日,凿了个窟窿,跳河自尽了。
想来是老天开眼,一日大雪天楚大力蒙着头呼呼大睡,灶台里没来得及全烧进去的柴火被一只猫儿扑翻,火星子四散,引燃了屋内其他的干柴,楚大力就这样被浓烟呛死了,后来火势蔓延,烧了茅草屋,他彻底成了一根焦炭。
而此时尚且是个瘦弱少年的褚希郁因为被继父踹去冰寒冬日沿街乞讨,而逃过一劫。
后面他回来卖身葬父,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却也因祸得福被相府的人认出了胎记,这才寻亲成功。
不过现在剧情有异,楚大力重生了,系统因为核心力量缺失严重,没办法寻回逆推前的这段剧情记忆,也仅仅只能够根据蛛丝马迹等力量残片让信息部配合它调查清楚重生者都有点谁,再细致的改动后的剧情,它是一概不知的。
所以楚大力究竟是怎么活下来,其他人又怎么对褚希郁进一步压迫,它是茫然的,这一切都得靠温淼自己摸索。
不过好歹能知道重生者们都有点谁,这任务也不算毫无头绪。
天色渐渐暗下来,恐怕再有个把时辰,就要迎来黄昏,那时候哥哥赴了晚宴回家来,可就不允许她外出了。
思绪流转,温淼当即唤人备车,带上两个人手,就说要到城门口的灵厢寺为哥哥祈福。
——
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疾行的华贵马车内,身披一袭火红狐裘,一个梳着猫耳双髻,面容瓷白,双颊粉嫩的灵动少女正煨着暖炉,将自己结结实实缩在衣袍里,冷的直打哆嗦。
“……还有多久能到呀?”
她提了提滑至颈侧的狐裘毛领,重新将自己大半张脸都埋进去,两指捏住冰的通凉的娇俏鼻尖,努力朝掌心哈气,方才抽了空挡,瓮声瓮气询问系统。
纵使冷风瑟瑟直往衣领子里钻,可瞧着被肆意吹开、窗口缝隙处悄然显露的皑皑白雪,温淼还是忍不住透出一条小缝,伸手去掀帘子,抬起小脸儿,小心翼翼想捧住几片雪叶。
她天生体弱畏寒,这样的大雪天从来只能远远的站在屋里头看着,自有记忆以来,便没怎么碰过这新鲜的雪片了。
哪怕多出了十来年现代的记忆,也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火红色绒毛随着她动作带来细细密密的痒,她低下头,重重在这皮毛上蹭了几下,又迫不及待的朝外投去视线,待看清外面情景,兴奋褪去,一抹难言的悲凉笼罩心头。
外面不仅有雪,还有三三两两佝偻着背,衣衫破烂的人。
温淼看见他们有很多跪在地上,胸前挂了张简陋的标价的木牌,露出来的手脚冻的通红,在风雪中浑浑噩噩盯着过路的人。
还有许多人盯着她的马车目露渴求,只是碍于驾车的李家两个壮汉,犹豫着不敢上前。
在这一段路,她明显察觉颠簸,马车行驶的速度快了不少。
如今天下表面统一,实则溃散不堪,朝廷荒唐,皇帝无能,再加天降灾情,流民众多,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这寒冷冬日里有不少因烧不起柴火而冻死、饿死在路边的人。
有些不甘就这样死亡的人只好顶着风霜企图发卖自己,以求填饱肚子,可也只是徒劳,这样的时节,人力才是最大的累赘。
不发卖仆役的人家已经算不错了,哪里有闲钱再供几个只会吃粮食的牲口?
更多的人携带家眷逃窜入富庶之地,企图在那里安营扎寨求个救济粮发放下来。
可惜,朝廷已经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上他们?只是京城因着是皇城,目前治安还算凑乎,流民不算多罢了。
温淼狼狈地放下车帘,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无端觉得难过。
可她不是圣人,她也是一个需要靠哥哥养活的懦弱的小娘子,她没办法慷他人之慨,也没那个能力,救助那么多人。
她更清楚,造成当下这个局面的,到底是什么。
系统给她脑内播放地图坐标打断她的情绪:“快了,楚大力的红点就在前面两千米内,男主的红点也在这周围……咦?奇怪,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温淼一顿,是啊,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城里的乞丐窝里,得天彻底黑了才能回来才对。
这一路人太多了,温淼原本的计划,是等一段时间,等到褚希郁晚一些走回他“家”,走回这荒无人烟的外城雪域里,再于半路中劫他,带他回府。
这样做,既不会被四散的流民缠上,又不会遇见难搞的楚大力。
只是变故突生。
系统虽然失去了不少记忆碎片,可楚大力被焚之前的剧情,无论是原版还是有重生者的上一个回朔版本,它都记得很清楚。
毕竟这是和主线并无太大干系的背景故事,主线,也是在楚大力身死后才开始的。
而楚大力重生,是夕阳落山之后的事。
现下剧情有变,难道说楚大力已经提前死了?
不,不对,他的红点还没有变成灰色,人肯定还活着。
将手缩回来,温淼收敛情绪。
她和系统分析:“先别慌,或许是又有其他重生者提前做了什么,我一个穿书的都能有这么大的蝴蝶效应,你直接逆推了时空,如果真的有一只手在无形左右着什么,那重生者那边大概也能有点别的改变也说不定。
我看褚希郁的红点不像楚大力的那么鲜亮,两人的位置又离得不近,他是不是出什么意外,受伤晕倒在雪里了?
如果是,那这和原计划大差不差,也是个既能避开楚大力纠缠,又能带走褚希郁的好机会。”
系统:“有点道理,嘶,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现在怎么办?”
温淼让车夫转了个方向,待她距离褚希郁的红点愈来愈近,方才出声唤停。
“我恐有门禁,先下去找找看吧,能找到,我们就趁天还没黑的那么彻底,赶紧带他走。”她同系统心音道。
因为温淼这次是偷偷出来的,仅吩咐了身边几个亲信,也只带了两个有武力值、嘴巴严实的侍卫,贴身侍女则特意被她留了下来,帮忙应付随时可能归家来的哥哥,尽量替她拖延时间。
此行着实轻简,不过一位贵女临近黄昏出城去寻一个素未蒙面的少年,难免惹人怀疑,低调行事是对的,人多嘴杂嘛。
不过,人言可畏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倘若动作太大被发现,惹了哥哥生气才是真的坏事。
系统很快帮她确定了褚希郁的准确位置,出乎意料的,隔了很远,温淼看向远方那一抹背对着她,肩头发顶被满皑皑白雪,走路一瘸一拐,却意外平稳的少年。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确认了这人的身份。
可他居然是醒着的,温淼微微诧异,这样的情形与她的猜测全然不同。
那道身影修长挺拔,宛如细竹。
不那么合体的粗布麻衫着于他身,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反倒越发衬的他四肢修长。
温淼眉心一拧。
可这样的天气,他真的不会被冻死吗?穿的如此单薄,竟也看不出丝毫瑟缩颤抖之意……反观自己,都要裹成绒球了也并不如何暖和。
短了好几节的衣袖肆意从缝线处扯开,散落下来的团团丝线被轻飘飘连带着袖口衣料向上一翻,露出苍白的一小节手臂。
再往下,如何细节温淼已然看不清,只能凭借大致轮廓隐约瞧出,那只裸露在外的手腕上,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一块精致淡漠的白玉如意。
美中不足的是,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皆有大小不同的褐色痕迹,温淼哪怕有系统给她作弊调整视力数据,也看的模模糊糊,下意识以为他病了,生了斑点。
再细想,才发觉,那些狰狞大抵是他常年承受暴力的证明。
美玉生瑕,匿于皑皑白雪中,突兀的颜色无端让人觉得刺眼,那些褐色缠绕在一起,犹如一条条丑陋干枯的荆棘,越发显得少年羸弱……可又好像不完全是这样。
风雪越来越大,他依旧稳稳朝前走着,一步未停。
温淼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每次觉得他将要被积雪压弯了腰时,这人却又奇异的稳健,人虽孱弱,腰杆却从未见其有过半点弯度。
少顷,褚希郁微微一顿,似有所感一般,偏头抬眸,于夜风残月之中,遥遥投来一眼。
孤戾,冷寂。
强烈与脆弱交织,生机与暮气的界限混乱不明。
这当真是一种怪异的感觉。
温淼对上那双清艳的眼,下意识后退一步,踩中一块软雪,吱吱作响。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迫使她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撇开视线去查看脚下。
等再抬首,那人却徒留一抹背影。
暮色添寒,望舒照台,
千山载雪,明月薄之。
少年肩领碧华,屹立风雪催星处,一步踏陷,一步悬。
恭喜开文!
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十几万字二十万的中篇,也有可能三十多万,有大纲,还是我爱的救赎文,加油!v前随榜单更,大概隔日也可能隔两日,三日以上超级超级特殊情况会提前请假,v后就稳定啦[红心]感谢宝宝们支持,没有收藏的宝宝麻烦退出时顺手点个收藏啦~( ̄▽ ̄~)~[加油][加油][加油]爱泥萌![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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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