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美人计诱
连晴多日,今日下起了绵绵秋雨。
天气愈见寒凉。
萧袭月打了个冷颤,在宣窗边看了许久雨打芭蕉,连带衣裳都有些发润,鼻腔里满是清冽的雨水气息,混着花草泥土的味道,真切而又不真切。
前世一切犹如一场梦,一场噩梦!唯唯诺诺、为人掏心挖肺的前一生,杀伐报复、阴谋诡计的这一世,就仿佛一场成长。
冬萱正在收拾前些日子太后等人送来的首饰衣裳。
“小姐,这银镯子到底是扔,还是不扔啊?”冬萱可真犯难了,萧袭月一会儿说扔一会儿又不扔的。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真真儿是被这镯子给难住了!!
萧袭月回头一看,可不就是秦誉那日硬塞给她的镯子么,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香鱼便一口接过话。“现在小姐金银首饰多,那物什不值什么银子,还是扔了吧。”
“唉~留着吧,指不定还能配些衣裳。”萧袭月赶紧阻止道。
香鱼笑。
“小姐,我瞧着这手镯正好配今儿个你要穿着进宫那件衣裳,见了太后娘娘,顺道去三皇子那儿转转,瞧瞧他伤好得如何了、关切关切,好歹三皇子也是英雄救美挂的彩。三皇子不喜欢太过穿金戴银的,就带这镯子,定然是最好的,三皇子一见,旁的莺莺燕燕都被比下去不知多少里了。”
“……”萧袭月嗔了香鱼一眼,“就你话最多。”
香鱼笑得越发奸-滑,冬萱却还在犯迷糊不得“要领”。
是有好几日没有见到秦誉那厮了,不知他伤好得如何了。那三箭虽说没有伤及五脏,但在林中折腾那么一夜,流了那么血,若换做旁人只怕半数都已经云归西天了,再剩下那半数,也就是吊着半口气,没死透了,没想到这厮硬是杀了三头狼、又毒杀一头虎,才倒下。
毅力倒是忒好了!都说坏蛋命贱,倒是应他。前世他只会千军万马横扫沙场、无人不闻风丧胆,有那“天下第一枭雄”的名头。通俗点就是天下第一坏蛋。为何坏?后院一堆美人美男,要夺皇帝江山,那还不坏?
不过而今看来,前世他虽有一堆女人,但是膝下却无子,正室之妃一直空缺着,直到秦壑登上帝位,她当上皇后,秦誉放下一切野心,只打算平安度日时,才娶了个女子为正妃,不冷不热的“举案齐眉”。
那会儿……他应当不是没有沾过荤腥儿的雏儿了吧?
萧袭月啪的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刮子!都想些什么呢?!现在是想将军府局势、朝廷局势的时候!那厮的脸再俊俏,也不干她的事,不干她的事!!
萧袭月摇头挥走秦誉那苍蝇一般呜呜绕着脑袋飞的冷峭脸和浅笑,认真思索起羌吴国婚使的事来。
香鱼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略有急色,附耳萧袭月。
“小姐,我方才去账房支银子,看见大小姐穿得美艳艳的,冒雨出府去了。我又打听了一番,好不容易才从大夫人那儿的一个丫鬟处儿打听到,大小姐是进宫去见人。”
“进宫……”萧袭月眯眼,略作思量。萧华嫣能去见什么人?
太子?不,不会是太子。也不可能是秦誉,秦誉属于太子对立派,萧华嫣作为太子证人找秦誉完全行不通,那么……
秦壑?
一想到这个名字,萧袭月浑身都是一震,被他赐死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个男人,她曾陪他演了多年的苦情戏、忠孝戏,过了多少年糟糠日子,那些苦,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下来?他承诺她的恩宠荣华,一辈子不让她再过那样的苦日子。可是,他竟最后亲手赐死了她!任他心爱的女人将她挖眼割舌……
“小姐,你,你怎么了?”香鱼每次看见萧袭月这样的脸色后背都有些发寒又心疼,就像看见一个被溺水的女子,清醒之后,要寻溺她人仇的模样。
萧袭月从上一世那些惨痛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你去准备伞具,我要出门一趟。呵,大姐要使美人计,作妹妹的怎能让她冷冷清清的退场呢。”
萧袭月对着屋檐上那一串串如透明宝珠似的雨水,笑了笑。
下雨天,痛打落水狗的最佳天气。
*
秦誉今冬便年满二十,要出宫另住。秦壑虽排在第五,但三四五皇子年纪相差都不过几个月。秦壑明年三月出宫,而下住在磬翠宫。
“小姐,到了,下轿吧。”
锦绣连忙撑伞、扶帘,萧华嫣让锦绣扶着自己,下轿来。前些日子被抽打的鞭伤还没好,身子更显纤弱,走起路来还有些跛。
萧华嫣尽量端庄优雅,忍着疼。
郑氏已经托了娘家人打点好了磬翠宫的内侍。是以萧华嫣一到,就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大小姐冒雨而来,劳顿了,请殿内坐,五皇子殿下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萧华嫣本不想理睬这卑微的小太监,但想着日后若还要与秦壑暗里来往,定然少不了用这些看似卑贱实则要紧的阉人,于是赏脸的点头笑了笑,显得十分有礼貌,让锦绣赏了银子,忍着腿疼,往殿里走。
磬翠宫正殿装饰得格外精美,虽没有什么奢华大物,却处处精致,三尺宝塔式熏笼袅袅生烟,香气直往人鼻子里、肺里钻!
“好香。”比别处的香薰都好闻。
萧华嫣情不自禁道,说完才看见那殿偏右的地方,书案前正在写字的秦壑。
秦壑穿着不似秦誉那般,老穿深色、让人觉得很冷的色调,秦壑常穿的都是素雅暖色,更为文气。
秦壑闻言抬头,见萧华嫣来,放下笔墨,走上前,挥手屏退了左右宫人,殿中就剩下他们二人!萧华嫣立时有些紧张,想起郑氏那要她把握好分寸,不要越雷池的话,更加紧张了,于是低了低头,在秦壑打量的目光,脸上有些羞赧。
秦壑打量着萧华嫣。自围场之后,便没再见了,算来也有些时日。
前两日郑国公府派来通气儿的人,传消息来说,萧华嫣被萧袭月所陷害,受了忠勇将军狠狠责罚,伤得严重。此番一看,美人双颊显憔悴,精美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似从前那样丰腴,却正好少了那分高贵冷艳,越发的惹人怜惜。虽然皇宫中美人无数,但看见萧华嫣秦壑还是忍不住惊艳。
“殿下身上伤还未愈,怎地就起来书写了。”
“男子汉大丈夫,那点小伤不算什么,躺久了难受,起来书写书写正好。”
萧华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抬手顺了顺耳际的头发,露出一段皓腕,以及还未散去的鞭痕。
秦壑一把捉住萧华嫣迅速往回缩的手,查看那伤痕。
“你竟伤得如此重?!”
萧华嫣使劲缩回手,抬起脸来,未语,眼泪已经盈满眼眶。虽然郑氏有意说让她作楚楚可怜状、勾起秦壑同情心,可萧华嫣现下一想到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却也是真的眼泪花花,心里痛骂着萧袭月,脸上越发凄惨可怜。
“当时华嫣一时糊涂,没有想清楚便为太子殿下作了证,现下举家性命都因为我这鲁莽行为受了难,真真是……”萧华嫣欲言又止,要一个男人心动,放下所有身价去央求是最愚蠢的!架子与底线是如何都要端着的,让他来迎合才是上计。
萧华嫣嘤嘤啜泣,秦壑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此事干系甚大,也不是你作证不作证能够左右,大小姐且放宽心,天大的事还有大将军顶着,定不会独自让你承担。眼下时局已定,短时间内是难以改变,只能等待时机。”
秦誉一番话说得格外模糊,萧华嫣一听,急了。原来娘托的人根本还没有说通秦誉,现下,只有全然靠自己了!
萧华嫣仰起脸,美眸噙满眼泪,却强做坚强,没有落下,可是表情却在竭力的维持坚强、端庄,没有丝毫软弱、乞求的模样。
“华嫣知道五殿下足智多谋,还请五殿下指条明路,华嫣若能安然度过此劫难,他日定倾尽所有以报答殿下之恩!”
萧华嫣说着跪了下去,秦壑连忙去扶,却不想萧华嫣腿跛了、一下子失了平衡,跌到在他臂弯里。
衣衫薄,雨水偏生打湿了,显出些肌肤之色。萧华嫣抬头正对上秦壑近在咫尺的脸……
“殿下……”
声音柔柔,似羽毛扫着人心肝儿。满眼,都是俏生生的美人,活-色-生香……
……
锦绣在殿外焦急的等着,来回踱步。雨势越来越大,也不知里头大小姐进展顺利不顺利。
终于,小半个时辰之后,萧华嫣推开大殿门、冲了出来!也不待她撑伞,直接冲进雨里,上轿子。
“走!快抬我走!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轿子里萧华嫣的声音带着哭腔,锦绣大感事情不妙,连忙举着伞追上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五皇子答应帮咱们了吗?”“……”
锦绣边跟着轿子跑,边撩开轿子的窗帘问,却不想忽然一下子挨了萧华嫣一个耳刮子!
“滚!什么都别问!都滚!!”
锦绣捂着脸,心头不高兴,却也不敢多问。
萧华嫣一身湿透了,躲在轿子里瑟瑟发抖,咬着手帕暗暗流泪。秦壑居然拒绝了!他拒绝了帮她!她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说了,为何他还是不点头……
现在,她只想赶快会将军府去,从这个丢脸的地方赶紧离开!
萧华嫣不知道,宫外,还有一场大戏等着她这个主角!
临出宫前,下轿换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马车行至平京城街道,忽然停下来。萧华嫣饥寒交迫,加之连日心情不好、压抑正好无处泻火,一下子就火了,责骂道:“怎地赶个车都赶不好!将军府拿你这种废物来有何用!”
却听外头车夫结结巴巴、颤颤巍巍的声音——
“大、大大小姐,前头来了恶徒,把街道都堵满了!”
什么??
萧华嫣赶紧掀开帘子,惊诧!街道前头一群穿着布衣补丁的老百姓,凶神恶煞,个个提着烂菜臭鸡蛋,朝他们袭来!
“那个女的就是给太子作伪证的!”
“砸她个臭贼娘!”
“砸!”
“……”
太子秦乾在陈皇后的涉政下,也参与了朝政,以就近的平京划分出部分地区百姓练手,制定政策。
秦乾性子暴戾,施行酷吏政策,各种严刑逼供、苛捐杂税深重,他涉政管辖区的怨声载道,早在暗地里不知咒骂了多少回!这番好不容易太子遭殃,萧华嫣出来“作证”,恐怕又死不成了!怎叫一个让人痛恨了得!
“砸死这坏女人、臭贼娘!”
“……”
骂声一片,一个臭鸡蛋向萧华嫣当头砸来!
☆、第42章 宫外之乱
“你们做什么!退下!!”
锦绣大喝。
“暴民,你们可知道里头坐的是谁?里头坐的可是忠勇将军府嫡女千金、国公府的亲外孙!你们是吃了豹子胆找死吗……啊——”
一个烂了蛆虫的南瓜当头砸在锦绣脑门上,随后那黑脸大汉喝道——
“砸的就是她!”
“对,砸的就是她!”
“砸死臭贼娘……”
“……”
萧华嫣连连挨了好几篮烂菜叶,连同臭鸡蛋、雨水,谩骂她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华嫣惊慌失措,让车夫赶紧驾车冲过去。
“大小姐,这,这硬闯会伤到人的,要是碾死人……”
说话间萧华嫣又挨了两个臭鸡蛋,恐惧之中反生出些胆来!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你不赶,便是想让小姐我被这些卑贱的暴民砸死吗!”
说着,萧华嫣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飞快跑起来,萧华嫣又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飞驰起来,直冲进人群!
萧华嫣咬牙切齿的喊着——“你们不让,我就碾死你们!!”
“让开,快让开!”
“臭贼娘疯了!”
“果然不是好东西……”
不小心没让得开的人,被马蹄践踏过去,不知生死!谩骂之声愈盛!暴民赶上去重新堵住萧华嫣去路,将马车掀翻!
萧华嫣被拉扯下来,烂菜臭鸡蛋一阵狠砸!
砸的都是些轻的物什,不会造成重伤,却足够让人恶心。
“救命……啊!!你们这些该死的恶徒,放开我……”
萧华嫣拼死挣扎,却怎么也逃不了。雨水越大,一切简直如同噩梦!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
爹,娘……
正这时,突然一声娇喝,所有百姓都停下手来。
“住手!!”
萧华嫣听到这两个字,如同濒死的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当她透过大雨看见那站在马车车辕上,撑着纸伞、穿着华服的萧袭月时,只恨不得干脆溺死算了!!
“萧,袭,月……”萧华嫣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在雨里格外微弱、狼狈。怎么就在这个时候遇见了她!!这番光景,比死还难受上千倍!
萧袭月下车来,撑着有七十二根骨的油纸伞,罗裙素裹,俨然美人,步步走近,直到萧华嫣跟前。
暴民里有些人认出萧袭月来。
“她就是太后的义女,上回把城外的那些兄弟都安置妥帖了。”
“原来她就是那个菩萨心肠的姑娘?”
“谁说的这臭贼娘是平京第一美人,萧四小姐比这人面兽心的臭贼娘美多了!”
“就是……”
萧华嫣趴在地上,满身泥水臭鸡蛋,狼狈的仰着头看萧袭月,雨水把她双颊冲得发白。
上一世,萧袭月被她设计陷害与秦誉通-奸,成了北齐后宫第一淫-妇,受尽人唾弃辱骂,当她被打断了双腿,一身血淋淋的趴在她脚边,求她放过自己的孩子,她一脚踩在她手指上,说了两个字——“好啊”。可萧华嫣还是残忍的怂恿皇帝将她儿子以野种之名沉潭,以绝后患。
而今,她也让她尝尝这让人唾弃、生不如死的滋味!
萧华嫣看着萧袭月心头大恨,却无奈全身无力,已几近晕眩,身后的暴民还在砸她,只得抓着萧袭月的裙裾……现下,也只有她能赶走这帮暴民。
萧袭月对上萧华嫣的眼神,嘴角染上一丝笑,蹲下来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来,给萧华嫣擦了擦脸。
“这不是大姐么?怎地成这个模样了。你可是最看不起脏兮兮的人、最是爱洁净。”
她在嘲笑她!萧华嫣猛地放开拉着萧袭月干净裙裾的手,拍在水坑里溅起一阵水花,颤抖抖的嘴唇几欲咬出血来!嘶哑的喉咙发出充满恨意而又带着哭腔、几近崩溃的边缘——“滚……萧袭月……你给我滚……”
萧袭月唇角的笑却越发甜了,从怀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为首的那百姓。“大伙儿别再砸我大姐了,她只是一时糊涂,此番挨了教训以后定然会改过自新、明辨是非的。这些银子没几个钱,快拿去给受伤的百姓治治吧,多的添置些衣裳,好过秋冬。”
萧华嫣要出现在这儿的消息是她让前些日子那帮暴民放的,这些百姓本来生活疾苦,若受了伤,抓药也要花钱,便当作补偿。
“哎呀,这,这怎么好。萧四小姐,你是你,这臭贼娘是臭贼娘,我们都听兄弟们说了,上回去狩猎,这臭贼娘还张口污蔑你故意起迟、耽误圣驾,今天我们也帮你报仇!”
“是啊!”
萧袭月又劝慰了几句,这群愤怒的百姓才终于放弃,收了银子。萧袭月让他们赶紧走,雨也这么大,逗留久了终归不好。
可就在这群百姓打算离开的当儿,忽然后头传来铿锵的马蹄声,噼里啪啦似有一队人!
“让开!”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将军府千金!”
“抓起来!”
突然杀来了一队骑马的侍卫!约莫一二十人!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浅色的宫装,骑在高头大马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轮廓,刚毅的下巴滴着水滴,双眸如火盯着萧袭月!
来人正是秦壑!
秦壑狠狠一勒马缰,马儿一扬前蹄、高声嘶鸣。近在咫尺,萧袭月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来人,把萧四小姐抓起来!”
秦壑咬牙道,盯着萧袭月满眼都是怒火、鄙夷。
一看见这张脸,她就打从心底里恶心、愤怒!
“你凭什么抓我!”
秦壑翻身下马,把一身狼狈的萧华嫣从地上抱起来。萧华嫣对上秦壑略带怜悯的脸和眼睛,泪如雨下,仿佛天大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哭诉的港湾,埋在秦壑的臂弯里嘤嘤啜泣。
“五殿下……你……终于来了,华嫣等了好久……”
“哪里疼,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萧华嫣摇头,泣不成声。
秦壑回头瞪着萧袭月,鄙视、愤怒:“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她到底是你姐姐、是你亲人!我道你目光清亮、心怀宽广,没想到你的心肠怎地如此歹毒?”这些暴民显然是得了消息故意在这儿堵着的,除了这女人,还能有谁?
萧袭月一震!这句话,上辈子秦壑说过的话中,只有这一句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嫣儿可是你亲姐姐,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如不是嫣儿求情,你以为朕会让你活到今日?’“陛下是最心疼嫣皇后的,萧娘娘你日日咒骂皇后,皇后娘娘怎么受得住呢……’
“不管做错什么事?呵——她要纳我命,我若还感恩戴德,我才是傻子白痴!”
“哼,她若要纳你的命,你还会站在这儿好好的?”
多么相似的话!上一世,他也是如此跟她说!‘嫣儿若想害你,你还会这般锦衣玉食的稳坐在凤翔宫吗?’一句话,她还能如何辩解?等被害死,用自己的尸体证明萧华嫣是真要害她?
可笑!
这辈子,休想再利用感情来伤害她,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秦壑被萧袭月阴沉的脸、满是恨意的眼睛震了震。这个女人不知为何,一直都恨着自己。只听萧袭月道:
“一双狗男女!”老天睁着眼睛看着呢,报应迟早会找上门!
秦壑怔了一怔,万万没想到萧袭月会说出这句话。萧袭月提裙子上马车,“回府!”
马车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响起来,溅起一阵水花、洒在秦壑袍裾上。秦壑这才回过神来,对属下怒喝道——
“拦住马车,把萧袭月抓到本殿跟前来!”
狗男女?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他们是狗男女!!
马车一阵颠簸,萧袭月哪里敌得过带刀侍卫,被拉下来!
“好大的胆子,我是太后义女,你们敢抓我,不想活了吗?”
秦壑讥诮,已经抱着萧华嫣站到了她跟前。
“你无封号无品阶,我五皇子还抓不了你这个恶毒女子了?!”
秦壑看似文气,但一旦真正发怒,冷酷无情,不到南墙绝不回头!萧袭月十分了解。
“给你大姐道歉,我便放了你。”
雨水打湿了萧袭月的的头发、衣裳,被侍卫架着,与抱着萧华嫣的秦壑对峙。前世三个纠缠至死的人,这一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时的局面。
萧袭月紧咬着牙关,心头恨意几欲喷薄而出,接着仰天大笑起来,笑罢,盯着秦壑一字一句道:
“五皇子殿下,你以为你这是英雄?呵呵,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也就如此了!!”
秦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着萧袭月倔强、阴寒的目光,胸口起伏得愈加明显。在皇家什么不能忍?还从没有人将他气到如此极致!可她确实是太后义女,眼下还有督案使的职责,抓她显然不明智。
就在这僵持之时,秦壑怀里的萧华嫣,瑟瑟发抖的仰起脸儿来,仰视着秦誉,“殿下……四妹只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我吃些苦头、挨些唾骂……不碍事……”
萧华嫣说着,那唇上被划破的小口子渗出点点血迹,秦壑目光中闪过怜悯,越发坚定了要给点颜色给萧袭月看看,就算不能实质性的伤害,关一夜吓唬吓唬,也算替萧华嫣讨一些公道。
“萧袭月聚众捣乱。来人,把萧袭月押去大牢!”
“是!!”
萧华嫣盯着萧袭月的眼角闪过一丝畅快。只恨不能她死在牢里!
突然,一个冷峭的男人声音划破雨声而来,所有纷乱嘈杂戛然而止,只剩下这个男人低沉迂回的嗓音——
“谁敢抓本殿的姑姑?好大的胆子……”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不敢挑衅轻视。
一辆极上乘的檀木雕花的马车,轱辘轱辘的缓缓驶近,熏香丝丝缭绕,从马车珠帘里溢出来,同雨雾交织在一起。
好香。
萧华嫣也闻到了香味,闻起来,竟是比秦壑殿中那香还要复杂的香味,复杂,而又格外好闻。
“三哥怎么也来了。”秦壑声音冷沉了几分。太子杀手足一案,虽然他不知详细如何,但必然与他这三哥撇不清关系!太子虽性子残暴,但也不会突然一下子射杀他们两人。秦誉,别人眼中看似最纵-情-酒-色的男子,实际上只怕是最可怕的人!
萧袭月也十分意外秦誉会出现。
隐隐听见马车里有酌酒入玉杯的水响声,在这番剑拔弩张中显得优雅潇洒和格外突兀。
“太后祖母在懿宁宫中等候姑姑多时,不见人来,实在担心得紧,便让侄儿亲自出宫来寻,没想到遇到这番情景。”说这一番话,秦誉始终没有现身,最后修长的手撩开帘子一角,“萧姑姑快上来吧,莫让太后等急了。”
高太后之旨,几人敢违抗?
秦壑当然也不敢,就算心下大为怀疑,但也不敢真的“忤逆”。
萧袭月根本不想再多看秦壑与萧华嫣这对狗男女一眼,除了不屑和厌恶,再也没有一丝心痛!
萧袭月提着裙子上马车,珠帘里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摊着掌心,纹理清晰而泛着点熏香的味道。
萧袭月略作了犹豫,把手放在那大掌手心,一股力量一下子把她拉进马车去。
马车轱辘轱辘往皇宫的方向去,只留下一点残留在雨雾中的檀香,还有那仿佛还在的娇俏少女背影。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五殿下……我好冷……”
秦壑望着萧袭月同秦誉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萧华嫣忍不住开口提醒,心头的惊疑、恐慌越发加深。方才萧袭月把手放在秦誉掌心时,秦壑抱着她的双臂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呼吸了重了一分。更可怕的,是她从秦壑的眼睛里看见的好奇。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的开始,便是好奇!
萧华嫣任秦壑将她抱回宫中叫太医来诊治,一直闷闷不说话,心头有种恐惧、心惊,在蔓延……
*
车轮轱辘轱辘的,马车四周帘子放得紧,里头光线略昏暗。
萧袭月衣裳打湿了,现下贴在身子上湿哒哒的又重又冷。自从上马车之后,秦誉就闭目养神,也不理她。
这厮也是奇怪,明明是特意来救她的,救了之后却有故意摆个冷脸子,让人想说个“谢”字都没了那心情。
“三皇子这是在故作深沉?”
秦誉终于缓缓睁开眼,凉凉的目光落在萧袭月身上,染了几分戏谑。
“萧小四,你就不能安静的让爷休息一下么。”
不知哪个角落里飘来一丝儿风,吹得萧袭月一个抖擞。萧袭月感觉身子一凉,正见秦誉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衣服被打湿了,贴身勾勒出女子美好的曲线,凹凹凸凸的,这昏暗的光线里越加显得暧-昧。
方才萧袭月还没觉得,现下不自觉生出几分不自在。
秦誉的目光最后落在萧袭月的胸口上,勾唇,抿嘴,笑。
“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不错,胖了。”
萧袭月连忙侧过身子,袖子掩了掩胸口。说胖就胖,盯着她胸口说是哪般?
秦誉见她微窘的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惹得萧袭月一恼,斜眼瞪他!也在他身上逡巡一遭,落在腰带下几寸,“三皇子重伤初愈,恐怕是瘦了。”
秦誉冷脸皱眉。
她不甘示弱的笑意不改。
秦誉一把拽过萧袭月,拉近怀里!萧袭月不敢大声惊扰外头的车夫,低低的惊哼了一声,接着便耳朵边儿上一阵灼热酥麻,有唇轻轻呵来气,低低道:“瘦没瘦,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袭月连忙从青玉怀里跳出来,瞪。
“三皇子的圣贤书究竟是如何读的,怎地三言两语都扯上腌臜话。”
秦誉却是身子往后倾了一倾,靠在虎皮软垫上,“与旁人谈得当然是圣贤之言,不过与喜欢的女人,不说些腌臜话,如何能让你脸红心跳呢?你说是不是,萧小四。”
“我是你姑姑!”萧袭月义正言辞。
“我满园子跑的时候,你还在吃奶。”秦誉也颇认真道,“再说你与我也并没有血缘关系。”
“……”要比老,她上辈子还活了大几十呢,不过……现下这副身子和年纪,确实比他小上五六岁。
“上车这么久了,都不行动。快把衣裳脱了。”
萧袭月捂胸怒瞪,“你是禽-兽吗?满脑子都是……”
秦誉挑眉,“我是说……脱了,换你旁边那套。太后最不喜欢脏兮兮的,你这样去懿宁宫,只怕谭嬷嬷都不会放你进去”
萧袭月这才发现旁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脸上一臊。额……竟是她会错他意了……
一次性多说几个字会死么?
秦誉闭着眼睛,萧袭月也没办法,去懿宁宫还得走一会儿,湿着身子终究不是办法,在宫外耽搁一阵,再专程找地方换衣服就太费时间。于是背对着秦誉,快速的脱下湿衣服、换上。
想来秦誉虽不如别的文人雅客皇子们那般看似正直,但终究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做出那等偷窥之事。
马车摇摇晃晃,萧袭月宽衣-解带,换那套赶紧的衣裳。
秦誉闭上的眼睛睁开,静静瞧着眼前女子光滑洁白的裸-背,青丝在腰间摇曳着,格外动人。反正以后都要跟他,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萧袭月换好转过身来,秦誉果然还在闭目养神。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秦誉睁开眼睛,嘴角对着萧袭月勾起一丝笑意,看得萧袭月有些疑惑又不知到底如何了。
秦誉把萧袭月送到懿宁宫,也没有进去请安,直接返回了。
今天的秦誉有些凉凉的,似乎不太有精神?萧袭月下马车,被外头一股子阴湿之气凉得一颤抖,才猛地想起。秦誉有畏寒之症,这突然降温、下雨,又加之受了箭伤未愈,若能好才怪!这种天气,他不应该出来淋雨的!可是却大老远的从沁阳宫出来接她,想来是得了眼线的报告来特意救她的。
怪不得,想来不熏香的他,也点了熏笼,是掩住他身上的药味的吧。
萧袭月正想回头问问秦誉身子如何、说上个谢谢,却见那大马车轱辘轱辘的已经走远了。
谭嬷嬷正好看见萧袭月,笑吟吟的撑着伞走过来。经过几回相处,他对萧袭月生出些好感来。懿宁宫中虽然少不得些皇子公主时常来请安走动,但是总觉得生硬、冷清,看见萧袭月来,心头也添了些热闹。
“萧四姑娘,快进去吧,太后娘娘在偏殿里逗鸟,过不了多会儿就会来正殿。”
萧袭月应了声,跟谭嬷嬷一道进去。
……
*
萧袭月从宫里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夜幕。路上见一辆有些宫廷风格的马车擦肩而过,那赶车的人有些眼熟,似是秦壑身边的太监。
定是秦壑派人送萧华嫣回府的。
萧袭月刚回香竹园,便闻见里头飘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儿!跟高太后一番周旋着实费神,虽然太后赐了糕点,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吃多少?所以现下真是饿得紧,连忙进去,正好看见香鱼把一碗热气儿腾腾的羹汤放在桌上。
“小姐快来尝尝,我估摸着你该回来了,就让厨房烧了一碗鹿筋汤,多放了姜片,天儿阴湿,正好驱寒。”
“好香鱼,我正饿得紧。”
萧袭月正喝着,香鱼附耳低声道:“小姐,我这几日按你的吩咐仔细着四夫人的动作,今个儿果不其然看见她屋子里的丫头,趁大小姐不在,偷偷潜进了屋子……”
“做了什么?”
“好像是换掉了一瓶儿药膏。那药膏,我瞧着像是前些日子大夫人从国公府带回来的,给大小姐祛疤的灵药。一瓶就要好几十两银子,贵得紧!”
萧袭月点头了然。果然没猜错。田氏已闹了好几日,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萧云开已是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细察下去,只能压着、过些日子再说。田氏明面儿上要不到公道,暗地里放阴招也是人之常情。
……
此时,暖颐园。
萧华嫣在秦壑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洗去满身污臭,才被秦壑派人送回了府。秦壑确实是个很细心的男子,处处都替她考虑得仔细,送她回来得那些人定是得了他叮嘱,没有乱说一个字,是以白日里她狼狈的事,还没有传开。
萧袭月!她真是恨不能把她撕碎了扔去喂野狗!
萧华嫣把今日一番遭遇告诉了郑氏,郑氏心疼不已,!可是这个节骨儿眼上,却偏偏又奈何不得萧袭月,只能忍着。
“嫣儿,当年你外祖母忍了五年才扳倒正室,让你外祖父破例将她升为正室,才得娘亲和你这般嫡系风光,可见忍之一字,是多么重要。现在正是咱们该咬牙忍耐的时候,再难忍,也要忍住。”
郑氏安慰道。萧华嫣双眼含泪,眼睛里满是憎恨。
“萧袭月萧袭月,怎么要取她一条贱命就这么难!”萧华嫣咬唇,有些灰心,“娘,五皇子殿下虽然救了我,却还是没有答应帮咱们。皇后那边儿已经将爹爹逼急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呐!”
郑氏慈祥和善的脸上乌云密布,有些沉重,略思量了一会儿,道,“五皇子既然送你回来、也替你出了头,就不能说是完全拒绝了咱们,再等等看,过两日,你在去谢谢他救命之恩,或许还有希望。”
萧华嫣点头,脑海里却想起秦壑望着萧袭月马车走远的情形,心里头堵得慌。
郑氏对丫鬟尘雪吩咐道:“去把药膏拿来给小姐抹上。”说完,又回头抚着萧华嫣的长发、脸儿,心疼——
“华嫣啊,你可是娘宝贝了十多年的心肝儿,如此完美,定然不能落了疤。论学识论美貌论家室,平京城里,有几家女子比得过我的嫣儿。”
萧华嫣听了安慰,勉强的扯出个笑意,退了外裳,让丫鬟给自己上药。郑氏因着婴儿枯骨那事,还要去杜老夫人那里一趟,便先走了。
尘雪给萧华嫣上着药。
“嘶……”萧华嫣吃痛。
“小姐怎么了?”
萧华嫣仔细感觉了下。
“没什么,可能是身子乏了,感觉药上身上有些刺刺的,不过不碍事,现下感觉又没有什么了。”
☆、第43章 松柏院子
几日来,大雨将北齐皇宫的各宫各殿都清洗了一遍,而那些从犄角旮旯里渗透出来的肮脏与怨气,却并没有被雨洗净,无形的压迫着人的喉咙和心肺。太阳已隐隐透出阳光,可凤翔宫上空却仍旧乌云攒动,暗暗翻滚在陈皇后的寝殿之上。
龙凤金纹茶杯“哐啷”一声被摔了个米分碎,砸在头发花白的章太师面前。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章太师连忙告罪。
陈皇后一挥凤袍,平日里对着文帝时的柔媚眼神此刻锋利如箭,妩媚与狠戾融合一身!
“本宫让你回去着急大臣想对策,想了这么多日,章太师就给本宫一个‘按兵不动’?本宫看你是太师之位当太久,位子坐腻了!”
章居厚满额头冷汗,连忙跪地请饶命。
“娘娘息怒,老臣虽曾与萧老将军有同师之谊,但是这些日老臣送与去将军府的拜访贴均无回信。萧将军态度模糊,显然暂时并没有力挺太子到底之决心,眼下萧将军承受压力大,老臣猜想他定然早晚会归顺过来。”
猜想猜想,都是猜想!陈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太子是清白的,那就捏造些证据!让刑部查到!”陈皇后目光如炬。
“这个办法老臣也想过,只是无奈太后派了萧府四小姐萧袭月督案,那丫头虽年仅十四五,却精明非常,老臣几番派人设计都在她的协助下被刑部识破,眼下只有拖延时间,等待太后安插在刑部的官吏注意力疲软,咱们在伺机行动!”
陈皇后一听还要等,怒不可遏,盯了一眼下面的老匹夫花白的鬓发,却心头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虽然算不上好计策,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文帝虽然性子软弱,但此番也算触碰到了逆鳞,他原本就不太喜欢乾儿,这回又有太后在背后支撑,要让步并不太可能。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是以,她才一直对秦壑格外照拂。
当年,兆妃深陷巫蛊之案,重刑垂死,是她帮兆妃除了污名。她本要将兆妃暗地谋害,把秦壑过继到自己膝下,但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未免有养虎为患的风险。
秦壑是个孝子,只要兆妃一日在她手里,她就不怕他敢轻易反抗。当时也只愿秦乾能够随着年纪增长而改些性子。而今看来,都是痴心妄想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人!
陈皇后让章太师下去,写了封密信传入太子府。
秦乾早已年过二十,是以按照北齐的皇家规矩,住在宫外太子府。
自从围场回来之后,秦乾便被一直软禁在府中与世隔绝,接到陈皇后秘密来信急忙打开来看。先是眉头皱了一皱,眯着戾气不改的眸子略作了二三思量,勾了勾唇。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秦乾背后传来。
“太子殿下,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太子妃章婉素挺着微显的肚子从里头出来。秦乾一把将信纸叠好,往袖子里一放,冷道:“没什么。”
章婉素端了参茶上前:“这是臣妾亲自为殿下熬的,殿下近日来夜不安枕,臣妾甚是担忧。”
“好了好了,就放这儿吧!”秦乾有些不耐烦,“你下去吧,别老走来走去的让我更烦,对你身子也不好,怀着身孕,怎还不自觉。”说着将章婉素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因为怀着身孕,章婉素头上除了凤簪,没有多余的繁复饰物,衣着宽松肥大,腰身也粗,脸上未施米分黛,不如怀孕前那么精致。
章婉素性格温软,在秦乾直勾勾的打量下羞赧的低下头,却不知道,她夫君此刻虽看着她,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脸——萧华嫣!
方才陈皇后的密信上写的,便是让他废太子妃,暗地里通气萧云开,以太子妃位给萧华嫣为引诱计策,若能成功,那也便是因祸得福。
萧云开要立场暧-昧不清?他们就给他利诱!
陈皇后早前便有将萧华嫣纳入羽下,使得萧云开归顺的想法,只是还没有完全确定,且这么快施行。
章婉素是章太师之女,也不是能马上废黜的。但而今章太师年老,已不如从前那般中用,想了这么久的计策也没想出个真正有效的。眼太子若倒下,章婉素也跑不了,连带他的乌纱都会被太后一派端了。若是为了保住秦乾太子之位,而牺牲自己女儿的妃位,量他也无话可说!
秦乾将章婉素与脑海里萧华嫣的倩影对比一番,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大肚子女人索然无趣,与萧华嫣的精致美艳一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章婉素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秦乾如今一看,直觉萧华嫣比这章婉素真不知美多了多少,越发想要得到萧华嫣。
秦乾叫婢女笔墨伺候,写了封书信,用糯米浆密封好。
“五日后是将军府杜老夫人寿辰,本殿现在被软禁出去不得。父皇特许你出府的权力,你便替我前去送上贺礼,顺带将这封信秘密的交给萧将军。”
章婉素有些意外。秦乾向来不让她帮忙,说她除了针线女工,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好。是以听了这一番嘱托,心里生出些同生共死的感情来,很是感动。
“殿下放心,婉素就算拼了一死,也要将信送到将军手中。”
章婉素小心的接过信,如同捧着能就自己夫君的圣令一般虔诚小心,薄薄的一叠,虽拿在手中,却并看不见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就像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没有看明白他此刻的心思。
*
自上回宫外那雨中混乱之后,已过数日,不知秦誉那厮身子如何了。萧袭月趁着同刑部官员一同进宫向文帝禀告案情之后,去了一趟沁阳宫。
皇后指定的督案人员是名四品文官,而她的身份就稍显特殊,太后指定,且又有义女的身份在,那地位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但终归是不可得罪、很是要紧。
殿上由刑部大人禀明了进展,她也并未多开口什么。到底现在这个身份还是十几岁的女娃,说话还是欠分量,这些事乐得旁人来做。
刚到沁阳宫里,便见殿旁一角的花园子里有三个美人在谈论是非、小声咬耳朵,大约从刚从秦誉的殿里出来的。
萧袭月本无心听那些闲言碎语,可无奈耳朵自己没有张塞子,那娇声软嗓说的话儿,直往耳朵里钻。
“银儿姐,我道是只有我一人没有得到过殿下临幸,遭了殿下嫌弃,没想到你们都……”
另一美人哀叹。
“原本我也是你那么想的,一直不敢说出来只怕被人笑话,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一样……”
“若说出去我们进沁阳宫一载,还是处子,只怕被人谈弄是非、耻笑一辈子……”
“千万别说!三殿下那般要面子的刚强男子,若咱们把他不举的秘密透露出去……”
那美人的话没有说完便自己把自己吓没了声儿,只听见那一角传来几个美人因为惊恐而混乱的呼吸声,高高低低的,个个吓得不轻。
想想秦誉的脾性,那后果确然是恐怖。
末了,一美人道:“这可是不得了的秘密,万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其余美人纷纷嗯声赞同,默默鸟兽散,可刚从小园子散出来就和路过的萧袭月正对上……
三美人惊!
萧袭月挖了挖耳朵……
她真不是故意当那第四个人的。天地良心。
几美人结结巴巴的问候了一声“萧姑娘好”之类的话,便忐忑的彻底散了。
萧袭月往里头走,边走边思量着。原来她竟是猜对了?前世他膝下无子的真相,其实是他果真不举?
那么说,那一夜他军营中野兽发狂一般撕裂了她衣裳要强-暴,进行了一半突然停下来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工具”没有准备好,而并不是良心发现?
没想到,生死两世,如今才发现了真相。
萧袭月勾了勾唇,忍不住发笑。
耀武扬威?冷酷甩脸?脾气霸道?扔他个“不举”二字,刹那便灭尽他全部威风!
萧袭月想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唇角的弧度弯得越发明显了。啧啧啧,三皇子啊三皇子,那么大院子美人,无福消受,真真儿可怜唷……
萧袭月进去时,正碰见秦誉与另一貌美的男子在榻上下棋。秦誉今日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的袍子,难得不是那冷冷深色。侧面英挺非常,一缕长发落在脖颈间,随着他举棋落子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这男人竟然也有如此书卷气的时候?怎么都觉得他该是裹在黑色里,左手提着酒坛子,右手搂着美人,冷冷的睥睨众生,谁也奈何不得他的样子。
秦誉见萧袭月来了,挥手让人撤去棋盘,让那男子下去。
萧袭月见着那陪他下棋的美男下去,心说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前世曾闻秦誉不光有美人无数,还有男宠若干,想来是不举,不得已而为之。
秦誉略带邪气的眉毛挑了挑,不太高兴:“萧姑姑何以用这般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怜悯他?
“从前不知你有这么多苦楚,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秦誉不解,“什么误会?”
萧袭月也不再多解释了,说穿了未免太拂面子,便转移话题。
“三皇子近来身子可好些?”
秦誉如何看不出来她是有意转移话题。
“身子已大好,御医说再吃上一会子药汤,就不必再服药了。”
“那便好,围场一行多亏你相救,不然我大概也没有命再回来。”萧袭月说着语气忍不住沉了一分。她得想办法弄到一些护卫来,眼下明面上暂时没有人敢动她,但若再遇到围场那般绝境刺杀,恐怕不好。
“你是来道谢的?”
萧袭月默认,说了谢。
秦誉捋了捋宽袖,坐下,立刻有丫鬟上前来泡茶。茶香气四散,充满整个屋殿。秦誉长指一夹玉杯一抿,又放下了杯子,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谢完了?”
“谢完了。”
“那好,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你误会了什么了!”那眼神看得他浑身毛刺儿,定然不是误会了什么好的。
萧袭月不想这厮如此执着,后悔不该提起,现下同他上了一条贼船,惹真惹恼了他,便不好。有着前世那几十年的经历,她当然知道,男人有两点东西不能打击。一个是银子,一个是那方面。□□羞涩,比囊中羞涩更让人接受不了。囊中羞涩可以挣,□□羞涩那可是天生的缺陷,况且他还是多年陈疾,估摸着是治不好的顽疾。宫中阴谋四现,被别的人下毒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萧小四,别在用你那小眼神儿看着本殿了。”
“……”
秦誉见萧袭月不说,也放弃追究,今日他心情好。
“知道误会了我对不住我,往后听话些、少使性子,本殿便不计较你。”秦誉只当是误会他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却不想她从一路来这殿里到现在,脑子里已经将他可怜了不知多少遍。
萧袭月一听秦誉这么说,只当是他承认了。
秦誉话不多,萧袭月来道了谢也没有多余的话聊,把对太后禀告的话与他说了一回,将军府中萧云开的大概动向说了一说。
秦誉皱着思量了半晌,严肃道:
“秦乾的动作我倒并不担忧,若他有那本事翻案,就不会等到现在还揪着你大姐不放,倒是有一个人,恐怕会生变数……”
萧袭月知道秦誉说的谁。萧华嫣进宫找秦壑,意图已经显而易见。若秦壑这次挺身站在太子和萧华嫣那边,最后对他们真正造成麻烦的,怕是秦壑!
秦壑之城府,萧袭月再清楚不过。眼下他羽翼未丰,还没有完全赢得陈皇后信任,就算太子倒下,也未必就会得到陈皇后的大力扶持,这些年来,他虽然故意隐藏智谋,但还是会显露出一些,陈皇后并不傻,如果没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不会轻易涉险。
这回,如果秦壑出手,恐怕不容易得手。秦誉,秦壑,前世最大的两个敌人,这辈子看来也是早晚要对上的。
只是,这一世,她已经不按照从前的轨迹行事,许多东西也变了,不知道最后败的会是谁?成王败寇,最后被凌迟的人,是不是真的命中注定?这一世,她不希望面前这个男人那般惨死。他值得更好的结局。
萧袭月心头思绪万分,思量到最后才发觉自己实在想太多。别人的命运如何她操控不了,她只能努力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在委委屈屈的背负骂名,惨死潭底!
……
“萧姑姑,外头秋高气爽,可否愿陪侄儿出去散步走走?”
秦誉问的语气很是平和,脸上满是引-诱之色。
萧袭月想着现下回将军府,除了听田氏时不时的哭嚎,也是无事可做。
“甚好。”
秦誉不太喜欢花红柳绿,是以沁阳宫里花儿种得不如别处多,大多是四季常青树,松柏较多,园中松针落了一地,不远处野菊花传来淡淡的带苦味的清香。
“这园子如何?”秦誉问道。这可都是他亲自设计,亲自种的。
萧袭月四下扫了一眼,真心的点头称赞。
“大气中不乏精致,虽比不得别处园子的娇贵,却多了别具一格的桀骜阳刚之气。”
这伶牙俐齿的小老虎,还是有眼光的嘛!秦誉听了萧袭月得“奉承”,忍不住得意的弯了唇角染了笑。
他便是以此园表明自己纵-情-酒-色下的本心,不屈不挠、不惧风霜雨雪!终有一天,他要实现所想,就如同这松柏,在这宫中傲世而立、万古永青!从十二岁开始,他一直亲力亲为打理这园子,一手一脚甚是仔细,而今已八年了。秦誉心里时常以这园子自比。
秦誉正想着,却听——
“只可惜占地太小,便成了本该大气粗犷的松柏园的软肋,就像是一条断了腿的小狼狗,憋憋屈屈的窝在这个小地方。松柏还是应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方才可睥睨天下!”
“……”断腿的狼狗,还有个“小”字……
萧袭月也喜欢园林,正用附和自己见识的语气通俗描绘着,却见秦誉脸上乌云密布,双眼似乎要喷出火、闪出电来!
萧袭月一时不解。
“三皇子这是生气了?可是袭月说错了?”
秦誉脸色不好看,却也知道萧袭月说的是实话。松柏比别的花草大许多,同样的面积而言,就显得小了。可是皇宫之中,他现下的身份不适合太张扬。本是想领了她来分享自己从小到大的秘密园地,却不想得了个这评价。
萧袭月只见秦誉脸黑了半晌,说了一句话:
“狼便狼,为什么还要加个‘狗’字!‘小’字也很不恰当!”若现在说他一直以此园自比,岂不遭她耻笑?是以,只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
萧袭月一听此言,摸不透秦誉为何突然生气。若个园子都讨论不得,那以后还谈什么“狼-狈为-奸”。
接下来,秦誉突然恢复成了平日那冷冷的模样,萧袭月站在他身旁总觉得四下里了老有冷飕飕的风往她身上吹!不过没吹过会儿,秦誉便托词乏了,把她撵出了沁阳宫。
*
萧袭月刚回将军府,便被一群人截住去路!正是郑氏带了小厮丫鬟等一干主仆,十来人,气势汹汹。
郑氏脸上总是和善宽厚的表情荡然无存,眼睛狠戾如沉重尸骨的寒潭!
“袭月,你快把解药交出来吧,否则,大娘这次可是真生气了……”那话饱含着前所未有的阴狠威胁,声音不大,却格外慑人。
“解药?”萧袭月却并不怕她要吃人的模样,“我不知道大娘在说什么呢。府上有谁中毒了?”
陈妈妈尖声骂道:“不知道?大小姐的鞭伤愈合得好好得,却突然溃烂!不是中毒是什么!你心肠真是太歹毒,竟然想赶尽杀绝!将军已经派人彻查了,一会儿定叫你血债血偿!”
郑氏扬手,让陈妈妈住嘴,上前一步,凑近萧袭月耳边低声道:
“你若不把解药交出来,我便在你娘身上划上同样的口子!”
萧袭月一惊。娘亲?娘亲不是早就死了么。
☆、第44章 黑牢救助
面对郑氏的威胁,萧袭月只是一瞬的惊疑,便平静如初,亦是低声在郑氏耳边道:“与其在这儿无凭无据的怀疑我,不如回去仔细想想自己干的那些腌臜事,找出真正放毒的凶手是谁。”
郑氏皱眉,脸上竭力维持的平静几欲绷不住。
“当真不是你?”
萧袭月冷笑一声:“看来大娘是觉得对我做过的恶事最多。不然也不会我才刚回府,就带着一大帮人来拿我问罪。”
郑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现在也没工夫与她较量。其实,她心里也怀疑着一个人,田氏,不过田氏向来都是嘴上功夫厉害,没有实质动过手。她无根无基,按理说根本没有那个胆敢与她叫板!不然也不会依附她这些年,干受利用。
“袭月,你娘亲在后园里凄惨度日,你竟然还安安稳稳的住在香竹园里锦衣玉食,说出去只怕坏了名声,太后娘娘也会觉得丢脸。”
郑氏嘲讽完,便急匆匆的领着一队人赶去田氏的地方。若真是那女人把嫣儿害得那般惨,别说她儿子,她连她一块儿办了!
……
萧袭月一路回到香竹园,心里一直想着方才郑氏说的关于她娘亲的话。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娘亲在她三岁的时候,染了瘟病,八岁的时候去了世。难道,这重活一世,在她十二岁之前的事也改变了?
刚走到香竹园外,香鱼便焦急的迎上来,急忙拉住萧袭月。
“小姐小姐,你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老爷在里头要拿你问罪呢!”
“拿我问什么罪?”
“大小姐浑身伤口溃烂,疼得血泪相和流、好不凄惨,整个暖颐园都是她喊疼哭声。”
看来田氏这药下得可真是有够狠的。
“毒不是我下的,若我躲了,岂不是自己认罪了。”
“话虽然如此,可……可现在老爷在里头已经发了火,只怕不会听你那么多解释。”
发火?还就他萧云开一个人有火了?
“呵,我倒要看看,他的火有多大!”萧袭月抬腿就往里走,三两步走进屋。
萧云开确实火大!连日来朝中、家中处处不顺心,在朝中缩头缩尾、被陈皇后步步紧逼,回家里,自己宝贝女儿竟然被人下毒,全身伤口溃烂!
那鞭子是因为萧袭月逼她打的,这事很可能跟她有关系!
萧袭月进屋便见一地都是摔碎的茶杯瓷器,冷笑一声:“爹爹这是想给女儿添置新家具了?朝廷的事忙完了还要费心费力的来砸我屋子中的物件,真是难为了您那双最擅长杀人夺命的手。”
萧云开再等得不耐烦,眼下见萧袭月回来,全数发作:
“你的屋子?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一手挣得!你要么给我安安生生、规规矩矩在内宅里听从教导过日子,别在去外头搞得风风雨雨,弄得家宅血雨腥风;要么……”
规规矩矩?听从教导?呵,她上一世听了一辈子的教导,规矩了一辈子,最后却死无葬身之地、挖眼割舌!而今,他竟还痴心妄想她“规规矩矩”的任人宰割?
“要么如何?!”萧袭月气势半点不输。
“要么,你就给我从萧府滚出去!我萧云开没有生过你这么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女儿!”
萧袭月一字一句盯着萧云开道:“忘恩负义?女儿?你对我有什么恩?是偏心的不顾我生死,还是任人栽赃陷害让我背黑锅,还是动不动就要家法把我打死?如果让一个人是死是一种恩,那么,你确实对我恩重如山!!”
“生你养你便是恩!就算给你吃猪食、让你去死,你也要心怀感激!”
萧袭月大声冷笑,笑得萧云开后背发寒。
“好个心怀感激!我真是感激得要命!不过大姐那毒可不是我下的,你有功夫在这儿问我罪,还不如去问问你的女人!自己眼拙管不好自己的妻妾,闹得风风雨雨怪谁?”
萧袭月见萧云开那么暴怒的样子,突然觉得根本不值得她生气。这家里本来就是一群要喝她血的恶鬼,还与恶鬼生个什么气?
左右他不敢奈她何。叫她滚?她才不,上辈子没享受过好日子就被扫地出门,这辈子,她可要好好享受下十几岁豆蔻青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报报仇,了了怨,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奇怪的是,当天郑氏没有去田氏那处,而是第二日上午去的,在田氏屋子里搜出了一瓶瓶子不同,成分却相同的□□!正是和萧华嫣屋子里被偷换掉的药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田氏对着那瓶凭空多出来的药难以置信,“这不是我放的!不是!”
“淑琴,竟真是你。”萧云开大为失望,原本还有些怀疑萧袭月,现下才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她,今天竟在田氏屋子里搜出了物证来!但萧云开又想起那枯井里的婴儿骨,又觉得不忍心多责骂。突然想起萧袭月昨日说的那句‘自己眼拙管不好自己的妻妾,闹得风风雨雨怪谁?’,心下一阵苦笑。婴儿枯骨,虽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但他也不是傻子。不过,而下也真没有心思去追究那许多,只希望息事宁人,日后再从长计议吧。
“老爷,对自家人投毒,简直罪无可恕!还请老爷按照家规处置!”
田氏恍然大悟,指着郑氏大骂:“肯定是你放我屋子里的!肯定是你!”
当然是郑氏放的药。田氏再笨也不至于笨到把那药放自己屋子。
按照家规,没有儿子的妾室犯了这等大错,不是逐出家门,就是抽三十鞭子。
“不,我死也不走!死也不走!”田氏大恨,大仇未报,她怎么甘心就这么被扫地出门。
三十鞭子抽下来,命也去的差不多了。萧玉如哭得肝肠寸断,去暖颐园求一向最敬重的大姐萧华嫣,却被萧华嫣狠狠扇了一耳光。“帮你求情?我只恨不能把你娘扒皮抽筋!!”
萧玉如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柔大度的大姐萧华嫣竟然会那样狰狞,不但扇了她耳光,还让丫鬟拿着扫把把她赶了出去!就算她娘换了她治伤的药,也罪不至死啊!
好在萧云开还算有些良心,下手轻,打到第十五鞭的时候,郑氏“原谅”了田氏。
“罢了,老爷,我也不为难淑琴了,她在府上这么多年,打出个好歹我心里也过意不去,那十五鞭子,便小惩大诫吧。”
萧云开一直记得那具可怜的婴儿枯骨,现下听郑氏愿意退让,正好合心意,便免了后面那十五鞭子。
田氏皮开肉绽,松了一口气,可萧云开刚一走,却听郑氏道:“把四夫人关到后院儿,剩下那十五鞭子,关一天,抵一天!”
田氏一听关进后院儿,那“黑牢”,心头凉了半截儿,:“郑氏,你好狠的心!你竟然想杀我灭口!”
“嘴堵上,嚷嚷那么大声儿,让老爷听见了又该心烦了。”
最后,田氏还是被关进了黑牢里头。别人不知道,她田氏身在将军府多少年,如何不知道在那黑漆漆的黑牢里头发生过什么腌臜事。
萧袭月的娘,三夫人母女……都在那里吃过大苦头,甚至丢了命!别人不知道,她都知道!
对,她知道得太多了!现在与郑氏闹翻,她一定不会留她活口!田氏突然想起萧袭月刚回府那段日子,被关进黑牢里的张妈妈和周管事,双双死在牢里,以及那疯掉的丫头香鱼。
田氏越想越害怕,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让前来看她的女儿萧玉如赶紧去向五夫人和老夫人求助,只可惜五夫人与她向来不很对盘,仗着嫁妆丰厚根本瞧不上她,不光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我可不当歹毒婆娘的‘帮凶’。”
老夫人倒是还明些事理,来看了她一遭,但是也没有任何帮助。一报还一报,田氏是什么人,老夫人心似明镜清楚的很!只让她安心悔过,日子到了就出来。
果不其然,当夜,那送来给她喝的水里就下了毒,若不是她机警,先捉了只土虫子扔里头,只怕已经被毒死了!到时候再伪装成个羞愧自杀,她变成了冤死鬼。
田氏一夜不敢睡。毒不死?郑氏招数还多得是!
天儿一明,田氏嚎丧着要见女儿。萧玉如虽然心肠坏,对娘还是算好,天还没亮就来看田氏。
田氏发着高烧,狼狈的握住萧玉如的手。“你快去求萧袭月帮咱们,只有她能救我们母子!”
田氏想了一宿。在这府上与大夫人对抗无疑是死的多活的少,别人不知道,她田氏知道得清楚。只有萧袭月让郑氏栽过跟头。而今她已经没有其它路可走!
☆、第45章 美玉无瑕
萧玉如来香竹园,萧袭月并不意外。人在绝境的时候当然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来救自己,田氏也不是那般要骨气不要命的人。
田氏母女是郑氏用顺了手的挡箭牌,就算她知道些秘密,但按照郑氏机警多疑的性格,怎么会把要紧的把柄落在田氏手里。所以,萧袭月推断,田氏知道的多半也只是凤毛麟角,用处不大,再说,她不一定需要救……
“袭月,你肯定有法子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四姨娘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您从前不也常骂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贱蹄子么?正如您说的,我一条贱命活不长,还不想那么快为了旁人给丢了去。”
田氏出来抓住萧袭月的裙角。
“过往都是我不好,往后、往后我定改过自新,不再与你为难,看在……”田氏想了想,确然没有对萧袭月有过什么恩惠可说,语塞半晌,道,“就看在我如此诚心的份上,救我这一次,可好?”
萧玉如心头本来就憎恨萧袭月,虽然现在亲娘遭难,但也拉不下脸来对她这“仇人”相求。她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萧袭月也是祸首之一!
“四姨娘,你女儿到现在心里头还在骂我,你说,我若救你能讨得了好?”
萧玉如不了心头所想一下被戳破,一时后悔。
田氏眼睁睁的看着萧袭月走远,心底凉了个透,先前冲动之下的那点儿视死如归也清醒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况且要她真心对个小丫头俯首称臣,她当然不愿,若不是府中想不出其它人能够帮她,她是绝不会求萧袭月。
萧袭月回到香竹园,冬萱正在晒棉被。前些日子雨水多了,被子潮得紧。
香鱼见萧袭月回来连忙把煮好的姜茶倒上,萧袭月前些日子淋了雨,有点轻微伤寒。
茶水入杯,叮叮的轻响。
“小姐,四姨娘是想利用你救她出去,现在看她虽然可怜,但白眼狼一旦翻身,只怕也不会记得救她的人的好。”
“这我自然知晓,况且,她也不需要人救。”萧袭月轻轻吹了一口热气,一口将姜茶喝了干净,冬萱立刻又满上一杯。
“小姐的意思是,四夫人不会有事?”
“郑氏还不会那么愚蠢,若田氏突然死在后院儿,岂不是摆明她心肠歹毒?”郑氏何等爱惜名誉,她会那么干?
以萧袭月对郑氏的了解,郑氏定会收拾田氏,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昨夜那给田氏下的毒,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给她吃些苦头,让她暂时不敢造次,也正好连带那婴儿枯骨的事,一道给治消停了。现下萧华嫣深陷危机,郑氏对田氏这突然冒出来的绊脚石没有多少功夫理会。
“说来也可怜,大小姐长得白白嫩嫩,现在身上落下了疤,往后要进宫只怕更加不易,虽然心机重了些,但到底也可惜了那副皮囊。鞭伤都溃烂快见骨了,昨日听尘雪描述着,香鱼现在都觉得肉疼。”
萧袭月却是一笑。
“那你可亲眼见着了?”
“这倒没有。”
“那你今日路过暖颐园可听见了里头的痛吟了?”
“这,也没有……”香鱼经萧袭月这么一问,心头一个警醒,“小姐是说,大小姐那鞭伤溃烂,是假?!根本没有用过那毒-药?”
萧袭月一边翻检着钗花,一边低声答道:“用必然用过,不过伤定然没那么严重。”
刚开始,萧袭月也以为萧华嫣被毒得凄惨,但而后再想想,郑氏眼线何其多?真会那么容易着道?田氏是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的,并不是自己亲自去的,也就是说,除了被发现这层可能,还有丫鬟背叛的可能性。
郑氏因为婴儿枯骨一事而名誉受损,传出去定然不好。她替田氏求情,一来顺了萧云开的心,以免夫妻嫌隙,二来,也显示自己心怀和仁慈,重新在府上赢得赞誉。这些日子来,杜老夫人对郑氏母女也不如从前待见,郑氏娘家再了得,对杜老夫人还是有顾忌的。
如果说萧华嫣真是假装、郑氏是将计就计,那么,应该过不了多少日,郑氏就会把田氏放出来。
“四小姐,再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生辰,各房都准备好了礼物,你说,咱们送什么好呢?我听说,别人送的都是人参明珠珍宝,贵重得很,咱们这儿的宝物虽然也有,不过似乎没有特顶尖的,恐怕给比了下去、又落长舌之人话柄子,说小姐得了那许多赏赐,还舍不得出血。”
现在萧府情况不乐观,不宜大肆操办,杜老夫人也叮嘱了上下,就家里合着吃吃饭不要搞得那么费心费神,顶多来些当年的旧识之人送礼前来,答了礼就是了。
“就送……无价之宝。”
如萧袭月所料,才不过两三日,田氏就被郑氏放了出来。郑氏带了大夫亲自去放的,嘘寒问暖,真真是个宽宏大度的当家夫人模范。将军府上下无不称赞,前些日子说郑氏心狠毒杀婴儿的,也闭了嘴。都过去十多年的事,当年那老婆子也死了,死无对证,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指不定,真的如大夫人所说,都是那老叼奴对萧家生了怨气、作怪。
香鱼越发佩服起萧袭月来,望着萧袭月两眼亮晶晶的:
“四小姐,你如何能如此料事如神?莫不是,你真有卜算天机的本事吧?”
萧袭月笑。
“我若有卜算天机的本事,你们早随小姐我早羽化登仙去了,还食什么人间烟火。”
香鱼虽笑着,心里却越发担忧。田氏都斗不过郑氏,又何况她这个小丫鬟。郑氏设计陷害田氏,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真相,显然郑氏已经对她起了防心。
萧袭月拍拍香鱼的手背,香鱼低眉顺眼的笑了笑。既然当初决定跟萧袭月,就不能回头。
“好香鱼,有件事,我需要你来做,也只有你的巧手能做到。”
“小姐请说。”
萧袭月从袖子里拿出个小药瓶子,上面塞着红绸。香鱼接过药瓶,心头惊了一惊,这……
萧袭月冷冷一笑。“郑氏要将计就计,咱们,也来个将计就计。”满身伤疤溃烂?她就让她“名副其实”。
香鱼手捧着药瓶子,对着看似柔弱实则城府深沉的少女暗自心惊,还好,还好当初选择了跟她,没有背叛。
“你在怕我?”萧袭月问香鱼。
香鱼连忙回过神,摇头:“不,不怕,只是有些敬畏。小姐虽然城府深,但香鱼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
善良?萧袭月这一世再听这一个词,只觉得讽刺。善良与软弱愚蠢,只是一线之隔,对于爱你的人,你的善良才是善良,对于不爱你、恨你的人,你的善良就是软弱愚蠢,就是被人践踏的理由!
没人看懂她的善良?那她还善良做什么?成全别人来恶心自己□□自己么?
……
太子一案,萧府还牵扯其中,皇后太后双方僵持不下,将军府就成了夹心肉镆镆,两边都得罪不起,又偏生两边似乎都要得罪了。
慈庆园里,杜老夫人躺在摇椅上,眼下两弯青黑,嘴巴也干破了皮,这些日子被气病了,躺了好些日,今日才好了许多。
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春梅去门口守着,等萧云开一回府就把他带到了跟前。
杜老夫人虽不是萧云开的亲娘,但到底是长辈,且抚育他多年,心下约莫知道老夫人叫他的缘由,心头大为愧疚,一掀袍子跪地,磕头不起。
“你这阵仗是为哪般?”
萧云开声音悲恸:“儿子治家无道,才导致今日这番局面。”
老夫人重重唉了一声。
“你可记得,当年处理四丫头母女之事,我就反对过!就算是个丫鬟,留在府上做个贱妾也不是不可以,咱们萧府不缺那口粮食,可你偏偏任由人丢她去后院儿那阴湿荒院子,多少年来无人问津。”老夫人顿了顿,说不尽的糟心,“至于四丫头袭月,她性子何其倔强,你却还偏要去硬碰硬,若是个软柿子倒罢了,从她回府之后,你吃的亏还少吗?一个巴掌拍不响,今后,你对她就睁只眼闭只眼,等到她出嫁,也就省事了,还忍不了这三两年么?”
杜老夫人一番话问得萧云开哑口无言。
“娘教训得是,儿子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做事冲动了些,直来直去确实不适合管理后宅的事。今后定多汲取教训,不再找她麻烦。”
“唉。”杜老夫人心头想梗着块大石头,怎么唉声叹气都吐不出来,胸口闷得紧,“你的错,可远远不止这一桩,那枯井里的婴儿……手段真是忒狠了!活生生的一条生命,竟然被埋在那井里头这么些年。你好生与你媳妇谈一谈吧,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好自为之吧,我也老了,说多了你们也不听……”
“娘说的哪里话,儿子正需要娘在耳边敲警钟,不然眼睛脑子就犯糊涂。元慧做事确实比较严厉,时而欠妥。但那些都十多年前的旧事,现在无凭无据,也没办法断了。这回她既然替四姨娘求了情,还亲自去接她出来,说明她心里已然知错,家和万事兴,儿子也希望息事宁人,让她们翻过这个坎、冰释前嫌,未来日子安宁的过下去。”
杜老夫人不再多言,若是宿怨,哪里是轻易能冰释的。
“我也有责任,一心向佛、常年在佛寺吃斋念佛,你又时常在外,才任由这府上长了‘大老虎’,往后,我这把老骨头就多替你看着点儿,你也回去提醒提醒你媳妇,国公府面子再大,身为女子、嫁了夫婿,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
萧云开闻言,涕泪四零、跪地大拜,“多谢娘,儿子不孝,让您老了还要操心内外,儿子不孝……”
杜老夫人心似明镜,一语道破郑氏的想法,不过也说得委婉。妒妇是大忌,尤其是像国公府和将军这样的大府院。
当年,将军府里萧云开只有郑氏一妻,三年没有一妾,知道萧云开醉酒,一时昏头占了萧袭月的娘,才破了那先例。而后,三四五夫人,都被各种原因给弄了进来。
富贵人家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凡男子几个不喜欢美人的?萧云开虽并不纵情-酒-色,但身为铁血男儿哪里抵挡得住美人诱惑。
郑氏一直尤为憎恨萧袭月的娘,一是身为她婢女,竟然与她共侍一夫,再者,郑氏一直心里介怀,觉得是有了这一次先例,之后才来了那么美人。
谁也没想到,一直以宽厚良善、心怀大度被赞誉的将军府夫人郑氏,实际上是个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妒妇。妒并不是十恶不赦,可恰好,她偏生娘家权利了得、从小心气高,注定不会安分。
*
又过了几日,总算到老夫人寿辰,萧府上下终于多了几丝儿活跃的气氛,愁眉苦脸的人也暂时收好了苦瓜脸,暗地议论是非的也都闭了嘴,似乎大家都有些厌倦了这样风雨飘摇的日子,也想安静的享一享喜庆气氛。是非刚开始的时候搬弄起来是新鲜,可日子稍长,便觉得害怕了。
太子一案还没定论,萧府整个儿都处于漩涡中间,指不定明儿个一道圣旨,就全部抄斩了。虽然现在满门抄斩看似没有什么苗头,但皇廷的事,谁说的定呢。
膳房从四更天儿就挑灯准备,那珍馐香味直直穿过几个院儿,风里都夹杂着甜腻。萧袭月,便是在一丝儿香风之下被唤醒的,一瞧外头,天才刚刚亮。
梳洗一番,萧袭月穿了一袭水红色对襟襦裙,娇俏喜庆。近来在府中剑拔弩张了些,往后日子还得过,多棵乘凉的树,总比多个敌人强。杜老夫人前世虽然没有出手救她,但也么有害过她什么。
“四小姐,老爷专程派我来接你去用早膳。”萧福笑呵呵来请萧袭月,自上回得了萧袭月得赏银,一直对萧袭月都特别待见,远远看见都要饶过来问声好。
“真是老爷专程派你来接我们四小姐的?”冬萱不信。前两日大将军还过来摔了一地的碎瓶子,今天倒是亲自派人来接了?
“真真儿的,老爷习惯了沙场,脾气是急了些,心里头还是疼着四姑娘的,这不,天儿还没亮,就让我来接你们。”
“那你怎么天亮了才来啊?”冬萱不依不饶,最看不惯萧福从前狗眼看人低、现在哈巴狗似的,两张脸,但都是一脸狗奴才样儿。
“老爷怕来太早打扰了四小姐休息,所以让我特意等天亮了,再来。”
对于萧云开的示好,萧袭月并没有什么感动,不过既然他给她面子,有台阶为何不走?于是便一道去了。
田氏挨了鞭子又在牢里担惊受怕吃了一番大苦头,面色苍白两颊凹陷,再没有往日趾高气扬的气焰,显得有些唯唯诺诺。郑氏时不时关切,显得格外大度贴心。老夫人见其乐融融,心下也满意。
虽说不大肆操办,但小小操办还是有的,府里上下到处都洋溢这喜气。重头戏在晚上,送礼祝寿寿宴,样样都不缺。冬萱早早去打听了菜品,来说给小袭月听。
膳房准备的都是极难做的精致菜,什么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金腿烧圆鱼、巧手烧雁鸢……大大小小有九九八十一道,真真儿听着就能馋出一万口水。
将军府里上下在准备老夫人寿辰,而在另一方天空之下,同样有着几人正在为杜老夫人的寿礼准备。
太子府。
“太子妃娘娘,您看,这双如意这样摆,可合适?”
章婉素把前前后后都亲自看了一遍。
“合适,就这么摆吧。”
章婉素肩负这太子秦乾的叮嘱,仔细小心的准备好了,才出门。临出府,却被秦乾伸手叫住。
“殿下唤我可还有什么叮嘱?”
秦乾有些不自然,缩了缩手,略有些结巴,“没,没什么。”
“殿下放心,你吩咐臣妾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定会把‘礼’亲自送到大将军手中。”
章婉素说的“东西”和“礼”暗指的是秦乾叮嘱她交给萧云开的信。
“那……你早去早回,多加小心。”
得了秦乾难得的关心,章婉素心头一甜。或许,他们的夫妻关系还在,她在他心底,还是有一些位置的。
章婉素怀着身孕而显得大腹便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乾心头有一丝愧疚,但一想到萧华嫣那高贵美艳似仙子般的脸儿,那丝仅有的愧疚也荡然无存了。
去萧府的路上,马车有些颠簸,章婉素略有些不适。
丫鬟连忙给她抚背,让车夫慢些。
“殿下真是,娘娘身怀六甲,还让娘娘出来颠簸,这回萧府并没有大肆操办,送不送并没有那么要紧啊。”
章婉素强忍着不适。
“要紧,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封信,一定要送到将军府上。
“娘娘,你说,信上会是些什么内容呢,会不会……跟那个萧大小姐有关?”
丫鬟本是无心一句,却将章婉素惊了一遭!
会不会跟萧华嫣有关?她怎么没有想到这层呢……眼下太子一案,萧大小姐是紧要人物,这封信,肯定是离不了的……
章婉素手指发凉,从怀里拿出那封秦乾的亲笔信。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终于,章婉素忍不住将信封拆开!一眼扫过去,险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与那宣纸一样惨白,心头的洞,越来越大,大到几乎把她吞噬!
秦乾竟然要废了她,以太子妃之位作为交换,拉拢萧家。章婉素想起萧华嫣那美貌的笑容,又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心底凉成一片。
章婉素婢女也识字,不小心看见了、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汪汪。“娘娘,殿下居然要……而且还让娘娘亲自去送信,好狠的心。娘娘,您保重身体,孩子要紧……”
秦乾当然得要她去送,除了她,太子府没有别人能名正言顺出去了。她娘,与老夫人曾经是旧识。
“那这信,咱们还送不送了?”
章婉素含泪,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脸上血色尽失,颤抖的唇齿,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送……”
不得不送!
虽然,这一送,或许送掉的就是自己的妃位,甚至性命,可是而今她已经别无选择……为了章家,为了太子府,她已经别无选择。虽然悲愤秦乾的背叛,但若要她亲手葬送秦乾的生路,她实在下不了狠心。
萧袭月再见到章婉素是傍晚的时候,见一纤弱朴素的女子款款走来,眼角发红似还带着残留的水痕,可脸上却笑着,看得让人心疼。
每当看见章婉素,萧袭月就好似看见了上辈子自己的影子,一样的质朴、天真,为了别人忘记了自己,但相比之,章婉素更加的柔弱,而她在奴才院儿里长大,过惯了苦日子,倒是像狗尾巴草一样,任风霜雨雪、大火焚烧都没死掉,最后还阴差阳错登上了凤位。
萧袭月与章婉素问了好,便擦肩而过,只留下个凄凉的影落在晚风中。
当晚,各房都送了珍宝,唯有萧袭月两手空空。
“袭月,你虽然在宫中得宠,但也不能不把自家祖母不放眼里啊,这是忘本、是大不孝。”郑氏“苦口婆心”,尊尊教诲。旁人跟着附和。
“四小姐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人家不一样,人家现在可是带了皇亲儿的……”
“……”
杜老夫人也沉了脸。
萧袭月不急不缓,上前道:“袭月想了几宿,虽然屋里头东珠人参珍宝也有几样,但是就这么一包一递,送给祖母充数,实在觉得有愧祖母对袭月的慈爱。”
“所以,你就两手空空的来了?”五夫人潘氏讽刺道,席上立刻有带嘲讽的笑声。
“我送给祖母的贺礼,便是袭月自己。”萧袭月笑说着,绕到杜老夫人身后,按摩起肩膀来,“祖母身子寒气重,容易关节僵硬,袭月特意从宫中的御医那儿学了几招,往后祖母哪儿不舒坦了就告诉袭月,袭月就算在天边儿也会赶回来给您按的。”
一席话说的顺溜,加上萧袭月年纪不大,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杜老夫人听了,立马转怒为喜。府里孙女不少,却还没有一个亲自给她按过肩膀。常年不在府中,难免疏离。
“当真?”
“比绣花针还真。”萧袭月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
“你这按的手法却是别致,比春梅春荇那几丫头乱按一气,舒坦多了。”
众人一看自己割肉送出的珍宝竟还不比不上萧袭月一番甜言蜜语、乱揉一气,又是郁闷又是嫉妒。
五夫人潘氏立马沉了脸。她娘家是做生意的,虽然嫁妆丰厚不缺钱,但送的那金寿桃也是贵得很!只希望田氏倒下了,自己能更加得些重视,却没想到被萧袭月给空手抢了风头。
郑氏把潘氏的神情看在眼里,瞧了一眼那金灿灿的俗气寿桃,心里讽刺。土包子便是土包子,手里握着再多钱,也改变不了那铜臭庸俗的内里。
章婉素是如何走的,萧袭月不清楚,不过对于她的来意,却已经能猜到七八分。眼下,太子一案很快就会有“进展”了。过不了几日,羌吴国的婚使就回到达平京。
寿宴上萧华嫣没有出现,告了病,众人都“心知肚明”,大概问候了一下,也谁都没有再提那档子事。
然后这众人的“心知肚明”却并不是真正的心知肚明,真正的“知道”的,只有她萧袭月一个!
秦壑曾赞美萧华嫣是九天仙子掉落人间的美玉,完美无瑕,她偏要给她添上几笔瑕疵。
此刻,暖颐园中。
尘雪刚刚为萧华嫣上了药,伺候萧华嫣睡下。
今日是最后一次用药,明日便不必在用了。
萧华嫣一觉醒来,正逢一脸忧虑的郑氏归来。郑氏将太子妃送来的信与萧华嫣大概说了一说。
萧华嫣听了那太子妃一位先是心头一动,但接着一想,秦乾那瘸子,要论风度,比之秦誉秦壑差了不少,虽然有陈皇后撑腰,但能不能成大器还是一说。
“娘知道你的心意,秦乾性子残暴,恐怕终难成大器,娘怎么也不会让你随便给你糟蹋了!不过眼下若要拒绝,却也难办……”郑氏忧心,“围场里发现的毒-药刑部已经有了线索,嫣儿啊,你真是万万不该带那等东西……你舅舅他们已经把娘责骂了一通,若追查出来,只怕陈皇后会把罪名统统推到你身上!到时候太子没事了,替罪羔羊会变成咱们!”
“娘,五皇子殿下会帮我们的,不然也不会送药送信来关心我,他一定会救我的。”萧华嫣笃定道,不知是对郑氏说,还是对自己说。秦壑一定不会不管她。她现在能感觉出来,他对她是心疼的,而且还有些喜欢。
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才各自休息去。
第二日,寅时。
天还未亮,便听得暖颐园中,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
尘雪连忙奔进萧华嫣的屋子,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地上。
“小……小姐……”
☆、第46章 下毒凶手
“娘,娘——我、我身上好痒,好痒!”萧华嫣身上红肿发痒,尤其是鞭伤处,已有发炎的痕迹。
郑氏心疼如刀绞,却不敢碰,只怕会加重炎症。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郑氏对尘雪怒道。
尘雪害怕细声回答——“夫人,您刚刚已经吩咐过了、锦绣姐姐已经去请了。”
郑氏这才想起来她刚进门就吩咐过了,是她急糊涂了。
“娘……娘……我伤口好痒啊、好痒……”萧华嫣难受得简直生不如死。
郑氏提着手帕抹泪。
“你忍一忍、忍一忍,大夫马上到了。”
明明都要好了,怎的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三个大夫全部被叫到暖颐园中。
萧袭月一起床便听见了那不得了的骚动,一出香竹园,似乎所有人不论是主是仆都行色匆匆、面色凝重。
小路那头正遇上萧云开匆匆而来,大约也是赶往萧华嫣的屋子。
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不过萧云开此刻全心记挂着萧华嫣,撞见萧袭月也根本没心思多看一眼,袍袖生风、两大步就擦肩而过。
香鱼又去打听了一下,杜老夫人、萧云开、郑氏、五夫人潘氏都在萧华嫣那处儿,阵势了得。
萧袭月散完步回到香竹园里,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蜜枣儿汤,红枣儿肉经过小火慢炖,口感细滑,味道一直从舌尖儿蔓延到舌根儿。
“这架势才是大姐病了该有的阵仗嘛,前些日那虚张声势的,瞧着还让人以为大姐不如从前受宠、地位低了呢。”
香鱼盖上汤盅盖子,笑道:“这叫害人终害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冬萱托着下巴道:“我算是明白了,以后啊,作什么都不要跟小姐作对,多半讨不了好。”
冬萱遭了萧袭月一眼,吐了吐舌头收拾着碗碟,嘴也停不下来,又小声对对香鱼道。“香鱼,我觉得你笑起来也越发像小姐了,看得人后背凉凉的。”
香鱼又气又笑的瞪了一眼冬萱,把一大筐梨搬到柜子上。
“四小姐,淮南王世子送来的这框梨咱们恐怕吃不完,个个儿都已经熟得透透的了。”
萧袭月瞧着那框晶莹剔透的梨子皱了皱眉,“就放那儿吧,待我先去暖颐园瞧一眼、聊表聊表关心,再回来处置。”
萧袭月收拾好,临出门正好听见冬萱道:“只听说用珠钗、珍珠、鲜花儿追求美人的,还听见过谁天天送果子,这淮南王世子定然还没长大。”
秦淑离那小子不知哪根筋抽了,这几日天天派府上的小厮来送水果,什么山楂、石榴、核桃、梨子……她这儿简直能开个果园子了!
萧袭月想起秦淑离那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副涉世未深的单纯贵公子模样,哪能跟她这一颗心计深沉的老心肝相提并论。秦淑离恐怕中意应该的是萧华嫣,定是萧华嫣那儿气场太高贵冷艳不好亲近,想通过她这名义上姑姑给牵线搭桥,不过明显他不了解她与萧华嫣水火不容的关系。
可惜啊可惜,秦淑离这小少年是注定没戏咯,除非他能当上皇帝,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是能在萧华嫣败倒在她脚下之前,当上皇帝。上一世萧华嫣让她尝尽人间心酸疾苦,身败名裂而死,这辈子,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走向死亡的那个过程。
恶人自有恶人治,这辈子,她就来当那治人的恶人!
暖颐园中,人众多,都是前去聊表关心的,这回郑氏被萧华嫣哭闹拖着,没得空出来与潘氏等人周旋。
潘氏向来比田氏硬气儿多了。
潘氏的关切当然也只是表面功夫,心里头,还指不定多痛快。田氏未敢来,不得不让人理解成是心虚。
杜老夫人道:“竟伤得这般重……难怪华嫣丫头昨日都没来吃晚膳,元慧啊,你怎么不早点叫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咱们府上的大夫只怕都已经闲懒了、医术退步了,赶明儿我差人回我娘家杜府去请些好点儿的大夫来。”
杜老夫人娘家也是平京四大贵族之一,家里半数为医,祖上出过两个宫廷一品御医,在当时很受皇家崇敬,不过近几十年已经渐渐没有那等奇才了。
郑氏有口难言。早点?早点的时候萧华嫣根本没有这般严重,这光景显然是昨夜遭人下了毒!可是她又怎么能说,前些日子田氏下的那毒根本没有伤害到华嫣,那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证明自己是故意陷害田氏的么。
显然,众人都以为是田氏下的那毒的结果,连田氏自己都是那么认为。唯有郑氏知道此事有猫腻,却不能说明,瞧着可怜的女儿胸中心痛、怒恨交加。
萧华嫣的鞭伤都在身上,三大夫都是男子,也不方面近身珍视,把了把脉,开了些药。
萧华嫣泪痕斑斑,身体连同声音都颤抖不已:“刘叔,我会不会留疤、会不会留疤?”
刘大夫欲言又止,对着萧华嫣含泪的眼睛,不忍心说出那句话。“大小姐好好休息,身子养得好,伤疤会渐渐淡些的。”
这话就是会留疤,会留疤!萧华嫣当场昏死,郑氏一阵眩晕。究竟是谁,是谁又下了毒!
郑氏心头的直觉,第一个就是萧袭月!
郑氏立刻吩咐锦绣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却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最后找到那个药瓶,里头的药还是真的药,瓶子也是原装的瓶子。这就怪了,难不成那毒药还是飞到华嫣身上的?
萧袭月在一旁看着郑氏那一番举动,并不慌张。
郑氏射来视线与萧袭月对视,萧袭月勾了唇角染了笑意。
没错,就是我。
郑氏得了萧袭月肯定她猜想得眼神,心下怒不可遏,却无凭无据、有口难言。眼下暂时是没有其它办法,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这哑巴亏。
萧袭月可没有田氏那般愚蠢,换了整瓶药。她让香鱼勾了黄豆大小那么一颗毒药膏,融在原本的药瓶里,藏在中间部位。香鱼祖上是跑江湖耍把戏的,手灵巧得紧,要做这点活儿根本不在话下。
萧华嫣痛不欲生,郑氏心疼抹泪,萧云开自责得双眼发红。这鞭伤终究是他亲自抽得。伤害过她萧袭月的这几人,都难受得焦头烂额,真是让人有趣又畅快。
一切都按照萧袭月所想而进行着,却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五皇子殿下到。”
秦壑前来!探望萧华嫣。潘氏等多余的闲杂人都撵到了堂屋坐着,萧袭月也一道去了堂屋,没有回香竹园。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秦壑一进来,正对上萧袭月看来的目光,目光里含着笑,却笑得让他心里格外不舒服。自上回宫外,他抱着萧华嫣,眼看这这倔强的女子跟随秦誉一道离去,心里说不出的不舒坦。
秦壑只是瞥了萧袭月一眼,没有多做停留,进去探望萧华嫣。萧华嫣未出阁,是以中间隔着屏风。
“五殿下……”话刚出口,已经泣不成声,美人落难流泪,如何让人不心疼,何况还是素来有着平京第一美人的萧华嫣。
萧华嫣博学多才、倾国倾城,正是秦壑欣赏的类型,一时没忍住心疼,焦急的越过了屏风。
萧华嫣连日一直处在最低谷的时候,担惊受怕、殚精竭虑,如今见到唯一可能救自己的英武男子,泪如决堤。
萧华嫣身形消瘦、脸颊苍白嘴唇干枯,哪里还有当时初见时的气色和笑容,秦壑心疼而气愤。
“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我帮你……”
这句话,萧华嫣已经等了好久。“五殿下,我……好难受……”
泪水落在秦壑掌心,秦壑心头愈加触动。
……
秦壑没有过多久就出来了,出现在堂屋众人眼前,立刻有人端茶送水喊着五殿下五殿下,可秦壑眼睛根本没看萧云开、老夫人等人一眼,一直死死盯着萧袭月,满脸阴云密布,周身说不出的寒意。
众人都看出来秦壑的怒气,与萧袭月之间的微妙,心头都暗忖着:难道萧华嫣中毒还和萧袭月有关?可下毒不是四夫人田氏么?
萧华嫣直对着秦壑的怒视,丝毫不软弱,轻轻哼笑了一声:“五皇子这是多日不见担忧我身体像大姐那样抱恙,还是说,看我不顺眼?”
谁敢跟皇子这般说话?何况还是秦壑这样皇子中的翘楚者。
萧云开立刻皱眉低声喊了一声萧袭月,以示提醒警告。
潘氏见将军府当家几人都盯着萧袭月不悦,晃着步子走出来。“四小姐,你这般态度对五皇子殿下,可真叫咱们脸上无光,不知道的还说咱们将军府没规矩、教出来的小姐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让人说咱们将军府没规矩、不把皇家放眼里的,恐怕是四姨娘你。我与我侄儿说话,有你这个妾室插嘴的份儿吗!是嘴痒了想被掌掴了?”
萧袭月正被秦壑盯得一肚子气,潘氏没眼色刚好撞到枪口上。潘氏被吓得变了脸色,不料萧袭月小小年纪气势那么逼人,重哼了一声不敢说话。
萧袭月这一番话,越发让秦壑愤怒。在他眼中,萧袭月这俨然就是一副“狗仗人势”、“为虎作伥”的歹毒小人模样。
秦壑一步一步走进萧袭月,虽没有横眉怒目,但那眼神极为不善、鄙视。萧袭月被那眼神看得心头的怒火越积越多!前世,当她被萧华嫣陷害成为“淫-妇”打入冷宫之后,他就是那么看她的!如同看臭水沟里的蛆虫一般,仿佛让他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高贵的眼睛!
秦壑身形高大,气势逼迫而来。
“萧袭月,你好自为之!”
秦壑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屋子的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全部焦点都聚在了这处!一句话,已经摆明了认定萧袭月就是凶手!
郑氏脸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畅快笑意。看吧,三皇子都站在他们这边!
秦壑发怒起来气势骇人,萧袭月知道,曾经上一世她也很怕他发怒,可而今,她已经不是那个逆来顺受、自甘为人掏心挖肺的傻子了!
“这句话,是我对五皇子你说才对!”
秦壑的声音又低了些,站得远的人都听不见了,只有萧袭月听得清楚。
“既然你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萧大小姐,我帮定了……”
无情?呵,他何时对她不无情过??
“帮定了?好,五皇子这话正和我意!你最好好好的帮她!别让我这辈子活得太无趣!”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秦壑。
“我真不明白,萧大小姐天真善良,怎么会有你这么肮脏狠毒的妹妹!”
萧袭月怒极反笑,笑得得意又轻松:“她天真、她善良?呵呵,对,我就是这般肮脏狠毒,你能奈我何?”
他根本不配得到她萧袭月的善良!不配!
秦壑离去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与上辈子他后来看她的眼神,如此的相似。
*
秦壑的举动,又把萧袭月推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尽管无凭无据,没法儿证明她与萧华嫣中毒之事有什么关联,有的,也只是萧华嫣因为她的事,挨了打。
五皇子专程出宫来看萧华嫣,关切之心不言而喻,府上奴才们都暗暗议论着,丫鬟中羡慕的不在少数。
萧华嫣得了秦壑愿意帮忙得承诺,又被给足了面子,心里好受了许多。这点伤,也不算完全白受了。信心又渐渐重拾。
萧袭月该进宫时进宫,该去刑部去刑部,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太子之案已经拖了这么久,不可能再拖下去!
几日来,还没有好消息,萧华嫣暗暗着急,可还有人,比他更着急。
太子,秦乾!
一夜间,突然传出太子在府上遇弓箭刺杀,抓住一行人,身上个个佩戴燕羽令牌,手法与射杀秦壑、秦誉的手法,如出一辙。太子笃定,就是这就是罪魁祸首!
造反乱-党,燕羽会!
这样一来,太子“冤屈”得以洗刷,还抓住了燕羽会的人,反而立了功。
可萧华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第二日一早,萧府四女、天后义女萧袭月带着刑部大人一道,从“乱-党”窝点里搜出一卷书信,正是羌吴国婚使带来的羌吴国大王的亲笔信!萧袭月请求,带上太子抓获的“燕羽会”头目上前来指认。
结果,最后竟证实,太子秦乾抓的刺杀“罪犯”根本就是羌吴国的婚使!婚使气愤至极,用羌吴话大骂太子秦乾,屈打成招!
秦乾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抓的刺客,竟然是羌吴国婚使!
秦乾这举动,无疑证明他是做贼心虚、捏造证据让人背黑锅!更是罪加一等!加之那婚使身上的燕羽令牌再次发觉是被秦乾伪造,绑上去,更是罪加一等!
秦乾百口莫辩,那夜明明是蒙面齐国人,怎么一下子关进太子府私牢里的就变成了这一群大胡子的边疆人!虽然那令牌是他嫁祸,但是确然有人潜入太子府要射杀他!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那夜分明就是燕羽会的,怎么可能变成婚使呢……”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皇室斗争本来就是成王败寇,有能者居之。秦乾近来一番表现,已经证明了,不管他是不是清白的,他没有那才干!甚至愚蠢!不是江山之主的材料。
凤翔宫中。
陈皇后怒不可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因为茶水水温的问题连斩了两个宫婢!满宫奴才胆战心惊!
“乾儿啊乾儿,你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啊!”陈皇后拍着凤椅扶手,简直想呕血。抓住那所谓的刺客,秦乾不先来与她商量,竟先声张到皇帝朝廷之上!
沉不住气,太沉不住气!
殿中站了四五个归顺她的朝中大员,个个无不暗自叹气。陈皇后智谋果敢、手段狠辣,怎么太子就只继承了那狠辣,没有继承那智谋与隐忍。
“皇后娘娘,经过这一闹,太子的罪名怕是坐得更实了。或许快些查出那毒-药和女子香串子的来源,还能有一线生机。”
“太后势力眼下盯得紧,萧袭月那毛丫头虽不足为惧,但太后安插在各处的眼线,根本让人无法干扰案子。情况不容乐观。”说话这人还根本不知道,主意就是他口中的毛丫头出的。
“那我乾儿岂不是死定了?!”陈皇后大怒,但心里却也知道,秦乾这回就算不死,也是重创!秦乾已二十好几,早已出宫住在太子府,不在宫中,偏生他自以为聪明,时而不把她这母亲放在眼中,她也鞭长莫及、管他不到!
陈皇后恨铁不成钢。
若日后真要仰仗这种儿子立足后宫,只怕她也没有好日子!左右,还是自己掌握实权来得妥当!如同高太后那般,一辈子叱咤后宫、掌握江山,何等风光!
权力使人痴迷、使人无情,在皇家体现得尤为明显。想到这些,陈皇后也不如之前那般心急如焚。若儿子不成器,他日,她就自己执掌这天下!光是想着天下都尽在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让人热血沸腾!
这些年来,文帝越发孱弱,高太后也渐渐年迈,她是渐渐越来越体会到了那种呼风唤雨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高太后宁愿毒杀自己的文武双全亲子,也要维护手中大权!
高太后可怕?
呵,她老了,活不了多久,可她日子还长着呢……
抓错凶手一事,其实这也不能全然怪秦乾,试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能够抓住一丝异动,死马当作活马医,哪里还按捺得住再等待!
不过这个插曲,可让萧云开、萧华嫣再次陷入恐慌。萧华嫣是太子的证人,若太子获罪,如何能不牵连到他们!再者那毒-药整个平京只有国公府有,若查下去,定然很容易发现是萧华嫣做得。
萧云开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燕羽会变婚使”一事来得蹊跷,萧云开左思右想,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和萧袭月脱不了干系!
将军府,香竹园。
天儿才刚刚亮,院中的那双绣眼鸟儿都起了。抖着一身儿翠绿带金色儿的羽毛,在水盅里洗涮自己。这对娇贵的绣眼是秦誉差了小太监特意送来的,说是他心爱的鸟儿,近来宫中晦气重,怕伤了羽毛,让她代为养着。
小太监还带了句秦誉的原话儿——“萧四小姐,三殿下说让您好生伺候着,如果到时候他来领,少一根鸟毛就打您一板子。”
萧袭月拿了根竹桠子,去了叶儿和多余的枝,做了根四五寸的小棍儿,捅着那二鸟的屁股。
“要打我板子?呵……先把你的鸟打上几板子!”
香鱼见萧袭月大清早起来披着外裳就开始逗鸟,忍俊不禁。
“四小姐,那鸟儿干系重大了,你打没关系,可千万别捅落了毛,不然啊,三殿下恐怕要找你麻烦。”
“我这香竹园里只有生命力顽强的才活得下来,这鸟既然住在我的地盘上,当然要入乡随俗,掉几根毛正好,旧毛不去、新毛不来。”
萧袭月其实喜欢逗鸟,记得从前在后宫中,秦誉也送了一对儿鸟来,不过不是绣眼,是画眉。
春养骨头、秋养膘。秋天绣眼格外活跃,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不过,萧袭月的好心情,在看见萧云开阴沉脸的那一刻,就全数没了。
“爹爹大清早找袭月,不知所谓何事。”
萧云开听得出,萧袭月虽然嘴里喊着他爹,却没有半分亲近之色,全是冷意。
“我也不想与你再兜圈子。既然太后让你督案,必然让你掌握着关键线索,我也不想再求你什么,好歹我还是你爹!”
萧袭月冷笑一声。
“所以,爹爹这番又是来逼我的?”
萧云开隐忍着怒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顿了顿,尽量平静,“不管怎样,过去确实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们母女,萧家百年基业,决不能在我手里受损!你说吧,你要什么,才肯放过我们。”
我们我们的,呵,显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视为家人。
“既然爹爹终于有了诚意,我做女儿的,也不好忤逆了,好,我放过你们,”萧袭月盯着萧云开道,“不过,我要你拨一千精兵与我,我亲自挑选,得我满意!”
“你要兵做什么!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萧云开没忍住、语气不善,萧袭月也并不强求。
“爹爹若舍不得,那就没得商量!你们就等着圣旨吧!”
“你!!”萧云开紧咬的牙齿几欲渗出血来,还从没有哪个人把他折腾、气到这步田地,“好,容我考虑考虑,下午给你答复!”
萧云开愤愤离去。
她要一千精兵,培养成暗卫势力,为她所用!光有计谋,完全没有人贴身保护如何能成?再来一次西山上那险境,她也没有把握能不能逃出生天。
不出萧袭月所料,萧云开还是答应了。明日一早,便去军营挑选一千步兵。
☆、第47章 金银珠宝
夜里,萧袭月刚吃过晚膳,杜老夫人就来了。
杜老夫人的出现,萧袭月并不意外。这几个月来,将军府中的乱事实在太多,鸡飞狗跳、几次涉险,她如何能安心在慈庆园中养老,必然会出手管理。接下来会好好“肃清”一番。
这些日子萧袭月也时常去慈庆园给老夫人按摩胳膊腿儿,老夫人见她已比从前亲厚了些。
老夫人拉着萧袭月的手道:
“袭月啊,你脑子聪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想你定然明白。就算再不如意,那都是咱们关起门来窝里的事,若闹得窝都塌了,最后吃苦头的是我们大家啊。”
“祖母多虑,袭月并没有想让这个窝塌了。”
这一回太子之案,她本就没打算让萧府一下子垮掉。现在,她还需要萧府这个牌子当装饰,况且,让它垮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郑氏出自国公府,老夫人出自杜府,光是这点背景,就已是了不得,她而今虽有太后义女的身份,但一比起来实在势单力薄。
“你明白就是最好,你大娘那里祖母已经去过了,她也知错,往日是对你严苛了些,她向祖母保证过,日后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苛待。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要再使气了。都是同根的,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不点头未免太不给面子。对于“识时务”这一点,萧袭月曾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坎坷一生,当然深谙其理。
“祖母说的哪里话,袭月,一直都姓‘萧’!”
萧袭月一句话,似已经表明了立场。老夫人甚是满意,让萧袭月再按了按肩膀,才离开。
是啊,她是一直姓萧啊,就此字面意思,没有别的。
郑氏会善待她?
当她是傻子吧。
第二日一早,萧袭月就到军营里挑人去了。待选的步兵们都是刚选入伍不久,大部分年纪尚轻,不过萧袭月并不介意。只要天资好,就成,接下来好好培养,不怕不成器,不成利箭,至少可以当把菜刀。
一排排铁血男儿,一动不动的站着任萧袭月挑选,有些近处的被萧袭月犀利的眼神从头看到脚,脸颊发红。
萧袭月转了小半圈儿,大声道:“吱个声儿让我听听!”
男儿声音刹那洪亮如钟,回响在宽阔的广场上。
“四小姐好!!”士兵齐声道。
萧袭月挑挑拣拣,突然觉得这场景如同前世所见的挑选秀女一般。偏矮、偏胖、偏瘦的都不要,要身子结实的才是可造之材。眼神要有力,这样的人才有精神有主意。
一千人,挨个儿挑那可是好大一番功夫。萧袭月可没那么笨,直接挑选了十个眼睛干净有力的士兵,让他们代为尽心挑选,如果差错,板子伺候,挑得的好苗子越多,赏银子越多。是以都很尽心,多挑好的多得银子。都是同队伍得士兵,互相之间更为了解。
萧袭月上午挑完,便起身进宫去了。萧云开要的,就是她不戳破那香串子和□□,不要告诉别人萧华嫣也掺合在其中,并且按照他所想,给萧华嫣制造个不在现场的证据。
这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并不难。
不过,想来也不需要她出力做什么。秦壑那日已在她耳边说了不会袖手旁观,只怕立刻就会有动作了。
秦壑的手段,她再了解不过。说出的事,一定会做到!当然,这是针对萧华嫣相关的是来说。上辈子,他说要给她一生的恩宠回报,最后也证明只是个狗屁、笑话!
果然,才不过一日,秦壑出宫的时候再遭人行刺,左臂再中一箭!凶手被捉拿归案,个个身揣燕羽令牌!
十余人刺客供认不讳,身上也搜出了毒-药,一切与围场当日的情况相符合,最终要的,是秦壑的指认!
秦壑不顾左臂汩汩流出的鲜血,跪在殿中,上头坐着文帝、太后、皇后。
“父皇,儿臣见到这群刺客才突然想起来,当日在围场,儿臣正是被这群人追杀。”
“真是如此?”
“儿臣就不敢撒谎、欺瞒父皇,儿臣对凶手恨之入骨,又岂会错认。”
文帝又问秦誉。
“誉儿,你呢?”
秦誉斜了一眼跪地低首的秦壑,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只是一瞬,一掀袍子、跪地。
“儿臣也记不甚清楚了,听五弟这么一说,嘶……好像就是这群人,五弟如此肯定,大约就是了。太子大哥向来对我关切照顾、手足情深,儿臣觉得,太子许真是被冤枉的。”
文帝点点头。太后脸色凝重,却也没有发难,端了茶杯喝茶。陈皇后眼睛里已浮现了喜色。这回秦壑可真是帮了大忙。她早前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可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了秦壑,他却不为所动,装傻充愣。看秦壑此番行动,似真有忠心归顺之意。
陈皇后不知道,秦壑突然“归顺”,并不全然是因为她那番威逼利诱。
太子秦乾得知杀手足之罪被脱去,瘫倒在地,仿佛九死一生。
秦乾虽洗去了杀人之罪,但“误抓”了婚使导致本来就不睦的两国关系更加危险!文帝暗地里塞了不少银子,送上美人伺候,才得以让那婚使原谅。
因此,秦乾死罪可脱,活罪难免!被罚俸三年,禁足三月,同时还被免去平京城中那块练手得城区的治理权!虽然没有下诏书废黜太子之位,但是除去那片城区的治理权,就已经暗示得很清楚。大势,只怕已逐步远去……
羌吴国人生性勇猛,且爱美色。
这案子牵连甚大,秦誉表明态度、松了口,也就大致表明了太后的态度。虽然萧袭月不知道秦誉为何会放过秦乾一命,又用了如何手段让太后松了口,但到底,这事儿似乎要接近尾声。
秦誉与秦壑从殿中出来,并肩而行。就身形来说,秦誉更高上一寸,体格也更为健壮,一身黑色蟒袍裹再身上,像一头安静却充满危险因子的野兽。而秦壑则穿着月白色的袍子,显得中正阳刚,多些书卷气,但左臂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却也表明着这男人并不好惹。
“此番多谢三哥相助。”
“自家兄弟,何须言谢,”秦誉瞧了一眼秦壑流血的手臂,“不过我倒是吃惊,五弟竟然还是个情种,为了美人能牺牲到这个地步。那箭,可是带着倒钩的,啧啧,多疼。”
取箭能让壮汉疼昏死。
秦壑也是抿唇一笑。
“要说为美人牺牲,五弟怎么也比不上三哥,能为美人身中三箭,强撑着保护了美人一夜。”
秦誉也笑,自带三分冷意。
“彼此,彼此。”
两人各自都看破了对方的计谋,却都没有在大殿上剑拔弩张。他们未来必然是敌对,不过眼下,各自羽翼都未丰满,还是先活过那场即将席卷而来的暴风雨再说吧。
大殿上,文帝、皇后、太后单独留下了萧袭月。
“皇帝啊,这回破案哀家的义女袭月可是大有功劳,该赏。”
文帝点头深深赞同。“太后说得极是,若不是萧袭月细心,发现了羌吴婚使的信卷,只怕边疆又要挑起一场大战。”
秦乾得了宽赦,陈皇后顺口应和敷衍一二句。“是该赏。”但心里,却并不如此想。萧袭月留不得!
“好,那便好好的赏赐!”文帝道。
……
萧袭月从皇宫里出来,傍晚,就有宫中的太监宫女一长队,来到将军府。白银千两、金银珠宝三厢,另外还专门赏赐御膳!
陶公公也是文帝身边的老公公,长得一张墙上芦苇的笑脸,点头哈腰的在萧袭月身边道:“萧四小姐啊,您这回名声大震、又得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三尊大佛夸奖,将来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呵呵……老奴这厢先恭喜您啦,恭喜恭喜。”
陶公公声音又低了一些,凑得更近了一些。
“您看,陛下专程把宫中的御膳照样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给您送来,还专门谴了这布菜伺候的宫女来伺候您,啧啧啧……这就是说啊,陛下已经把四小姐当皇家儿自个儿人了!而且还是身份了得的人儿。”
“公公说得严重了,袭月不过个小小臣女,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萧袭月笑呵呵的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佛,塞到陶公公的手里。
“公公大老远送这些东西来,真是辛苦、辛苦。”
陶公公更是笑颜如花。
“瞧四小姐客气得,哎哟,老奴都不好意思了。”
“客气?我可没客气,害公公白跑一趟、连口茶水都没喝。”萧袭月决口不提玉佛。
陶公公一愣,接着立马明白过来。“应当的应当的,我们当奴才的,虽不如了不得的外臣们,但也一直是两袖清风、绝不乱拿一钱银子。呵呵……”
“公公这次廉洁中正,袭月真是好生感动,袭月定然不会拿钱银那等铜臭物来污了公公的眼睛,只有准备些将军府的特色糕点,给公公充充饥了。”萧袭月对冬萱吩咐道,“去把我为公公准备的糕点拿来。”
陶公公接过用三层红木的大食盒,把盖子打开一条细缝儿一瞧——一双老眼惊瞪得差点连眼窝皱纹都扯平顺了!
里头,全是金叶儿、白银!
“谢、谢谢四小姐,这盒子糕点都是奴才爱吃的口味。”
陶公公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只恨不得把萧袭月当祖宗供起来。临走还特意小声给萧袭月“报喜”:“今儿个啊,奴才在宫中已经听见了风声,说太后与陛下谈到册封四小姐的事儿了,只怕不需多少时日,奴才又能来将军府给四小姐报喜了!”
萧袭月听了道声多谢公共关照,要再拿银子,陶公公却还是有些脸皮,不好意思再拿,便谢绝了。
“小姐,你为何给那么多银子给那阉人?只怕若哪天等咱们有难,他连屁都不会放一个。”冬萱最看不惯谄媚的狗奴才。
“顺境的时候需要的人,和逆境的时候需要的人,并不全一样。”萧袭月说了一句,悬乎乎的,冬萱也听得不甚明白。
香鱼明白,却也不打算“提点”冬萱。小妮子嘴越来越坏,就让她自个儿犯迷糊去。
有些人不会与你共患难,但是在顺境的时候,却是有用的。而今萧袭月虽然有宫中的身份,却在宫中没有一点势力眼线,有风吹草动也后知后觉,比起郑氏等人都差之甚远。
能用钱买通的人,都不是问题。
陶公公用处不少,不然她也不会给他那么多银子。
萧袭月得了金银赏赐不说,还能被宫女伺候着品尝九十二道御膳!那可是皇家太后公主们才有的待遇!田氏、潘氏等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各自在各自的屋子里咬牙愤愤不平。
“御膳呐,啧啧,只有皇帝太后才能吃到的玩意儿,居然给她糟蹋了!”
“可不是,萧袭月那丫头片子,凭什么就能得到那么多好处?”
“真是见了鬼,皇上太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这话也敢说,活腻了……”
而此刻暖颐园里。
萧华嫣身上发炎的伤口已经渐渐镇静下来,但是那丑陋的疤痕还挂在身上、甩也甩不掉!此刻听着香竹园那方传来的热闹,心头嫉恨交加!萧袭月是踩在她身上得的那荣誉!
可恨,太可恨!恨不能将她撕个米分碎,扔去喂狗!
“嫣儿,这回太子之事总算过去了,你以后千万千万要汲取教训,咱们可再经不住一次同样的事了。”
“娘,你放心,嫣儿这次吃够了苦头,以后绝对不再轻易中圈套。”萧华嫣这回栽了大跟头,劫后余生,哪能不记住这教训!
郑氏见女儿终于明白,虽然吃了苦头却似比从前成熟了一点。
“嫣儿,只有傻女子才自己出手,聪明的女子,都是让别人替自己出手。你可懂娘的意思?”
“娘,我……”萧华嫣似懂非懂。
“你有萧袭月永远及不上你的东西——娇贵的美貌、身世、学识、声誉。所以,甘心为你办事的人,永远比萧袭月多。你要记住。”
萧华嫣一想,恍然大悟。自己出手必然手染血腥,杀人不见血的最好办法,就是借刀杀人、让别人替她死。这一回围场之事,确实是她太鲁莽,竟然亲自在皇家眼皮底下策划杀人,以她现在的功力与城府,真是太不自量力。
“萧袭月小小年纪,城府却极为深沉,虽然老夫人调解了一番,表面上和平,但终究不会长久,越早把她撵出府越好。”
“娘,你也觉得她是冲我们来的,是不是?她简直就是个与我们讨债的恶鬼!”萧华嫣忍不住咬牙。
“眼下就有个好机会,娘已经从彤妃娘娘那儿得了确切消息,羌吴国婚使来齐,是为羌吴国大王子前来递求婚书的,皇上已经同意了许一位皇家公主给大王子。只等婚使返国,羌吴国国王会亲自带着大王子来咱们北齐联姻,带走选定的公主。”
“娘的意思是?北齐与羌吴联姻,与我们有何干系呢……”
郑氏和善的脸上闪现一丝阴谋。
“此次联姻的初步人选定在八公主秦丽筝身上,可是八公主并不想远嫁去那蛮夷之国。彤妃娘娘还告诉我,太后正与皇帝商议册封萧袭月的事,咱们或许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把这扫把新扔得远远的!一辈子回不来!”
“娘是说,让陛下将萧袭月册封为公主,替代八公主嫁去羌吴那蛮夷之地?”
郑氏点头,嘴角含着阴谋的笑意。母女俩确实长着张和善的脸,纵然这般盘算毒计,依然瞧着良善和气。
“府上的下人不是暗自嚼舌根说我苛待于她么?这回,我可是给她找了这么好个夫家呢。”
☆、第48章 三夫人林氏
太子之事结案已有九日,萧府紧绷的弦终于渐渐松了下去。
田氏自上回被郑氏将计就计的陷害抽了一顿、关进黑牢之后,气焰远不如从前那般嚣张高调了。当然,不光是畏惧着郑氏,也是因为府里头时有流言蜚语。
也是她不够聪明,明着与人作对,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正面与郑氏起冲突她一个妾室,就凭一具十几年得枯骨,又无凭无据,岂能讨得了好。
田氏这回是得了深刻教训,整日窝在自己园子里,与女儿萧玉如一起郁闷了,几日下来,脸上蜡黄蜡黄,颧骨高了、人也瘦了。这几日还传出卧病的消息,也确然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她出来晃荡,倒是五夫人潘氏的身影越发显眼,衣着鲜亮、走哪儿都有种要春天了的感觉,尽管现在是秋天。
杜老夫人从娘家叫了两名名医来给萧华嫣治伤,都是偏远房的亲戚。杜府依然富贵着,但医术好的人、专的人却越发少了,也是应了那句富贵多纨绔的老话。
郑氏听闻田氏病了,不计前嫌的去看望了一遭,顺便把那两个医术颇精的大夫给一块儿带了去,给田氏瞧了一番。
说是心病,加上风寒,所以才病倒了。
郑氏去看望了之后,杜老夫人又去了一趟,随后潘氏也去了一回,真是好一派“和乐友爱”,姐姐妹妹的,真是“情深友爱”得让人感动得想落泪。
“小姐,别房的都去看望四姨娘了,咱们要不要去?”香鱼一边替萧袭月绣着手帕,一边问。
“去,当然要去。”萧袭月思量了思量,“把那些吃不完的果子都装好,一块儿带去。”
既然大家都演得那么认真,她如何也不能不给面子、不配合不是?
田氏、萧玉如母子看见萧袭月来看望的一瞬间,脸色立时就变了几分,但是迫于老夫人近来的肃清作风和而今母女俩在府上的地位,田氏挂着僵硬的笑,与萧袭月敷衍了几句,倒是萧玉如,和萧袭月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之后,就不见了人。对着萧袭月这个视为大仇人的女人笑,也是苦了她。
“四姨娘好生将养身子,玉如妹妹命运是坎坷了些,但是前些日子袭月听大娘说,要帮着牵线搭桥,待玉如妹妹及笄后,就嫁去侯府施表哥那儿,以后啊,保不定吃香喝辣、日子过得比谁都好呢。”
田氏一听,心头一惊。嫁给施景蟠那种好-色东西,简直是灭顶之灾!还吃香喝辣?痴心妄想差不多。
萧玉如与施景蟠在没有媒妁之言的情况下就出了那等事,且闹得沸沸扬扬,两方嫌隙,对姑娘家来说简直是自毁名节和身价。宣平侯那般要面子,定然不会让儿子娶萧玉如,顶多是纳过去做个妾。
这根本就是毁了她女儿啊!郑氏真是要对她们母女赶尽杀绝……
萧袭月看着田氏脸上花花绿绿的变幻,心头冷冷一笑。时不时给你扎一针,免得你没了那动力。
第二日,香鱼路过田氏的园子外,便见到那沟渠里扔着一筐被踩得稀巴烂的水果,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昨日萧袭月送去给田氏母女的么。
香鱼回香竹园把这事儿给萧袭月说了一说:“小姐,四姨娘把咱们送去的水果都给踩得稀巴烂、扔臭水沟里了,可见她心底还死死的恨着咱们。”
萧袭月呵的笑了一声。
“跳梁小丑也只有这些把戏,处处受气被压着,总得找个地方宣泄,随她吧。”
香鱼点头。四姨娘那作风,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和她们的四小姐比,真是差太远。前日里,萧袭月还带上了御赐的伤药,给暖颐园送了去,看望了萧华嫣一遭,说了些“贴心话儿”。
萧华嫣还卧在床上,对着脸上略僵硬,但该说的虚情假意的话,也是抖清楚了的。杜老夫人也在一旁,看着两孙女重归于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说好。
香鱼现在越来越了解萧袭月,也越来越敬畏,总觉着萧袭月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别的那些同样十四五的小姐比之萧袭月,总觉得她们浅薄得厉害,不光是。越想,越觉得萧袭月简直是个奇迹般的女子。
当然,香鱼有这种感觉一点不奇怪,那种气质,是女人被岁月与风霜沉淀之后的独有的。两世为人,她从卑微踏上高位、睥睨天下,而又跌入尘埃、饱经血雨腥风,那样的心境,岂是别人能体会、能模仿的。
香鱼回过神来,正见冬萱唉声叹气、很是惋惜的模样,于是捅了捅她胳膊,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结果她却说——
“只是可惜了秦淑离世子送来的那些个果子,个个都是极好的,早知道就选些小个儿点的送过了……”
“……”
夜里。
冬萱白日里为香竹园里新来的两个护卫食宿事情安顿了一天,哈欠连连,得萧袭月恩准先去睡了。香鱼伺候萧袭月洗漱、就寝。
萧袭月瞥了一眼香鱼。
“有什么话说吧,吞在肚子里不嫌憋得慌么。”
香鱼被点破,有些赧然。
“四小姐,我一直有点疑问,就是……”
“说吧。”
“就是这回,你为什么不趁机把那毒-药和香串子的事给抖落出来,一举将大夫人母女斗垮,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你这回心软了,他日指不定会被大夫人再咬一口。”
香鱼终于说出心中所想,这一点她一直想不明白。
萧袭月只当她要说什么要紧事,没想到是这个,点了点香鱼的脑门。
“傻丫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竟是这个。”萧袭月正色,“若这回我站出来指认萧华嫣到底,整个萧府会受牵连,罪名可大、甚至抄家,到时候杜老夫人会找娘家出手、郑氏也会找娘家出手,到时候必然血雨腥风……”
若那般,她一人,面对的就是平京屹立百年的三大贵族!一旦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朝廷的局势又将不同!三大贵族支持萧府,萧华嫣为太子证人,皇后一派的势力会瞬间壮大得可怕!太后只怕也会退缩。高太后也不是拼得一时意气鱼死网破的人,现在政局还没有到那你死我亡的地步,她不会涉险。
这些话萧袭月没有说出口,只道:“有时候,黑不一定是黑,白,也不一定是白,是,不一定是,非,也不一定是非……”
是非对错,所谓“真相”,归根到底是实力博弈。而且,就算太后力争到底,将将军府整个打垮。将军府一垮,她萧袭月于她就再没有用途,她没有封号,要处置何其简单。
兔死狗烹的道理,她萧袭月明白得很,眼下若萧府人死,她也会跟着陪葬。给这群人陪葬?
她才不要!
而今,她才不过十四五,力量还太弱,不足以对抗那些一身权势的人。在高太后这样玩弄政权几十年得女人面前,尤其要谨慎。
香鱼想了想,也渐渐明白了萧袭月那话的意思。
……
此刻,暖颐园中。
郑氏刚听了安插在田氏院子里的眼线汇报了萧袭月与田氏的事儿,心里直气愤。萧袭月竟然得知了她与施府人的谈话,还特意添油加醋的透露给了田氏,真是可恶!
萧华嫣两颊苍白,消瘦了不少。
“嫣儿,刚刚磬翠宫里来了消息,再过三四日,五皇子就来看你,你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先把这两碗药喝了。”
萧华嫣却是急躁的把尘雪递过来的药碗推开,药汁四溅,丫鬟尘雪被烫了手,碗一下子摔碎一地。
“我不喝了不喝了,左右都是好不了……这丑陋的疤再也除不去了!!娘……我身子上这么疤,像蛇斑一样,五皇子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郑氏心头抽得疼,瞧着萧华嫣手臂上那道深紫红的疤,对萧袭月的恨又深了一分。
“哪有那么多,也没几道,日子久了,会淡下去的。”郑氏安慰。
“娘,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好不了了!萧袭月在药膏了下了毒,我肯定好不了了……”萧华嫣眼泪哗哗的流,几欲崩溃,“萧袭月!总有一天我要撕烂你的脸、把你毒哑毒瞎,把你削成丑八怪……”
萧华嫣哭骂着。郑氏心痛如刀绞,每次一提到身上的疤痕,萧华嫣就处于崩溃边缘,眼看渐渐瘦下去,再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萧华嫣哭着哭着,忽然停下来,一下子抓住郑氏的手,眼睛里扬起希望:
“娘,那深居荒院儿的三姨娘不是也精通医术吗?我记得,我记得小时候,三妹萧玉屏摔伤了脸,可前些日子我见她,她脸上那疤痕已经没有了!三姨娘肯定治得好我……”
经萧华嫣这样一说,郑氏才想起来,那偏僻的荒院儿佛堂里,还有一个同老夫人一样理着佛的三夫人,林氏。
十多年前,从那两母女进府之时,就几乎不出院子,以至于府上,简直要忘记了还有这么两个人在。
“治,或许她能治,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把你治好。”郑氏脸色凝重,略有忧心。对于这个深居的林氏,她也有些没底。十几年来,除了偶尔拿些米粮,基本不会要任何东西,也不要银子,不要谁关心恩宠,如同与整个将军府都隔绝了。
这样看似“无欲无求”的人,才是真正的棘手。
将军府上萧云开的女人中,有两个是郑氏视为大耻的,一个,是萧袭月的娘,一个,便是这林氏!
当年,萧云开对她并不特别热心,直到她嫁进将军府,与萧云开才渐渐有了夫妻之情。可就在她怀着大肚子的时候,却突然有对母女找上了门!
没错,正是林氏母女!
萧云开在边疆战场上浴血奋战受了重伤,曾消失了三四个月,都道是死了,却不想是为采药女林氏所救。林氏衣不解带贴身照顾着萧云开,彼时郞未娶女未嫁,干柴烈火的,有了夫妻之实,在村人的鼓动下,萧云开与林氏还举办了个简单的拜堂,虽然没有萧云开高堂父母在,但天地是在的!在民间也算算数的。
而后萧云开大胜返朝,却接受了家族安排,娶了她郑氏。也难怪当年萧云开一直犹犹豫豫!
郑氏身为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如同萧华嫣一般受尽人追捧宠爱,平京城男儿中要比家室功勋,当然无人能出萧云开之右,是以才嫁了过来,却没想到萧云开早就跟个野女人私定了终身,若林氏是妻,那她岂不是成了妾?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休想!
谁也别想爬在她郑元慧头上!
于是她托兄长雇了人,放了一把火把那村子烧了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至于林氏,她本想慢慢折腾死她,却没想这女人进府就“俯首称臣”,道只求一屋檐遮风避雨,抚养女儿,做牛做马做丫鬟做婢女都甘之如饴,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亲自生生剁了自己的左手!
林氏剁了自己的左手,萧云开心疼得要死,为了自己不落个妒妇、毒妇的恶名,便将那母女扔在了荒院儿里,林氏自己提出,用大木门锁着,要安心礼佛,不愿被打扰,是以,里头出不来,外头进不去。
要说起年纪,林氏的女儿玉屏是最大的,但是外人都以为是排在第三。十多年来,只露过寥寥四五次面。
萧云开自感愧对郑氏,便发誓不再纳妾,结果接下来就出了萧袭月她娘的事!萧袭月的娘被给了名分,林氏也得以有了个三姨娘的名分,接下来仿佛一发不可收拾了,为了仕途,又来了淮阴侯家的庶女田氏,富贾家的女儿潘氏……
这是烂在郑氏心头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能知道!!
萧华嫣见郑氏出神,有些疑惑。娘亲郑氏一向精明,这样凝重着神情愣愣出神的时候不多。
“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安心养病,明日娘要回国公府一趟,后日便去找你三姨娘给你治伤。”
萧华嫣终于找到了希望,让尘雪再去熬药,她要喝!
尘雪又端来药,被锦绣训了一番。
“这次端好,再洒出来仔细你的皮!”
“是是是,这次一定端好。”
尘雪近来是越来越害怕了,不光是锦绣时常欺负她,也是近来大夫人母女俩心情都不好,整个暖颐园里气氛压抑得紧,直教人喘不过气,怪不得,这些日子连将军都来得不如从前勤快了。
*
第二日一早,伴随着冬萱的一声惊叫,一阵噩耗传来。
“四小姐、四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的鸟儿死了——”
萧袭月出门一看,那金镶玉的金贵鸟笼里,一只鸟儿还蹦着,一只鸟儿已经如同一片儿蔫儿菜叶一样,耷拉在笼子底部的杆儿上。
真的死了?
萧袭月心头也咯噔一下,披上衣裳就奔去瞧。
秦誉那厮隔三差五的就差太监来送鸟食、鸟水,照顾得简直如同亲爹亲娘一样细致入微,不过她萧袭月可没那么上心了,这几日也难得去摆弄太监送来的金贵鸟食了,直接她吃什么,就从碗里拨点口粮给二鸟。
萧袭月找着平日里戳鸟臀的竹棍儿。
“这鸟也是忒娇贵了,我都吃那些东西,你还以命来嫌弃我的‘款待’,跟你主人一样,忒不识趣!”
萧袭月一边郁闷一边教训那鸟,总算找到了那根小竹竿儿,伸进去捅了捅那耷拉鸟儿的翅膀、屁股。
那鸟扬了扬头,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跟萧袭月对视,张了嘴。
萧袭月皱眉……这眼神儿不太对啊……怎么不太像垂死挣扎的感觉??
这念头刚闪过,果不其然!只见那鸟在屁股边儿那小竹棍儿的刺激下,扑腾一下震飞起来,啾啾的叫唤着,上蹿下跳、对萧袭月不停的摇头摆臀,别提多精神了!
萧袭月冷冷的哼笑了一声:“原来是睡得太熟了……”
冬萱也恍然大悟……
这睡相,真是让人误会啊……
萧袭月扔了竹棍儿,心里暗暗讥诮。秦誉那厮那么耐折腾,这对蠢鸟儿倒是继承得好。
香鱼上来提醒消息也:“沁阳宫里来消息,说三殿下一会儿来看鸟呢,小姐还是快些去洗漱准备准备,前些日子不还说要美美的么。”
香鱼打趣,被萧袭月白了一眼。
香鱼但笑不语。看鸟是假,看人啊,是真!三皇子真是好生狡猾,忒会来事儿了,只怕她家倔脾气的小姐,终究会成他囊中之物唷。
……
比之萧府那表面的一派祥和友爱,太子府就显得水深火热。
清早,瓷器桌椅凳子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秦乾摔了一通。
章婉素捏着手帕子抹泪,被婢女扶着,想上前安慰劝说秦乾,却又不敢近他身,只能泪水不停的落。
“殿下、殿下,你消消气,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你要嫌闷,臣妾陪你,你想做什么臣妾都陪你……”
秦乾正举着个花瓶,闻言一下子摔在章婉素脚下,哐啷一声,把章婉素主仆俩吓得不轻。
“你要想让本殿消气就给我滚远些!天天看你哭丧脸,越看越心烦!!”
“殿下……”章婉素心如刀绞,却莫可奈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便是天,天在头上,她如何能不管不顾,天要打雷下雨,必然也会浇湿了她,天若塌了,她也跟着完了。
秦乾见章婉素那张嘤嘤啜泣、强忍着泪意的脸,越发烦躁,连日来的怒火一下爆发了,指着章婉素鼻子咆哮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邋邋遢遢、哭哭丧丧,我还没死呢!你就不能像萧华嫣那样漂亮一点、爱笑一点吗??啊???”
章婉素被吼得浑身害怕的一抖。
“臣妾……臣妾怀着身孕,不能涂抹胭脂,待臣妾生产了,马上就好好收拾,殿下莫生气了……”
“收拾,收拾,你也就这副脸了,怎么收拾都那样儿了!当初我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你!”
秦乾一连串打击下来已经要崩溃,眼下暴怒,口不择言起来。
章婉素腿下一软,几欲站不住,脸色一下比一下苍白,恍惚着,让婢女扶自己回屋子去。
秦乾立在满殿狼藉中,眼瞧着那怀着自己骨肉的女人步步远去,心底却渐渐空了起来。
可方才那番盛怒吼出的话,虽然言辞激烈,却也何尝不是他潜意识的真实想法。现在的章婉素和萧华嫣比,真是差远了,若当时,他先认识萧华嫣,一定会娶萧华嫣,不会娶章婉素。
可眼下,他太子之位都已摇摇欲坠,哪里还能肖想再纳侧妃的事。
秦乾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萧华嫣爱上他、心甘情愿跟他,而不是因为案子而被胁迫,他得到萧府的支持,那太子之位就能重新巩固了!将军府的背后,还牵着这杜府和国公府呢!若得美人,又可得实力,岂不两全其美?!
☆、第49章 不好用不好用
一圈摇摇欲坠的墙围着一方荒废了般的小院儿,院墙上的乌瓦已有不少碎裂,其间长出的野草茂盛,也有不少掉落在地上的,无人清扫。
紧锁着的院门,上头写“秋风居”三字。
郑氏轻轻扬了扬手,示意陈妈妈去把那生锈的锁给开了。前阵子萧袭月初得皇宫赏赐得时候,三夫人林氏也被叫了出来,一同去前头门前迎接圣上赏赐,不过这对母女跟哑巴似的,不多言不多语,穿得又与丫鬟婆子差不多,只是一晃的功夫,就又回到这隐蔽的地方,根本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她自不会提起这个女人,萧云开和老夫人也似有意无意的将她忽略。
“这对母女倒是天生有隐形技术儿似的,连我都差点忘了她们。”郑氏道。也是这几年她在府上如鱼得水,忘了这角落里还有一个污点存在。
“夫人,这野妇要是抖落当年的事、弄出些个流言蜚语,可怎么办?”陈妈妈道。
郑氏冷笑一声:“哼,当年不怕她,现在还怕了她不成?”当年她四肢健全、年轻貌美都斗不过她,现在林氏年老色衰还是个残废,还能与她斗?
喀拉一声,生锈的锁落地,门吱呀一声开了,入目的是满院的荒草。庭院宽广,野草那边还种着些小菜、药草,俨然就是个农舍一般。
郑氏见状,更是觉不足为据。她生在锦衣玉食的国公府,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林氏出生乡野,捏着泥巴、掏着牛粪长大,岂是能跟她比的!
郑氏这样想着,却故意忽略了一点——这个耍过泥巴、掏过牛粪的女人,跟她睡的是一个男人!
屋子里光线不算明亮,正坐着个两鬓已添霜的妇人,单手缝补着衣物,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正对上郑氏和善的脸、含着冷意的笑,手一抖、绣花针险些扎到自己。
“三姨娘,许久不见,你……”郑氏瞧了一眼林氏那皱纹浅浅勾勒的脸,笑了笑,“你又老了。”
林氏显得有些局促,扯出个简朴的笑,含着一点隐藏在深层的苦涩。
“大夫人美丽高贵,我出生乡野,当然比不上的……”
郑氏吹了吹干净的板凳,总觉的那老板凳上有灰似的,还是没坐下去。
“三姨娘谦虚了,你年轻的时候比我美多了,不过你在这深院儿里没有保养,老得当然比我快。”郑氏也有些感概,当年林氏透着一股健康的自然气儿,眼下却垂垂老矣,远不及她。
……
香竹园里,香鱼扭着小碎步子走得奇快,附耳萧袭月把郑氏去找林氏的事告诉了她。对于林氏,萧袭月虽然有前世的回忆,但是却有不甚了解。前世,直到她出嫁,也没有和林氏有过多少交集,后来没过多少年,便得知那母女俩被一把大火给烧死在那荒草院儿里。
也是在那母女俩被烧死之后,她才知道了关于林氏的一些闲言碎语。比如,萧玉屏比萧华嫣还大,比萧华嫣的两个哥哥还还大。
郑氏是嫁给萧云开不久就怀上了孩子,那便是说,林氏很可能是在之前就已经和萧云开有染了。
这个三姨娘身上或许有些秘密,郑氏去请她出来,就不怕无法得知秘密。
正思量着,便听冬萱哭丧着脸、泪花花的跑进来。
“小姐,你怎么偏偏选了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呢,外头树下光线昏暗,乍一眼差点吓死我了……”
冬萱一直不喜欢那两护卫中的一个,长得牛高马大,横眉怒目,化用冬萱的话说便是,往哪儿一站,都觉得那儿的孤魂儿都能吓跑了,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捕头盯上,因为长着一张杀-人-犯似的脸!
香鱼连忙劝慰:“久了看习惯了就好了,小姐挑的人不会错的。”
那壮兵名叫杨霸,萧袭月总觉得杨霸叫起来不顺口,就在后面加了个“山”字,杨霸山。
“那,小姐,你让他离那对鸟儿远些吧,这一上午鸟儿都叽叽喳喳惊叫,只怕等不到下午三殿下来,就要没气儿了……”
上午秦壑专程来看望了萧华嫣,离府之后,郑氏就把林氏从秋风居里带了出来,时间倒是计算的好。
还没到下午,萧袭月才刚用过午饭,香竹园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秦小世子,你怎地这回不送咱们小姐果子了?”
秦淑离皱眉一挥手。“送了那么多果子过来,连个籽儿都没吐回来给我,半点儿效果都没有!”是说对帮助接近萧华嫣没有半点用。
秦淑离的心全然不在萧袭月这儿,他想的是去探望萧华嫣。
秦誉一捏秦淑离白嫩嫩的脸。
“小子,敢利用上老子的女人了啊?皮痒了?”
秦淑离平日里倒是没啥,但是眼下在别人地盘上,实在太扫面子了。
“你女人一点都不好用。”
这话有歧义!萧袭月脸一黑。
不过还不待她出手,已经有人先行出手了!
秦誉掂量这手里的棍子,“你倒是解释解释,怎么个用的?又怎么个不好用的?”
☆、第50章 空口无凭
秦淑离见秦誉面色不善,支支吾吾软下来:“我就随便说说,三表兄莫当真、莫当真。三表兄看上的女人,表弟尊敬还来不及,哪儿会随便招惹,是吧。”
“几日不见,察言观色的功夫倒是见长了?”
萧袭月是彻底无语了。不过看得出来,秦誉是很疼爱这个表弟的。他向来废话不多,能陪着说这么多没有什么含金量的话也实属难得。
不过说来,秦淑离十五六的年纪,秦誉快二十,也没有长多少岁,却显得老成成熟得多。以萧袭月前世摸爬滚打这么的年的眼光以及对他的那些了解来看,现在这厮的老谋深算、冷血无情已初具规模。
秦淑离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来看萧袭月?他可没有秦誉的眼光那么差,放着将军府嫡亲的貌美大小姐不看,来守着这么一个身上长着刺儿、看似温柔实际刀枪不入的庶女。
秦淑离瞥了一眼秦誉,心里又惋惜:可惜了他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皇子表哥,所以说眼光还是很重要的。
秦淑离借口出去走走,实际是去看萧华嫣。摸摸索索摸去了暖颐园,偷偷摸摸的,谁也没惊动,
萧大小姐高贵冷艳,若论年龄,比他还长一岁。这个萧大小姐美貌则美貌,不过看起来有些太不食人间烟火,不好亲近,上次在围场对他很是疏离。
于是,秦淑离打算先偷偷的观察观察,伺机而接近。‘真是好计策,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嘛!’秦淑离想着,越发高兴起来。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一趟来暖颐园,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错事!
暖颐园中,林氏上午刚给萧华嫣看过,开了药。有泡澡的,有涂抹的。
萧华嫣刚刚泡完药浴,给一身丑陋的伤疤消了毒。秦淑离埋伏在小窗低下,从缝隙里偷窥着。那屏风上,刚出浴的美人身影,凹凹凸凸,胸前、背后,那曲线饱满而诱-惑,看得直教人面红心跳……
美,这是太美了!这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尤物”吧!
十五六岁的少年,方晓人事,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见屋里只有萧华嫣和尘雪主仆,便大着胆子,把窗户推开了些,以便看得更清楚。
“小姐,三姨娘说身子不能擦,需等自然风干那药汁,你且先忍忍,过会儿尘雪去给你熬姜汤。”
“嗯……”
萧华嫣从屏风后侧出来。细嫩白滑的胴体乍然出现在秦淑离面前,如同羊脂白玉一样的细腻美好,可是……
“啊——”秦淑离惊得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多疤,像蛇斑一样恐怖丑陋!
“谁在外头!!”萧华嫣一声惊呼,大惊失色。
……
此刻香竹园中。
香鱼知趣的叫走了冬萱,去外头园里清扫竹叶。冬萱本是不解,为何要让她们去干扫院子的活儿,香鱼附耳咕隆了几句,灰溜溜的一起溜了,屋里就剩下萧袭月和秦誉。
气氛,没由来的有些尴尬。
两相沉默,终于,秦誉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萧袭月端来一杯热水。
“你自己身子自己还不知道照顾么?不能着凉就不要老往外跑,身上的箭伤不还没好么,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秦誉喝了热水,似好受了些。
萧袭月又倒了一杯。这男人也是奇怪,明明时而像座大雪山,又固执又刚强,仿佛什么也摧毁不了、融化不了,可是,偏生有时候又显露出脆弱得紧似的,惹得人来“怜香惜玉”……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
“你近来可还好?”
出萧袭月所料,秦誉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耍弄无耻的功夫,或者讥诮,而是一本正经的问她好不好。
“三皇子觉得我现在的状况是好,还是不好?”
秦誉上下一阵打量,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我好着,想来你也是该好着。”
这话说得有丝暧-昧不清,萧袭月心里正暗说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又听秦誉道:“萧袭月,只要我活着一天,一定不会让你死得很惨,你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
花言巧语。
萧袭月本不想领情,可抬眸却对上秦誉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凉薄中而又显着温柔,让她那句“不必费心”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憋得略难受。
再一细思,前世,她的惨死,也确然是在他死了之后。而在那之前,她跟随秦壑,与秦誉是死敌,多番涉险,她为他所俘,却终究都全身而退。而今想来,也是有些凑巧。
“谢谢你……”
“这就感动了?呵……”秦誉语气一转,“女人还是好骗。”
“……”萧袭月一愣。他竟然是糊弄她?一时又尴尬又气愤,也冷笑一声。
“我也就随口说说,没想到三殿下就当了真。”
秦誉一听,明媚的脸一下子沉下来,捏住萧袭月的下巴。
“女子撒谎不诚是大忌,你对谁巧言令色都可以,但是决不许再对我撒谎!记住没!”
萧袭月挣脱开,也看穿了秦誉的情绪,刚才他那戏谑是装的。想想自己加上前世的经历,已经是三十几岁高龄的一颗老心,对着这二十来岁的愣头青较什么真儿?
“好,三皇子怎么说,袭月便如何做,行了吧。”
秦誉满意点头,阴冷冷的目光却从她脸颊一路往下,滑过下巴,白皙的脖颈,最后落在锁骨隐隐若现的领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好,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是吧?”
萧袭月心头一惊,连忙捂紧领口,全是戒备。虽是二十来岁的愣头青,可正处于发-情期的野兽啊!就跟那围场里春天的老虎野熊似的凶猛,浑身都是那蠢蠢-欲-动的味道……
而且她现在这副身子才十四五,清秀娇美,在现在的秦誉看来,简直是最适合颤-抖在他身下的小白兔。萧袭月又想起上回在行宫别馆,这人说的腌臜话——他若喜欢哪个女人,就是把按在身下,狠狠的占有……
不要脸,忒不要脸!
萧袭月正要怒斥,却突然想起……对了,这厮……不是不举么?
萧袭月呵的笑了一声,松开了防备,坦然自若。
“萧小四,你这娇羞后又放松的,是欲拒还-迎?”
萧袭月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扫过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秦誉后背发毛。
“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扭扭捏捏的、藏着掖着不嫌难受得慌么?”
秦誉隐忍着怒气。萧袭月却越发笑嘻嘻了,叹了口气。
“三皇子殿下待我这般好,我宁愿自己难受,也不会说出来让你难受啊,姑姑一番苦心,你可要体谅。”
秦誉脸色又阴沉了一分,全然不见方才的深邃柔情,有的只是深邃不快,站起身来,仗着身高优势把萧袭月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萧袭月周身直觉凉飕飕的,被秦誉那暴风雨一般的气势给震得有点心头没底,一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故意说那悬乎乎的话来激他!虽然是头刚成年的半嫩老虎,可是这厮一点都不好惹。
“三皇子,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你又何必当真呢。”
秦誉结实的胸膛又向她靠近了一分,萧袭月只觉空气又压抑了一分。
“可我当真了,如何是好?”
“那从现在开始,不当真不就好了。”
秦誉看穿萧袭月的紧张,凑近萧袭月的脸,鼻尖似乎就要碰上了!
萧袭月心扑通的猛跳了几拍。
秦誉近近对着萧袭月的眼睛,目光相缠,仿佛感知到彼此的温度。她的呼吸撞在他的唇齿间,他身上独有的带着些冷冽的男子气息,充斥着萧袭月的整个感官。
两人这么对视着,仿佛没有三皇子,也没有萧府四小姐,只是一个冷硬阳刚的男子,和一个被他猎到手的小女子。
萧袭月方才还觉得冷飕飕的,现下却觉得周身无端的热了起来,心尖上麻跳跳的,眼睛也不知往哪处放好了。仰头是秦誉深邃的眼睛、剑削的下巴,低头,是他结实的胸膛、腰身,左右又是他圈着她的双臂。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他,无处不在,逃不了、避不开,退无可退。
脸上热的慌。
萧袭月目光无意扫过秦誉的喉咙,只见那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似乎带着些躁动,以及紧张,接下来只听秦誉沉重的呼吸,对她道:
“萧袭月……跟我!”
“跟你,有什么好处?”
秦誉浅笑,沉重尴尬的气氛似乎因那笑得以稍作缓和。
“好处多了,吃香喝辣、让你‘夜夜欢歌’,享尽别的女人享不到的福。跟我的好处实在太多,只有你跟了才知道。别的那些劣等男子,岂能与我相比。”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如此执着于我。是我不像你沁阳宫里的那些女人一般阿谀奉承、把你当做天一样供着,所以你觉得新鲜、觉得想征服?还是只是想利用我死心塌地的在萧府为你办事?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好好办事,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心思,我给你消息,你给我好处,互相利用,岂不是很好。”谈情便伤心,她这一世不愿再栽一回。
萧袭月越说,越觉得他们两人应该这么发展。秦誉冷眼旁观。
“继续编啊,怎么不编了?”秦誉唇边笑意还在,可是眼神却越发冷下去,有丝骇人。
萧袭月却反而被秦誉那眼神激出些反抗的心理来:
“我只是说实话,三皇子怎生就是不喜欢认清事实呢?还是说,三皇子喜欢自作多情,以为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庶女会摇尾乞怜的贴上来,讨你欢心?”
“你说我自作多情?”秦誉声音一冷。
萧袭月本是想借机把两人关系梳理清楚,却不想这下似乎让这只野兽彻底炸毛了。
“你,有话好好说,先冷静冷静……”
秦誉一把揪住萧袭月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拽。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咋了?看着你老子就冲得厉害,想把你这坏女子的的柔弱面皮撕了去,狠狠的压在榻上疼!”
“啪——”
萧袭月忍无可忍,一耳光甩过去,气得直发抖。
“你……你怎能说出如此轻薄可恶的话!”
秦誉挨了一耳光,却顺势捉住萧袭月另一只手,一同锁住,栖身上前、把萧袭月逼得紧贴在墙上。
“萧袭月,都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本殿?我就是坏,而且可恶,满腹心计,所以我要你、你就逃不了!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别想着秦壑会喜欢你。他只喜欢萧华嫣那样的云彩,不喜欢泥巴上的野草。”他最不喜欢萧袭月停留在秦壑身上的目光,看着就不舒坦!今天秦壑还来过萧府,指不定也来过这里!
“你!!”萧袭月气得发抖,他竟然拿秦壑来说,还把她和萧华嫣比,说她是云彩,她是野草。
又是一个萧华嫣的痴迷者。滚!别碰她!
“那你去追你的云彩,在我这泥巴堆里做什么?!萧华嫣那么好,你去找她呀!还能得到兵权,多好,你去啊!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萧袭月拼命似的挣扎,秦誉差点锁她不住,只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紧紧箍住,牢牢的锁在怀里。
“瘦瘦弱弱的一条,力气倒是大得很!老子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嚼几根野草还不行了?”
秦誉在萧袭月耳边一吼,声音很低,却十分震慑,震得萧袭月一下安静下来,皱着眉:“你变态么。放着那么好的不好,嚼野草。”
秦誉盛怒的脸被这一句话一下子柔和下来。
“说了我很坏,和你正好合适。坏人找坏人,好人找好人。”
秦誉方才还铜墙铁壁似的怀抱,一下子柔软了下来。
“我虽根基未深,但还不需要靠吃女人的软饭,你大姐那样的‘云彩’,就留给我五弟吧。”
又是甜言蜜语,真是讨厌……可是胸口那颗心怎么如此不听话了。感动什么、暖暖的又是干什么。萧袭月心头乱糟糟。难道回到十几岁,连心性和脑子也倒退了么。
萧袭月故作语气不善:“若要我跟你,就八抬大轿娶我回去,做你的正妃!娶不了我,就别再与我说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话!”
说完,连自己都听着少了些底气,于是萧袭月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那般随便的女子,任你得到抛弃。”
“我说萧小四,”秦誉捏起萧袭月的下巴,“你虽然是女人,但是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老子亲娘传下来的镯子都给你收下来,你还没有自觉,非要我办了你,你才甘心等我来讨你回府么?”
“名分……还是很要紧的。”萧袭月斜眼看地面,略心虚。那镯子那般重要么?亏她还扔了两回,好在想到还要与他狼-狈为-奸的份上,找了回来。
“名分名分,老实告诉你吧,我宫中那些个美人,空有姬妾的名头,却从来没有受过宠幸。做夫妻实打实的关心疼爱才是要紧的,若我要了你,定然不会负你就是了,至于那些名头,在我登上江山之位之前,我确实无法保证。”秦誉说到后头,有些难受,却愈发坚定了奋发的决心。
“空口无凭。”秦壑也说过承诺,最后在萧华嫣面前,全都成了空谈!最后还要了她的命!
再说,他宫中那些美人没能受到宠幸这事,他竟然堂而皇之的承认了,面皮也是不薄。
秦誉呵的笑了出声。
“若让人知道我堂堂三皇子在这破地方儿跟个黄毛丫头谈情说爱,估计都要被笑死了。”
什么谈情说话,明明是吵架。
不过,萧袭月也觉得话题说到这儿,似乎离刚开始的初衷跑得太远。
“三皇子此番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秦誉幽幽微叹,启唇:“太后要你好好搜集萧府情况,为她所用。”
“就是如此?”
“将军府身后连同着北齐要紧的势力,掌控将军府,百利无一害。”
萧袭月冷冷一哼。
“所以说,三皇子此来,其实是看我大姐的,根本不是来看我。”通过萧华嫣是最直接的拉拢将军府的方式,萧袭月见秦誉不答话,越加肯定,“太后有意让你娶我大姐。”
“你不高兴?”
“对着三心二意的男人,我自然不高兴。”萧袭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可若我不借着来看你大姐的名义,来不了将军府看你呢。如此说来,该不高兴的是你大姐才对。被利用的可是她、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