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1、内贼
赵长夏说第二天搬家便真的是第二天搬,也不用她跟曲清江动手搬,有的是人过来帮忙,——自从她拿出了十分漂亮的成绩,并且写出了推广计划后,不少人都赶着上来讨好她,都想拿到第一批高产粮食作物的种子,好让自家先种上。得知她打算搬家,这些人便差遣自家的仆役来帮忙了。
新租的宅子在城南,旁边有很多寺观和权贵,比如隔两条街巷就有王驸马、供奉官等人的宅邸,最重要的是不远处有两口义井,打水很方便。
赵长夏考虑到她跟曲清江需要私人空间,所以租了座两进的宅子,第一进东边的厢房作客房,右边三房做厨房,及芳芷跟落英的卧房。前堂待客,后面的四间屋子都是赵长夏与曲清江的私人领域。
在别人的帮助下,宅子很快便打扫干净,赵长夏与曲清江的家当也都陆陆续续搬了过来,这个速度快得曲清江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长夏领着曲清江到独属于她们的私人领域,道:“届时这庭院可以种些花草树木,对面这里是娘子的染房,我会定时让人送些染料回来……至于这儿是库房,钱粮都放在这儿,钥匙就交给娘子保管。最后,咱们房间的旁边就是我们的书房与绣房了。”
曲清江很喜欢这个新环境,虽说房租有些贵,但贵也有贵的道理,在这儿,她找到了一点在家那会儿的舒适感。而且她邀请朋友过来小聚时,总算不用挤在之前那间狭小的厅堂里了。
她搬家的事情没瞒着旁人,所以钱氏、蒲氏与吴小娘子等人都知道了她的新住址。吴小娘子听说曲清江要抽丝,便在一次登门的机会,询问能不能一睹曲清江抽丝捻线的操作。
曲清江自然不介意,而且她一边抽丝捻线,一边细说要如何抽丝才能保证蚕丝不会被抽断,又如何劈线才能将线劈得又细又有韧性。
吴小娘子道:“没想到买一幅异色绣,还能学到如此丰富的知识。曲娘子为何不开一家绣坊呢?以你的技艺,汴京的名门闺秀们绝对会向你抛出橄榄枝,邀请你教她们刺绣的。”
曲清江不知道的是,吴小娘子在得到团扇后,立马拿着绣了异色绣的团扇去参加了一场有众多朝官家女眷们参加的聚会。她在人前晃了一圈,立刻引来众人的瞩目,所有人都在跟她打听这异色绣的来历。
要不是曲清江搬家了,吴小娘子又抢先一步过来,估计家里的门槛早就被人踩烂了。
吴小娘子又参观了曲清江的绣房,当发现曲清江所用的针线时,她道:“没想到曲娘子用的针线跟文绣院的绣娘用的是一样的。”
曲清江挑眉,问:“文绣院用的针都是这种针?”
吴小娘子摇头:“别的绣娘是否用这种针我不知道,但我在蔡国公主府游玩时曾看见一位岳姓绣娘用过,因它与一般的绣花针不同,外形十分精致,所以我一眼便记住了,跟这些绣花针极为相似。不知你们都是打哪儿买的绣花针?我也想买一套用呢!”
曲清江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家官人所赠,据说是去找一位工匠打造的,那位工匠打造完这百枚绣花针后,便归隐山林了。”
她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吴小娘子却深信不疑。
吴小娘子惊诧道:“竟有百枚?!”
“不信,小娘子数一数?”曲清江拿起自己那些绣花针递给吴小娘子。
吴小娘子来了兴致,还真的细细数了起来,不过她数完一遍,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便不确定地再数一遍。
她前后一共数了三遍,最后问曲清江:“曲娘子所有的绣花针都在这儿了,没有遗漏?”
曲清江道:“我的绣花针都按型号的不同分门别类放在针线盒子里,只有用到绣花针时,才会拿出来穿上线,所以没有遗漏。”
“那不太对,我数了三遍,都只有九十二枚绣花针,每个针线盒子里的针都少了一根。”吴小娘子肯定道。
曲清江佯装诧异,然后自己也数了遍,发现确实只有九十二枚。她垂眸不语,吴小娘子问:“是不是掉哪儿了?”
“绣房向来都是我亲自打扫的,便是我家官家,也从不会在不经过我的同意下便动我的针线。”
吴小娘子脱口而出:“难道是出了内贼?”
旋即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高,毕竟谁会放着钱不偷,只拿绣花针?
这时,钱氏道:“曲娘子之前说自己的丝线用得太快,是真的用完了,还是被拿了?”
曲清江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应该不会,兴许是我不小心遗漏了那些针线吧!不过是一些针线,丢了便丢了,不要紧的,我们也不要在这儿瞎猜了。”
她都不计较针线的丢失了,吴小娘子等人作为客人,自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她们怎么看都觉得曲清江已经知道家里出了内贼,只是不希望事情闹大,才选择不追究这事的。
吴小娘子临辞别之时,告诉曲清江:“若是家中真的出了内贼,那必须当机立断地清理,否则养虎为患,终究会害了自己。”
“多谢小娘子的提醒。”
送走了客人,曲清江只是看了落英与芳芷一眼,并未跟她们说什么,也未找她们对质。
——
随着赵长夏制定的推广计划经过宰相们的认可,她的身上又多了一个职务,——领户部左曹农田案主事,隶属户部底下的五司之一的“左曹”,而左曹有五个办事机构,共有五个主事。
“农田案”为五个办事机构之一,主管农田、租佃还有各地灾害、逃灾等事务,也负责劝课农桑,她要推广高产粮食作物,领这个官职正好合适。
而身兼两职,赵长夏的工资也有一定幅度的上涨,比如除了职钱与料钱和衣赐之外,每个月还多了两万钱的餐钱补贴,——比她的职钱还高一些。如果她需要出差的话,还会有一些出差的补贴。
加工资后,赵长夏便又雇了个看门的门房、一个专门做饭的厨娘以及一个处理杂务的仆役回来,替芳芷与落英分担了一些家务活,让她们专门照顾曲清江。
曲清江去岳家的时候,便跟舅母林氏道:“当初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个贴心的婢女在旁伺候,舅母怜惜我,才将落英送来。如今官人升了官,领了职,又得官家、太子恩赐,家中情况好转,人手也多了,我便想,也该让落英回到岳家了。”
林氏道:“当初我们将她送给你,便没想过让她回来,如今外甥女婿是升了官,家里也不缺下人了,可你突然将人送回来,可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曲清江摇摇头:“没有,是我不好意思占着舅母家的婢女。”
林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落英的卖身契书给她,道:“契书你拿着,落英往后便是你的人了,她要是做了什么背主的事,你大可以严惩她。”
曲清江见她坚持,便没再推辞。
回去的路上,曲清江坐在车里并不说话,落英已经知道了曲清江想遣送她回岳家,但岳家不仅没要,反而将契书给了曲清江的事,一旦契书落入了曲清江的手里,那她便真真切切地成为了曲家的婢女了。
落英有些忐忑,尤其是曲清江近来对她的态度,让她很是琢磨不透。
终于,曲清江开了口:“其实你比芳芷更会伺候人,伺候得也十分尽心,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落英心里一提,惴惴不安地问:“那大娘子为何……”
“一个仆人,把主人伺候得再好,心不在一处,也枉然。你说呢?”
落英“咯噔”了下,意识到曲清江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令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我想,没有人会放心地用一个叛主的仆人,尤其是,事到如今还心存侥幸,不肯坦白的叛徒。”曲清江睁眼,看向落英的眼神锐利如刀子,狠狠地从她的身上划过,肉都仿佛被剜得生疼。
落英慌了,但仍心存侥幸:“大娘子为何会认为婢子叛主?”
“你当真认为我不知道你偷了我的针,拿去给堂姨了?我的针是官人所赠,因来源特殊,所以世上罕有。但我也知道这不足以成为堂姨用了我的绣花针的证据,但好在我的绣花针有特别之处,可证明堂姨现在所用的八枚绣花针,正是我所丢失的八枚绣花针。”
曲清江大大方方地说道,“官人所赠的绣花针共有百枚,单独拎出一枚来看都看不出什么,可是将每个盒子里的针摆在一起,便可得到一个很浅但是完整的羊图腾图案。少一根,图案都会有断层……”
落英见她已经知晓这事,便知道自己再无狡辩的余地,登时面如死灰,承认了她被岳揺纺收买,然后偷曲清江的针线的事。
岳揺纺原想通过吓唬曲清江来拿到她的针线,可没想到曲清江压根就不怕,她的计划落空,便只能收买落英,让落英偷她的针线。
落英在岳家待了很长时间,跟岳揺纺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岳揺纺要收买她,并不费什么劲。
“大娘子,奴婢知道错了!”落英忙认错请罪。
偷盗主人家的东西,罪名可不小!
曲清江定定地看着她。
实际上她也不清楚东西是谁偷的,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并不想公开给一个人定罪,因而她这次到岳家表示要遣落英回去,实际上是想先做个样子给落英看。
她若做贼心虚,必然会自乱阵脚,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办了。若不是她,那这事也会成为她们主仆之间的秘密。
结果显而易见,落英露出了马脚,自己坦白了盗窃的事。
曲清江没说什么,而是先回到了家。
落英一直在忐忑中等待曲清江的发落,直到赵长夏回来,后者得知这事,只是视线凉凉地飘过,甚至没有停留超过一秒,而后道:“别妇人之仁,直接打断双手,扔出家门去。”
落英吓得忙跪下求饶。
赵长夏除了对着曲清江时会流露出柔情之外,对着旁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加上她看起来不太容易亲近,所以落英跟芳芷都有些怵她。
如今她平静地说出将人的手打断的话来,更是吓得落英肝胆俱裂,觉得她并不是在吓唬人或是开玩笑。
曲清江反倒有些不忍:“不过是一些针线,打断她的手未免有些过了。”
赵长夏撇撇嘴:“那是我送你的绣花针,全天下,独一套。”
虽然这玩意儿,她要多少有多少,可不这么说,底下的人还意识不到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曲清江不说话,赵长夏便将刑罚打了个折:“不打断手,切掉几根手指可以吧?”
落英:“!!!”
剁手指,那跟打断手有什么区别?打断了手,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剁掉手指,手指可就长不回来了啊!
曲清江也忍不住歪头看赵长夏,仿佛在说她说得太狠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赶出家门总行了吧?”
曲清江点点头,落英如蒙大赦,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赵长夏又道:“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落英的心一提,紧张地看着赵长夏。
赵长夏:“得让她赔三个月的工钱,也算是她的赎身钱了。”
落英:“……”
不断手、不剁指,改扒皮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落英:赵扒皮!
赵狼灭:嘻嘻!
小醋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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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2、鹊起
落英自知罚钱比责打要轻松许多,所以这三个月的工钱,她心甘情愿地掏了出来。
不过她也不白掏,从曲家离开后,她去找了岳揺纺,道:“当初你说只要我帮你,你便能替我拿回卖身契,如今卖身契已经到了曲娘子的手上,你还如何要得回来?若不想鱼死网破,我要五千钱!”
岳揺纺很是不高兴,一个婢女竟然还敢要挟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得知她的卖身契已经在曲清江的手上后,岳揺纺也有些慌乱:“你的卖身契怎么会突然到她的手上去了?”
“阿郎如今颇受官家与太子重视,兼领户部左曹农田案主事,还时常以八品之身出入政事堂,与诸位相公商讨大事。得知曲家只有两个婢女,不少人便想方设法给他送钱送人,如今曲家不缺我这个婢女,所以曲娘子便打算将我送回主家。主家也存了巴结的心思,将我的卖身契给了曲娘子。”落英所言都是实话,不过她没说她已经不在曲家的事实。
岳揺纺闻言,神情果然很凝重,她没料到曲清江的赘婿还能有这样的机遇,害她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她道:“就算卖身契到了她的手上,我也有办法让你尽早恢复自由之身。”
落英是被家人典卖到岳家为婢的,那时她才八岁。当初签了五年的卖身契,五年时间一过,她被发送回父母身边,然而父母为了她那兄长攒聘礼,又签了十年的契书,并且从岳家提前支取了她五年的工钱。
在这种情况下,她压根就无法主动解除契约,只能等主家能大发善心。如今距离十年之期只过了五年,而她攒了点积蓄,就想为自己赎身,再嫁个好人家……她已经不想再成为一件工具了。
虽然赵长夏从未多看她跟芳芷一眼,一回家眼里就只有曲清江,可在她为婢期间,身体并不属于自己,她难保赵长夏什么时候会将她当成泄|欲的工具。
所以她想尽快逃离这个境地的心思被岳揺纺发觉了,对方才会以帮她要回契书为诱惑,哄骗她帮忙监视曲清江。
落英道:“你与她的关系并不好,你怎么可能说服她将我的卖身契还给我?”
岳揺纺觉得她在讽刺自己,心中愠怒,然而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无奈之下,她只好给了落英五千钱,威胁道:“只此一次,不然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落英拿了钱就跑了,岳揺纺心虚,一直不敢登曲家的门,直到后面她去岳家,才从林氏的口中得知曲清江以落英已到适婚年龄,让她归家婚配为由,早就放落英离开了。
得知自己被骗,岳揺纺恨落英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落英早已经逃之夭夭,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要想追讨回自己那五千钱,如同痴人说梦!
好在她打听了一下曲家的情况,曲清江似乎还不知道她跟落英的那点勾当。
事实上曲清江知道了,但没有对此采取行动,一来是她当初属于吓唬落英,逼其说出真话,实际上除了落英的证词,她并没有证据证明岳揺纺的针是偷她的,她说那些针放在一起能组成羊图腾其实也是她胡诌的。
——之所以这么编,也是基于赵长夏赠送她的大多数稀奇的礼物都带有这个图腾,她猜这些针的来历相同,所以胡诌起来尤为言之凿凿。
二来,岳揺纺属于她的长辈,她若是为了几枚针而与对方闹开来,舆论绝对会对她不利。如今很多人都盯着她跟赵长夏,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她们都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生出事端。
再说,岳揺纺能偷她的针线,却偷不了她的异色绣技艺。对方若是不将心思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技艺上,而是想着从她这儿偷东西,那么迟早会被她追赶上来的。
——
岳揺纺确实偷不了曲清江的异色绣的技艺。
当蔡国公主又拿来一幅出自曲清江之手的刺绣时,岳揺纺发现自己无法像当初为了研究蝴蝶香囊而拆了它的线,再重新仿绣回来那样,将这异色绣也拆了线,——若拆了,她可就绣不回来,届时损了蔡国公主的刺绣不说,还会让蔡国公主认为她不如曲清江。
“你也绣不出来吗?”蔡国公主看着岳揺纺,脸上满是失望,“不过也对,你若绣得出来,我也不至于从别人的手里看到这样精妙绝伦的绣作!”
这话无疑是将岳揺纺建立了多年的自信心给瓦解了,她的自信和脸面都被狠狠地践踏,让她的心底难以平静。
“你回文绣院吧,以后都不需要你帮忙绣东西了。”蔡国公主直率地说道。
岳揺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带着屈辱离开公主府。
虽说曲清江没有在公主府安插眼线,但她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就算她不在意,来找她的吴小娘子也会提及这事。
曲清江知道了这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岳家也没人来找她,她便权当不清楚这些事。
冬至前,蔡国公主举办宴会,也托吴小娘子邀请了曲清江,后者觉得蔡国公主盛情难却,只好应邀前往公主府。
成为公主的座上宾这种事,曲清江以前想都不敢想,可她家赵六月见了官家都很是淡定,她也不能给六月丢脸,因而内心虽有些许雀跃和激动,可面上依旧是一副从容端庄的模样。
到了公主府,蔡国公主见了与吴小娘子一同前来的曲清江,眼前一亮,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蛋,道:“这位便是曲娘子吧?都说相由心生,我一看你的刺绣,便知道你是个美人儿!”
曲清江猝不及防被初次见面的蔡国公主揩油,心里还是有些懵的,寻思着是不是要躲着点蔡国公主。
不过只是那么一会儿,蔡国公主便松开了手。
吴小娘子问:“既然是相由心生,那是如何从刺绣窥见曲娘子的美貌的?”
“曲娘子的异色绣如鬼斧神工,精妙绝伦,必定是心灵手巧、才思敏捷、心思细腻的人才绣得出来,而拥有这样品质的女子不会长得太差。”蔡国公主道。
蔡国公主居然还会夸人夸得如此中听?吴小娘子觉得纳罕得很。
蔡国公主说这些都是真话,以她的身份,还不至于为了刺绣去奉承一个低阶官员的妻子。
不过说完这话,她又问:“曲娘子,你这脸蛋如此粉嫩光滑,是如何保持的?还有你可是抹了胭脂水粉?这是什么胭脂水粉,有一丝陌生的香味……”
曲清江:“……”
行吧,可算是明白蔡国公主为什么一上来就对她的脸蛋出手了,原来是看出了她脸上所用的胭脂水粉不一般!
该说真不愧是公主吗?用惯了名贵的胭脂水粉,这一眼就能看出她所用的胭脂水粉的特别之处。
她道:“这胭脂水粉是我家官人所赠,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买的什么胭脂水粉。”
蔡国公主觉得自己被秀了一波恩爱,可惜她那王驸马是个榆木疙瘩,从不会给她送东西,还说她身为公主,吃穿不愁,要什么有什么,他送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改日替我问问,我觉得你这胭脂水粉细腻得很,抹在脸上不掉粉,而且颜色自然,不会一看就觉得你浓妆艳抹。”蔡国公主道。
曲清江:“……”
行吧,“美妆”永远都是女子之间逃不开的话题。
讨论完了美妆,蔡国公主才提出,想让曲清江帮忙绣一幅异色绣,她想在皇后的五十岁生辰家宴上送给皇后。
皇后的生辰在正月,而现在距离正月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虽然已经有人向曲清江提出求购异色绣,不过那些单子都不急,她便接下了蔡国公主的委托。
——
自从与蔡国公主交好,曲清江一时声名鹊起,每天找她绣异色绣及请她到家中/绣坊指点刺绣的人家甚多,还有人上门问她收不收弟子。
曲清江暂时没有收弟子的打算,但岳炎方邀请她到文绣院交流探讨时,她也没有拒绝。
岳炎方的举动是得了上头许可的,因而曲清江一个外人堂而皇之地在文绣院转悠,也没人上前赶人。待她与这里的绣娘都相处和交流了一番后,才注意到洛春鸠不在,便问岳炎方:“祖师婆婆怎么不在这儿?”
岳炎方道:“她离开文绣院了。前些日子她给贵妃绣的屏风出了岔子,贵妃说她老眼昏花,不合适再待在文绣院,便让她卸下掌固之职,回家休养了。”
曲清江微微诧异,近来她为了潜心替蔡国公主绣异色绣而闭门谢客,若不是今日来文绣院,她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第二天她便到了洛春鸠家探望她:“我昨日去文绣院,才知道祖师婆婆离开了文绣院,是我疏于对祖师婆婆的关切,真是惭愧。”
洛春鸠道:“是老身犯了错被赶出了文绣院,这不是什么好事,老身也不希望声张,所以没让你舅舅告诉你。”
到了她这般年纪,本可以光荣退休,没想到临退休之际,出了岔子得罪了贵妃,被直接赶出来了。
光荣退休和被赶出来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前者能让她在离开文绣院后依旧保持很好的名声和地位,可后者却让她多年的经营与累积毁于一旦。
一个老眼昏花,又被文绣院赶出来的老绣娘,哪家的绣坊敢要她指点绣坊的年轻绣娘?她无儿无女,一生都将心思花在了刺绣上,后半生便只能靠前半生所积攒的积蓄过日子了。
曲清江提议:“祖师婆婆一个人生活未免孤寂,不若到曲家来,让我跟官人为您养老。”
洛春鸠微微诧异,然后笑道:“老身知道你是个善良又有孝心的孩子,谢谢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再等等。”
她并没有明说在等什么,曲清江也不强求。
——
转眼便到了正旦。由于官家疾病缠身,身体每况愈下,所以这个正旦,宫里没有大肆庆贺。而皇后的生辰也办得十分低调,只是办了场家宴,上桌的酒菜都是些简单的素食。
不过宴席简单办了,礼物却不会少,各地官员也呈上了贺表与当地的贡品祝贺皇后生辰。
然而这么多礼物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蔡国公主所赠的刺绣屏风。屏风有一人高,但真正显眼的只有中间那一面一尺八宽、三尺长的刺绣。底料是一层薄薄的绫,绫上有两条红色的锦鲤正围着荷花的茎叶嬉戏,而水面上是一朵正盛放的淡粉色的荷花,与稍远处含苞待放的荷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这刺绣仅仅如此,也不会如此引人注目。在众人看过这一面,评价这是一幅不错的绣作之后,蔡国公主便将屏风中间的筐推开,翻过了一面。
这一面的锦鲤的颜色变成了青色,荷花的颜色也从粉白成了颜色稍微靓丽的桃粉色。
“这就是最近各家女眷常提及的双面异色绣?”皇后大为惊奇。
“正是。”
“难怪会受到大家的喜爱与追捧!”皇后抚摸着上面的绣线,越看越喜欢。
她向蔡国公主打听异色绣的来历,蔡国公主如实相告,皇后闻言,有些遗憾:“可惜她已经嫁为人妇,否则让她进宫来陪着我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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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道:“这对小夫妻的新奇手段之多,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这话不是贬义,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虽然她没法召曲清江进宫侍奉她左右,但对方既然是官员女眷,那她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召对方进宫来见面。
所以元宵节那日,皇后奉官家的令,宴请五品及以上京官女眷,曲清江这个非五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女眷,却也在受邀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啥?娘子曾被蔡国公主揩油?不行,我得找回场子!
小醋缸:你打算怎么做?
之后……
赵狼灭:好了,她只是揩油,我可是把油都榨干了!
小醋缸:……
——
这文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正文在十章以内,番外估计会多一点。(按我一贯的作风,甜甜的恋爱以及大家最关心的事情都能在番外找到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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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3、封号
照说曲清江的“夫婿”仅是八品小官,哪怕她在皇后的宴请名单上,却也绝不会受到过多的关注,她只需安安静静地待完全程,然后默默地回家就行了。
然而众人都猜错了,皇后循例问候和赏赐完诸位外命妇之后,便将曲清江招到跟前来说话。
曲清江以为皇后要问异色绣的事,不曾想皇后夸赞道:“近来陛下与太子常提及赵主事,感慨若无赵主事,则无这高产的粮食,朝廷和天下也没有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以往农人一年忙到头,一亩良田也只收一石粟米,三口之家要么没有足够的劳力耕作,产出更低。往往只有那些人丁兴旺的人家才能勉强够温饱。
“如今一亩良田能采收四石,中田也能采收三石,于民而言,哪怕劳力不足,只种十几亩田,这些产出也足够温饱了。于国而言,百姓富足则天下安定,国泰民安则兴盛强大……”
曲清江听完皇后一席话,才知道皇后为什么是皇后,因为她的目光足够长远,夸人也夸得舒坦,让人忍不住想要为了满足他们的这份期待而倍加努力。
曲清江很是冷静地道:“皇后娘娘所说的一切,全因官家与太子圣明,上天得见,便让天下风调雨顺,才使得粮食能多产一些。”
皇后笑了笑,知道她这些都是谦辞。
“筠州年前递了折子上来,如今筠州大部分地方的百姓都能种上那高产的稻谷了,因而去年两税征收时,拖欠税款的情况少了,所收上来的税也多了。这些都是曲家慷慨出卖谷种的功劳啊!”
曲清江从容不迫地回道:“官人常说,独食难肥。这是时代的选择,高产的粮食既然出现了,那推广开来才能实现它的价值。若曲家独占,它纵使能让曲家变得富裕,这富裕却无法维持长久,因此曲家不敢居功。”
曲清江说得很隐晦,但皇后理解了她的话。曲家之前只不过是乡里一个稍稍富足的小门户,哪怕他们靠种植高产的稻谷使曲家变得富裕,迟早也会引来豺狼的觊觎,而他们对此也毫无自保的能力,因而只有让别人也变得富足,他们的富裕才不会为他们招来祸事。
皇后很欣慰,也很欣赏曲清江的眼界之开阔,她道:“许多目光短浅之人只知将财富聚积到身边,却不懂得如何保护财富,因而招致灭门之祸……”
皇后说起大周一统天下之前,各地仍处于繁镇割据、互相征伐的混乱状态,那时候有许多贼寇纠集了一支队伍,四处烧杀抢掠,他们最主要的目标自然是富庶的人家,所以那时候,除了有官府势力可以依附的豪族之外,其余的富族,有半数要么投靠贼寇,要么被劫掠,最终家财散尽,甚至家破人亡。
皇后说到这里,曲清江和一众外命妇自然是要拍一拍先帝们的马屁的,称要不是先帝们英明神武,灭诸国,一统天下,可能百姓们都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宴席上的气氛是越来越火热,不过这种政治性的话题却该适可而止,于是皇后转头跟曲清江聊起了异色绣。
终于聊到外命妇们都知道并且感兴趣的话题了,她们精神一震,纷纷侧耳听曲清江解说异色绣的创作灵感。
等宴席接近尾声,皇后才让人赐了曲清江一支镶嵌了宝石的发钗,以示荣宠。
曲清江知道这份恩赐不仅是赐给她的,更是赐给赵长夏的。她收下发钗,再跪谢皇恩。
从宫里离开,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芳芷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她仰慕又激动地看着曲清江:“大娘子,皇后娘娘夸你了,还赏赐了你这么贵重的发钗!”
曲清江也松了口气。虽说皇后挺平易近人的,但毕竟皇后为尊她为卑,再怎么样,她们也无法像朋友一样真诚以待,所以跟皇后说话,她还是得处处小心。
“小心说话。”她提醒芳芷。
芳芷捂着嘴巴,目光一转,却是瞥到了什么,忍不住兴奋道:“大娘子,是阿郎!”
曲清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赵长夏牵着马逆着人流往她这儿走来。
“不是说太子召你前去议事了吗?你怎么来了?”曲清江嘴角含笑,迎了过去。
“元宵节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吹牛写诗写词来捧一捧太子与官家。”赵长夏小声嘀咕,“我觉得无趣,就称病溜了。想着皇后这边也差不多散了,担心你被人拐走了,就顺便来接你了。”
曲清江好笑道:“这大白天的,又是天子脚下,我怎会被人拐走?”
赵长夏的嘴角微微下压:“那可说不准。”
话音刚落,蔡国公主就同吴小娘子等人走了过来:“曲娘子。”
“公主。”曲清江拉着赵长夏给蔡国公主行礼。
蔡国公主这是初次见赵长夏,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娘子女扮男装出来了,经曲清江介绍,她才知道这就是曲清江的“夫婿”,也是最近大家热议的农事领域人才“赵主事”。
“你家官人未免——”蔡国公主下意识要说赵长夏像女人,可想到这话太得罪人了,她便生生改口,“跟你太般配了!”
曲清江知道这肯定非蔡国公主的真心话,但听了还是忍不住嘴角微翘:“谢公主夸奖!公主这是准备回公主府吗?”
“我们要去赏花灯,原想邀你一同前往。可你家官人来接你了,我们只怕是来晚了一步。”
曲清江心想,她家六月还真是猜准了。
她望着赵长夏:“官人,公主邀请我们去赏花灯,你看?”
赵长夏面上无甚神情,但也没有反对:“既然是公主亲自邀请我们,那我们便去吧!”
蔡国公主心想,谁邀请你一个大男人了?跟着一群女眷出行也不害臊?
不过曲清江微笑道:“我家官人身手不错,就让她在一旁保护我们吧!”
蔡国公主不觉得一个长得娘儿叽叽的家伙能有什么身手,不过曲清江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
一众女子浩浩荡荡地往御街上去,赵长夏与众侍卫跟在左右,别看她的身体不够健硕,她与这一众侍卫在气势上却不差分毫。
吴小娘子忍不住跟曲清江八卦起她们的感情生活来:“我听那岳氏提过,赵主事还是你家的赘婿?”
这事不仅是吴小娘子听说了,就连皇后都知道,毕竟赵长夏得到重用后,许多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自然对她的出身和家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可大家不会当着赵长夏的面说出来,刚才的宴席上皇后也不曾提过这事。
曲清江觉得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承认:“当初确实是我爹相中了官人,然后招为了上门女婿。”
吴小娘子道:“难怪你们家门前贴的是‘曲宅’,而非‘赵宅’。”
她纳罕,“赵主事如今发达了,也不在意这事吗?”
“旁的我不敢说,但这事,她不在意。”曲清江信心十足。
“所以你们往后生了孩子,也是姓曲?”
曲清江愣了下,然后微笑着颔首。
吴小娘子对赵长夏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古往今来,她见过太多因贫苦而入赘,发达后便要归还本家,生的儿子也要跟自己姓的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赘婿了,赵长夏这样的,绝世好赘婿啊!
……
天色渐晚,赏玩了一下午的女子们终于疲惫,纷纷各自归家。赵长夏也完成了【新春活动】里的任务,带着曲清江踏上了回家的路。
见赵长夏不说话,曲清江厚着脸皮去晃她的手臂:“六月,你还在生气吗?”
赵长夏关掉奖励结算界面,敛神应道:“没有。”
“可你怎么看都像是生气了。”
“嗯哼?我已经提醒了娘子会被拐走,果不其然,而且娘子还是心甘情愿被拐走的。”
“我不过是跟一群女伴去赏玩花灯会,官人接我之前,可是去跟一群男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了呢!我想,那等宴席,必然少不了歌姬舞姬作伴,官人不比我逍遥?”曲清江酸溜溜地道,还嗅了嗅赵长夏的衣服,“你闻,这胭脂粉味,又香又浓!”
赵长夏:“……”
“娘子,这是你蹭我身上的。”
曲清江立马抓住了重点:“你没否认有歌姬舞姬的事,被我诈出来了吧?!”
赵长夏:“……”
她辩驳,“那是太子的歌姬舞姬,与我何干?”
曲清江忽然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嘀咕:“我听说太子好色?”
太子是个好太子,但也有一些劣根性,那就是好色,才十七岁,后院里便储备了不少美人,听说还因夜夜玩3P而被皇后责骂过一次,后来虽然行事没这么张扬了,可在床事上依旧不克制。
曲清江觉得她家六月虽不是什么长相娇弱柔美的大美人,可在她的眼里,那还是很好看的,就怕太子跟她家六月共事久了,产生了什么非念……
“别瞎想,他美人那么多,还不至于对‘男人’下手。”
二人对太子的八卦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提了一下,很快便又揭了过去。曲清江跟赵长夏说皇后夸她的事情,她们却不知道,皇后夸赵长夏并非只是顺带夸一夸的。
二月,赵长夏的寄禄官阶往上抬了一阶,从从八品的太常寺主簿升为正八品的太常寺丞,料钱也从八千升为一万二千,职钱加到了两万五千钱,其余福利没变。
而从官衔迈入正八品开始,其母或其妻就能获得外命妇的封赠,与之对应的是“孺人”的封号,——这也是外命妇封赠中最低等级的封号。
赵长夏已经“丧母”,因而不必为其母请封,她要请封,自然是为曲清江而请。
将请封的奏疏递上去后,宗正寺按照流程审核,很快便核准了。
曲清江获得外命妇的封号,这对曲家和岳家人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与喜事,按照惯例,曲清江怎么也得办一场宴席宴请一些亲朋好友同贺。岳炎方便让林氏帮忙张罗,连之前嘲讽过曲清江的岳施针也都厚着脸皮跟林氏过来帮忙。
人是舅母带来的,曲清江并没有说什么,她相信岳施针往后跟她说话时必定会慎言慎行,所以没必要揪着过去的那点恩怨不放。
家里头正热闹地商量着宴席的事情,门房忽然来报说:“大娘子,外面有个自称是知道大娘子的亡母断指真相的人求见。”
此言一出,热闹的前堂突然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完结后,下本要双开了(同时更两本,一本无CP《抽奖抽到一座岛》,还有本女一考科举的百合文……别问我女子怎么考科举,这里先保密……唔,名字和文案都还没想好,今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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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 114、真相
岳机杼断指的真相?不是为抢救绣画而被砸下来的梁柱压到手指,为了保命只能切掉手指吗?这不就是真相?还有别的真相吗?
这是众人在听到门房的话之后生出的念头。
曲清江在失神了一瞬后,对门房道:“让他进来吧!”
岳家众人也拭目以待。
不一会儿,门房领进来一个二十多岁,衣着朴素的女子,岳家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岳炎方甚至拧眉:“怎么是你?”
曲清江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转向了她舅舅:“舅舅认识?”
岳炎方犹豫了一瞬,道:“这是你堂姨的弟子,不过已经被逐出师门多年了,今日突然出现,还说知道阿姊的断指真相……”
说到这里,他已经猜到了这女子要说什么了。他的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这里是曲家,哪怕他是曲清江的舅舅,也没有越过主人家去审问那女子的道理,否则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曲清江闻言,也不着急问这女子所说的真相,她问:“你叫什么名?”
“我叫廖敏。”
曲清江又问岳炎方:“她当初为何会被堂姨逐出师门?”
岳炎方道:“听说她甚是叛逆,忤逆师命、不服管教、急功近利,甚至为了早日进入文绣院,妄图将偷师偷来的技艺说是自己的。二娘对她甚是失望,便将她逐出师门,她未能如愿进入文绣院,也曾四处闹过,最后无人理会她,她便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消失了好几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曲家。
听到他的话,廖敏情绪激动地道:“岳揺纺撒谎,那‘套针’‘滚针’与‘切针’三种针法明明是我琢磨出来的,我每琢磨出一种针法都欣喜地与她分享,交流过后,她却责骂我说这针法太过粗浅。她将这三种针法贬得一无是处,令我别想那么多歪门邪道,应该脚踏实地地精进自己的技艺。
“我信以为真,潜心刺绣,可她却在此期间,将这三种针法加以修改,还给它们起了名字,以便占为己有。等我知道这事的时候,整个汴京的绣娘都知道这针法是她琢磨出来的了!
“我四处申辩,却无人信我,她们觉得我不过是一个只研习刺绣数年的黄毛丫头,对刺绣的理解不深,压根就琢磨不出这样的针法来!可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回去找她对质,她却以我忤逆师命、不服管教,还污蔑师长为由,将我逐出师门。
“身上背着‘逐出师门’的过往,压根就没有绣坊愿意用我,且她一直编造和诋毁我,我在汴京也待不下去,便只能离去。”
曲清江听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岳家众人的反应,他们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颇为不赞同地拧着眉头,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并相信岳揺纺所言的。
也对,比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娘,大家更愿意相信岳揺纺。“皇绣世家出身”就是岳揺纺的招牌,也是她取得别人信任的加分项。
虽然廖敏没有证据,但曲清江根据自己曾经在提出异色绣后被岳揺纺劈头一顿骂的经验,觉得廖敏说的许是真的。
可是,这跟她娘的断指有什么关系呢?
廖敏也知道一直说她与岳揺纺的恩怨,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更难取信于人,因为很容易被人说是她为了报复岳揺纺而造谣的。
她看了眼岳家众人,道:“我不信他们,我怕他们会向岳揺纺通风报信,所以我只能告诉曲娘子——”她顿了下,“不,如今要改口‘曲孺人’了。这件事我只能告诉孺人一人。”
“通风报信?你这是怕被我们听出什么破绽,所以故意避着我们吧?”岳施针道。
岳炎方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比起一个陌生人,人们天生就容易相信亲近之人,他也不例外。岳揺纺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可他们的童年是一块儿度过的,这么多年,兄妹俩在汴京也算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这份亲情,很难是别人三言两语就改变的。
他道:“看来你是找准了时机过来的。”
廖敏道:“从前你们都信她不信我,所以我知道不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得知曲孺人在汴京,我便知道,沉冤昭雪的时候到了。”
曲清江眼眸低垂,似乎在沉思。须臾,她道:“无妨,你就在这里说吧!”
廖敏面色犹豫,众人却发现芳芷走到了门口跟门房说了什么,那大门便被门房关上,并用门闩插起来了。
廖敏也看出了曲清江的态度,便大着胆子缓缓诉说:“三四年前的一个冬天,岳揺纺的亲兄长来汴京寻她……”
岳炎方在京任职,族里的事务便由岳炎杰打理,而岳炎方这一房名下的那些绣坊、田铺也都由岳炎杰代为打理,不过他每年都要进京向岳炎方汇报族中的情况,还得将这一年的盈利带来给他。
岳炎杰便是在年尾的时候进京的。
岳炎方家有不少女眷,岳炎杰身为外男不便借宿,便到岳揺纺家落脚。那天,岳揺纺特意从文绣院赶回来,兄妹俩饭后在庭中密谈,岳揺纺跟岳炎杰说:“年中时,洛掌固回乡探亲了,据闻她到曲家待了一段时日。”
岳炎杰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曲家来,岳揺纺又提醒他:“机杼姐姐的夫家。”
岳炎杰恍然大悟:“可机杼姐姐已经去世多年,她过去作甚?”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为机杼姐姐的女儿清江去的。”
兄妹俩对曲清江的了解几乎都是从岳炎方、洛春鸠那儿听来的,更何况洛春鸠还夸赞了曲清江,表示想指导她,带她进文绣院。兄妹俩不禁聊起了往事,廖敏就是这时候经过,并偷听到他们的对话的。
“洛掌固总说机杼姐姐天赋最高,可惜那一场火断绝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也葬送了她在刺绣上的前程。如今清江继承了她的天赋,只要细心指导,必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岳揺纺说这话事,正背对着廖敏,廖敏看不出她的神情,只觉得语气十分复杂。
“要不是我……”
岳炎杰大咧咧地道:“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要不是她自己留了灯盏在那里,你也不会撞倒它引起大火。你不必到现在都还为此内疚,并耿耿于怀。”
廖敏那会儿并不清楚岳机杼的事情,所以怕被岳揺纺发现她偷听,便赶紧离开了。后来发生了岳揺纺将她的成功据为己有,又害她在汴京无法立足的事情,她就更无暇关注这事了。
直到她离开汴京,才通过别的途径了解道岳机杼的事情,才明白那晚岳揺纺跟岳炎杰的谈话意味着什么。
这个真相满堂皆惊,岳炎方并不相信:“这事,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
廖敏道:“我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将真相公之于众,奈何关心岳机杼的事情的人,除了你之外也无别人了。而你又更加相信岳揺纺,所以我不敢轻易跟你说这事,直到我等来岳机杼的亲女儿,认为时机得当,今日才敢登门。”
岳炎方的嘴唇嗫嚅了下,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氏等人也处于懵逼状态,回过神来后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廖敏更多事情,有的质疑她,有的只关心细节。
而岳机杼的亲女儿曲清江却比在场的人更加冷静,她环顾四周,对廖敏道:“你随我进来。”
岳炎方看向她,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曲清江没有解释,廖敏便跟着她进书房去了。
关上门,曲清江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廖敏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曲清江摇头:“不,你说的不完全是真话。”
廖敏一惊,愕然地看着曲清江,仿佛在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曲清江答案,曲清江道:“让我猜一猜……其实你一直在汴京,并没有离开,不过是你藏得好,——许是有人帮你,所以堂姨并不知道你的藏身之处。
“这些年你一直在伺机报复,也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不过苦于没有机会。再说我娘那事,你应该在得到别人的帮助时就已经弄清楚了我娘是谁,跟堂姨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甚至还清楚她们之间有竞争关系。
“而我的出现,你也早就知道了,但你没有在那时便上门跟我说这个真相,那是因为我初来乍到,我家官人的官阶又低,没有合适的理由,及权势替你报复堂姨。
“如今我家官人正得圣宠,我又是官家与皇后亲封的诰命,只要我铁了心要追究和报复,必能将岳揺纺一击击倒,再无翻身之日。”
曲清江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改变了对岳揺纺的称呼,可见她对这事已经信了七八分。
廖敏愕然,寻思她还真是心思敏锐。
过了会儿,廖敏才道:“既然孺人已经猜到了,为何不在堂上拆穿我?”
曲清江道:“你当时说,我娘的事,除了舅舅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关心了。其实不然,将你藏起来,又帮你这么多的人,若不是因为这些真相,又怎么肯帮你呢?”
廖敏问:“孺人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曲清江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问:“她想让我做什么?”
她娘的事情年代久远,早已难辨真相。而且就连她娘都不认为那是人为的事故,除非让岳揺纺或岳炎杰开口,否则她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岳揺纺所为。
就算证明了当年那场火跟岳揺纺有关,除了让岳揺纺的名声扫地之外,她也奈何不得岳揺纺,更无法借此机会让廖敏为自己正名。
“岳揺纺她骗了大家,连她亲兄长都骗了。令堂是个心思细腻,且谨慎的人,她不可能会在灯盏未熄灭的情况下将灯盏留在那么重要的地方,定是岳揺纺带进去的灯盏,然后不小心撞倒了灯盏,引发了大火。她过于害怕,便逃之夭夭,不曾想令堂会为了绣画而连命都不要,闯进了火海中。”
曲清江语气耐人寻味:“你对我娘倒是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涉及科举的百合文的文案与文名终于想好了!
就叫《庶女拿了嫡子剧本后》
文案:
沈霁当了十六年嫡女,突然有一天,嫡母告诉她,她其实是小妾生的庶女,但拿的是嫡子剧本,并且她那个求子心切的爹很快就会将她接到身边。
沈霁:???
她也没多长那玩意儿啊,怎么就成嫡子了?
~
原来,嫡母是一个穿进自己写的书里,并穿成笔下悲惨原配的作者,而她是嫡母为了改写原配(嫡母)悲惨命运,把剧情改崩后的产物。
~
原著里嫡母无子,她爹只有一个小妾生的庶子。为了让庶子成为嫡子,他把嫡母逼走,还把小妾抬为正室。
剧情被改后,她取代那个庶子的存在!
现在剧情开始自我修正,她将被修正为“嫡子”,然后走完剩余剧情。
~
沈霁:这不是挺好的吗?躺赢的人生。
嫡母:很快你爹会为你求娶公主,然后你身份暴露,全家被处死。
沈霁:……
~
为了保住小命,沈霁接过改剧情的接力棒,连夜敲开死对头李云杳的门。
沈霁:求嫁给我!
李云杳:好。
李云杳搬出一堆书:不过,你要替我完成任务。
沈霁:???
——
李云杳十岁那年,在祖父的丧礼上被名为“女进士辅导班”的系统找上,系统说要将她培养成一名女进士。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绑定操作,她成功成为了一名……夫子!
系统:……
系统:任务变更,请夫子培养出一名女进士!
李云杳:……
除非朝廷允许女子应举,不然她去哪里培养女进士?
七年后
系统:检测到附近有符合应举条件的女学生,请夫子抓住机会,将其培养成才!
李云杳得知这个符合条件的人是隔壁沈家的女纨绔,觉得希望渺茫。
直到沈霁夜探她的闺阁求娶她。
李云杳微微一笑,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从此,房中烛火摇曳至三更。
——
PS.为了让大家更容易理解文案,这里就叨叨逼一下。
嫡母是穿进自己写的书里的作者亲妈,这点应该容易理解吧?
原著里呢,女主沈霁是不存在的,沈爹只跟小妾生了一个儿子,是庶子,而原配也就是嫡母是没有孩子的。所以沈爹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为嫡子,他不采取把儿子养在原配的膝下的办法,而是直接把原配逼走,然后把小妾抬为了正室,这样庶子就成了嫡子。
然后嫡母就穿成了这个悲惨的原配。为了改写自己的命运,她就把剧情改崩了。具体表现为,原来该出生的儿子没了,反而是女主被生了出来。
然后嫡母就将女主抱在膝下养,所以女主以为自己是嫡女。直到嫡母告诉她真相,她其实是庶女,但剧情崩了要自我修正(好比电脑发现bug要打补丁),原著里的嫡子没有了,那怎么办?只能让女主顶上,所以女主拿的是嫡子的剧本。
正文 115、旧案
曲清江没追问下去,只道:“所以你们希望我只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找她报仇?”
廖敏摇头:“岳揺纺嫉妒成性,做过了太多错事,也得罪了太多人,自有人收拾她,我之所以告知孺人真相,是不希望岳揺纺到时候求上门来,孺人不知情,会相帮害了自己阿娘的人。”
说完,她忐忑地抬头看了眼曲清江,见她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双眼深邃,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廖敏不敢再多说,只能静静地等待曲清江发话。
过了会儿,曲清江道:“你来找我的事瞒不住岳揺纺。”
岳家那么多人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曲清江打开门,这事立马就会传到岳揺纺的耳中,届时她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都予以否认,那廖敏就前功尽弃了。
廖敏道:“孺人以为她今日为何不来?不是她不想过来,而是她不能过来。”
曲清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叹,而后开门回到了前堂。
前堂中的岳家众人已经等的十分焦虑,他们都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感上他们是偏向岳揺纺的,可廖敏言之凿凿,他们理智上又信了她几分。
他们很清楚岳机杼当年被岳家寄予了厚望,若不是断了手指,可能会走得比岳揺纺更远。而且被烧的储藏刺绣的地方一般都严禁带明火进去,就是怕一不小心烧到了里面的刺绣、底料,岳机杼很清楚这一点,也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带明火进去,所以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火灾若是人为的,那大概率是在那之后受益最多的岳揺纺干的了。
岳炎方沉声道:“当年,爹调查大火的原因,得知是阿姊为了绣制绣画,常常刺绣到夜晚,破了不留明火的规矩,后来阿姊虽不在场,但那火却不知怎的烧起来了。所以便是阿姊自己也以为是自己留下的隐患。”
廖敏道:“你身为孺人先母的弟弟,该清楚她的性子细心谨慎,就算留下了灯盏,也一定是灭了火后才离去的。事后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争辩,都无法否认是岳揺纺将明火带进里面,并不小心烧着帘子,引发火灾的事实。而且她在着火后,生怕别人会追责,逃跑了不说,也不曾喊人救火,直到浓烟与火光四起,被大家发现……她害的不仅仅是孺人的先母,还令岳家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知道了这些真相,你还要偏袒她吗?你这样对得起自己的亲姐姐吗?”
岳炎方皱眉,曲清江出言制止廖敏:“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如何评断是非曲直是我们的事情,不必煽风点火。”
廖敏只好将她当年是如何研究出三种新针法,岳揺纺又是如何一步步将其据为己有,再从她听到岳揺纺与岳炎杰的对话等,娓娓道来。
最后,她道:“要如何求证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来告知你们真相的。”
说完,她便打算离去了。岳家众人不想放她离开,曲清江却并不阻拦她。
岳炎方以为曲清江完全信了廖敏,便道:“有时候不能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曲清江颔首:“我知道。不过当年她与舅舅说那三种针法是她所创时,舅舅是否办到了呢?”
岳炎方一噎,过了会儿,他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曲清江道:“在真相出来前我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真相如何得知?”
曲清江没答,只是让仆役去岳揺纺家:“看看堂姨是否在家。”
曲家仆役出门没多久,岳揺纺的夫婿与女儿过来了,岳炎方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问他们:“岳揺纺呢?”
林家父女没有注意到他的口气中蕴含怒气,慌乱地道:“今日禁中来人将她带走了,至今未归。我原以为是宫中哪位娘子寻她,后有大理寺的胥吏登门要封锁家宅搜查,我们才知道出事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却是不知。”
岳炎方顾不得生气,讶异地道:“确定是禁中的禁卫?”
林珂点头:“确定,我随阿娘数次进宫,认得禁卫的装扮。”
意识到大事不妙后,父女俩就赶忙去岳家找岳炎方,但得知他们一家子都来了曲家,只好转头来了曲家。
岳炎方拧眉,跟曲清江道:“我要去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曲清江没拦着他,岳炎方离开后,岳家众人也还未从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商议宴席如何办的事情是商议不下去了,众人便就此散了。
曲清江抬头看了眼天色,晚霞绚烂,百鸟归巢,她无暇欣赏着暮色,因为本该休沐的日子里,赵长夏被太子喊去加班,这会儿也没回来,再加上岳揺纺出事,她难免有些不安。
过了会儿,宅子前的灯笼挂了起来,赵长夏才回来。
“今日公务特别繁忙?”曲清江迎了上去。
赵长夏道:“倒也不忙,只是因为恰好在场,就顺道旁观了些事。”她芳芷,“大娘子可吃过饭了?”
“还没呢!”芳芷道,“大娘子心里牵挂着阿郎,一直没胃口,所以饭菜都还在厨房里热着呢!”
“正好我也还没吃,我跟娘子一块儿吃。”
芳芷去厨房让厨娘上菜,赵长夏便拉着曲清江,从曲清江那儿了解到了今日家里发生的事情。
赵长夏道:“没想到这岳揺纺竟还做过如此多孽事。”
曲清江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深意,问:“今日禁中来人将她带走了,你可知情?”
“恰好知情。”赵长夏回来得这么晚,恰好是她被太子喊去加班时,宫里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在宫门外敲登闻鼓。
所谓“登闻鼓”就是设在朝堂之外,允许百姓击鼓鸣冤的鼓。今日这鼓被击响后,登闻鼓院就受理了案子。本来这事跟赵长夏无关,也传不到她这儿去的,但那人要状告燕王曾经想谋逆,这事闹大了,自然连东宫的太子都知道了,赵长夏刚好在东宫加班,就了解了一些详情。
燕王是官家的弟弟,早年官家还是太子之身,还未登基之时,先帝所宠信的宦官与皇后打算趁先帝病危之际,另立皇长子楚王为帝,幸亏当时的宰相进宫面圣发现官家不在,察觉事情有异,及时告知了官家,官家进宫待在先帝左右,直到先帝驾崩,官家继位,这才化解了一场夺位危机。
虽然官家未曾问罪于楚王,但楚王后来得了疯病,放火烧宫,因此被贬为庶人,送到楚州安置。再后来楚王逝于楚州,和楚王感情深厚的燕王怀疑他是被官家害死的,心怀怨愤,还在私下出言诋毁谩骂官家。
这也就算了,他还打算制造一些不祥的事端来暗示官家得位不正,但最终因身边的幕官的劝告而醒悟,停止这种行为。
本来这种事怎么都跟岳揺纺扯不上关系,奈何当年燕王制造不祥的事端的手段之一是利用一些刺绣帛书来昭示天下,而那些刺绣帛书正是出自岳揺纺之手。
她当年初进文绣院,处处被别的绣娘压一头,就亟需一些助力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急功近利的她被燕王的堂吏找到,那堂吏只说是要献给官家的祥瑞,她便信以为真,想着要一举成名,就绣制了那蕴藏着不祥之意的刺绣。——其实她未必不知道那图案的寓意,只是燕王给的好处太多,她被利欲熏心,想着她只是照着画上绣的,事发了也能推脱她压根就不知道上面的意思。
后来那图没有献上去,她松了口气,不过也因此得到了燕王的信赖,之后她能与诸多勋贵家的女眷、内外命妇打交道,也是燕王举荐的缘故。
如今这事被揭发,她自然也躲不了被审查的结局。
因岳揺纺跟曲清江有亲戚关系,太子也知晓,就让人仔细审问岳揺纺,以确保不会牵连到赵长夏。这么一审,除了跟燕王有关的那事之外,还被查出了她做过的一些腌臜事。
比如她在文绣院,虽不是掌固,地位却仅次于洛春鸠,负责绣娘们的考勤,以及文绣院的一些财务等事宜,又因岳炎方是文绣院丞,主管文绣院大小事务,她也借了势,常常得以进入文绣院的库房。
因此她除了排斥异己,令一些跟她有不同意见的绣娘被斥出文绣院之外,还贪污受贿,常常借刺绣有瑕疵为由,盗取皇绣作品倒卖,以达到谋私的目的。
很多事都有人证和物证,她压根就无从抵赖,所以仅一天就落实了她的部分罪责。
曲清江倒吸一口冷气:“这事只怕会牵连到舅舅。”
“且不管舅舅是否知情,就算他不知情,可岳揺纺借助他的权势在文绣院耀武扬威,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对岳揺纺的行为并未予以纠正,所以他也有失察与纵容的过失。”
官府之所以没去岳家抓人,那也是知道他跟燕王的事没关系,哪怕在岳揺纺的事上失职,也不是被抓的理由,最多是明日被御史弹劾,然后怎样处罚,还是得看最后这件事如何定性。
曲清江叹气:“这件事,只怕祖师婆婆也牵涉其中。”
赵长夏并不意外:“她未曾出面,但我想,能知道岳揺纺在文绣院这么多不法之举,又同时纠集这么多绣娘来指证岳揺纺,除了她之外,只怕也无人能办到了。”
她又道,“藏得最深的还是你这祖师婆婆呀!平日装聋作哑,实则心明如镜,也知道之前没机会将岳揺纺的不法之举揭发出来,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洛春鸠在文绣院当了十几年的掌固,又素来有威望,那些受岳揺纺排挤和欺负的绣娘必定会跟她投诉过岳揺纺,所以她才是手握岳揺纺最多黑料的人。而岳揺纺偏偏要作死,在洛春鸠绣给贵妃的刺绣上动手脚,令洛春鸠被逐出文绣院,所以招来了洛春鸠的报复。
虽说燕王这事不是洛春鸠主导的,但她能等来这个机会,可见其人脉也是挺广的,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立马行动起来了。
“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曲清江没否认赵长夏的猜测,她感慨,“果然,汴京就是一个是非和纷乱之地。”
她有点想念故土了,也不知道阿雨和小娘她们怎么样了。在汴京的日子虽风光无限,但却不比在乡间轻松自在。
赵长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等我功成身退之时,我们便回去。”
她从不是一个贪慕权势的人,等到任务完成,她也无愧于系统的栽培与指导之后,她就能随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晌午的时候去补牙,下午码着字,然后麻醉药退了,牙齿开始疼,但是又极度困乏,就那种想睡觉又被牙痛折磨的情况下,睡到了六点才起来!!!
吃完晚饭后,就赶紧码字了,更新虽迟但到!
——
鉴于《庶女拿了嫡子剧本后》的上一版文案有人说复杂,所以弄了另一个文案:
沈霁当了十六年嫡女,生辰那天突然得知自己的生母其实是一个小妾,她是被嫡母抱养的。
她还未从“嫡女变庶女”的身份落差中缓过来,又被告知她对外的身份是沈家嫡子。
沈霁:???
她也没长那玩意儿啊,怎么就成嫡子了?
原来她爹求子心切,她出生时,嫡母和生母便谎报她是男孩,还说给她算过命,需以嫡女的身份抚养,否则活不过十六岁。
/>沈霁:……,你们搁这儿“女扮男扮女”呢?
沈霁已经活过十六岁,她爹不日便会将她接回身边,给她沈家“嫡子”应有的待遇。
沈霁美滋滋:这不是挺好的吗?
嫡母:这个待遇包括为你求娶公主,然后你的身份暴露,全家被处死。
沈霁:……
为了保命,沈霁连夜翻墙,敲开死对头李云杳的房门。
沈霁:救命,我不想尚公主,求你嫁给我!
李云杳:好。
李云杳搬出一堆书:条件是你要进士及第。
沈霁:???
婚后,亲友看着沈霁的黑眼圈,纷纷劝她要节制。
沈霁:我也想节制(不看那么多书),奈何我娘子规定我不(看书)到三更不许睡。
众人惊叹,从此,二人送外号“三更夫妇”。
正文 116、人散
燕王的案子闹得颇大,尤其是在官家病重的时期尤为敏感。
如同廖敏所猜测的那般,林家父女求到了曲清江面前,请她帮忙解救岳揺纺。曲清江没答应,但是托赵长夏打点,得以进入大理寺狱见了岳揺纺一面。
幸而太子下令严禁屈打成招,所以岳揺纺没吃什么苦头,只是被关在牢中数日,她有些狼狈。
看见曲清江的那一刻,她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欣喜又谄媚地道:“乐娘,你来了?!”
曲清江问她:“舅舅没来看过堂姨吗?”
岳揺纺愣了下,道:“不曾。”
曲清江想到岳炎方现在也是一身骚,确实没空管岳揺纺,自然就没有跟岳揺纺谈过那场火灾的事情。
曲清江道:“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当年那场令我娘失去一根手指的火灾,到底是人为的还是意外?亦或是人为的意外?”
岳揺纺的眼神闪烁,她不知道曲清江到底发现了什么,强装镇定地道:“自然是意外。”
曲清江道:“你与岳炎杰的谈话被廖敏听了去,她将一切都告知了我。”
岳揺纺瞪大了眼睛,这才有些慌了神,她道:“那个死丫头说谎!那火不是我放的,她冤枉我!”
曲清江道:“你与她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过去的真相如何其实于我而言也不重要了,毕竟娘已经去世,她生前都不曾追究的事情,我在她去世时候才执着追寻也是无用之功。反正你已经身陷囹圄,就算那些秘密被你带到墓里去,你到了黄泉,遇到我娘,她也会自行处置,用不着我插手。”
她这话半是真心话半是吓唬岳揺纺的,岳揺纺准备了一堆为自己辩解的腹稿都没有用武之地,她道:“我是你堂姨,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堂姨还知道自己是我的堂姨,为何要让落英偷我的针线呢?堂姨觉得我为何要放她离开?那是因为她将堂姨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没有向堂姨发难,不代表我原谅了堂姨的所作所为,更不愿意让我家官人为了救你而将让自己也陷于困境。”
岳揺纺哑然,向来习惯先声夺人,以气势打击和压垮小辈,好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现在身陷囹圄,又有求于曲清江,从而使自己矮了对方一头,先前的手段放在这儿便没有用了,以至于曲清江摆出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后,她再难维持镇静。
岳揺纺神情哀戚:“是我错了,我不该觊觎你的针线,我可以将它们还给你,求你看在我是你堂姨的份上,救救我!”
曲清江没说话,径直离开了。岳揺纺追悔莫及,只盼着岳炎方能来看她,然后帮忙说服曲清江。
然而如曲清江所猜想的那般,岳炎方确实受到了牵连,他被御史弹劾罢官在家,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
林家父女找了许多旧识才疏通关系得以进去探望岳揺纺,告知岳家也被牵连,现在自顾不暇中。如今这案子是太子主审,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在太子跟前说得上话的赵长夏。
所以岳揺纺求来求去,最终还是得求到曲清江的头上来。
她像是想通了,然后老老实实将当年的火灾详情告知了曲清江:
岳揺纺也不是一开始就嫉妒比自己优秀的人,尤其是岳机杼出名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孩童,对岳机杼那叫一个孺慕。
在她的心目中,岳机杼就是她学习的榜样与偶像,自己也想像她一样绣出美轮美奂的刺绣。但苦于她是二房的子女,并没有获得岳家传承的资格,所以她常常偷看岳机杼刺绣,偶尔会溜进储藏刺绣的库房临摹别人的绣作。
岳揺纺十二岁那年发现岳机杼在潜心绣一幅画,因为篇幅太大,搬动麻烦,所以岳机杼一直是在库房里刺绣的。因房里禁止明火,所以岳机杼一般只在白天进入库房刺绣。
岳揺纺便看准了这个时机,在岳机杼离开后,悄悄潜进去学习。由于天色已经昏暗,她不得不点着灯进去。
过了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岳揺纺渐渐地就松懈了,然后在岳机杼的绣画快要完成之际,她因为听到外头的动静,吓得赶紧逃跑,结果不小心踢倒了在地上的灯盏,火苗烧到了一旁的绢布,使得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她因为害怕被责怪,所以压根就不敢声张,逃回了房中。她侥幸地想,当时外头有动静,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走水了,从而赶来灭火,不会有事的。
等到第二天,大火扑灭了,里面的绣作也付之一炬,更重要的是岳机杼受伤了!
郎中一大早赶来为她治疗,却说那手指被压断了,而且没有及时得到救助,只怕是废了。若是不早些切掉它,伤势会蔓延至全身,届时就是要命的了。
岳家的希望都压在岳机杼的身上,而她害的岳机杼的手指被废,这要是被别人知道,她肯定得被生吞活剥了。
恐惧之下,她更加不可能说出实情。
因找不到线索,这件事最终被定性为岳机杼留下明火,然后也没有关窗,最后风把灯盏吹倒,才引发了火灾。
在这之后,岳机杼就被岳家放弃了,岳家人转而培养她。
岳揺纺在经过了忐忑不安、彷徨愧疚之后,慢慢地便随着岳机杼出嫁、她得到岳家的传承,被寄予了深厚的希望而逃避过去的一切,暗示自己,那场火跟她没关系,她也无需对岳机杼心存愧疚。
她压抑得很厉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得到了很多,因此更加害怕会失去这一切。在压抑中,内心逐渐扭曲,她怕别人超越她,于是开始嫉妒比自己有天赋的绣娘,而为了达到目的也会不择手段……
岳家的保驾护航,以及来到汴京后左右逢源,她迷失得越发厉害。得知自己的弟子廖敏新创了一些针法,她生怕对方会超越自己,走得比自己更远,所以才动了将其占为己有的念头。
包括得知曲清江的天赋,以及她初次高兴地告知异色绣的事情,岳揺纺十分恐惧她会超越自己,因此才下意识打击她。实际上她也曾后悔,奈何她又拉不下脸去道歉,才使得她们的关系恶劣至此。
曲清江闻言,并未说什么,但却觉得岳揺纺的事是一种警示。
人的贪婪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无数个“侥幸”里,渐渐迷失的。往后她跟赵长夏之行事也切不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才对。
——
在太子的审理下,这件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燕王私底下咒骂官家的事情确实存在,他也怕官家对自己下手,所以打算利用不祥之兆等舆论手段来吓唬官家。但最终这事被他的幕官发现,并被制止,所以这事才没有传出去。
至于岳揺纺绣的刺绣,也被下令销毁,但负责这件事的“赞读”却偷偷将证据保留了下来。
r/>后来燕王待这赞读不好,又贬黜了他,他心怀怨愤,决心报复。于是在丁相的指使下,出面揭发这件事。
这事还牵扯到宰相,太子无法决断,因而请示病中的官家。官家主要处置了这桩事的那些罪魁祸首,比如燕王贬为江陵郡公,削减食邑;丁相的手伸得太长,搬弄是非,又曾抢占别人的功劳,因此罢相,被贬出汴京,外任知州。
其余人等的处置,都由太子处决。
等太子处置岳揺纺时,他问赵长夏:“卿觉得本宫应如何处置这绣娘?”
“依照法度惩处就行。”
“可我听闻她与令妻是亲戚。”
“若臣为其求情,难道不是希望殿下徇私枉法吗?臣蒙殿下看重,委以重任,若仗着殿下的这份赏识,以权谋私,岂不辜负了殿下的知遇之恩?”
赵长夏在官场浸淫了许久,也学会不动声色地拍马屁了。
太子果然十分高兴,于是判岳揺纺徒三年,罚铜七十斤,然后逐出文绣院,永世不得再入文绣院。
至于岳炎方,只是罢官,并未有别的惩罚。
然而罢官对岳炎方而言便是最重的惩罚了,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毁于这么多年来的私心,也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既然没了官职,岳炎方一家子在汴京也待不下去了,便决定回乡。
岳家临行前,曲清江与赵长夏也去为他们送行。
岳炎方并未责怪赵长夏没有为他求情,他似乎是想开了,也知道自己在文绣院丞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那么多年,并未一点前进的机会,就知道他的仕途也就这样了,无法再进一步,那仅仅是被罢官,似乎已经很是幸运了。
曲清江道:“等我们回乡,再前去岳家探望舅舅。”
岳炎方一怔,因为曲清江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大了,他一时无言,十分不解赵长夏的打算,又遗憾她的打算,还有些自嘲地想,他要是有赵长夏半分觉悟,不贪慕权势,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辞别了曲清江、赵长夏,岳家一大家子便踏上了回乡之路。
曲清江这才来到洛春鸠的家里,见她门前似乎有不少绣娘出入,曲清江便多等了会儿,直到洛春鸠出来将她请进去。
“祖师婆婆让人引我入内就行,何须亲自出来迎接?”曲清江道。
“如今你有诰命在身,我可不能乱了规矩。”洛春鸠笑道。
曲清江没说话,过了会儿,看到了从面前经过的廖敏,才道:“祖师婆婆家里热闹。”
洛春鸠叹气:“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这话无疑是承认了,指使廖敏来向她状告岳揺纺的人就是她自己。
曲清江的心情复杂,道:“不管您是出于私心,或是义举,我总要谢谢祖师婆婆始终没有忘了我娘,您为她正名了,她在泉下有知,想必也能解脱了。”
洛春鸠惭愧,她不全是出于为岳机杼报仇的心思,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岳揺纺陷害她,害她被逐出文绣院。
“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您若想回文绣院,我可请官人帮忙说情。”曲清江问。
虽然已经弄清楚了当初那幅绣作是岳揺纺搞的鬼,但不代表洛春鸠还能回到文绣院去。
洛春鸠道:“不必了,我已经老眼昏花,哪怕这次的刺绣是岳揺纺搞的鬼,可难保下次就不会是我自己出的错。所以我已经打定主意,不日便回乡去。汴京始终是一个是非之地,你当初没有听我的,进文绣院也是极为正确的……”
曲清江也没有劝阻洛春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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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7、终章
燕王的案子余波还未过去,官家便因为病危而引得朝中人心惶惶,太子也连日在宫中侍疾,希望官家能挺过去。
然而五月初,端午刚过没多久,官家便崩了,太子在皇后与荣相等重臣的扶持下于灵柩前继位,尔后大赦天下。
官家刚驾崩,朝中还有些混乱,好在太子监国有一段时日了,刚刚接手政务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而等朝局稳定后,新帝便循例封赐近臣与重臣。
五月是新麦收割的时节,去年赵长夏进京时已经过了小麦的栽种时节,所以没来得及用系统流动农贸市场买的种子。去年的九月,她便趁着各种活动打折,囤积了不少常规品种小麦,整整种了五百多亩。
而在五月收割之前,负责打理农田的农人便已经相信了赵长夏曾经说出的“增产数倍”的豪言壮语,因为小麦的生长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步入五月后,小麦陆陆续续成熟,农人按批次将这五百多亩麦田收割了,等最后一番清点,他们顿时呆了,九个甲头,——郑阳十分信任赵长夏,并不怀疑这个产出,——反复确认了七八遍,最终才确定这个数值是真的!
以往只有一石多一点的小麦,竟然产出了七石!比赵长夏说的三四石足足多了一倍,也是以往的产量的七倍!
七倍是什么概念?
三倍就已经足够一家五口过上温饱的日子了,四倍能让一家五口稍稍盈余,七倍,足以让一个穷苦之家奔小康!
这个数据层层上报,惊动了太常寺、司农寺,然后是宰相们,最后是新帝,几乎所有人都亲自到籍田司来清点和确认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禁军侍卫将每一袋谷子都打开了检查,发现里面确实是新麦,也不存在赵长夏去买外头的小麦来充数的情况,由此可以确定,赵长夏是真的将高产的小麦种出来了!
一时之间,“新帝刚登基就五谷丰登、百姓富足,必定是天降祥瑞,新帝乃天命之子”等恭贺之言纷至沓来,把新帝乐得找不着北。
然而新帝也清楚这是赵长夏的功劳,所以趁着恩封近臣的机会,他也给赵长夏升了官。
因赵长夏没有出身,对仕途有些影响,所以新帝干脆赐她进士出身,又擢升她为从六品的寄禄官,再判户部左曹员外郎,负责户部左曹事务。
从赵长夏被封官至今也不过两年,她就从一个九品的芝麻官跻身中层官阶,比大多数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出身的官员晋升得都快,着实招人嫉妒。
奈何这些人嫉妒归嫉妒,却也十分清楚赵长夏的功劳之大,别说升两级,连升四级,宰相们也不会有异议了。
赵长夏在户部左曹任职,又可近一步推广这些高产的作物。
首先要先让京畿一带种上这些,同时她又买了不少合适山东那边种植的小麦品种,令人在那边推广开来。
只有这些地方先富庶起来,动荡才会少一点。
南方有水稻,在筠州知州等人的努力下,如今筠州已经遍植高产品种的水稻,而且种植面积还往四周扩大。
受益于此,赵长夏的任务奖励一直在增加,哪怕她什么都不干,一天也有数十万的成就点进账。她再用这些成就点买谷种,继续推广。
赵长夏的成就点太多,有些花不完,所以她买了许多超级农具给郑阳,道:“这一批农具由你统一管理,每次用完需要清点和回收。”
众人心里纳罕,不过是一些农具,用得着吗?
等他们用过了这些农具,才发现这还真是宝贝,使用起来轻便,但不会影响耕地的效率,也不知道是如何打造的……
他们也不敢偷换这些农具,因为这些农具上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羊图腾,——赵长夏说这是防伪标志,他们也确实模仿不出来。
除了这些基本的农具,还有很多粮食加工类的工具,比如石磨、石碾等,籍田司有专门的磨面、加工粮食的地方,不过赵长夏置换了这些新工具后,那些旧的就被淘汰了。
农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反正新工具操作起来更有效率。
等到了年底,郑阳看着恩恩爱爱的赵长夏与曲清江,越发想念家中的妻女,他想了很久,便跟赵长夏坦白:“郎君,我想离开籍田司。”
赵长夏问他有什么打算,他便厚着脸皮道:“我想找郎君买些石磨,专门替人磨面,收取一些佣金。”
赵长夏明白了,郑阳这是学习她在老家的操作。
她也没拒绝,毕竟郑阳这些年来帮了她不少忙,由于他很配合她的工作,使得她当初在籍田司的工作能开展起来。
她送了五台超级石磨给郑阳,郑阳又另外买了几台,然后在南郊租了个场地,挂上专门替人磨面的招牌。由于他收费不算高,但磨出来的面又细腻又干净,份量还很足,所以汴京许多大户人家都找他磨面,他光是磨面,一日的收益便有上千钱。
加上大家都知道郑阳的靠山是赵长夏,而暂时没人敢得罪新帝跟前的红人,所以即便有人眼红郑阳的进账,却也无人敢上去闹事。
等郑阳的加工生意彻底稳定了,他便给家里寄信,将妻女接到了汴京来。
郑父郑母虽然不高兴郑阳不把他们接到汴京去,让他们也见识一下汴京的风情,但郑阳的兄弟对此却十分高兴。他们知道郑嫂名下的田其实是郑阳的,若是郑阳跟郑嫂都不在家了,那他们那些田地不就是郑家的了?
他们怀着这点小心思,欢欢喜喜地将郑嫂母女送走,等她们走了好些天了,郑家人去郑嫂的田里,才从那些佃户的口中得知,郑嫂早就将田卖给胡惟务,然后带着所有的家产进京去了。
郑家人气得跳脚,奈何他们不敢招惹胡惟务,便只能在家咒骂郑阳不孝。
——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高产的小麦品种已经在京畿、山东一带广为种植,国库逐渐充盈,新帝亲政后,又给赵长夏升了官。
不过这一次,赵长夏没有接受,反而向新帝提出了致仕的请求。
新帝:“……”
朝臣:“……”
你丫的才三十岁,你这就致仕了?你让那些六七十还在岗位上辛勤劳作的官员们如何定义致仕的概念?
新帝不允许,回绝了她的致仕请求,还给她弄了户部郎中来当。
赵长夏:“……”
感觉新帝这是报复性升官……
第一年没能辞职,赵长夏也不气馁,第二年接着提出辞呈。这次她的理由十分充分,就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毛病”,她跟曲清江成亲多年,却未有子嗣,忧虑之下,生了病,病情严重的她没法再上班,可是霸着这个位置又不太好,所以要因病致仕。
新帝:“……”
有病?有病就治,派太医给你治!治好了继续给我卖命!
君臣之间这么你来我往地对抗了一年半载,终于有一回,有看不惯赵长夏的人找到了攻讦她的理由,弹劾她一个月上班迟到五次,实在是不称职。
新帝怀疑这是赵长夏为了辞职而故意的,毕竟上班迟到也是要处罚的。
最后新帝见高产的粮食推广计划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开展,哪怕她不在,问题也不大。而她铁了心要辞职,——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新帝便只能惋惜地同意了。
不过新帝念在她对社稷有功的份上,令她守本官,然后分司南京。——此“南京”不是后世的南京,而是相对东京汴梁而言的南边的陪都应天府;除了东京汴梁的一套官职体系之外,南京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官职体系。不过这套官职体系只是虚衔,也就是光领工资不用干活的。
命赵长夏“守本官”也就是她的官职不变,照常领俸禄,不过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家“养病”。
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退休后的老干部才会有如此安置,赵长夏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退休老干部的待遇,不得不说,新帝对她真的十分宠信了。
新帝再舍不得,赵长夏也是不会为了他或是权势、地位而改变主意的。
在得到诏令后没多久,赵长夏立马以去江南寻找名医为由,带着曲清江去了苏州。
之所以去苏州,那是因为曲清江想在这儿学习苏绣,寻访名医是假,找寻苏绣大师才是真。
和她们同行的还有绣娘钱氏,她跟蒲氏学会了异色绣后,在汴京也算是传出了名声来。文绣院几次想招她们进入文绣院,但都被她们拒绝了。
蒲氏在学成之后便回了成都,她打算将异色绣与蜀绣融合,然后将十年之约过去,再将之传给自己的弟子。——她不在汴京发展,也是为了兑现当初对曲清江许下的承诺。
一行人到达苏州的时候,正值春雨绵绵的时节。文人雅客倒是喜欢这时节,常常咏诗颂词借景抒情,不过老百姓却不喜这样的天气,因为影响了日常生活。
衣服晾不干倒是其次,毕竟老百姓也不是天天洗澡换衣服的,他们比较苦恼的是这样的天气谷物容易受潮,从而容易发霉和变质。
曲清江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对织染有影响。不过这会儿她并不需要织染,所以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看待这样的景致,倒也体会到了文人雅客们内心的诗情画意。
赵长夏与曲清江在苏州待了一年,之后想着难得来一趟江南,不去杭州看看未免有些可惜。于是二人又去了杭州等地游玩了一番,最后才从杭州回筠州。
她们回筠州时先走的陆路,回到江西的地界后便改水路,长江段的水路难走,等船进了鄱阳湖水系便平稳多了,曲清江的晕船症状也减轻了不少,二人便到船舱外头透透气。
到了饶州地界,湖边肉眼可见地多了许多用木桩和渔网围起来的区域。曲清江想起芳芷说过,鄱阳湖的鱼最是美味,她便问船家:“鄱阳湖什么鱼最美味?”
船家笑称:“鄱阳湖什么鱼都美味,不过最美味的仍属唐副使家的鱼。”
“唐副使?”
提到此人,船家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来:“这唐副使原是饶州大族,唐氏的子弟……后来剿匪立了功,当了供备库副使。”
赵长夏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人,问:“这唐副使叫什么?”
“好像叫唐斯羡。”
曲清江问赵长夏:“六月认识?”
赵长夏道:“听官家提过一两回,也是一个奇人。哦对了,那次官家赏赐我们的柑橘,好像就是这唐副使上贡的。”
“那你们见过面吗?”
赵长夏摇头:“他不曾进京,但跟荣相家的公子有交情。”
船家听见她们的对话,惊讶道:“说曹操,曹操便到!那是唐副使的船。”
赵长夏与曲清江顺着船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湖面上缓缓驶来一艘船,有渔夫在上面撒着渔网,而船头还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两艘船逐渐靠近,她们才看清楚船头的身影的模样,令二人有些许意外的是,对方长得也有些阴柔,眼睛稍稍往她们这边一挑,有些凌厉,但也有一丝别样的风情。
赵长夏与之目光相触,只是那么一瞬,便仿佛已经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最后又归于平静。船只靠近时,彼此微微颔首示意。
等船远去,曲清江才低声道:“我怎么觉得那唐副使其实……”
跟赵长夏一样?
赵长夏道:“嗯,我们算是同类人。”
曲清江微微吃惊,但不知道赵长夏说的是哪一类,是指性别、性向、脾性、经历,还是来历?
她回头,那船却已经在波光粼粼中划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接下来是比较长(约10章左右),但是更新不定时的秀恩爱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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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8、饶州见闻录1
赵长夏与曲清江最终还是选择在饶州停留些许时日,一来是游玩的机会难得,二来她们也想尝一尝这“唐副使”家的鱼到底有多美味。
船家将船停到了渡口,又告诉她们:“官人、大娘子,你们若想吃最正宗的唐副使家的鱼,那可以去‘唐氏食庄’,那是唐副使家亲戚开的,所有的鱼与果子都是唐副使家提供的。旁的只有一些大酒肆才有唐副使家的鱼供应,有许多打着唐副使的招牌招摇撞骗的小店,你们可要擦亮眼睛仔细甄别了。”
“看来这唐副使家的鱼确实有名,船家连这些事都知晓。”赵长夏道。
船家道:“不瞒官人,这儿是南北水路的枢纽,天下客商南来北往,还有许多游历、求学的士人经过,他们都曾听过唐副使家的水产之名,因而都会在此停留,寻找美食。这打听的人多了,唐副使家的水产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饶州的招牌。你们便是去街头问一十岁孩童,他也答得上来。”
赵长夏没说什么,牵着曲清江的手便沿着熙熙攘攘的渡口往城里去。
经过别人的指引,她们来到了“唐氏食庄”的总店,——据说“唐氏食庄”已经开了五家分店,不过只有这总店有住宿条件。——她们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吃完东西就赶路,肯定要多待一段时日。
这“唐氏食庄”井不是一般的饭店,它是由一座庄园似的宅院改造而成的,门前有彩楼,还有专门停马车的地方,从门前进出的食客络绎不绝便可看出这食铺的生意不错。
进了门,里面的环境却跟外头的热闹截然相反,它十分清幽,也少有人在里头大声说话的。伙计的态度也十分得体,井不像外头的酒肆的伙计那么谄媚,——让赵长夏说,感觉仿佛是进入了高档会所。
因为要住宿,所以伙计直接带着她们到庄园的后面去,那边的环境更加清幽,而且临湖而建,二楼有些房间有阳台,还有的推开窗便能看到鄱阳湖在夕照下的美景,而且伙计说这是“湖景房”,房租会比别的房间贵一倍。
赵长夏:“……”
她问伙计,“这‘湖景房‘的主意是谁出的?”
伙计道:“我们大娘子的侄子,唐副使。”
赵长夏释疑了。
曲清江又问:“这外头也没有围起来,就不怕遭贼吗?”
伙计隐约听懂了她的话,十分诧异,须臾才微笑道:“二位无需担心本食庄的治安问题。宵小之辈是不敢对住在这儿的住客、食客出手的,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进入这儿,便是那些官人,也不会在食庄内闹事。”
赵长夏想起船家说过这唐斯羡有武官势力背景,想来别的没法保证,但这治安问题确实不需要操心。
也难怪这么大的食庄能保持环境的清幽。
赵长夏跟曲清江如今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所以哪怕房价贵了一倍,她们为了住得舒心,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湖景房。
选好了房,饥肠辘辘的二人自然该考虑晚饭问题。那伙计给她们推荐完菜单,还贴心地问:“不知两位是要堂食还是让人送上来?”
“送上来吧,我家娘子累了,吃完就该休息了。”
伙计麻溜地出去了,还贴心地帮她们把门给带上。
曲清江走出阳台,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坐下,她纳罕道:“这躺椅舒服,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赵长夏:“……”
这不是以前小区里,树下的老大爷们最爱躺的竹躺椅嘛!
可恶,在穿越前,自己怎么就没学一点手工类的技术呢!
她跟曲清江说:“舒服的话,咱们买一张带回去。”
曲清江好笑道:“这么笨重的椅子带着,多麻烦!我知道你什么好东西都想给我,不过什么椅子不是躺?没这必要。”
曲清江觉得赵长夏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就说这次去苏杭,赵长夏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但是知晓她心中念着苏绣后,二话不说便安排好了去苏州的行程。赵长夏就是嘴上不会轻易表达爱意,却用行动诉说一切的那种人。
“你也坐下歇一下。”曲清江拉着赵长夏的手,将躺椅分出了一半给她。
赵长夏却反客为主,霸道地占了整张躺椅,然后搂着曲清江的腰,让她倾倒在自己的身上。就像鱼儿与水,二人的气息靠近,仿佛自带天然的引力,赵长夏自然而然地便吻上那双在夕阳下似烈阳燃烧般的红唇。
阳台的隐蔽性不如房中,因此这种亲密的举动分分钟就会被人撞破,曲清江又害羞又紧张,心律都有些失常了。
不过这阳台的设计十分贴心地挂上了帘子,因而放下帘子后,除非湖面有船只靠近,否则无人能窥见这里的情形。
曲清江放松了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她被吻得浑身乏力,渐渐地便半靠半躺似的趴在赵长夏的身上。
赵长夏的手已经解开了曲清江的衣带,曲清江又羞又臊,想要制止她,又实在是乏力。脑中尚在天人交战,突然便听见阳台下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吓得曲清江一激灵,热情褪去。
赵长夏没有被吓到,眼见她的动作井不停止,曲清江赶紧拍了她的手一下,道:“有人!”
曲清江连忙起身整理着装,赵长夏眸光一沉,掀开帘子往阳台下看去,只见一只木盆顺着水流飘到了阳台下,撞到了立在水中的木桩,然后被那些水草所缠住。
木盆里躺着一个数月大的婴孩,似乎是撞击声惊醒了他,他啼哭了起来。
赵长夏:“……”
不是吧,电视剧里才出现的戏码,今日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所以底下是唐三藏吗?
“木盆里怎么会有孩子?”曲清江已经整理好衣服,也靠在栏杆上俯首。
赵长夏挑起帘子的姿势未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湖面。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有道身影正在眺望这儿,看见她们看了过来,便吓得遁入了芦苇丛中。
“哎——”曲清江开口喊人,那身影却不曾停留,之后更不曾出现。
曲清江看了看底下哭得凄凉的婴孩,道:“木盆里好像有水渗入,不把他/她抱出来,只怕要淹死了。”
赵长夏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
她通水性,但不代表贸然跳下去捞人就是正确的举动。她井不清楚这湖边的情况,贸然下水,只怕出了什么岔子,别孩子没救上来,反倒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找这里的店家解决这件事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法。
赵长夏的动作很快,“唐氏食庄”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听说了这事,立马就组织了一批人下水将孩子抱上来。
赵长夏见他们反应迅速,问:“你们演练过?”
“何为演练?”伙计问。
“就是事先预测过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训练过如何下水救人。”
伙计道:“那倒没有,只不过这种事时有发生,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赵长夏:“……”
神他妈习以为常,这里是福利院吗?为什么弃婴都往这儿送?
实际情况跟赵长夏猜的差不多,这孩子确实是弃婴,而且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几乎每年都有人通过各种方式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遗弃在“唐氏食庄”附近。
丢到大门口容易被人瞧见,所以这种遗弃的方式很少见,最常见的是用个木盆装着,然后让孩子顺着水流入食庄内。
因“唐氏食庄”挖了一条水渠将水引入庄内,所以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被送进里头。
这次被送到了客房底下,纯属是现在正值水草丰茂的时节,刚好被水草挡住了。
而大家之所以这么喜欢将弃婴往“唐氏食庄”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唐氏食庄”的老板还在旁边开了一家慈幼院,专门收留各种弃婴,然后将她们抚养长大,再让她们到食庄里干活。
得知又有弃婴被送来,而且还惊扰了客人,“唐氏食庄”的老板亲自过来处理,又跟赵长夏、曲清江道歉。
二人这才知道原来“唐氏食庄”的老板是个四十多,但是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容姿秀丽的妇人。
“鄙姓唐,是‘唐氏食庄’的东家,惊扰了两位贵客,实在是抱歉。”唐老板从容不迫,又端庄有礼,看得出涵养极佳,非名门大户培养不出这样的气质来。
“确实……”赵长夏嘀咕,却被曲清江悄悄掐了一把腰上的肉,她面色不改地道,“井没有烦扰到我们。”
曲清江微微一笑:“发生这种事,说明您的善举已经传遍了饶州,可见您是个纯善之人,我们又怎么会怪您呢?”
这时,那婴孩已经被洗干净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抱了过来,抱着她的妇人跟唐老板道:“估摸着三个月大了瘦小得很,寻常羊乳只怕是不行,需要找新鲜的母|乳喂养。”
r/>“你去安排吧!”
孩子抱下去后,得知赵长夏她们还未吃饭,唐老板便让人尽快将饭菜送上。发生了这种事,曲清江井不想待在房里吃了,便改为堂食,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向唐老板了解这慈幼院的事情。
曲清江这几年大江南北都去了,她见过繁华的汴京,感受过四海升平的繁荣昌盛之景,但却始终忘不掉那一年在北上的路上所见的冻死骨。
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想做一件事。——赵长夏在推广高产的粮食作物,尽她所能地让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能提高一些,她也想出一份绵薄之力,办个慈幼院,做些慈善。
如今唐老板的举动就非常值得她学习,她也可以向其取经。
因着这事,赵长夏与曲清江又在“唐氏食庄”多住了两日。曲清江还凭着异色绣这门手艺,成功地招来了几个小粉丝。
“如今全天下,只怕没有什么拿针线的人是不知道异色绣的。我们真是没想到,原来曲大娘子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异色绣大师!”
面对小粉丝们的吹捧,曲清江很是淡定,在给予了她们一些指导意见后,才终于将她们打发了。
曲清江回头去找被她冷落了两日的赵长夏,还以为她会吃醋,没曾想她竟然在唐老板的慈幼院转悠。看见她来了,还跟她商量:“娘子,挑个孩子吧!”
曲清江瞪她:“你买菜呢?”还挑个孩子。
须臾,问她,“挑个孩子做甚?”
赵长夏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沉默了一瞬,问:“你想好了?”
“我无所谓,但怕你压力太大。”
曲清江垂眸。
离开故土太久,她都忘了曾经那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的子嗣问题。虽然她跟赵长夏如今已经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去反抗那些压迫,也无惧流言蜚语,可后半生都会被人操心子嗣的事情,也挺麻烦的。
曲清江下定了决心:“既然要养,那就要认真对待。”
只是为了避免别人询问孩子的事情而随便养个孩子,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赵长夏笑了下:“我看到个挺合眼缘的,她跟你长得有两分像,尤其是那眼睛嘴巴,长大了一定也是像你一样出落的美人儿。”
“是女孩儿?”
“对,就是飘到我们房间底下的那个孩子。虽然是女婴,但也可以承嗣曲家,大不了以后跟你一样,也招个上门女婿。”
曲清江乜了她一眼:“你当像你这样的上门女婿满大街都是?”
赵长夏轻笑:“娘子你看,都还没决定养呢,你便已经开始担心她遇人不淑了。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
“或许老天将她送到我们面前,就是为了解决我们的这个难题呢!老天的旨意,我们就顺从了吧!”
打定主意后,二人便去找唐老板商量这事。
唐老板有些疑虑:“二位还年轻,万一……”
赵长夏微微一笑:“哪怕以后我们有孩子了,这个孩子也始终是我们的长女,有承继我们家业的资格,我不会因为她是女孩便按照女儿的教育方式辅导教育她”。
“不知二位是何方人士?”唐老板又问。
“筠州清江县鹄山乡曲家,我叫赵长夏,是曲家的赘婿。”赵长夏大大方方地道。
她拿出自己的户贴等能证明身份的材料,唐老板看到她身上还有官职,神色一肃,道:“原来是赵郎中,恕我之前眼拙!”
说完客套话,她又问,“这么说来,赵郎中是要将孩子带回筠州?”
“自然,而且我不希望这件事外传,就让她跟大家都以为她是我们的亲生孩子,这样对她也好。”
“这样甚好。”唐老板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老板是谁,有小伙伴知道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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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9、饶州见闻录2
新生的婴孩最难带,要操心喝奶的事情,还得担心她生病夭折。而且孩子半夜都会哭一两回,要喝夜奶,这才是最折腾人的。
不过曲清江与赵长夏在决定收养这个孩子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再说,孩子不是她们生的,相较之下,她们没有各种孕期、产后的身体问题,已经算少遭了许多罪。夜晚哄一哄孩子睡觉,给孩子把屎把尿,也算是为人父母路上的修行之一嘛!
一开始二人确实有些手忙脚乱,没有旁人帮忙,还哄不住孩子。她们被孩子磨得耐心都快没了,连素来沉得住气的赵长夏都有被闹得咬牙切齿的时候。
曲清江劝她:“我们说好的,既然要养了,便不能半途而废。”
“我知道。”赵长夏揉了揉眉心,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头痛欲裂的感觉。
好在,唐老板帮二人找了个乳娘。有了稳定的奶源供应,还帮忙带娃之后,孩子闹她们的情况少了。
而且她们很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为了让孩子有好奶源,在乳娘的吃喝上面也下了重本。
以至于刚开始还有些瘦弱的孩子,在奶水充足,又得到了细心照料的情况下逐渐长了肉,不胖,但也没有之前瘦得那么令人心疼了。便是连乳娘也借了孩子的光,身材脸蛋逐渐圆润。
考虑到孩子太小,不宜长途跋涉地赶路,所以她们在饶州租了房,暂时在饶州落脚。
赵长夏对饶州的风土人情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唐副使家的鱼,她曾问系统:“你们有没有什么栽培水产养殖人才的系统?在唐氏食庄那儿吃到的鱼实在是太好吃了,让我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有系统在身。”
【未检测到有别的系统存在】
系统都否认了,赵长夏便没有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她又去饶州的田里走了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里的稻田都是采用“稻鱼共生”模式种植的,也就是说,在种水稻的同时,在稻田里养鱼,鱼儿的活动可以增强稻田的水、土壤活性,促进稻谷的生长。
“系统,你的栽种说明书里怎么没有这个?”
【请实习生赵长夏自行探索】
系统就差没指着赵长夏的脑子,让她动动脑了。
赵长夏“啧”了声,说:“我现在已经按你的要求,将高产的作物推广开来了,你就不考虑给我改个头衔?”
没错,赵长夏至今依旧只是一个“实习生”,不过是从当初的入门级别的实习生,升为了“资深实习生”。
但不管有多资深,她还是实习生不是?
系统没理会她,她也不纠结,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种植模式上:“这个模式可以推广。”
她还由此得到了启示,或许按照系统的模式来完成系统交付的任务是不够的,不管她完成多少任务,她的头衔始终是“实习生”,足可见她距离农学人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或许是她缺少了迈出这一步的关键,而如何创新生产技术、探索新的种植技术才是发展的方向!
想明白这一点后,赵长夏一边整理作物栽培与耕作技术要点,一边利用闲暇时间去搞科技,——培育种子这种事她是搞不来的了,要是种几年田就能琢磨透生物学、遗传学等知识,那广大农民岂不是都能成为袁隆平了?
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决定结合自己在科学技术方面的能力,尽可能地去捣鼓科技,使农业生产方式能实现机械化,比如先搞一套灌溉系统,实现水肥一体化……
当然,她再忙也没忘了她娘子跟孩子,每天固定工作八小时,剩余的时间都用来陪家人。
——
“六月,你看这小袄如何?”曲清江满怀期待地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子过来给赵长夏过目。
上面绣着很常见的吉祥如意图,不过赵长夏知道这是曲清江给孩子绣的,她点点头:“娘子的手艺自然无可挑剔。”
“我没炫耀我的刺绣,我是问你,孩子穿这袄子好不好看?”
自从抚养这个孩子起,曲清江便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她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为了多陪伴这个孩子,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夜晚也是白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扑在刺绣上。
赵长夏为此还调侃她:“我几次劝你勿要长时间刺绣,你总是听过就忘,记了几天,转头又是如此。可这个孩子什么都没跟你说,你却主动减少了刺绣的时间,你瞧,这就是你对她的偏爱。”
曲清江道:“那是因为你对我偏爱,所以令我有恃无恐啊!”
“所以我就成了没人爱的那个?”赵长夏说得很平静,但还是能听出一丝怨念。
曲清江放下小袄子,悄悄地环抱赵长夏的腰,脸颊微红:“谁说的,我就很爱你啊!”
“具体表现在哪里?”赵长夏问她。
曲清江想了想,踮起脚尖,亲了她一口,又眨了眨眼睛:“时候还早,先上点甜点。”
赵长夏这一个吻取悦了,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谁说白天就不可以吃正餐的?”赵长夏将那件小袄子从曲清江的手里扯过来扔在一旁,然后轻松地将人抱起置于桌上,予以激烈的热吻。
曲清江被她吻得身心荡漾,但十分克制:“待会儿乳娘就该带着孩子来找我们了,被发现的话多尴尬。”
赵长夏若有所思:“有道理。”
她松开曲清江,后者反倒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赵长夏问:“孩子的名字,娘子想好了吗?”
“曲家的下一代取名字宜以五行中的木为主,栖息的‘栖’如何?”
赵长夏:“……”
“娶妻吗?看来娘子很是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呢!”
曲清江乜了她一眼:“少阴阳怪气,你说叫什么好?”
“桢,曲桢。桢为筑墙时的立柱,寓意根基,也希望她能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物。”赵长夏说完,略得意地挑了挑眉,“我特意查过的。”
曲清江好笑道:“曲桢,似乎也不错。那就这名字吧!”
孩子都跟了她的姓,就让赵长夏起个名字吧,这样双方才都有参与感。
起了大名,小名也得起,而且小名得“贱起”,所以曲清江给起了个“小木头”的小名。桢也有“坚硬的木头”之意,而木头往往也是骂人的话,作为小名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在养了这个孩子一个月后,孩子的名字算是定了下来。
她们带着孩子去“唐氏食庄”吃饭时,偶遇了唐老板,后者听说了孩子的名字,她笑道:“我那侄媳妇也叫浈,不过她是浈江的‘浈’,全名秦浈。”
“秦浈,这名字起得好。”曲清江夸道。
唐老板微微一笑:“这人是不经说的,这不,她来了。”
曲清江与赵长夏回头,便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款款而来,她一副弱柳之姿,右眼的眼角有一颗小痣,这名为“泪痣”的存在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娇弱之态。
“姑母。”秦浈冲唐老板打了声招呼。
“浈娘。”唐老板伸长了脖子往秦浈身后看了看:“灵儿跟思先呢?”
秦浈道:“灵儿想玩水,官人便带她湖边玩耍了。”
如同她的外表,她说话的声音也很柔,听了便觉如沐春风,令人心生好感。
“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玩水?跟水就是亲近!”唐老板叹气,话锋一转,跟秦浈道:“浈娘,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户部郎中,赵郎中。这位是赵郎中的妻子曲宜人。”
——自赵长夏被升官户部郎中后,曲清江的诰命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从最低等级的“孺人”连升两级为“宜人”。
秦浈仅从这只言片语中便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她道:“莫非是那位创研了异色绣的曲宜人?听闻曲宜人来了饶州,没想到今日能一见,真是荣幸之至!”
“秦娘子过誉了,这异色绣并非我首创,前人已经研究了出来,我不过是复原它们罢了。”
秦浈虽会女红,但并不精通,曲清江也知道她们之间的话题不应是刺绣,所以转到了柑橘上。
饶州除了“唐副使”家的鱼有名,连柑橘都是十分出名的,曲清江在汴京的时候便吃过进贡的柑橘,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柑橘能比的。
聊着聊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抱着一个孩童嘻嘻哈哈的往这边来了,而且人未近,声先至:“姑婆、姑婆!”
“哎!”唐老板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将这粉雕玉琢般的女童接过来,幽静的食庄仿佛因为这银铃般的嬉笑声而变得热闹起来。
在看清楚抱着孩子的身影后,赵长夏与曲清江的心底又生出了怪异的感觉,——颇有一种她们于这世间原来并不孤独的惺惺相惜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狼灭穿越的时候,年纪比嘴炮要小,但她穿越的时间线要早两年,所以两人的年龄是相近的。
现在这个时间线是秦腹黑生出泉儿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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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饶州见闻录3
“这赵郎中可真是奇人, 自从种了他培育出来的水稻之后,哪怕是灾年,这收成也比以往好。”
回家的路上, 秦浈抱着已经玩累而熟睡的唐泉儿, 跟唐斯羡感慨。
唐斯羡初时并无反应, 秦浈重复地喊了她两声, 她才回过神来:“浈娘说的是。”
秦浈歪了歪脑袋去打量她,须臾, 道:“说吧,你这是又发现了什么?”
唐斯羡思忖了片刻,才慎重地道:“那个赵长夏, 是个女人。”
秦浈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就说为什么看对方的模样明明有女子的柔态,可对方是官身,在朝中为官多年, 是如何做到隐藏身份不暴露的?
加上她认为自己跟唐斯羡是特殊的,世上并不会有这么多受老天眷顾的同性相恋之眷侣,所以在疑虑过后, 她便打消了念头。
“难不成她也是像你这般顶替了别人的身份?”秦浈疑惑。
“谁知道呢,兴许有异于常人的手段。”唐斯羡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地落在了唐泉儿的身上。
秦浈张了张嘴,最后又把未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与唐斯羡两个女人都能生出孩子来, 还有那灵泉与空间,所以这世上有许多奇人异事,拥有什么奇异的手段或奇遇也说不准。
“你就不好奇?”秦浈又问。
“有些疑问倒也不必急于寻求答案, 听说她们会在饶州多待一些时日,到时候我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去寻她们也不迟。”
最主要的是缉毒警出身的唐斯羡并不信任一个陌生人,——哪怕这个陌生人极有可能跟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她们之间有相同的遭遇。——人往往容易被相同的遭遇的人所迷惑,从而降低戒心。
她觉得对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双方在刚才的会面中并没有聊什么,全程都是秦浈跟曲清江在唠嗑。
——
唐斯羡猜的没错,在赵长夏的心目中,对方也是一个还未值得信任的陌生人。她在这种会影响到性命的事情上尤为谨慎,而且根据她的观察来看,对方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对方有些习惯,是某个体系内才会下意识做的,所以她猜想对方跟她一样,都不想在对彼此毫无了解的情况下,贸然爆出自己的底细。
“今日你跟那唐副使怎么一直盯着对方看,却不说话?我还听说那唐副使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呢,没想到跟你一样沉默寡言。”曲清江悄悄地跟赵长夏吐槽。
在背后说人这种事她很少干,所以显得尤为心虚。
“我哪里沉默寡言了?”赵长夏反问。
“相较喝醉了酒的你,还不算沉默寡言吗?”
赵长夏:“……”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娘子到底是在嫌弃她酒后话痨,还是真的觉得她平常话少了。
“喝醉了酒,脑子乱了,语言也没有经过精简,所以说了很多废话。那些话多半没有意义,所以不能作为参照物。”
曲清江嗔道:“刚才你也这么会说就好了!”
曲清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道:“我想起一事,都说她们那个孩子是秦浈十月怀胎生的,我也觉得那孩子的五官都有她们的影子,可她们……”
她一副八卦好奇的模样。
赵长夏道:“谁知道呢,兴许有异于常人的手段。”
唐斯羡看起来也不像是傻子,除非她甘愿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否则婚后娘子出轨男人并野种这种事大概不会发生。
真有这种事,那也一定是不够爱对方,又或者是爱得太卑微。可根据她的观察来看,这三口之家相处融洽,那个孩子眉眼间跟唐斯羡还有几分相似,所以她猜对方要么跟她们用了一样的瞒天过海的手段,要么是疑似系统的力量的原因。
“啧,系统你怎么这么不给力?你有没有那种种到地里,然后结出一个桃子,里面蹦出一个孩子的东西?”
【……】
系统表示懒得理她。
【实习生赵长夏都有一个孩子了,怎么还想那么多,果然人性贪婪。】
系统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赵长夏躺平任嘲:“行行行,我贪婪。”
唐斯羡与秦浈、唐泉儿一家三口的存在让曲清江觉得新鲜好奇,不过这股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曲清江觉得对方跟她一样,都是很寻常的人家罢了。
因秦浈也养了一个孩子,所以曲清江常向她请教如何抚养孩子,二人便熟稔了起来。
尽管很熟稔,但她们之间往往很少透露她们是同类人的事情,并非不信任对方,而是觉得彼此都心知肚明,压根就没有挑破的必要。
这样相处很轻松,也没有那么多算计。
至于赵长夏与唐斯羡也不是完全不往来,但因为一个忙着养鱼,一个忙着研究机械化,只有在接各自的娘子回家时才会碰一碰面。
然而就算碰面了,她们也没什么话题。后来有一次,秦浈当着赵长夏的面夸赞道:“若不是赵郎中,天下只怕还有许多饿肚子的人,而我们也不会有如此太平盛世。”
赵长夏道:“我不过是负责传递薪火的人,真正该感谢和铭记的是研究了几十载,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的先辈们。”
“哦?那不知赵郎中师承何人?”秦浈顺着她的话,不动声色地打听。
赵长夏沉默了好会儿,才道:“以袁隆平为首的农学家们。”
秦浈没听过袁隆平之名,曲清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这是何人?”
唐斯羡:“……”
她接话道:“杂交水稻之父。”
曲清江与秦浈纷纷看向各自的爱人,想从对方那儿得到确切的答案。
赵长夏点了点头:“没错,杂交水稻之父。”
曲清江:“……”
秦浈:“……”
二人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见她们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当着朋友的面挑起家庭内部战争。
确定彼此都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唐斯羡目光锐利地盯着赵长夏:“你是袁老的学生?”
她怎么觉得不像?出于职业的敏锐,她觉得对方更像一个军人。
赵长夏保持着她言简意赅的风格:“不是。”
“我看也不像,你手上有茧子,为人还十分警觉,听闻还曾徒手驯服一头猛虎,如此猛人……”唐斯羡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曲清江与秦浈还以为她要爆出赵长夏的来历,结果她话锋一转,“为什么同样在外头奔波,你却比我白?”
对方要真是部队出身的,那不应该比她黑才对吗?
“噗嗤——”曲清江没忍住。
秦浈也强忍着笑意咳了声,提醒唐斯羡别“犯病”了。
赵长夏:“……”
“我的出现为何会让你产生这样的困扰?”赵长夏问,“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里,比你白的也有很多,你难道不应该早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秦浈微微诧异,倒不是惊诧赵长夏的还击,而是她原以为赵长夏是那种寡言少语,也懒得与人争辩的性子,没想到这一开口就是予以唐斯羡漂亮的反击。
曲清江担心她们吵起来,秦浈却不担心,挽着曲清江的手臂道:“让她们自行处理吧,我们出去走走。”
二人带着孩子出去逛了圈,买了不少给孩子的东西。回来后,发现赵长夏跟唐斯羡甚至连位置都没挪过,可见她们压根就没有打起来。
……
赵长夏与曲清江在饶州待了半年,体验过这儿的风土人情,也得到了不少这儿的土壤、水质的数据,所以二人准备启程回鹄山乡。
恰巧唐斯羡与秦浈要带着孩子进京,秦浈便来找曲清江,道:“曲姐姐在汴京生活了两三年,想必对那儿比较熟悉。”
曲清江将一些在汴京生活的经验告诉了她,还道:“你们到了汴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找六月的朋友郑阳,他们一家三口在汴京南郊开了家磨坊,很好找的。”
“多谢。”
唐斯羡她们一大家子进京时,赵长夏与曲清江带着孩子来给她们送行。唐泉儿对即将开始的旅程十分期待,上船前一直都很兴奋。
等大人们说完了送别的话,唐泉儿便亲了亲九个多月大的曲桢的脸蛋,道:“小木头,以后没人陪你玩,你要乖乖的哦!等我从京城回来,我给你带好多好玩的!爹娘说,到那时候,我已经成小大人了,小大人是可以下水的,我带你凫水啊!”
大人们都笑了笑,谁都没告诉她,她们这一别或许就是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