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不算明亮的昏黄灯光扎进温昕然的视线。
一阵一阵,闷热的气息不断反复着,从身体里涌起,随呼吸传入鼻腔,干燥的气味,混沌的睡眠惯性。
须臾,温昕然惊觉地醒来,坐立,张望着。
“我不是在家吗?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还未形成具象,只是模模糊糊、被迷蒙的眼睛盖住的一片。温昕然揉了揉眼睛,勉强地睁开了眼,有了清晰的视线。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子,极为宽敞,说是被墙壁包围着、天花板覆盖着的空地也不为过。屋顶层高不过两米左右,比寻常住屋低一些,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灯光的线路顺着天花板的棱角线飞出,勾勒出规整的长方形,整个屋子并不亮堂,只能稍看清个大概。棕色木地板上,远远地,零零散散落着几个人,或靠着墙边,或四仰八叉着,面色平和,呼吸平稳,应该都睡着了,还有一两个蜷缩着的,略显突兀,但离温昕然太远,看不清是男是女。
温昕然当即站起来,欲走上前去,叫醒离得近的几人。转念一想,她还没搞清楚现在的大致情况,出于安全和防御的心理,温昕然决定目前还是不要贸然靠近和询问这些没有清醒意识的人,等他们醒来后再做打算。
整个屋子静默着,可以听见自己呼吸声明显,回过神来,温昕然低下头,着眼自己,穿着白天出行的衣裤坐在木地板上,不对,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明穿的是睡衣,衣服怎么换了?
“我应该是在做梦吧?”温昕然自言自语着,手下意识地拍着自己,试图摸索着来证实眼前一切的虚幻。
皮肤和皮肤的碰触,传递着一如往常的温度,脉搏也在身体里无比清晰地有力跳动着,这不得不令温昕然困惑。回想过往的经历,在梦里的自己,自我意识往往是懵懵懂懂的,宛如一根原木任由梦境的刀斧在自己身上雕刻出设计好的棱角,又好比只会背诵台本剧情和贯彻落俗表演技巧的演员那般,几乎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自主的动作,或虚或实,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有着强烈的,鲜活的,属于生命的感受。
如果这里不是她的梦,又会是什么地方呢?温昕然的印象里自己是从没有来过这里的,甚至都没有去过与此相似的地点。难不成她是被什么“邪恶势力”掳走了?温昕然这一生虽不说“摩顶放踵”,更不说“彪炳千古”,好吧,看来真没什么好说的,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不愧屋漏的大好青年,好吃好喝二十载,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世事无常,可悲可叹。
不说了,这“花非花,雾非雾”的,看来她是真的熬夜熬出幻觉了,以后一定要早点睡,不然她的头发就要“去似朝云无觅处”了。
等等,她今晚不就是很早睡觉了吗?
温昕然今天下午结束了大三下学期最后一门考试,立时三刻便蹦上了高铁,晚上到家大吃三碗米饭,简单洗了个澡,便已困得睁不开眼睛,原本以为自己是晕碳了,直至自己的手臂酸起来,恍然大悟,不热爱运动的温女士已然是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被空气推倒,泥一般地瘫在床上。
再之后,就是这里了,温昕然更加确定,这就是她的梦!
那么,既然是在做梦就不必在乎此时此刻的前因后果,梦里无厘头的可多了去了。是梦,总会醒来的,醒来在那个可能不是特别的美好但却真实存在的世界。一旦和自己温暖的现实生活建立起逻辑性的联系,温昕然心里便有了莫大的底气。
于是乎,温昕然放下了此前的紧张与担忧,两手一伸,便顺势躺下,酝酿睡意。
想来也是奇怪,怎么会在做梦的时候发觉自己在做梦呢?是不是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梦但是自己忘了?那这次她会不会醒来也会不记得这个特别的经历了呢?毕竟温昕然这二十年的做梦史里没有一个梦能完整记得,连在醒来后有印象的梦都屈指可数。
温昕然猜想着、期待着,看着被黄光泛着的,低矮的屋顶,视线渐渐随着思绪一圈一圈退回了。
也不知电流加热了多久房间里并不高悬着的白织灯的钨丝,以及温昕然的身体,前后两者的温度仿佛越来越高了,热得声若蚊蚋的几句话飘进了温昕然的耳朵里。
“诶,她怎么还没醒,你再去叫叫她吧。”
“行。”
她?莫非是我?意识总是比温昕然的瞳孔更早活动,一如起不来的早八和起身飞扑关掉闹钟的决然。我难道还在梦里?不然怎么还有别人的声音?难道是有人在我床边说话?思绪冒泡在心头。
“昕然,温昕然,醒醒。”一个清脆的男声,像水滴一般的。
刚才有两人在说话,这个声音是谁的?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有点熟悉,声音还怪好听的?不是?是谁在叫我的名字?有认识我的人?这才是重点呀!
温昕然怀揣着用自己双眼皮褶子把蚊子的腿夹断的决心,卯足劲把眼睁大,果然好奇心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眼皮千斤顶。
温昕然眼里还泛着些如眼泪一般的粘液,把周遭晃得一横一竖的,一个还算有印象的面孔闪进温昕然的记忆。与以前的形象已然是判若两人的差异了,温昕然感叹,眼前这个在过去同学们称作“小胖子”的家伙已然是经历了旁人不可意会的决心下无数付诸的泪与汗,如若在大街上路过,保不准她还真认不出来。
“程谐!”是温昕然的初中同学,虽交流不多,但毕竟都是江城人,一个地方生活长大,还是朝不见夕见的,并且他俩都在海城大学,虽然两个人在不同的校区,至今两人可能都还没见过面,但是有相同的社交圈子,还不至于成为社交关系的“列表尸体”。
温昕然一时半会儿的,却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又惊又喜的,还有连带着的宽慰。
她坐起环顾四周,原先七零八散,睡着的几人已经围坐一圈,自己仍是坐在原来的棕色木地板上,昏黄的灯光还是那样洒着,连带着她的期待也随之在空气中飘洒散去。
温昕然略带失望地问:“你怎么也在这儿,那些人是谁,你认识吗?”
“还算不上认识,我和他们醒了有一会儿了,还不知道谁是谁呢,但,我们都是睡觉的时候到这儿的。”程谐说着,看向围坐一圈的人们,男男女女,有老有少,离温昕然这儿估摸着有三四十米。见温昕然醒来,几人停下了交谈望向这边,昏黄的光打在众人脸上,照得脸上阴影凹凸,一瞬间安静下来,还怪瘆人的。他们似乎探寻着什么,可能是带有期待想看出温昕然的不同之处,也可能想要看一眼便可言这里的人都不过半斤八两。
“程谐,他们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一直醒不过来,我和他们差不多同一时间醒的,我看到你在这儿,想把你叫醒,还晃你胳膊了呢,可你就像是昏迷了,这第三回了,我来叫你。可急坏我了,还好,你终于醒了。”程谐宽慰道,嘴角瘪了瘪,但是看到温昕然疑惑地盯着自己,瞪大的双眼,勉强地朝她叹了口气,朝她无奈地笑笑。
温昕然并不想在她坐着的这个地方待着,她定了定神,朝她身后看去。或许她根本就没有醒来,只是自己看见眼前的景象脑补出的画面,又或许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神智不清,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不禁摸了摸后脑勺,真是幸运,后仰的时候没碰到什么磕到头。
但后方其实也没什么,只一扇白色木门,比寻常家里的房门要更宽、更大一些;门把手是金属质地的,泛着黑色的光,如同钟表上的指针,只一把门把手,安置在门的左侧,手柄也朝向左侧,难道是左利手建造或使用的?墙纸也是淡黄色的,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灯光、墙纸和地板构成了昏暗却和谐的统一,似乎可以将一切溶蚀。
温昕然道:“就只有你们吗?还有没有其他人没醒?”边说边要站起来,程谐搀着温昕然的左手把她往上拔,温昕然越发觉得第一次醒来的经历很虚幻,当时自己不同往常,没把这些陌生人的存在当回事就倒头睡着了。现在遇到了她认识的人,熟悉的朋友,就像是她来到了一个地方,现实的地方,她和她踩着的重力,很真实的存在着。
程谐回答道:“还有一个,他也一直没醒,在那儿呢。”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较远的正前方。
温昕然的目光跟随着,隐约能看到正对她身后的墙的,这个房间的另一端,一个模糊的身影倚着墙。
温昕然只是了解,并未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境遇已经让她无暇顾及。
“我们过去吧。”温昕然对程谐道。后者点点头。
俩人朝着围观的几人走去。六个人,三男三女围了个圈,仿佛等待着老友叙旧,点燃篝火畅谈,但却没有一点火星爆炸和言谈欢笑的声音,几人只并不热闹地围坐在这个房间中部的位置。
只见,对面那面墙也有一扇门,房间可能是一个的长方形,宽约莫三十米,但实在太狭长,可能至少都有八十米长,完全看不清对面那扇门的情况。
“程谐,这两扇门都打不开吗?”温昕然疑惑着问道。
“对,我们几个男的都试过了,两个门都打不开,穿灰色裤子的叔叔说这个门很重,没有钥匙应该是出不去的。墙也是,实心的,没有打穿的可能,更何况我们连像样的工具都没有。”程谐说着,暗淡了目光。
说罢,走到,两人加入到圈的圆弧里,挨着一起的两个姑娘看着两人走来,很好心地往后坐了坐,留了位置给温、程二人。
谢谢你的阅读。持续日更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