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提着大半袋米,篮子里装着十几个鸡蛋,一长条的猪肉。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廊下的她,头上有个大包,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叶箐箐也注意到了黎烈在看她,她不好意思笑着遮掩道:“你回来了,刚风迷了眼睛。”
黎烈默默,没接话,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过去,把换来的米和蛋放在了桌子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递了过去,油纸包的糖块,淡褐色的麦芽糖散发着甜甜的气息。
“赵家阿婶给的,你拿着吃。”
叶箐箐有些微愣,接过糖,道了声谢,“你也吃,我吃一块就好。”
黎烈倒没说不好,拿了一块糖回去。
叶箐箐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巴里,甜甜的,很好吃,刚才的不开心消散了些。
她笑道:“我来做午食吧。”
没道理让人一直照顾自己的,黎烈有些狐疑地看向叶箐箐,道了声好。
叶箐箐去做饭,黎烈也没跟着,他去柴堋里抱出一大捆还没砍的木头,把木头架在长凳上,用斧头劈。
斧起手落,木头一分为二,长一些的再劈一下,地上散落了不少柴。
看到土灶时,叶箐箐有些傻眼,她不会烧火,一口土灶分两个灶眼,左边是大铁锅,右边是小铁锅。
总不能现在去告诉黎烈,她不会用土灶做饭吧,叶箐箐叹了口气,望了眼还在劈柴的黎烈。
“有事?” 黎烈注意到叶箐箐的目光,问了声,“没,” 叶箐箐忙回应了句。
黎烈没再应,专心劈柴,许是热,他穿在身上的麻衣脱下系在了腰间,鼓鼓的肱二头肌,像是很有力量的样子。
叶箐箐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
先倒米得了,等下再烧火,叶箐箐这样想着,提起米袋就灶往锅里倒米。
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声音,“烈儿,劈柴呢,你媳妇呢?”
来的人是赵村正的娘子,张氏。
“干娘。” 黎烈放下斧头,叫了声。
黎烈是跟父母逃荒来的桃花村,黎父、黎母逃荒时伤了根本,来到桃花村后又拼命开荒种田,没一年,人便去了。
父母死后,黎烈才三岁,赵村正见他可怜,一个小娃在家,没个大人,只怕没命,便认了他当干儿子。
黎烈在赵家长大,后头他十六岁时赵村正托人给他找了个猎户学了门打猎的手艺。
又给帮衬着起了房屋,黎烈这便一个人搬出去生活。
张氏亲热地哎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了在厨房鼓捣的叶箐箐。
叶箐箐往锅里倒了些米,感觉不是太够,就准备再倒一次,见门外有个妇人一脸肉疼地望着自己。
她搁下米袋,迎了过去,她笑容还没绽放在脸上,就被那妇人不好的语气给打断了。
“阿烈媳妇,你这是要做饭呐?” 妇人身材壮实,头上裹着蓝头巾,容长脸,脸色不大好看。
“这是村正娘子,也是我干娘。” 黎烈介绍道,叶箐箐心下明了,脸上挂了笑,唤了声干娘。
张氏眼皮跳了跳,望向锅,锅里的米有不老少。就两个人的饭食,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的米。
“做饭不要这么多的米。你一个妇人家怎么连这些都不懂?你昏迷时,烈儿打了猎都换了白米,熬成米粥喂于你。
现下醒了,能动弹了,哪里还用这么多的米做饭?你这不是累我家阿烈吗?”
“干娘,没什么的。我不累,箐箐她……” 黎烈连忙解释道,又望了叶箐箐几眼,生怕她生气。
“你出去,这里不要你说话。” 张氏瞪了黎烈一眼,这小子倒还护上媳妇儿了。
黎烈无法,只得出去劈柴。
张氏虎着脸道,她一手拿起葫芦瓢把米舀进米袋,锅里只剩薄薄一个锅底的米。
叶箐箐面露尴尬,张氏倒没看她神色,往锅里舀了两大瓢水,又往灶膛里塞了把松果壳,用打火石几下把火给升了起来。
“烧火会吗?” 张氏往锅里塞了一把晒干的枯草,又折了些细树枝塞进去。
叶箐箐摇摇头,张氏一副果然我没有猜错的神情,道:“你去外头割一把韭菜回来。”
门口种得就有葱、韭、蒜,叶箐箐抬脚就往外走,“你用手割?你不拿镰刀怎么割韭菜?” 张氏从背后叫住她。
叶箐箐尴尬地笑了一下,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张氏见她一副我不知道的神情,强忍着气。
自己从墙上取了镰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小把洗干净的韭菜,她用刀几下把韭菜给切碎。
另一口小锅里,倒猪油,磕进去两颗鸡蛋,撒上切好的碧绿韭菜,同时兼顾着左边锅里煮的粥。
锅里的粥已经大开了一次,此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张氏把锅盖往旁挪了挪,留了个缝儿。
这样不会鬻锅。
叶箐箐干站在那里,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在现代就常与各种人打交道,锻炼了一身本事。
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干娘,你给的糖可真甜。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儿?”
这句话也是叶箐箐试探着说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只有办喜事、过年过节才会买糖吃。
糖很珍贵,一般要留着招待客人。
张氏把炒好的鸡蛋装盘,道:“我家宝妹后日订婚,刚烈儿去,我给他拿了些。”
“后日你同烈儿一同去吃席。”
张氏端着炒鸡蛋往出走,同叶箐箐说了声。
“哎,好。恭喜干娘,我也沾沾喜气。” 叶箐箐笑着道,她从橱柜里拿了碗筷,盛了三碗粥。
张氏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她把炒的鸡蛋放在木桌上,这时,叶箐箐也端着一碗粥出来了。
黎烈见状,忙接过叶箐箐手里的粥,放在了桌子上,又去厨房灶台上端了两碗粥出来。
他手粗糙,一手端一碗,并不觉得烫。“干娘,一同吃些罢。” 黎烈把粥放在桌子上道。
张氏摆摆手,黎烈过得困难,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至于缺这口吃的。
“你们吃吧,我家去了。” 张氏道,人往大门口走去。叶箐箐忙拉了她胳膊。笑着把她往回拉。
“干娘,吃一些再走,饭都盛了,若不是干娘来做饭,我怕是吃不到嘴里去。”
这话是不假,叶箐箐对做饭可谓是一窍不通。张氏这次来,就是听黎烈说他媳妇醒了。
她想着过来帮衬做个饭,再同叶箐箐说一声,后日去她家吃席。
张氏被按坐在椅子上,黎烈递了双筷子过来,她也不作假,挟了一筷子韭菜吃了起来。
黎烈媳妇哪里都好,就是家务上,看着好像不太灵光。张氏默默喝了几口粥。
她家宝妹马上要嫁人了,等下晚上,她要让宝妹烧上一两个菜,别去了婆家,啥也不会做。
赵家最小的闺女,赵宝妹,后日,五月初三就要出嫁了,赵宝妹是张氏最小的一个闺女。
前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后头才生了个闺女,赵家自然是很宠这个女儿的,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
赵宝妹十七了,在村里算作是老姑娘了,赵家家境不错,托媒人说了隔壁柳树村寡妇马氏的儿子,苗文才。
苗文才是秀才,张氏偷偷地托人去看过苗文才,小伙子个头高,面皮白的呦,说话文质彬彬的。
见张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叶箐箐出于职业习惯问了句:“干娘,后日梳头的妆娘找了没?”
叶箐箐的话可算是提醒了张氏,她一拍大腿道:“阿烈媳妇,多亏你提醒我。我正要去下河村寻秦娘子呢,这会儿日头不矮了。待晚了,怕是被别人请去了。”
后日村里嫁女的人可不止她们家,还有个刘家呢,与她家宝妹是同一日。
这秦娘子手艺好,要得赶紧去请,去晚了,被那刘素梅请去,她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想到这里,张氏把碗往桌子上一搁,急急往外走,“干娘留步,我会梳妆,不如让我试试?省得干娘再往别的村跑一趟了。”
张氏停住脚步,望着叶箐箐,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叶箐箐笑道:“以往我跟一个妆娘学了梳妆,不说化多好,新娘妆我还是会的。”
叶箐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张氏对她的话信了三分。
叶箐箐笑容恬淡,“干娘,不耽误时间,我现在就进屋去收拾,等下我就同你一道去给宝妹妹子化妆。”
张氏心道:她这会儿跑去下河村,十五里地呢,等回来,太阳怕是要下山了,这秦娘家架子大,能不能请到还是一回儿事儿呢。
不如就找阿烈媳妇的好,这样方便。这样想着,她点了点头。
叶箐箐进了屋,趁着两人在外头,迅速进了空间,拿了些不打眼的古代珠花、耳环、口脂、眼线笔、粉霜等。
然后又寻了个手提的小匣子,把这些化妆品给放了进去,接着又快速给自己撸了个淡妆。
等叶箐箐再出来时,张氏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衣裳还是那个衣裳,但是却变漂亮了许多,柳眉檀口,粉面桃腮。
可仔细看过去,并看不出化妆的痕迹,淡杏色的衣裙,叶箐箐用月白色的宽布系在腰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头发随手用木杈挽的一个发髻。
邻家,亲切,又自然。
叶箐箐随意的改动,让张氏对她的手艺信了个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