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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调情


    唐妁不是很想讨论跟高哲峥有关的事情, 她转移了话题,问唐斯羡:“你今日怎么会跑来?”


    唐斯羡收敛神色,将她过来的目的相告。


    “以我的名义置办田产好办, 只是打理田地之事我帮不上忙。”


    “只需借姑母的名义一用, 打理农田之事不敢劳烦姑母。”


    唐妁点点头,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唐斯羡担心高哲峥会再来骚扰唐妁,琢磨着是先去调查高哲峥的背景, 还是先去找衙门的人多些关照唐妁的食肆。唐妁大概也有忧虑,道:“清满到仙阁山已经好些日子了吧?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我想去饶州看看她。”


    她能主动提出暂时去饶州避一避, 唐斯羡自是求之不得:“既然如此, 那姑母便随我们一同上饶州吧!只是食肆……”


    唐妁心大道:“歇两日,不会关张的。”


    唐妁让唐斯羡先回去,她还得收拾行囊以及往食肆门口贴个休息几日的告示。


    ——


    高哲峥不敢回家,只好跑到瓦舍躲着。本来他带两个手下过去是为了威慑唐妁,却不曾想他们一听说唐斯羡是官,便吓得不敢动弹。


    “两个废物!”高哲峥恨恨地骂道。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 有些茫然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我请个郎中过来!”高哲峥大吼,然而这一用力, 浑身又开始隐隐作痛,“痛、痛、痛, 唐思先那小子真敢下手, 真的是目无尊长!”


    说到这里, 他开始心虚,心想唐斯羡会对他动手,莫非是知晓了他当年所做之事?可他当年也是走投无路了, 才卖妻的,这种事情在发生了大的天灾人祸时常有发生,世人也不会怎么谴责他,唐斯羡又有何理由恨他?


    一个手下忙不迭地去请来郎中给他看治,这时另一个手下也匆匆跑进来禀报:“东家,唐家来人了。”


    高哲峥闻言,大怒:“来得正好,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


    他扭头对郎中道:“快些治好我,不管多少钱,你只管开药去!”


    郎中唯唯诺诺地应了声,退了出去。


    唐思海与唐才毓被人引进了门,他们看见高哲峥半躺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模样,脸上还挂了彩,虽然心中对他的遭遇一点都不意外,但脸上仍装出诧异的神情。


    唐思海问:“世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可严重?”


    “哼!你好意思问!”高哲峥怒视他,将他被唐斯羡揍了的事情说出,末了怨愤道,“若不是你含糊其辞,没有老实告诉我那唐思先这般不好惹,我怎会吃这苦头!”


    唐思海皱着脸:“我也没想到那唐斯羡竟这般目无尊长!”


    高哲峥冷哼:“我本以为唐氏软弱可以威吓,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她的骨头倒是硬了不少。”


    唐思海想,这坏坯子并不知道唐妁以前哪里是软弱,只是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对他的决定懒得辩驳罢了。


    “世叔,说到底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能与她再续前缘,你便有一个当官的侄子当靠山了。还有,她的食肆生意十分红火,日进斗金,你们若能破镜重圆,那些便都是你的了,你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高哲峥当初就是被这两人的话引诱了,他如今虽然开了家瓦舍,可已经彻底沦为了商户。士农工商,商户再最底下,他要想过以前那么风光恣意的生活,还是得找个大靠山。


    不过他也不笨,知道自己或许被利用了。


    他不悦地问:“你们是不是想利用我来给唐思先添堵?我可听说你祖父最近在唐家的日子不好过,唐家的老人都不站他那边了,还犯了什么过错被揭发了来着?”


    他对唐家的事情了解得不多,还是唐才毓、唐思海找上门后,他才稍微去打听一下的。


    “怎么会呢?”唐思海道,“我们唐家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劝唐斯羡回唐家。而他的性子有些桀骜不驯,连亲伯父的话都不怎么听,却偏偏很听他姑母的话。所以若能从他姑母那儿下手,届时他回了唐家,那就是大好事一件呀!正因如此,才需要世叔帮忙。”


    高哲峥将信将疑,只是仍旧有些愁眉不展:“可唐氏不原谅我,我又如何下手?看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唐思海不管高哲峥要对唐妁做什么,反正只要能给唐斯羡找些麻烦,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


    唐斯羡还未回到镇前村时,秦浈便让她的爹娘帮忙打听镇前村还有哪些人家要卖地的。


    她爹秦雩道:“入冬的时候是最多人卖地的,据我所知就有好几家今年收成不好,要卖掉几亩地的。到时候我替你们打听一下,你们要买哪家的地再告诉我。”


    她娘苏氏插话道:“还别说,今年秋季下的那几场大雨可是毁了不少庄稼,我们家的上田一亩也才种出来三石稻谷。”


    她大嫂顾依山在旁默不作声地听着,待公婆都说完了,才问秦浈:“我记得妹妹家的田今年便没有减产,这是如何打理的?”


    这事秦雩也知道,毕竟是他亲自监督雇工们干活的,当看见他们将一筐筐的竹筐装满时,他心中粗略一算就能得出唐斯羡的田的收成,对此略微惊讶。


    “还有那片果园,今年的坏果少,而且柑橘很甜,好些人小贩卖完后都还会回来买呢!”


    “肯定爹娘帮忙监督,所以干活的人手脚勤快,将果园跟稻田都照顾得特别好。”秦浈解释。


    秦雩被夸的心里美滋滋的,苏氏也乐呵了。


    秦浈见太阳已经西斜了,便准备回家等唐斯羡。她走到门外时,看见张春儿坐在刘家的门口干活,似乎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张春儿向她望来,她想到她娘跟她说的话,便没有理会,径直回家去了。


    上次刘田富殴打刘老媪,刘老媪虽然被她的草药救回了一命,可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了。刘田富也被眷长抓去衙门,他的罪行虽然不至于打死亲娘这么大,但不孝也是一种罪,因而被官府判刑徒三年——也就是关在牢里三年。


    刘田富被关后,刘家一下子清净了,但是照顾刘老媪的重担却落在了张春儿的身上。


    没人知道张春儿的心里所想,也不清楚没有人打她后,她是否开心。苏氏只知道她依旧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偶尔会向邻家借钱给刘老媪买药。


    人人都道她贤惠。刘老媪跟刘田富如此对待她,等刘田富不在家、刘老媪在床上行动不便了,她却依旧将刘老媪照顾得无微不至。


    秦浈自问自己没有她这般心胸,且她们早就形同陌路了,没必要再关注对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回到家,唐斯羡的马蹄声也近了。她从马上下来,直接将马拴在门前的树枝上,冲站在门口等她的秦浈喊:“娘子。”


    “你这趟去的有些久。”秦浈道。


    唐斯羡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秦浈身边,与她一同回屋,也边给她说了高哲峥去找唐妁,以及唐妁要跟她们到饶州避一避的事情。


    “你怀疑是唐家的人将姑母的事情透露给了高哲峥?”


    “嗯,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小心眼也罢,我私心认为是唐泰那伙人想让姑母难堪,从而给我添堵。”


    “姑母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又有事情要忙了,甚至有可能不能在家陪你吃晚饭。”唐斯羡嘟嘴。


    她要去参加各种酒局,扩展人脉,笼络官场上的帮手,才能更好地找到高哲峥的死穴,一招致命,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另外对付唐家也得不小的助力,仅仅是找到唐思海的过错没多大用处,他最多是被唐家内部责罚,再怎么责罚都是不痛不痒的。


    秦浈凝视她,忽而道:“我准备在茶场附近买一亩地种草药。”


    唐斯羡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转到这事上面来,而且种草药的决定毫无前兆。


    秦浈见她难得有这么呆傻的时候,忍俊不禁:“多种些草药,给你做解酒的药。这酒喝多了伤身,所以解酒为住,调养身子为辅。”


    唐斯羡压根就不用解酒药,不过这是秦浈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娘子也能跟我一起到茶场去了呢!”


    她心里盘算着,她家娘子在茶场种草药的话,她正好能让底下的小吏巡视时顺便帮忙看一眼,相信没有哪个贼人敢对她家娘子的药圃下手。


    秦浈好笑道:“我之所以选择茶场附近的地,可不是为了能时常见到你!”


    唐斯羡不曾有半分失落,反而越发得意:“娘子你又说真心话了!”


    秦浈不理她,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橘子递给秦浈:“娘子,吃橘。”


    “分明就是自己想吃!”秦浈腹诽,眼睛微微一瞪,盯着橘子的目光有些不善。


    不过她明知唐斯羡已经渐渐克服了怕虫子的毛病,自己剥橘子吃也不成问题。可心里犹豫了一瞬,她仍旧伸手接过橘子,将皮剥了,又分成好几瓣。


    “娘子,我骑马回来的,手脏。”唐斯羡得寸进尺。


    这几乎已经是她常用的撒娇手段了,秦浈这回偏偏不如她的意,故意挑起一瓣橘子肉假装喂她,但是紧要关头又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娘子……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秦浈气笑了,这厮也好意思说自己欺负人!


    她这回还特意放慢了将橘子肉送进嘴里的速度,不过当她咬住一瓣橘子肉时,唐斯羡忽然凑过去咬住了另一半橘子肉。


    秦浈:“!!!”


    她的嘴唇一松,唐斯羡顺利将橘子肉衔过来,一番咀嚼给送进了肚子里。


    “唐斯羡,你——你也不怕脏?!”秦浈只要想到那瓣橘子肉被唐斯羡吃了,脸颊就跟火烧一样热。


    “我们都亲过这么多回了,脏什么?”


    “这哪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况且……娘子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吗?上回夜里你也是这般问我的,而我说……”


    秦浈忙将剩余的橘子肉塞到她的嘴里,将她的嘴堵住,满脸通红:“不许再说了!”


    唐妁进宅子后便看见这对年轻的小夫妻正在打情骂俏,而向来敏锐的“他们”想必是沉浸在了这甜蜜中,没有留意到她的出现。她寻思着,是该开口提示“他们”自己的存在,还是该退出去,假装刚来?


    好在闹着闹着,秦浈便眼尖地发现了门口的人影,登时拉开跟唐斯羡的距离,喊了声:“姑母!”


    唐妁点点头:“打扰你们调情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在。”


    “咳咳咳——”唐斯羡被这么一吓,险些没被口里的橘子噎死。


    厚脸皮如她,只要想到跟对象卿卿我我、说骚话时被长辈看见,也是极为尴尬的。


    倒是秦浈,一改方才脸红的模样,十分端庄优雅地迎向唐妁:“姑母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只要脸皮厚,尴尬的就不是我。


    唐某贱:……


    ——


    这章的隐形车,只有戴隐形眼镜才看得出(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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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人


    天黑之前, 唐斯羡、秦浈与唐妁赶回到了饶州。唐妁在唐清满的房间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仙阁山看唐清满。


    唐斯羡将买地的事情交给了秦浈去办,自己则派帖邀请同僚办一场筵席为岳铉送行。岳铉的调令早就下来了, 不过要和新任巡检使交接, 故而仍在饶州逗留。


    收到唐斯羡的消息, 他十分高兴,赴约那天见了她, 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朗笑道:“我还在想, 你何时才会为我饯行, 没想到这就等到了。”


    “我早便想为岳知州饯行了, 奈何岳知州一直都很忙,我怕耽误你的事情,就拖到现在。”


    “你与我客气作甚?”岳铉说着,掏出一封信,“这是江宁府给你的信。”


    江宁府是江南东路的首府,也是荣策任江南东路转运使的地方, 所以这封信来自何人,唐斯羡心中已有数。她收下信,不过没有着急拆开, 而是先与岳铉等人吃饭喝酒。


    这顿饭所用的食材,其中有三道跟鱼有关的原料是唐斯羡从家里带出来的, 它们养在有泉珠的水缸里, 短短数日, 就从一斤长到了一斤半,唐斯羡怕秦浈看出端倪,就不得不带出来处理掉它们。


    本来筵席的目的是给岳铉饯行, 结果料理太好吃了,众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吃东西,偶尔才互相聊两句,直到这些菜全都吃完。


    “这儿的鱼羹何时变得这么美味了?是不是厨子换了?”有人嘀咕。


    岳铉吃着味道就知道这鱼肯定不是酒楼里的,而是唐斯羡养的。他笑道:“我想厨子肯定没换,不过这些鱼该是唐崇班带过来的。”


    众人忽然想起唐斯羡在发迹之前似乎就是养鱼的,他们也不清楚唐斯羡是否介意别人提及她的老本行,便纷纷夸奖:“唐崇班的鱼果然美味。”


    简直好吃得他们想舔盘子,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行为有伤大雅,他们肯定这么做了。


    “诸位过奖了。”


    岳铉问:“如何,有没有打算在饶州也养一些鱼?我想,肯定会很受欢迎。”


    众人也附和。


    唐斯羡道:“这饶州城外便是鄱阳湖,每日在湖上捕鱼的渔夫不计其数,我在这儿养鱼,不就是跟他们抢饭吃嘛!不过我不打算养鱼,却有想养的水产,只可惜还未找到一个合适的水域。”


    众人十分好奇她要养什么,她道:“虾蟹。”


    除了鱼之外,也有人开始养殖虾蟹了,因为这些虾蟹卖往水资源少的内陆时,价格昂贵,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喜爱吃,不愁卖不出去,利润十分高。


    不过虾蟹养殖不容易,许多人都摸不着门路,只能放养,结果养出来的虾蟹又小又不好吃,价格自然卖不高。


    一个官员咽了下口水,道:“虾蟹肉味鲜美,若养出来,必然大受欢迎。”


    另一个官员则问:“不知什么样的水域才合适养虾蟹呢?”


    唐斯羡说了下大致的环境,因为螃蟹喜欢穴居,所以最好是在湖泊的泥岸、滩涂或者水草丰茂的地方。


    岳铉一听,道:“鄱阳湖不就挺合适的嘛!”


    “鄱阳湖是公家的地方,我怎能擅自圈地养虾蟹?”唐斯羡摆摆手,一副不可能实现的模样。


    当即便有人拍着胸口道:“这事不难办,唐崇班想要圈起哪里,只管说,我替你办妥这事。”


    唐斯羡的目的达到了,但嘴上仍旧谦逊地推脱一番,最后“盛情难却”,道:“我也不打算养太多,租五亩就够了。”


    那官员笑道:“才五亩,莫说是租,哪怕是送,问题也不大!”


    当然,这只是他吹牛罢了,从古至今,除了皇亲国戚、权贵豪绅,还未听说有谁敢占鄱阳湖的。


    待到天色近黄昏,众人吃饱喝足了便各回各家。岳铉与唐斯羡是最后走的。唐斯羡特意向岳铉道谢:“今日多谢岳知州了。”


    若不是岳铉当着众人的面,将荣策的信交给她,这些同僚怕也不会起了巴结她的心思。岳铉也不会顺着她的话,说出鄱阳湖合适养殖虾蟹的话来。


    岳铉的神情收敛了许多,看着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官员,他告诫道:“江州虽然不远,可也隔着一个鄱阳湖。往后你在这饶州,便只能谨慎行事了。”


    “谨遵岳知州教诲。”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你慎言慎行,不留下什么把柄,伯书他在江南东路一日,你便可安稳一日。”


    送走了岳铉,唐斯羡回到家中先沐浴更衣,然后才拆荣策的信。信上也没什么机密,就如老友一般说说家常、聊聊近况,以及朝中的一些风向。


    这信不涉及什么机密,但是却有提点唐斯羡,让她多些了解朝中之事的意思。唐斯羡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她写完信放在桌上晾干墨迹时,秦浈洗完了澡回到房中,道:“爹已经找到了几家愿意卖田的人家,就等姑母回去签契书了。”


    “你跟姑母提了吗?”唐斯羡问。


    “提了,姑母说明日回去。”


    “那我明日陪姑母回去一趟,又得劳烦娘子守家了。”


    秦浈嘴唇微翘:“我正好能清闲一日。”


    刚沐浴完的她跟田地里刚摘的小白菜似的水灵细嫩,唐斯羡伸手勾着她的手指,欣赏道:“娘子,你终于长肉了。”


    秦浈眼帘一掀,看不出喜怒。


    唐斯羡忙补充道:“以前看着病恹恹的,也瘦。如今长了些肉,这脸上的线条便出来了,人也更好看了。”


    秦浈抿笑,往她的手背上轻轻掐了把:“水还温着,快些洗漱去!”


    唐斯羡从善如流。洗完澡,见唐清满的房已经暗了下来,心想唐妁理应睡着了,于是赶紧溜回房中,跟还在看医术的秦浈道:“娘子,姑母睡着了。”


    秦浈抬眸,凝视着她片刻,才道:“你明日还得回村子一趟,也早些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娘子,我们上次……还是姑母没过来的时候,这都好几天了。”


    闻言,秦浈瞪着她:“是谁害的?!”


    那日唐妁撞见她们的亲密之举,她虽然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心里也慌了。每天夜里只要想到唐妁就睡在隔壁屋子,她便羞耻得很,生怕弄出动静让唐妁听见了。


    唐斯羡:“……”


    她本来食欲不大,喝喝粥就行了。后来发现喝粥不能饱,所以改吃饭。结果饭没吃多少碗,秦浈忽然告诉她,得改回喝粥。这她如何受得了?!


    不过秦浈不乐意,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叹了口气,乖乖地上床睡觉了。


    唐斯羡送唐妁回去签契书,完事后又跟她一起回到了食肆那儿。


    多日未开门,食肆里已经积了一层灰,唐妁打扫食肆的时候,唐斯羡便去对面的铺子打听:“近几日可有人来叫门?”


    这些铺子的掌柜都认得唐斯羡,忙不迭地道:“有,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那日大官人教训过的那个男人。不过后来有人告诉他,唐掌柜被你接走了,他便没来过了。”


    “对了,还有一个妇人也来过,不过她见门关着,便径直离去了。”


    “她既然没有叫门,那有何特殊的吗?”


    “她夹层穿着丧服,显然是在守孝的。”


    唐斯羡知道对方是谁了。她又去拜访了周乾,拜托他近来多关照一下唐妁的食肆。


    周乾已经从刘希琅的口中得知高哲峥找过来的事情,他应道:“唐氏租的是我的铺子,若是她的买卖被一些私事耽搁了,导致营生不好,我也会困扰。所以你尽管放心,往后要是有人敢再到唐氏那儿闹事,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说着,他已经准备让刘希琅去敲打警告一下高哲峥了。


    得了周乾的保证,唐斯羡再三道谢后才离开周家。


    高哲峥派去盯梢的人回来告诉他唐妁回来了,他刚想出门,脸上传来的痛感又让他迟疑了。他问:“那唐思先呢?”


    “他将人送回到铺子没多久就离开了。”


    高哲峥想了想,唐斯羡虽然离开了,但是难保不会回头。要是被她撞到,自己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打,于是道:“不着急,我明日再过去找她!”


    翌日,他顶着脸上的淤青找到了唐妁的食肆。这回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企图威吓唐妁,而是低声下气地认错,又诉说他这些年的不易,最后说了历史上不少破镜重圆的故事,企图引起唐妁的同情。


    然而唐妁不为所动,道:“据我所知,你早已娶了一位继室,如今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十分好。”


    高哲峥厚着脸皮道:“可你是我的发妻,我们若能再续前缘,我肯定好好待你。”


    唐妁恶心死了:“我还是你发妻时你都没有好好待我,我如果再跟了你,无名无分,你待我能好到哪里去?你觉得我是脑子糊涂了,还是觉得我心里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让我动心?”


    高哲峥脸色一变,道:“唐妁,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嫁给我之前就已非处子之身,你不过是个荡-妇!”


    他知道唐妁喜欢女人的事情,不过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反正再喜欢女人又如何,最后女人还不是得嫁给男人?唐妁还不是一样成为他的女人?


    所以他从前压根就没将这事放在心里,甚至将唐妁卖掉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一丝负疚,全因他告诉自己,唐妁嫁给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被他驯服,他还要这个女人做什么?


    唐妁不过是他的附庸,既然对方不能给他带来快感,他为何还要留着对方在身边碍眼?卖掉她,他还能有钱再去找更漂亮的女人。


    将唐妁发卖后,他很快就忘了这个女人,若非为了更大的利益,他肯定不愿意找唐妁。


    唐妁见他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冷笑了一声:“装情深装不下去了?你这人,心肝早就被狗吃了,又怎会有心呢!”


    高哲峥打算进一步击溃唐妁的意志时,周家的人匆匆赶来,道:“谁敢在周家的铺子闹事?!”


    高哲峥看见刘希琅,愤恨道:“我好歹是你表舅,你敢不敬长辈?!”


    刘希琅道:“丈人下了命令,敢到周家的铺子闹事的,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高哲峥呸了他一口,带着人灰溜溜地回了瓦舍。


    结果还没到进门,便看见官兵将他的瓦舍围了起来,他一懵,心想这个月他好像给了孝敬钱给监镇官呀,这些官兵为何会在这儿?


    “这是怎么回事?梁监官呢,我要见梁监官!”他忙道。


    那官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接到举报,这儿设了供人蒲博的场子,明知朝廷禁赌,仍然明目张胆设赌,乃是大罪。你是掌柜?给我抓起来!”


    朝廷历来都严禁百姓赌博,虽然百姓们私下赌,官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种大型的赌场,一旦遇到认真的官员,那设赌、参与赌局的人就会被判刑。


    高哲峥明面上是开瓦舍,实际上也设了赌场,供人赌博。因为他一直都有收买监镇官,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事。可是今天,官府为何不说一声就带人上门了?!


    “不、不,这一定是栽赃陷害!”高哲峥忙叫道,“我要见梁监官!”


    那官兵冷哼:“他都自身难保了,哪里管得着你!”


    高哲峥一懵,难怪他觉得这些官兵有些眼生,这么看来,这些都不是梁监官手底下的兵。那他们是谁的兵?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还是赶出来了一章!


    给自己一朵小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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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复


    丁柳镇是乐平县下一级的行政区域, 其监镇官执掌了镇市的行政、财政以及司法权,也就是说,监镇官便是丁柳镇的一把手。


    在那梁监官的庇护之下, 高哲峥在丁柳镇几乎可以横行, 一旦有人跟梁监官举报高哲峥的不法之举, 首先都会被梁监官解决掉。如此一来,丁柳镇的百姓几乎都不会去招惹高哲峥。


    不过监镇官的权力再大, 它本质上也是属于监当官,那梁监官跟唐斯羡平级, 甚至在阶官上还差唐斯羡一级, 只有从八品。


    唐斯羡跟饶州的同僚们喝酒时, 旁敲侧击地打听那梁监官的背景,得知他已经在丁柳镇当了十多年的监镇官。


    初时大家都知道小使臣难升官,初任监当官要当满十年,甚至十五年才有可能升官,所以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多年,大家也见怪不怪。


    直到后来有人发现那梁监官并非无法升官, 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升官。


    为何?


    他在酒醉之时向身边的人吐露过心声,说他没什么背景,否则也不会被弄来当监当官。一开始确实存着升官的心思, 后来漫长的监当官生涯磨平了他的斗志,加上监镇官渐渐拥有了司法权, 一镇的大小事务具由他裁决, 有些人为了减少赋税或者获得利益而收买他, 他就心动了。


    随着他尝到了好处,他便越来越堕落,这镇就成了他敛财的地方, 除了县令,压根不会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只要装出一副很平庸的表象,县令基本也不会注意到他所做的那些事。


    加上如今他已经在丁柳镇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哪怕来了个强悍能干的县令,也奈何不得他。


    正因如此,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包庇底下的勾栏瓦舍大行不法之事。


    因为没有利益纠纷,所以知情的官员都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唐斯羡问起,他们甚至不会去想起这个梁监官。


    唐斯羡知道,要想对付高哲峥,那就必须先扳倒梁监官,否则只要她带人进入丁柳镇,那边便会告知高哲峥将开赌场的证据销毁。


    所以她直接去信请求荣策的帮助,在荣策的影响之下,上至饶州知州,下至县令、镇市官吏都会争相给唐斯羡提供梁监官违法乱纪的证据。然后唐斯羡便拿着这些证据去衙门,将之交给县令。


    县令有了荣策做靠山,底气也十分充足,趁着天刚亮,梁监官还在家中熟睡,便让人将他抓起来了。其后巡检以追捕盗贼余孽为名,闯进高哲峥的瓦舍里。那些正在赌博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官兵控制了起来。


    人赃并获,还有人证,高哲峥的罪名洗脱不了。


    他直接被带到衙门,他的妻子听到消息赶来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是转运使那边给衙门下了令,要求衙门整治州县的一些不良风气、严惩贪官污吏,所以梁监官遭了秧。


    高哲峥在狱中,焦急道:“别的瓦子都没事,怎么追捕盗贼余党正好追到我这儿来?”


    高家人面面相觑。


    忽然高哲峥想起了什么,愤恨地叫:“是唐思先,是他!”


    “我如今改名了,我叫唐斯羡,你不知道?”唐斯羡闻声,走进狱中。


    高哲峥和高家的人都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当大家看见她身上的官服时,才开始畏惧。


    他的妻儿并不清楚他在外招惹了唐斯羡,眼下发现他可能得罪了官员,这心里就更是不安。


    “唐斯羡,你!”高哲峥刚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若是惹怒了对方,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更不好。


    “大官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高哲峥的妻子鼓足了勇气上前。


    唐斯羡打量了她一眼,也不过三十多岁,高哲峥娶她之时,她想必还很年轻。而他们的儿子更是年幼,最大的也才十岁左右。


    “误会?他违反朝廷禁令设置地方诱骗百姓蒲博,证据确凿。”唐斯羡不相信她不清楚高哲峥做的那些事。


    高哲峥也知道证据确凿,可他仍旧不甘心:“你这是故意报复我!”


    “报复?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干嘛要报复你?”唐斯羡装傻充愣。


    “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对我?!”高哲峥顺着她的话问。


    “我怎么对你了?我不过是在好友这儿做客,恰好听说有这么一桩案子,便顺道过来看一看而已。”


    高哲峥想耍心眼,唐斯羡偏不给他这个机会,非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才行。


    他没有办法,只能哀求道:“贤侄,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


    唐斯羡还以为他要承认当年对唐妁所做之事是错的,没想到他依旧不觉得那是错的,而自己有此一遭,是因为得罪她?


    “依我看,你就是装睡的人,谁也叫不醒了。没关系,反正我今日过来想要听到的不是这些。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姑母的事情的?”


    高哲峥闭口不言,唐斯羡转身便走,还不忘告诉他,设赌的下场:“刑法志言,蒲博者,捕之,处死,开柜坊者,同罪。”


    柜坊便是赌场,罪行跟参加赌博的一样严重,在京城赌博的会被处死,但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只是被充军。


    高哲峥这辈子富贵过,也落魄过,可是还从未被当做罪犯给处死。他对律法也不熟悉,所以唐斯羡说的时候,他吓得腿都软了:“等一下!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只要别让我被处死!”


    他的妻子家人也被吓坏了,赶紧哀求唐斯羡。


    唐斯羡驻足,微微一笑:“你说。”


    高哲峥将他的家人赶出去,才道:“是唐泰!他让他的子侄跟孙子过来告诉我唐妁回到了乐平县,还跟我说,她背后有大靠山,我若是能跟她破镜重圆,我们高家就能重回昔日的风光!”


    唐斯羡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不过唐泰能让人来找他,而他对唐泰的话也深信不疑,说明这两者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当年你发卖我姑母,唐家知道这事吗?”她问。


    高哲峥就知道她是因为这事而报复于他的。他只想将祸水东引,胡诌道:“知道!我们高家破落后,我不想唐氏跟着我过苦日子,便让她回唐家,结果唐泰不肯,说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跟唐家毫无关系了。”


    说是不想让唐妁过苦日子才让她回唐家的,实则是他想让唐妁回唐家借钱。唐妁不愿意,高哲峥便打着她的名义回唐家,但是唐泰的态度却不假,他拒绝借钱。


    高哲峥被激怒,觉得唐妁于他而言毫无用处,就将她卖掉了。他还跑去跟唐泰说了,岂料唐泰只是斥责了他一番,将他赶走,便没有别的动作了。所以他就知道唐泰压根就不在意唐妁这个唐家女儿。


    后来要不是唐泰从家长的位子上下来,想找他做些事,以唐泰那性子怕是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双方虽然往来甚少,但是有利益掺杂其中,他也颇为信任对方。


    唐斯羡微笑:“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高哲峥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因为唐妁?”


    “当然不是,姑母她也不想追究过去的事情,毕竟你与她已经一刀两断了。我之所以要对付你,是因为我猜到了是唐家的人让你过来找我姑母的。我讨厌唐家——应该说唐泰的子孙、子侄,而跟他们有密切关系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唐斯羡也是半真半假地说道。


    高哲峥瞪大了双眼,敢情他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受唐家的牵连了?


    唐斯羡没再跟他多言,任由他胡思乱想。


    高哲峥很快便发现无论是唐才毓还是唐思海都不曾来看过他,或者帮他向官府求情。他的妻儿去找唐才毓,那边甚至劝她道:“你该去找唐妁求情,或许她的侄儿还能帮你夫婿求情。”


    高哲峥的妻子没敢去找唐妁,而是先到狱中告诉他这件事,他恨得牙痒痒的:“他支使你去找唐妁,那就是想让我死!”


    明知唐斯羡已经十分厌恶他去找唐妁了,唐才毓想让他的妻儿去骚扰唐妁,那只会更加激怒唐斯羡。


    高哲峥便让他的妻子去找唐斯羡,告诉她:“我知道唐才毓做过的龌龊事,你不是恨唐家吗,只要你肯帮我,我就告诉你!”


    唐斯羡又去见了他,并且劝说道:“只要你肯在公堂之上说出唐家的那些事,让百姓都知道,我就肯替你求情,让你免于死刑。”


    高哲峥一想,唐斯羡这是要让唐才毓身败名裂,让唐家的污点为世人多知晓啊,这得多大的仇!


    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照办了。虽说他开赌坊跟唐家的人没有关系,但是唐才毓以及唐思海来找他的时候毕竟也有出入,于是他就撒谎,说二人也曾在他的赌坊蒲博。除此之外,还借机说出了唐才毓等做过的腌臜事。


    官府一听,唐家是皇帝和朝廷都称赞、表扬的家族典范,但是其子弟竟然参与赌博,那这事要如何处理?至于高哲峥提及的唐才毓做过的腌臜事,跟案子没关系,便不加讨论。


    唐斯羡后面就没有再关注此事了。


    当然,当知道高哲峥最后被判充军时,得知他本来的罪便不至于死刑,而她压根就没替他求情时,他气得破口大骂。押送他去参军的胥吏抽了好几巴掌后,他才老实下来的事情。她笑了下,给那两位胥吏送了些幸苦费去,希望他们在路上再替她多“关照”一下高哲峥。


    作者有话要说:


    ——


    昨天当伴娘累了一天,晚上回来居然睡了十几个小时,可把我累坏了!睡醒饭都没吃就赶紧码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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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


    以往最为热闹的唐家祖籍地尖山里此时更为热闹, 只不过和以往门庭若市的热闹不同,这会儿是唐家人聚在一起义愤填膺地口诛笔伐着某些人。


    “身为副主事却去蒲博,这种人还如何当得唐家的副主事?!”


    “就是, 必须撤掉他, 省得坏了唐家的名声。”


    ……


    唐才毓躲在祠堂里, 里面正在召开家族大会,他极力辩解:“我不曾蒲博, 那是高哲峥受了别人的指使,冤枉我的!”


    “既然你没有去蒲博, 那你去那儿做什么?”唐赟问。


    “我——”唐才毓觉得自己有口难言。


    “你不会说, 我来替你说!”唐赟眯了眯眼, “你去找高哲峥商议如何纠缠唐妁、对付唐斯羡。”


    “冤枉!”唐才毓自然不可能承认,要是承认了,那岂非要被定个谋害朝廷官员的罪了?


    “唐思海已经招认了,你否认也没用。”唐赟道,“按照唐家家规,你们在外惹是生非, 还在外败坏唐家的名声,尤其是你,身为副主事, 明知故犯。今经过众人的投票,将你的副主事之职撤掉, 再按家规处置!”


    “冤枉, 若只因别人的造谣而处置我, 那对我不公平。”唐才毓不相信唐思海已经招认了,他辩解。


    “除了这些事,还有典卖田产、用贷米以高额利息出借等事呢!这些事证据确凿, 你抵赖不得!拉下去,按家规打十五板,从族谱中除名。”


    唐赟挥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领罚。


    唐家内部的处罚外人不得而知,只是唐家副主事去蒲博、还将田庄的田地典卖、用贷米放高利贷等事早已传了开来。


    镇前村的村民早前也只听闻唐家有庄首因为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庄内的子弟都食不果腹,没力气干活,于是偷偷典卖田产换钱粮给子弟。


    因这是为了族内的子弟,即使典卖了田产也值得同情和原谅。可唐才毓将贷米出借,以获取高额的利息这便不可原谅了!


    唐家因人口众多,又不允许家族子弟经商,只靠耕作来生存,所以收成不好的时候,每到开春就出现了粮食刚种下还未种出来,而秋冬的粮食又快要吃完的窘境。


    唐家的家长便去向官府贷米来度过这一年。


    而唐才毓拿到贷米后,没有悉数分发给底下的田庄和族内子弟,而是偷偷挪出一部分出借给更加吃不饱饭的底层百姓,再收以极高的利息……


    “没想到唐家人也会做这种事,赚这种黑心钱!”


    镇前村的村民聚在一起嘀咕。


    “嗨,家族大了,总是难免出一些不孝子弟。当初选为副主事时是个德才兼备的人,可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会不会变了初心?”


    “我听说唐思海的爹原来当年一直都在私底下经商,攒了不少钱,虽然后来死了,可那些钱都被唐泰保住了,并且在外以唐思海母族人的身份置办田产。那唐思海被唐家责罚后,日子反倒越来越滋润,就是因此缘故。”


    “他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从唐斯羡回村子开始便一直针对他,至今也不远放过他,要我说,凡是他们靠着唐家的缘故获取的田产、钱财都被唐家充公了,还被逐出唐家,也是该!”


    “靠着唐家的缘故获取的田产只有少数,他母族那边的身份置办的田产少说也有二十多亩呢,靠着那二十多亩,养活他们祖孙俩是没问题的。而且没有了唐家家规的约束,他指不定心里还乐着呢!”


    “可他被逐出唐家了。”


    他们想到当初那个以唐家人的身份自豪,并以此为由处处针对羞辱唐斯羡姐弟的唐思海,想象得到他被以这种方式驱逐出唐家,比当初主动离开唐家的唐才厚更耻辱。


    秦雩跟苏氏虽然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这些事,可他们始终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去,旁人问他们:“唐思海当初针对你那东床快婿,如今他们遭了秧,你不告诉他吗?”


    秦雩道:“这是唐家的事情,我东床跟唐家没什么关系,不好置喙。”


    那些人觉得无趣,他们还想看唐斯羡趁机到唐家搅风搅雨呢!


    秦雩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回去跟苏氏、顾依山道:“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们到处宣扬唐家的事情、败坏唐家的名声对我们有何好处?只会让我们被唐家人记恨上,你们可莫要中了计。”


    这些事是不是唐斯羡在背后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着大家的面,他们不能落井下石,否则日后会成为他人攻讦他们的“罪名”之一。


    “知道了。”苏氏跟顾依山应下。


    秦雩又等唐斯羡回村的时候,特意嘱咐她:“你莫要成为了他人的棋子,这种时候不要对外表露你的态度,否则唐家那些事情被人揭发后,他们兴许会认为是你在背后搞鬼,要整死唐家。”


    唐斯羡道:“我当初只是想对付高哲峥,不过高哲峥暗中开柜坊的事情是别人透露给我的,因此我才设局证实这一点。至于别的,我倒是没有干涉了。”


    高哲峥冤枉唐才毓、唐思海等赌博之事跟她没多大关系,她只是乐见其成。至于高哲峥指出唐才毓放高利贷的事情,那与她就更加没关系了,她对此事甚至不是很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和秦浈商议过,觉得这一切进行得都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人将证据都搜集齐全,就等着她来对付这群人似的。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插手唐家的事情了,一直在忙着跟秦浈种药圃以及围鄱阳湖养虾蟹。


    “这事官人必须得撇清关系,所以还需劳烦爹娘帮忙。”秦浈道。


    秦雩问:“要我们做什么?”


    秦浈与唐斯羡跟他商议了一番,没过多久,镇前村的人都知道唐斯羡的养殖大业已经发展到鄱阳湖去了,她压根就没空管唐家的事情。


    “唐大官人还会养虾蟹呢?”村民惊讶。


    “不会,这不是为了学会如何养虾蟹,天天往人家养虾蟹的老渔夫家跑嘛!都说这虾蟹可比鱼娇贵多了,他们小夫妻俩也不想亏欠呀,所以除了公事,其余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呢!”秦雩笑呵呵地道。


    有人问:“这么说,他们不清楚唐家的事情?”


    秦雩眼角抽了抽,道:“上回他们回村子里,我跟他们提了一嘴。我那东床说,他不是唐家人,对唐家的事情不关心。”


    “他们太忙了,所以回村子的次数也少了。”苏氏在一旁长吁短叹。


    顾依山趁机道:“婆婆,浈娘也要种草药,那药圃一天不看着都怕种出来的草药药效不好,所以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饶州城探望他们呀!”


    村民心想,秦浈种的草药那可了不得,没看刘老媪都断气了,也是被她的草药救活的吗?!——虽然秦浈当初说是唐斯羡种的,但毕竟是她从秦家拿出来的,故而大家都认为是她种的,但是为了塑造唐斯羡的伟岸形象才这么说的。


    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若是能跟秦家人打好关系,往后有什么病痛,是不是可以找秦家要点药材?


    于是他们纷纷说道:“还是正事要紧,他们跟唐家没关系,确实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杂事上。”


    唐才升听到这些传闻,也熄了去找唐斯羡的心思。他本就纠结这些事是不是唐斯羡在背后推波助澜,如今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唐斯羡将自己从这些事里摘出来就行了。


    唐斯羡虽然将自己从这些事里摘出来了,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关注此事。


    秦浈琢磨道:“包括高哲峥在瓦舍设了柜坊,与梁监官沆瀣一气的事情,也是有人故意在你面前透露的,可以说那些浅显易见的证据都是有人送到你面前的。那个人是想借你的手对付高哲峥,甚至唐家的人,那个人会是谁?”


    唐斯羡思忖片刻,道:“或许姑母有答案。”


    她厌恶高哲峥,也要他为当年发卖唐妁之事付出代价。但是同时厌恶高哲峥与唐家的,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人,而这个人,或许唐妁知道是谁。


    他们趁着空闲去了唐妁的食肆一趟,不过看见里面的薛凤时,她们忽然懂了。


    “你要对付高哲峥、当年将我们的事情告发给族里的唐才毓,那是你的事情,可你若是想借用斯羡的手,对他的名声造成损害,我绝不会原谅你!”唐妁厉声指责。


    薛凤道:“这事我不好出面,他也想对付高哲峥跟唐家,我不过是将证据送到他的面前,我没想过让他的名声有损。”


    “你不好出面?也是,你在孝期,而且还要对付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唐家,你不想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就让我的侄儿的承担?!薛凤,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装了,从前的一切我可以平心静气地与你说,都过去了,大家相忘于江湖便好,可你这般做,我会恨死你!”


    薛凤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她道:“我此番来不是要求你原谅,或者挽回你,而是来与你道别的。梁珂明年便要到别处去任职,或许往后我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所以想与你见最后一面。从此以后,你忘了我也罢,恨我也罢,都随你了。”


    唐妁一怔,虽然她很生气薛凤借了唐斯羡的“刀”来对付高哲峥和唐家,但是想到薛凤将来或许到老的一日也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她还是微微晃神。


    须臾,她回过神,道:“你这是借刀杀人后,自己拍拍屁股便走人,让我的侄儿来替你承担唐家人的怒火?”


    “怎么会呢,我还留了薛浩给他们。”


    “你这心真狠。除了你娘,你对谁都狠,包括我。”唐妁喃喃道。


    薛凤抬手想摸唐妁的脸,被唐妁抬手挡开了。心下微微失落,她道:“唐才毓当年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唐家家长,害的你被安排嫁给了高哲峥这个纨绔子弟,他们并非无辜。我看在唐家养育过我的份上,我不想对付他们。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以此羞辱你我。”


    她对唐家是感恩的,可是多少恩情都随着唐泰这些年裹挟她向梁珂吹枕边风,给他们便利而消磨掉了。后来她更是听见唐思海如何羞辱唐妁跟她的爱人的,——也幸亏唐思海不知道当年跟唐妁磨镜的人是她,否则她也不知道唐思海的这一面。


    除了唐思海、唐才毓外,还有高哲峥,她也必须要报复,——算是她弥补唐妁的。


    “算了吧薛凤,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你自己。”唐妁道,“你既然已经道了别,那就走吧!”


    薛凤抿唇,眼里所有的光都慢慢熄灭:“对不起。”


    薛凤离开时见到了唐斯羡,她愣了下,然后道:“本想去找你,但你来了也好。高哲峥所做之事,是我派人查到的,也是我找人透露给你的。借了你的手来对付他们,对不起。”


    唐斯羡没说话,俨然不打算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薛凤也不再说什么,上了马车后,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


    秦浈掀开通往后院的帘子,见唐妁摸了一下眼泪,然后将目光投向她:“过来啦!”


    “嗯,姑母可还好?”秦浈问。


    “我没事,只是气愤她竟借刀杀人,这刀成了斯羡,但愿她没事。”


    “官人没事,我们早已做了安排,大家只会认为官人的心思都在养虾蟹上,不会去管唐家的事情的。”


    她又跟唐妁说了唐斯羡要围鄱阳湖养虾蟹的事情,唐妁的反应跟多数人一样:“他还会养虾蟹?”


    “没有人天生会什么,都得学。”唐斯羡笑嘻嘻地道,“以后我辞官了,就靠养殖发家致富了。”


    “你还要辞官?”唐妁的注意力彻底转移了,没有再想着薛凤之事。


    “以防万一嘛!”唐斯羡道。


    “也对,官场诡谲,形势万变,你虽然心眼多,但是脾气太直又睚眦必报,容易树敌,所以辞官了也好。”


    唐斯羡:“……”


    一时半会儿她都想不明白唐妁这是损她还是为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哦,大家都不想收藏一下新文《和前任一起修仙了》嘛?虽然这新文的大纲我还没敲定,文案肯定也还会改,但是人设估计不会变了:惹是生非咸鱼大佬 X 冷艳端庄自律大佬,强强联合,而且也不是升级流的故事(感受到了走剧情的人气低迷之后,下本还是尝试多点谈恋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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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


    唐家的事情就像雪峰上的积雪, 越积越多,而只待一阵风将其吹崩。


    唐斯羡不想当这阵风。


    她通过同僚的帮忙,又是以唐妁的名义租了五亩鄱阳湖水草丰茂的地方准备养虾蟹。


    说是围湖, 其实只是用很长的渔网将那些区域围起来, 并且禁止渔民在那儿捕鱼。而旁边是官府围湖造田的区域, 她围起来的地方反而像个小型的港湾。


    为了防止这些虾苗与小蟹跑了,她先拿泉珠做实验, 看它对它们的吸引力如何。结果和所有的鱼、鳖一样,这些虾与蟹都围着泉珠生活, 即使活动, 也不会离得太远。


    还有许多鄱阳湖的鱼仔都从网眼里钻进来, 跟虾蟹抢夺泉珠,然后就发生了螃蟹跟鱼打架的奇观。


    唐斯羡啧啧称奇。


    不过鄱阳湖太大了,唐斯羡才围了五亩,但是就要放十多颗泉珠进去,要不然这么多鱼仔跑来跟虾蟹抢夺,泉珠的消耗速度会比预计中快。


    好在她也不亏就是了, 这些游进来的鱼仔都不想离开了,等它们长大了,她一样可以拿来卖钱。


    她雇了一个人定时喂饲料、巡逻, 避免有人偷捕之后,她就没怎么管这里的虾蟹了, 只偶尔过来视察一下虾蟹的情况, 以及跟雇工交流要如何养殖虾蟹等。


    至于秦浈, 平日也忙着种那一亩大小的草药。唐斯羡偷偷地在药圃旁边挖的小水塘也扔了点泉珠进去,秦浈种了一段时间,讶异地发现自己种的草药竟然存活率也十分高。


    唐斯羡笑道:“我都说了, 当初我们家门口的那个小药圃的草药能长得那么好,全靠娘子打理。”


    秦浈回想起在镇前村生活的时候,唐斯羡离家,一向矜持的她竟然总是以找唐清满的理由来替唐斯羡打理药圃,她知道,自己在那时候就已经对唐斯羡动心了。


    没想到她竟然机缘巧合下,打理出药效那么好的草药。


    秦浈有一丝迷惑,难道她真的有种草药的天赋?


    天越来越冷,眨眼便到了腊月。秦浈晒制的腊板鸭已经做好了,按照一开始准备的,她给各家都送去,还送了一只到仙阁山给唐清满。


    她已经事先打听过了,道士跟僧人不一样,道观的清规戒律没有那么严格,可以吃荤,不过只能吃已经屠宰好的肉。像腊板鸭这种已经屠宰、晒制完成的肉,道士吃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唐清满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一只鸭,她孝敬了妙真一半,剩下的自己去做了一道菜,与众多师兄一道分享。


    众多道士对这道菜赞不绝口,道:“师弟,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要是日后能常常吃到你做的饭菜就好了。”


    唐清满笑道:“以往轮到我做饭时,我也尽我最大的努力了,可是并无人称赞,可见不是我的厨艺好,而是这鸭子好。”


    众道士尴尬,有小道士好奇地问:“那这鸭子有何特别之处吗?”


    唐清满摇头:“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这既然是我那弟妹做的,必然是在家里精心养过的。”


    “师弟家还养鸭子吗?我们可以凑钱多买几只吗?”


    唐清满哭笑不得:“我那弟弟为官前有一方鱼塘,养的鱼倒是与这鸭子一样美味。不过她如今为官了,就没有精力再去养这些了。”


    众道士舔舔嘴巴,决定下次唐斯羡或者秦浈过来探望唐清满时,他们一定要央求对方卖一些鱼或鸭子给道观。


    ——


    唐斯羡与秦浈对于这些食客的反馈一无所知,她们已经动身回镇前村了。


    茶场入冬后便关闭了,唐斯羡整理完这一年茶税等资料后,就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所以跟秦浈回去过节了。


    因无人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唐家并不需要别人打扫卫生和做饭,故而李禾儿算是短暂地失业了。


    面对爹娘的打骂,李禾儿只能找秦浈:“大娘子回老家后需要人伺候吗?我可以跟着大娘子回老家的。”


    秦浈心想镇前村的宅子比这儿大许多,且多数时候还得劳烦她的爹娘替她安排人打扫卫生,这次她们回去会待久一些,没有人帮忙打扫卫生也有些麻烦。与其雇佣村子的人,倒不如请比较信得过的李禾儿。


    于是她道:“你若是愿意吃这个苦,倒是可以跟我走。”


    “我愿意!”李禾儿忙不迭地道。


    听见这话的唐斯羡:“……”


    为什么她觉得她家娘子又散发出了橘香,在诱拐别家小娘子呢!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幅画面:


    秦浈深情款款地问李禾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李禾儿热泪盈眶,倍感激动地回应:“我愿意!”


    “嘶——”唐斯羡倒抽一口冷气。


    她怎么就那么不爽李禾儿呢?!


    等李禾儿收拾东西准备跟上马车时,她喊了唐斯羡一声,结果唐斯羡没搭理她。她顿时忐忑地看向秦浈,后者唇角微微勾起,回头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容,道:“上来吧!”


    李禾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坐在马车后面帮忙看着唐斯羡准备的节礼,好几次抬头看着唐斯羡,却又想起她那冷淡的态度,便熄了跟她交谈的心思,还越发觉得她们的距离很远。


    她暗暗庆幸家中的内务是秦浈管的,否则换唐斯羡来管事,铁定会打发了她,那她还能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活计?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浏览着大道两旁的风光,李禾儿跟着唐斯羡、秦浈回到了镇前村。


    甫一进村,便有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百般打量。她心里微微一怵,怯弱地朝秦浈唤了声:“大娘子……”


    秦浈刚要回头,唐斯羡直接牵起了她的手,微微一扯,让她跟自己一起向村民们打招呼。


    秦浈好笑地看着她,等回到了家里,悄悄“咬耳朵”,问:“你这是做什么,禾儿得罪你了?”


    唐斯羡道:“你喊她‘禾儿’?你都没喊过我羡儿!”


    秦浈:“……”


    人家的名字本来就有‘儿’字,怪她咯?


    秦浈仔细琢磨,这事好像确实怪她。都说“防止情敌出现的办法就是让爱人将对方当成情敌”,她确实办到了,不过唐斯羡这醋劲还真是大!


    “你年长我六岁,还让我喊你羡儿,你脸皮厚不厚?”秦浈掐了她的脸一把。


    “不管年长你多少岁,我都是你的心肝宝贝不是?”


    秦浈:“……”


    如此厚颜无耻,着实无人能敌。


    秦浈不理她,她便不肯放秦浈离去。论武力值,秦浈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只能无奈地问:“好,我喊你羡儿,你还想如何?”


    “我改变主意了,你得喊我心肝宝贝。”


    秦浈遍体生寒,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多穿两件衣服。


    “唐斯羡你是不是欠收拾?”


    “娘子你变了。”唐斯羡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你不爱我了!”


    秦浈就没见过她这么作的人!


    “你再这样,我让禾儿再多打扫两间房。”秦浈道。


    这明摆着要以分房睡为威胁,唐斯羡不胡搅蛮缠了,但是却哼了一声,一副她绝不妥协的模样。


    这人要么不作,一作就到作天作地的地步,秦浈微微头疼。


    她打算晚上空了再安抚唐斯羡,安排好李禾儿去干活后,她就先忙自己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苏氏就登门了。


    秦浈每次回来都是先回秦家的,苏氏这么主动登门可是很少见,她不免有些疑惑:“娘,我正要回家里去探望你跟爹呢,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苏氏笑了笑,道:“我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秦浈看得出苏氏有事,便道:“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苏氏纠结了会儿,才下定决心问:“娘问你,你跟东床最近感情如何?”


    秦浈想到那个正在闹脾气的人,无奈道:“我们很好。”


    苏氏观察着她的表情,误以为她是言不由衷,一把握住她的手:“是不是他惹你伤心了?哎,他怎么会这样呢!”


    秦浈懵了下,“娘,她没惹我伤心,就是……夫妻间的一点小情|趣吧!”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羞意,当着她娘亲的面说这些,果然还是无法不当一回事。


    “你别骗娘了,什么情|趣会让另一个女人介入?”


    秦浈:“……”


    感觉她娘说了个不得了的话题。


    她也不是迟钝的人,当即就想到了什么,问道:“娘,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


    苏氏问:“你跟娘说,跟你们一同回来的小娘子是不是东床在饶州找的妾?”


    秦浈:“……”


    果然,她娘想歪了。


    “不是。”她言之凿凿地道。


    “真不是?”苏氏半信半疑。


    “她是我雇回来打扫、洗衣做饭的婢子,不是什么妾。”


    苏氏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嘛!也对,东床都当官了,家里不雇个仆役、婢女也不方便。”


    说完,她自己都尴尬极了。就因为别人的碎嘴,她就开始担心女儿的日子不好过,这样不信任女婿的行为好像愧对女婿了。


    “这又是哪儿听回来的谣言?”秦浈好笑地问。


    “斯羡那孩子平常就只带你回来,这次忽然多带了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这群无所事事的妇人,难免会多想,就开始瞎猜了。”苏氏有些生气,“我要回去教训一下她们才行!”


    “娘,骂小声点,别让官人听见了,否则村子又要鸡飞狗跳了。”秦浈低声道。


    苏氏:“……”


    她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村妇们瞎猜确实讨人嫌,但临近年关,她也希望能过一个好年。要是让唐斯羡来处理,肯定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当然,这事最终还是让唐斯羡知道了。她在村子里并不是没有熟人,廖三郎稍微跟她提了一嘴,她就知道李禾儿的出现惹人误会了。


    不过说是李禾儿的出现惹得误会,倒不如说是她跟秦浈的结合没有让人看到可以相信她会一心一意对秦浈的地方。


    她自省了一番。


    随后秦浈跟苏氏发现唐斯羡在秦雩跟前少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在人前也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这让秦雩都有些不适应。他问唐斯羡:“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浈娘的事,怕我找你算账?”


    唐斯羡:“……”


    这是老丈人的通病吗?


    “我做过的最对不起娘子的事情,就是没有很好地表达出我对她的爱护之心,以至于身边出现个陌生女子,人家都要先质疑跟我是不是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唐斯羡叹气。


    秦雩觉得自己这女婿也确实有些无辜,但是他不认为是唐斯羡对秦浈不够好,相反,“他”做的比世上许多男子都好。


    他劝慰道:“这不是你的缘故,是因你太年轻,又有如此地位。大多数世中男子的本性皆是容易喜新厌旧、三妻四妾,她们不是不信你对浈娘的感情,而是不信世上有男子可以从一而终。”


    唐斯羡:“所以还是我太年轻就有如此成就的缘故?”


    秦雩:“……”


    他怎么觉得唐斯羡又开始得瑟了?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我能干呢!”唐斯羡叹气。


    秦雩直接扭头就走。担心这女婿钻牛角尖完全就是多余的嘛!


    唐斯羡也没想过去哄老丈人开心,而是直接拿着一只银镯子给苏氏,道:“丈母,这是娘子为你特意挑的手镯,你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苏氏将之放在手里掂量:“这银镯子得有二两吧?这得多贵!”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钱,这里一只银镯子便得两千钱,她忙将镯子还回去:“太贵重了,留给浈娘自己戴吧!”


    秦浈道:“娘,我也有。这是官人的一番心意,你便收着吧!”


    秦浈本身就不是那种爱炫耀贵重物品的人,所以唐斯羡送她的金钗、玉镯,她都藏起来了。唐斯羡送的帷帽、巾帕、香囊,她才会时常佩戴。


    二人一番劝说,苏氏才收下这镯子。


    不过回头她就给了秦浈一些钱:“你们刚买了二十亩田地没多久,就又在鄱阳湖围了五亩湖泊来养虾蟹,这家底都掏空了吧?本来钱就不多,还破费给我买银镯子!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你可不能大手大脚的。”


    秦浈不收,苏氏就硬塞给了她,然后赶她回了家。


    ——


    将近年关的时候,唐斯羡又回了饶州一趟。等处理完所有的公务,就到了大年三十。


    唐斯羡将唐清满和唐妁接回家一起过年。


    因唐清满头戴发冠,一袭直裰,走路时,风吹拂着衣摆,她微微侧过脸去,避免风沙吹进了眼睛。


    这阴柔的脸庞,和娇柔的身子,在这副打扮下,竟别有一番韵味。村中认识她的年轻男子都看直了眼,要不是畏惧唐斯羡的凶名,他们怕是要上去搭讪了。


    “可惜出了家!”他们心里叹息。


    年初二来走访亲戚的云昌杰再遇到她,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唐清满出家后,他并非没有去找过她,不过他不想扰她清净,便不曾上前,而只是远远地观望。见她十分适应道观的生活,他明白,唐清满或许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云居士,新年好。”唐清满见到他,跟他打招呼。


    “……道长新年好。”云昌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云昌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释然——他也该去找自己的幸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像完结,实际上还没有哈哈哈哈,只不过有必要让一部分人先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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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虾宴


    在镇前村过完年, 唐清满和唐妁一个回道观,一个回县城,热闹了一个新年的唐家又冷清了下来。


    二月便是早茶开采的时候, 各地买茶的茶商早早地就到了饶州, 唐斯羡还得回茶场上班, 秦浈的药圃也要打理,所以元宵过后她们返回饶州了。


    和回来过年时只带了一些节礼不同, 去时她们带了整整一车节礼,这些都是乡里、县里的人送的, 除了常见的腊肉和瓜果干之外, 还有细布、黄历、茶、酒等。


    唐斯羡爱吃肉爱喝茶, 所以腊肉跟茶得留着;酒的话,二人喝得比较少,可唐斯羡有朋友过来还是得陪饮一杯;细布秦浈正好可以用来做两身春衣给唐斯羡,只有瓜果干她跟唐斯羡吃的都比较少,便分给了左邻右舍。


    如今巷子里的孩子都爱往唐家跑,因为秦浈偶尔会给他们瓜果和糖果, 便有邻里道:“我见秦娘子对孩子这般好,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是一个好娘亲的。”


    秦浈怔了怔, 旋即笑了,她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才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方的。至于生养孩子, 她没想过这件事。


    步入二月后, 唐斯羡便忙碌了许多,秦浈要打理药圃,还得顾及鄱阳湖里的虾蟹的生长情况。


    蟹的生长周期比鱼还长, 从孵化到成熟至少要花一年半,不过唐斯羡买的苗是已经长了有一段时间的仔蟹,加上泉珠的作用,这些蟹成长的速度很快,——从它们脱壳的情况就可发现。


    雇工还跟秦浈道:“我捕鱼多年,对虾蟹也有些了解,就拿蟹来说,它每脱壳一次,都是生死大关,只有脱壳了才能飞速长大。我观这里的蟹,熬不过脱壳的蟹十分少,而且这脱壳的次数也比自然生长的蟹多。”


    秦浈已经见怪不怪了,道:“我家官人养的鱼长得也是十分快,她说养殖跟耕种一样,若是放任之,那收成自然差;若是遵从其习性来养殖、耕作,收成会好许多。”


    雇工暗戳戳地决定学习唐斯羡的养殖技术,将来哪天不给唐斯羡干活了,他也能自己去养虾蟹。


    到了夏天,唐斯羡的虾蟹已经养了半年了。原本她养的这种青虾的生长周期就比较短,只有十四、十五个月,加上有泉珠的作用,半年的青虾的个头就已经很大了。


    忙完了产春茶旺季的唐斯羡就将青虾捞上来,拿到酒楼给厨子加工再邀请一些朋友同僚一起品尝。


    居住在鄱阳湖边上的人餐桌上的食材多数是鱼、虾,但既然是唐斯羡养的虾,众人还是颇给面子前去赴约。


    以虾为原料的菜肴十分多,但是应唐斯羡的要求,只做了几道重点突出虾的味道的菜肴,如虾蕈羹、炸虾、用虾做馅的虾饺等等,因而有人为这场宴席起了“全虾宴”的雅名。


    在宴请众多朋友同僚时,唐斯羡并没有忘记秦浈,她携着秦浈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众人才发现,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唐斯羡在如此场合带秦浈出来。


    唐斯羡没有过多地说明她为何带秦浈,只是这一个举动就让众人清楚秦浈在唐斯羡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本来打算宴席后去瓦舍玩乐的人也不敢邀请唐斯羡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有这么多小心思了。第一道菜端上来后,他们瞬间被那扑鼻的香气所诱惑,所有的心思都在美食上面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虾饺送入口中,一咬,鲜热的汤汁便流了出来,溢满口腔,接着便是那鲜嫩的虾肉,好吃得他们几乎没有怎么咀嚼就给咽下去了。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却顾不得这些,忙道:“这汤汁味道鲜甜,这虾鲜滑细嫩,比我吃过的虾都要好吃!”


    唐斯羡笑了笑,没有管他们,而是给秦浈夹了个虾饺,道:“娘子尝尝,这是我特意让酒楼的厨子做的。”


    秦浈只听她兄长说过京师开封那边有灌汤馒头,便是在皮里将汤汁、肉馅放一块儿蒸。而灌汤馒头里,汤才是最重要的,可这虾饺里的汤最多只是虾的佐料,重点还是在于虾。


    “以前怎么没吃过你做的虾饺?”秦浈问。


    唐斯羡心想,这是岭南那边的美食,若不是吃到虾,她也想不起来。


    她道:“我不会做饺子皮,不过没关系,日后我做给娘子吃就行了!”


    秦浈对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等其余菜端上来时,她也体贴一回,给唐斯羡剥虾壳。


    众电灯泡:“……”


    嘴里的虾忽然没有滋味了是怎么一回事?


    ——


    吃虾的人吃得津津有味,看的人也看得口水直流。等宴席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酒楼的掌柜便找到了她,问:“唐大官人,小的斗胆一问,不知这虾是从何处买的?”


    “我姑母养的,你想买?”唐斯羡问。


    掌柜既然知道是她姑母养的,也知道压价的难处,便径直问:“不知唐大官人的姑母的虾怎么卖?”


    唐斯羡知道饶州的寻常虾十几文一斤,不过那些都是小虾。她养的虾又大又美味,价格自然要涨一倍。


    “散买三十五文一斤,批发的话,三十文一斤。”


    “批发?”


    “就是买得多。”


    掌柜有些犹豫,唐斯羡也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谈生意,便道:“你先考虑,考虑好了再找我娘子,如今那些虾,是我娘子在打理。”


    唐斯羡那五亩湖泊,因虾蟹混养的缘故,哪怕加上自己被泉珠吸引来的虾,半年亩产也就六十多公斤。也就是说,五亩湖泊半年产三百多公斤虾,以一斤三十文来算,能得二十贯钱左右。


    扣除成本,大约剩下十八贯钱,半年十八贯钱,每个月三贯钱,这个数目也很可观了。而且虾能养两季,若是再加上蟹,那效益确实不错。


    再说唐斯羡请客吃饭也不是单纯地想与他们增进关系,她在乐平县时就是有人帮忙推广,她的鱼才能迅速地找到销路。如今这些朋友同僚中不乏交友广泛的人,若有他们的帮忙,她的虾蟹也一样能找到销路。


    果然,在全虾宴之后,便有人登门找秦浈谈买卖。


    在唐斯羡的虾蟹大卖时,乡里也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今年种的稻谷还未长好,去年的粮食又已经吃完,不少家中没有积粮的人家不得不找富户贷米。


    唐斯羡听闻唐家就找朝廷贷了四千石米,而且基于唐家发生的那些事,这次唐赟亲自督办此事。


    秦浈也跟唐斯羡商议买米,后者疑惑:“我们家的米还够吃不是吗?”


    秦浈道:“我见今年的雨水多,且回想往年的下雨情况,猜今年夏秋或许会有水灾,所以得早些准备粮食备着,免得届时收成不好,米价暴涨。”


    唐斯羡这才想起,饶州也是个洪涝灾害严重的地方。也幸亏她在建造房屋时,特意让地基高出地面半米,加上门槛,只要不是那种几十年一遇的大洪水,倒也不用太担心。


    唐斯羡道:“那就依娘子的,还有今年的稻谷我们不卖了,都留着自家吃。”


    她们的田今年种得早,且也早熟,大约五月底就能收割了,——但愿那时候没有水灾发生。


    ——


    而到了五月中旬,唐斯羡与秦浈准备回乡安排人收割水稻,忽然收到了京师传来的讣告——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对百姓的影响不大,但是唐斯羡身为官员,还是有一定的守则的,比如在百日内不能出去吃喝玩乐,还得写一封悼念先皇的文书递进京,否则极有可能被人弹劾。


    唐斯羡乐道:“正好,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娱乐,我们便回乡种田吧!”


    三日后,才十七岁的太子就在荣相等的辅佐下登基了。


    因新皇年轻,所以太后临朝听政,丁相被一贬再贬,朝中诸多官员便以荣相马首是瞻。荣氏门庭比以往更加繁荣。


    唐斯羡只是个小角色,在这次加官进爵中并没有份。倒是秦阮伦,因新皇登基,决定次年开恩科,故而本来兴许要多等两年才能参加的科举,他明年就能参加了。


    在州学潜心进修了一年,他的诗赋、策论等都大有长进,较之去年,他的心性也得到了磨炼。加上新皇开恩科,一般录取的名额会适当加多,因此,对这次的考试特别有信心。


    喜上加喜的是,顾依山也传来了好消息。


    秦家终于要有第三代了,这个消息让秦雩和苏氏高兴不已,但因为还未满三个月,所以这个消息就只有秦家人以及唐斯羡知道。


    为此秦浈回乡时,还特意用她药圃里的草药调配了些安胎、进补的药材给苏氏:“娘,这些是补身子的药材,平常熬汤时放一小包就足够了。这些是危急情况时,郎中开的方子里可能会用到的。”


    秦浈熟读医书,自然知道里面关于养胎、安胎等的方子,以及所用的药材都有哪些。


    “好,娘给放起来。”苏氏高兴得都没空关心秦浈的肚子了。


    秦浈又去找秦雩:“爹,家里今年收成如何?”


    “一亩地应该有三四石,差不到哪里去。”秦雩道。


    “那家中可还有闲钱?若有,这些粮食便别卖了,留着家里吃。”


    秦雩颔首:“今年雨水多,也不知道下半年是什么情况,确实得备些粮食在家。你们那三十亩田的收成如何?”


    因今年唐斯羡她们回来处理收割的事宜,秦雩倒是不清楚她们田里的情况了。


    秦浈想了想,道:“上田有五石,下田也才三四石。”


    “五石,那可多了!”秦雩咋舌,他种田多年,一亩田种出五石已经算是大丰收了。


    “官人担心胡二郎他大伯家心里不平,故而让我对外说只有四石。”


    秦雩道:“嗯,确实,当初胡家之所以肯卖田,就是因为收成不算好。若是知道这地能收五石粮食,他们悔断肠子不说,说不定还得怨东床呢!”


    末了,他又问,“东床最近在做什么?我听说他找了木匠,好像要做米仓?”


    “嗯,她觉得这么多稻谷不卖的话,堆积在家,存放不当容易发芽,便让人打造了个米仓,用来存放稻谷。”


    唐斯羡打造米仓只是个幌子,保存粮食最便利的莫过于她的空间了。她让人打造的米仓,就像一个火箭,当然,她只在上层放一点粮食,让人从上面打开时,看见粮食就足够了。


    钥匙掌握在她的手里,便是连秦浈也不清楚里面是空的,——这一招还是她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秦浈与秦雩的担忧变为了现实。夏秋交替的日子里,饶州各地大雨小雨不断,河水涨溢,鄱阳湖的水位也不断上涨,若非饶州城的排水系统过关,恐怕湖水早就涨上来了。


    不过排水能力不强,又靠近江河的地方,却遭了秧。


    作者有话要说:  《和前任一起修仙了》改名《洞仙歌gl》,不知道哪个名字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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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灾


    雨滴淅沥沥地砸在浑浊的江水上, 平常清澈的河流因河水涨溢,上流的水土流失而变得浑浊发黄。河水从两岸溢出,一些木桥被水漫过, 周围的田埂都只剩下个轮廓。


    家家户户的门槛前都成了个小水塘, 若非门槛起了作用, 这些水怕是早就灌进来了。


    唐斯羡跟秦雩道:“丈人,这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涨, 安全起见你们先搬到我那儿住吧!”


    秦雩道:“往年也没有这么严重的水灾,再说雨也停了, 不会有事的。”


    秦浈帮忙劝他:“爹娘不为自己考虑, 也该为嫂子考虑, 她如今怀有身孕,出入不便不说,这湿漉漉的环境也不利于胎儿的生长呀!我们那儿虽然不是什么豪宅大院,可官人当初造房子时特意打高了台基,除非发生特别大的水灾,否则那水是漫不进来的。”


    提及顾依山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秦雩跟苏氏都答应搬到她们家去了。


    唐斯羡回饶州后,因鄱阳湖的水也漫上来了,除了地基比较高的道路外, 周围的农田已经被淹没,城中的积水也涨到了小腿肚。


    唐斯羡一琢磨, 对秦浈道:“不如你先到阿姊那儿住一段时间, 等洪水退了再回来。”


    “你呢?”


    “我身为朝廷命官, 即使抗洪救灾不是我的职责,可我也该出一份力。”


    “太危险了,水灾不是人祸, 人祸尚且有办法自救,可洪水来了,人力是对抗不了的。”秦浈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水灾没有十次八次,也有五六回了,她甚至见过有人被洪水冲走再也回不来的,所以一听唐斯羡要去救灾,她的心就一提。


    “浈娘,我不会跑到危险的水域,只留在城中配合官府。”


    秦浈没有多言,要她躲起来她也办不到,便道:“那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


    唐斯羡笑问:“娘子要与我同生共死?”


    秦浈翻白眼:“你嘴巴里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二人商议好之后,就留在了饶州城里,在门槛处堆了半米高的沙包。然后秦浈将所有的草药都炮制好,以备不时之需,唐斯羡则去官府那儿帮忙。


    河水涨溢之前,官府便已经发出了警告,让住在地势较低、接近河流湖泊的人家尽早迁徙到高处。有些人舍不得离开,被困在水中,县令便让州府的兵士领着他们到附近的道观、寺院里安置。


    唐清满所在的守一道观也接到了官府,让他们收容受灾百姓的命令。唐斯羡领着一些灾民来到道观时,唐清满才知道唐斯羡竟然一路蹚水来到这儿,而且她浑身都湿哒哒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唐斯羡没有丝毫架子,她道:“这些事总得有人来做,官府的官兵不够了,他们还得领着人安置到别处。正好我熟悉这条路,就带他们过来了。”


    “可我听说那条桥被淹了。”


    说到这儿,跟着唐斯羡来的百姓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这多亏了唐大官人,要不是唐大官人用绳索为大家定好路,大家都还不知道怎么过来呢!”


    唐清满一头雾水,直到别人解释当中的惊险过程,她才心惊肉跳地抓着唐斯羡看她是否有事。


    唐斯羡领着人过河的时候,唯一的桥被水漫过了,所以唐斯羡想出一个办法,找一根绳索一端绑住路旁的树,然后找一个人到对面去将绳子绑好,让灾民抓着绳子过桥。


    但是没人愿意打头阵,唐斯羡就挺身而出,结果她走到一半时,脚打滑了,整个人滚进了河里,险些被洪水卷走。


    也幸亏有绳索绑着,否则就真的如秦浈担心的那样,连尸体都捞不着了。


    唐斯羡笑哈哈地道:“阿姊我没事。”


    “你差点被洪水卷走,还说没事?!”唐清满气呼呼地道。


    “阿姊,你是修道之人,心平气和、平心静气……”


    唐清满笑了笑,也不知从那儿抽出把拂尘,她将其当成了鸡毛掸子,抽起了唐斯羡:“非做功课时间,不必平心静气!不替浈娘教训一下你,你便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哎、哎,阿姊,大庭广众,给我留点面子!”唐斯羡四处躲藏,饶是她有很好的身手,却还是挨了打。


    将这事捅出来的灾民没想到唐斯羡的英勇之举,会给她带来这样的后果,顿时心虚地躲开了去。


    最后还是妙真过来找唐清满去安置妇孺,唐斯羡才逃过一劫。


    唐清满忙完后找了身直裰给唐斯羡,让她回家之前换上,别让秦浈发现,否则秦浈生起气来,才是有她苦头吃。


    唐斯羡笑嘻嘻地道:“阿姊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疼我的!”


    她回到饶州城后,先在衙门将衣服换了,才回家去。


    秦浈见她回来,先打量了一眼,然后问:“今日去哪里帮忙了?”


    “转移灾民到寺院去,没什么危险。”唐斯羡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秦浈点了点头,忽然上手扯她腰侧的衣带,唐斯羡吓得按住她的手,道:“娘子,这还是白天呢!且有外人。”


    李禾儿:“……”


    太刺激了,大娘子光天化日之下对大官人动手动脚,如此猴急?


    秦浈瞥了李禾儿一眼,道:“今日没什么要忙得了,你先回家去吧!”


    李禾儿面红耳赤地离开,还很懂事地帮她们将大门也给关上。


    秦浈将唐斯羡拖进屋,把门一关,便扯开了唐斯羡的衣襟,然后手覆上了那层裹着的布处。


    “果然。”她语气淡薄。


    唐斯羡:“……”


    她有些遗憾,原来秦浈不是想亲热哦!


    旋即她猛地惊觉——她宁愿秦浈不是真的想亲热!


    “这,你作何解释?”秦浈眯了眯眼。


    “雨水淋湿了衣裳,我就让道士们借了我一身衣裳。”唐斯羡面不改色。


    “你的头发湿了,我姑且算你是被雨水淋湿的,可你若是衣裳也被淋湿了,回家再换就行了,何必特意换了再回家?”


    “浑身湿漉漉的不好受嘛!”唐斯羡理直气壮。


    “那头发为何不擦干,裹胸的布为何不拧干?”秦浈在她的小腹摸了一把,这裹胸布的水都流下来了,“而且你若是换了才回家的,这衣裳怕是早就被里面的布浸湿了,为何湿的只有这么点地方?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这身衣裳你刚换上没多久。”


    唐斯羡:“……”


    这福尔摩斯附身了吧?


    她怕自己要是再不坦诚相告,秦浈得扒了她的皮。


    等她说完,秦浈的脸色才缓和一些,可是也还是很生气:“你跟我说过你不会去涉险的,这回掉入河中,要是没有绳索,你早就被冲走了!”


    秦浈想到唐斯羡当初就是从江里掉落,然后机缘巧合来到这儿的。万一她又被洪水冲走了,就算侥幸能活下来,谁知道她又会流落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后怕。


    唐斯羡握紧了她的双手,道:“你忘了,以前我没有家了,所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我有家了,不管在何处,我都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只有头七那日才找得到回家的路了吧?!”秦浈怒道。


    唐斯羡:“……”


    秦浈红了眼,扭头给她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道:“你先将湿的衣物换下,我去给你煮热水!”


    唐斯羡忙从她的背后搂住她,道:“下次不会了。”


    秦浈叹了口气:“我没有阻止你去救助受灾的百姓,也知道有些危险的事,你不做就会有人来做,而且那人未必能像你一样有转危为安的本事。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我担心你又是一回事。我们既然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下次,别抛下我了。”


    唐斯羡只觉得心脏缩了一下,她应道:“嗯,我不会抛下你的。”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二人都不必过于担心,因为雨停后两日,洪水便退去了,没有演变成水淹全城的特大□□。


    而洪水退去后,四处都是一片狼藉,许多地方不仅仅是农田受灾,连房屋都倒塌了。百姓住的房多数是黏土砖堆砌的,被水泡了几天,根基都软了,就塌了。官府忙着收集各地传来的受灾情况,还得安抚、安置灾民等。


    茶场没有开,唐斯羡便跟秦浈帮忙做些赈灾的工作,比如秦浈炮制的药也派上了用场,——洪水退后,有些灾民生起了病,官府担心会有瘟疫发生,故而都严格管控。秦浈发现那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是为了防止传染开来,还是熬了汤药分发给他们喝。


    这一回,她一亩药圃的草药几乎都用完了,但是好在没有流行性疾病传播。


    连知州都在跟唐斯羡谈话时,赞扬了秦浈,说她深明大义、乐善好施,医术还特别高明。


    唐斯羡听了,比知州夸她还要高兴。


    旁人问她:“唐大官人,这饶州水灾,鄱阳湖湖水涨溢,你那虾蟹怕是也被洪水冲走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唐斯羡:“……”


    对哦,她忙起来都忘了自己的虾蟹了。


    等她空了,她赶到自己的养殖场,意外发现这里的虾蟹不仅没有少,反而因为水位上涨,不少鱼都趁机游过渔网,跑到她的养殖场来了。


    她命人捕捞,随随便便就捞起一条七八斤重的江团鱼。


    这可把她乐坏了,江团鱼本就珍贵,平日卖一百文一斤,且多数只有两三斤重,她这一捕捞就捞到了一条七八斤重的,一点儿都没亏。


    不过看这条鱼似乎要产卵了,她又给放生了。剩余那些常见的鱼,她都让人煮成了鱼片粥,跟熬成鱼汤,给被官府安置在救助机构——慈幼局、福惠院等地方的灾民送去给他们充饥。


    也幸亏她跟秦浈没有将上半年收割的米买了,不然眼下她们也买不到米,——受水灾影响,饶州的米价上涨,原本六十文一斗米,如今卖到了一百文一斗,而且若灾情影响严重的话,明年也没有恢复过来,米价还会再涨。


    当然,她还是留了相当多的粮食给自家以及秦家。


    虽然她跟秦浈所做的只是杯水车薪,但是都有人看在眼里。知州虽然没有怎么夸奖唐斯羡,但是她帮忙救灾、安置灾民,还险些被洪水冲走的事传到知州的耳中,他便在闲暇之余写了折子上报。


    新皇登基才一两个月,位子还未坐热就传出了水灾来,这是对新皇很不利的消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向新皇或者太后泼脏水,荣相也当机立断地命各地重视救灾情况,另外还得安排新皇去祭祀等,好稳住民心。


    新皇照做了,下了一道“罪己诏”,又减少受灾地方的一半赋税,同时还要嘉奖积极抗灾的人,让天下人都向他们效仿,鼓励他们救灾,好减轻朝廷的负担。


    所以饶州知州的折子递上去时,朝廷一看,唐斯羡竟然为了灾民都险些丧命,此舍生取义的精神实在是令人敬佩,乃世人的典范,这不正是朝廷所推崇的精神吗?!


    于是唐斯羡这边刚救完灾,准备跟秦浈回镇前村看看情况,就接到了她升官的敕书,——她从正八品的内殿崇班升为了从七品的内殿承制,还赏了三十贯钱。


    秦浈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道:“你这官真是用命换来的。”


    她从白身到获官是拿命换的不说,她从获得正八品内殿崇班时,也跟自己的性命相关。如今花半条命换来的从七品内殿承制,秦浈形容得倒也贴切。


    唐斯羡道:“那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升官了。”


    “你要辞官了?”秦浈问。


    “不,我不想拿命换名利地位或荣誉了,虽然这些本来就不是我想换的,但是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提心吊胆了。”


    秦浈嘴上没说穿唐斯羡,实则清楚她这人有时候骨子里还是有一股正义感的,真到了需要她舍生取义的时候,她或许会挺身而出。


    不过,这也说明她爱上的人不是什么孬种。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娘子,看我的马甲线!


    秦腹黑上手:嗯,近来缺少锻炼了。


    唐某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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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后


    乐平县的受灾情况没有饶州城严重, 但是在水流湍急的时候,也有百姓被洪水冲走了。在唐斯羡与秦浈回去的路上,一路都能听到办丧事以及招魂的仪式。


    路旁若有似无的哭声让李禾儿胆寒, 在饶州城被大水围困的时候, 她基本都待在唐家。


    等洪水退去, 她跟随秦浈外出施药时才知道因这场天灾,许多百姓连房屋都没了, 眼下活计也没有,她在唐家安然无恙不说, 工钱还照领, 比起这些百姓幸福得多了。


    连原本想让她早些嫁人的李家人也巴不得她留在唐家, 等赚够了钱再说。


    李禾儿本来以为饶州城的百姓就够惨了,可是看见这一路的景象,她才知道天道比她想象中无情许多。


    回到镇前村,秦天、秦雩等人也在盘问这场天灾的受灾情况,听闻唐斯羡回来了,一行人走了出来迎接她。


    “里正, 你们怎么如此客气?”唐斯羡觉得受宠若惊。


    “你如今已是从七品的内殿承制了,今非昔比啊!”秦天打从心底觉得唐斯羡的运气好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他见过升官快的, 但是没见过武官两年升三阶的!或许哪天唐斯羡就成为领一方兵马的大将军了,那时候才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呀!


    秦雩不在乎她是否升官, 他只板着脸, 私下训斥道:“我们都听说了, 你因为以身涉险救助灾民,故而受到朝廷上下的夸奖。你到底还是鲁莽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的女儿怎么办?”


    秦浈微微一笑,安抚她爹:“爹,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携着她的家产改嫁。”


    唐斯羡:“……”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秦雩:“……”


    他女儿的算盘打得响亮,他想举双手赞成了。


    “咳咳,说正事。”虽然唐斯羡并没有将秦浈的话放在心上,但秦雩还是转移了话题,跟唐斯羡说起了水灾这段时间里,乡里的情况。


    说到尽节乡,便不得不提唐家。


    “唐家委实倒霉,这刚还了向朝廷借贷的米,族人也才稳定下来,便遭遇了水灾。各庄现如今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但这近些年发生的事还是让他们元气大伤,唐家家长正四处贷米好度过难关。”


    为了唐家,唐赟算是豁出去了,他知道朝廷正在赈灾,所以为了不给朝廷添乱,他亲自到富庶的人家里贷米。


    平常唐家的名字很好用,毕竟人人称颂,能跟唐家搭上关系,说不准还有机会让皇帝或者朝中大臣也瞧上一眼。


    可到了这种时候,许多人家都捂紧了口袋,生怕唐家借了粮食后还不上来。


    当然,唐家的名声好,名气也大,有的富户慷慨地捐赠了一百石米给唐家。一百石米虽然只够唐家两千多口人吃几天,不过唐赟已经十分感激了,表示唐家不会白收他们的米,等来年收成好了,会连本带息地还回去。


    莫说早就看出了唐家的问题的唐斯羡,便是唐赟也不得不认清“唐家维持了数百年的家规暴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的现实。


    百犬同槽的团结一致的时代过去了,不少族人都已经开始动摇,想着是否要模仿唐思海他们,偷偷地经商。可能未来不会大富大贵,但也不会跟着全族一起朝不保夕。


    说到唐家,唐才升便出现了。


    秦雩跟他没有仇,见了面自然得问一声:“唐家田庄的情况如何?”


    唐才升愁眉不展:“临近江河那边的田地都被淹了,才种下去没多久的秧苗都倒了,眼下要组织族人重新播种。”


    “各家都一样,村里正在组织人手尽快将田里的积水排出去,否则再拖下去,所有秧苗都活不了。”


    唐才升看向唐斯羡:“思先……”


    唐斯羡道:“大伯父,我改名了。”


    唐才升顿了下,改口:“斯羡。”


    “大伯父,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找我有什么事?事先说明,我没有落井下石那已是我的底线了,要我帮唐家的忙,是不可能的。”


    “你没有落井下石我还得感激你不成?”唐才升被她气到了。


    “那倒不用,大家不相往来就挺好的。”


    唐才升道:“今日我不是以唐家人的身份来的,我以你伯父的身份来向你请教,要如何耕种,收成才能好一些?”


    唐斯羡被他问懵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兴许是看她的田收成比别人好,以为是她耕种的方式好,所以为了唐家接下来的收成特意前来请教的。


    “我买了田这么久,便没有下过地,大伯父问错人了吧!”唐斯羡道。


    “我问过你那些雇工了,他们的耕作方式与我们的并无二致,可不管是早禾还是晚禾,你的田里收成都比大家好。若你肯教我,我们一家人必定会十分感激你的。”


    说实话,唐斯羡并不需要他们一家的感激,但是水灾后,她一路过来看见那些光秃秃的农田,也替靠天吃饭的百姓感到担忧。


    没有杂交水稻,传统的水稻亩产量实在是太低了,一次天灾,或许就有许多百姓饿死。若能有一个提高粮食产量的科学的耕种方式,她也愿意倾囊相授。


    可她的田地之所以能提高粮食产量,那都是灵泉的作用。而灵泉有限,她不可能让天下的农田都收益。


    “等我也琢磨出来了,我必定会教大伯父的,谁让你是我大伯父呢!”唐斯羡道。


    唐才升:“……”


    他垂头丧气地离去,秦雩便问她:“除了精耕细作,还有别的方法能增加收成吗?”


    “我觉得有,可我暂时没想出来。”唐斯羡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她不是袁隆平,没有杂交水稻的技术。


    秦雩没有怀疑她的话,若说她对着唐家人还会有所保留,但对着他肯定不会。


    唐斯羡和秦浈回家休整了一番才去池塘里巡视,和鄱阳湖的养殖场相似,鱼塘里的鱼不减反增,也不知道从哪里游了些泥鳅过来跟她的鱼争灵泉资源。


    看到这些泥鳅,唐斯羡忽然想起后世有种“稻鱼共生”模式,也就是在稻田里养鱼,既能提高粮食产量,也能养鱼。不用人专门养殖,一石二鸟。


    “娘子,我想到了!”唐斯羡有些激动。


    “嗯?”秦浈不明所以。


    “我们可以在田里养鱼,或者这些泥鳅就很合适。”


    “田里养鱼,这要如何养?”


    “众所周知,百姓种田最怕水稻长虫,或者长杂草。而鱼恰巧也是吃草吃虫的,且有它们在水里、泥里活动,能使得稻田的泥土得到疏松,从而增加肥力……总而言之,我们那边的人就是这么种的!”


    “那刚才爹跟大伯父问你,你为何不说?”


    “我那不是一时没想起嘛!我们可以现在就去跟他们说,趁着秧苗刚插下去没多久,要是迟了再放鱼苗就不合适了。”


    秦浈忙拉住她:“你才说完你不知道,转眼又说想起来了,他们肯定觉得你先前是故意拿乔。”


    “那不说?”


    秦浈看透她了:“看见百姓受天灾影响,收成不好,你能憋得住不说?”


    唐斯羡笑了下:“那不能。”


    秦浈想了想,道:“你不妨先去向官府打听,不管官府知不知道这种法子,你都可以跟爹他们说,是从官府那里学来的。你再教村民,他们肯定不会多问。”


    唐斯羡亲了她一下,笑道:“娘子你真是聪明!”


    秦浈心想这人平常鬼主意一堆,肯定早就想好了,这是故意让她说出来呢!


    “少来。虽然你说这是大理那边的方法,可百姓毕竟没有尝试过,质疑你的人肯定也会很多,希望你届时能不受影响。”


    “办法就在这儿,他们不信,我怎么会为他们的行为买单呢?”


    和秦浈商定后,唐斯羡就真的装模作样地去官府问要如何耕种才能有好的收成。县令也是个没下过田地的人,虽然职责是劝课农桑,但是实操基本为零,问他也白搭。


    但是唐斯羡好歹是个从七品的武官,县令也给她面子,特意让她修书一封给司农寺,还说:“司农寺能人多,农书也多,或许他们有办法。”


    然后司农寺那边收到她的文书,简直想喷她:这又不是你的职责,你纠结那么多干什么?他们要是有办法,早就推广开来了,何须她问。


    不过她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司农寺就拿农书里的内容东抄西摘一番,给她回了信。


    唐斯羡看也没看,就跑回村里,将从鱼塘里捕捞起来的鱼苗放进了稻田里。


    她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所以她这么做没多久,便有村民跑来问她:“唐大官人,你这鱼塘不养鱼啦?怎么把鱼苗放到田里来养?”


    唐斯羡道:“我找司农寺问了如何增加收成的方法,司农寺说,往稻田里养鱼,能让收成变好。”


    众人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啊?”


    “我骗你们有好处吗?这不是朝廷看大家受灾了,担心来年粮食减产,所以特意教的法子嘛!司农寺还说,这是大理使节带来的他们那边的特殊的耕种方式。大理你们知道吧?他们的南边,种的占城稻,一亩能产六石粮食呢!”


    百姓哗然,六石!那是他们现在的产量的两倍了。


    秦雩对唐斯羡跟秦浈的话深信不疑,唐才升也暗戳戳地让田庄的族人模仿她的做法。村民见他们都跟着学了,也就咬咬牙找唐斯羡借了点鱼苗回来放养——要是产量无法提高,他们好歹还有鱼吃不是?


    做完这些事,唐斯羡又跑回去跟秦浈道:“万一司农寺说,他们没教过这种方法怎么办呢?撒谎可真是难受!”


    明明比秦浈高出不少,却还要装嫩地靠在秦浈的怀里求安慰,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辣眼睛。偏偏秦浈不觉得,她好笑地道:“我看你说谎时面不改色,且能自圆其说,不知多高明,你会难受?”


    唐斯羡:“……”


    她不管她就是难受。


    “况且你不就是吃准了司农寺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追究,才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的吗?”


    “那还不是为了快速推广开来?要是晚了,晚禾都收割了,哪还有效果。”


    “既然是为了大家,你难受什么?”


    “娘子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我好了。”唐斯羡坐起来。


    秦浈笑了下,将她拢入怀:“私底下,就不与你计较这些了。”


    唐斯羡作“小鸟依人”状:“娘子再爱我一次。”


    秦浈:“……”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妈妈再爱我一次。


    秦腹黑:啪——


    ——


    预收文《洞仙歌gl》又名《和前任一起修仙了》终于想好了文案!!!


    苏先归闭关多年,出关第一天上司就给她安排了个带学生去春(孟春)游(赛会)的任务。


    想到那个正道、魔修、鬼修、凡人齐聚一堂的比赛,苏先归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上司死死地捏住了她的脉门:“你还想要工资吗?”


    “我是那种为了工资才干活的人吗?谈工资多庸俗!”苏先归摸了摸仅剩的两百块家当,痛(被)快(迫)地接下了任务。


    没想到,孟春赛会上,她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人称救死扶伤正道之光的江以宁。


    不是说江以宁冷艳傲骨最不屑带小学生春游了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学生:你连邪道追杀都不怕,怕正道的人干嘛?


    苏先归:废话,那我前任,谁碰见谁尴尬!


    这是个让正邪两道都头疼的炼器宗师重遇冷傲正道天才修士前任,并且携手打怪破镜重圆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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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点


    这场水灾的善后处理工作一直到十月的晚稻收割时节, 受水灾影响,今年饶州等好几个地方的收成都不好,但朝廷按照饶州的受灾情况减少了三成赋税。


    三成赋税看似很少, 但对百姓来说, 他们能多吃一口饭也算好的。


    加上唐斯羡在镇前村开展的稻鱼共生模式, 养了几个月的鱼苗也长到了半斤左右,若是冬闲时候继续养着, 来年开春前必然能长到一斤左右。


    反正田地闲着也是闲着,养鱼还能增加肥力呢!所以许多村民都没有着急捕捞那些鱼, 反而放任它们继续在水田里养着。


    养鱼的人变多了却并不妨碍唐斯羡的鱼一如既往地受欢迎, 因灾情影响, 物价普遍上涨,唐斯羡的鱼却没想过涨价。她的鱼比旁的鱼更美味,价格接近,酒楼自然会优先选择跟她买鱼。


    梁北望本来还担心水灾的时候,他们的损失会严重,却没想到不曾有损失不说, 他在鱼塘里还发现了好些珍稀的鱼种。本来他想自己吃了,可被唐斯羡劝住了,说这些鱼种肚子胀胀, 定是要产卵了,若是它们在鱼塘里产卵, 那必然会有许多鱼苗, 届时养大那些鱼苗再卖也来得及。


    这么一来, 那些鱼果然孵了卵,明明有些鱼不适宜在鱼塘里生长,可偏偏孵化了, 出现了一堆珍稀的鱼苗。梁北望为了保护它们不被其它鱼吃完,只好用渔网将大鱼隔绝开来。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唐斯羡同样在鱼塘里放了泉珠,不管多娇贵的鱼,在鱼塘里的适应性都非常高。


    唐斯羡得知唐妁的食肆也是因物价上涨而食材稀缺,便去鄱阳湖的养殖场里捞了一些银鱼给她送过去做成小鱼干来卖。


    还别说,自从卖小鱼干之后,上至牙齿还未松脱的老人,下至八岁小孩,都喜欢吃,唐妁的食肆生意又红火了起来。


    唐斯羡跟秦浈去她那儿时,发现她的食肆多了一个妇人帮工,经妇人自我介绍才知道她叫程欢,是个寡妇,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抚养长大,结果这场水灾,她儿子就被大水冲走了。


    祸不单行的是,她儿子没了后,她的那些叔伯兄弟就动了歪心思,将她的田地资产据为己有。她流离失所,辗转来到乐平县,看见唐妁正在招工,就前来应聘了。


    “那些田地资产,他们说占就占?!”唐斯羡道。


    程欢道:“我儿被水冲走后,大家都说他肯定活不成了,先夫绝了嗣,他们给先夫过继了个孩子,那他的家产理应都归那个孩子所有。”


    说是过继,实则那个孩子依旧跟他的亲爹娘生活,不过程欢家的田产却得被他们以孩子年幼,需要他们帮忙打理为由占了去。程欢就算到衙门讨公道也讨不回来,谁让那个孩子是嗣子呢!即便是官府,也认为香火甚于一切,她成了没理的一方。


    唐斯羡私下跟唐妁道:“我以为姑母会让我帮她的忙。”


    唐妁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这还不是你的家务事,你能怎么帮?就算你帮了她,她要是立不起来,不仅依旧保不住家产,怕是还会牵连你。”


    “看来我在姑母心目中的位置还是颇为重要的。”唐斯羡道。


    唐妁斜睨她:“不然你希望我偏帮一个外人?”


    “这倒没有……”唐斯羡笑嘻嘻。


    既然程欢也没要她帮忙,她便听唐妁的,先不管了。


    到了开春,程欢的那些叔伯兄弟听邻里说即使过继了个儿子继承了程欢的夫婿的家产,她这个养母却还是能夺回家产的。他们担心她要夺回家产,便联合起来逼她改嫁。


    这事闹到了唐妁的食肆,影响了她的买卖。唐妁便问程欢:“你是要听他们的话改嫁,还是立起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程欢道:“我本不想跟他们争,那些家产他们要便要了去,那本就不是我的嫁妆,不是我带来的。可他们竟然为了以绝后患,逼迫我到如此地步!”


    说实话,她觉得给唐妁当帮工也挺不错的,唐妁这儿有空房可以让她落脚,还有工钱。她平日都待在这个小食肆里,闲了还能跟唐妁去集市走一圈,买些食材回来,日子过得平静又舒心。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儿子的死而伤怀,可不用费尽心机地打理家里的田地,不用防着旁人来夺走自己的东西,也不必担心会遭遇贼人。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是不愿意再过了。


    可为何她不去争,这些人还要来搅了她的安稳日子呢?


    唐妁的侄儿是官吏的事情她在这儿干了这么久的活也有所耳闻,这时候唐妁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道:“我只希望跟他们一刀两断,不希望他们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唐妁便跟她去官府报官,让官府处理。


    官府也头疼,你说你夺了人家的家产也就算了,毕竟过继了嗣子,嗣子有继承权。但你们还要逼人嫁人,这说得好听是为了她着想,可没见人家不愿意吗?


    这群人见官府都插手了,干脆也报官,说程欢害死了她的儿子。不知哪儿出现的证人说亲眼看见程欢将她儿子推入江中,才导致她儿子被水冲走的。


    本来普通的争夺家产案,就成了涉及人命的案子,程欢也被官府捉拿起来审问。


    唐斯羡听闻这事,也知道这时代的破案手段实在是太单一了,只要有所谓的证人,又遇到平庸、敷衍了事的官员,那么定罪的概率就十分大。


    好在这种断案方式也不是没有破解办法,既然出现了所谓的证人,那么从证人方面下手就能弄清楚真相了。


    于是在唐斯羡职业病发作,想乔装打扮了一番去打听那个证人的情况,结果秦浈道:“如今认识你的人多了,很容易露馅,让我来吧!”


    “娘子,你行吗?”


    “你觉得呢?”


    唐斯羡心想,以秦浈这个聪明劲与精湛的演技,好像比她还适合吃这碗饭。


    在秦浈的深入调查之下,很快就发现那个证人在帮忙指证程欢之后,日子变得好过了。这种一看就是收了钱财办事的作风,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证据证明他是被收买的。


    证据摆在面前,那个证人很快便承认他是受程欢夫家的兄弟指使,要他这么冤枉程欢的。


    案子真相大白,冤枉程欢杀害亲儿子的叔伯兄弟各有惩罚,他们侵吞的家产也被迫吐出来一些。程欢拒绝养嗣子,而是将她所得到的那部分田产给卖了,然后在县城买了座小宅,准备就这么度过余生。


    当然,她依旧在唐妁的食肆里干活,有了这些工钱,她总不至于饿死。


    而秦浈自从当了一回狄仁杰,对细节就越发在意。有一回她问唐斯羡:“我怎么觉得家里的米少了?”


    唐斯羡:“……”


    她为了保鲜,收进了空间里了。


    但是她显然不能这么说,于是道:“这不是当然的吗,吃着吃着就少了。”


    “不是,我们每日吃多少米我心中都有数,按照我们吃的米的数量,一个月米缸会到哪条线,都十分清晰。”


    唐斯羡:“……”


    她就是不想让米过期,怎么就这么难呢?


    “是不是有老鼠?”她挣扎。


    秦浈若有所思,然后给她下令:“那你想办法将老鼠抓出来。”


    唐斯羡无奈,只能做了个陷阱,然后将灵泉滴在食物上面,再守着它,等老鼠上门。


    好在她守了两日,终于被她逮到一只老鼠,总算可以给秦浈交差了。


    “娘子,老鼠,我给你抓到了!”她兴冲冲地提着还在挣扎的老鼠给秦浈看。


    秦浈:“……”


    她在愣了片刻后,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唐斯羡被这声尖叫震得耳膜都快穿了。


    “扔了!”


    “扔,我马上扔了它!”唐斯羡二话不说,提出门扔了,然后正在她们家门口玩耍的野狗见状,赶紧扑了上去,那只老鼠还未来得及逃,就又入了虎口。


    唐斯羡拿灵泉洗干净手,跑回去安抚秦浈:“娘子,我已经将老鼠扔了,你别怕!”


    “滚!”秦浈瞪她,要不是她,自己会这样失态吗?


    而且光想起来,她都浑身发毛。


    “不是你让我抓的嘛!”唐斯羡道。


    “我是让你抓来给我看吗?”


    “我不抓来给你看,怎么证明家里真的有老鼠?”


    “你还说?”


    “……”唐斯羡没跟她吵。她是没想到秦浈竟然还有怕的东西,明明这人连虫子都不怕!


    秦浈被这么一吓,倒是忘了米缸的米变少的事情。不过她让李禾儿打扫卫生时,更加注意这方面了。


    本来就因为她们讲卫生勤打扫,所以这屋里并没有老鼠出没,如今打扫得更加勤劳后,老鼠窝都被掀了,秦浈还弄了些有毒的草药粉末洒在食物里,老鼠都毒死了不少。


    唐斯羡:“……”


    她怕虫子好歹没想过要毒死虫子,——主要也是没有农药。


    “娘子,这些东西还是少些用,要是有孩子来我们家玩,不小心将这些东西当成好吃的吃了,那我们就造孽了。”


    她这么劝说后,加上秦浈也忙着别的事而不再想着老鼠的事情,这些草药粉末才渐渐从家里消失。


    不过唐斯羡有时候就爱作死,她有时候故意逗秦浈:“娘子,有老鼠。”


    秦浈吓得站到椅子上去:“快赶走!”


    “好,我马上赶!”


    唐斯羡装模作样地将不存在的老鼠赶出去后,利索地关上门,然后哄秦浈:“娘子,我把它赶跑了。”


    秦浈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虽然觉得自己眼下的姿态实在是有伤大雅,可她并不想下来。


    “娘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歇息吧!你要是怕,我背你过去。”


    秦浈眼角的余光在打量四周的地板,可惜烛光昏暗,有些暗处她看不清楚。于是点了点头,趴在了唐斯羡的背上,被唐斯羡背回了床上。


    “娘子,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才发现你害怕这些,是不是不够体贴?”唐斯羡问她。


    秦浈缓过神来,想了想,道:“不是你才发现,而是……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露出这一面。”


    秦浈跟绝大多数女子一样,也怕老鼠,不过以前她即使再害怕,也不会表现得这么失态,最多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娇弱,而在人前表现一点,但分寸也拿捏得十分好。


    只有在唐斯羡面前,她愿意卸下所有的伪装,想要依靠这人。


    “就像我不愿意在人前暴露我的弱点一样。”唐斯羡将秦浈压在床上,亲昵地亲了一下,“也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安心地、没有后顾之忧地让你了解我的全部。”


    秦浈的手指缠上了她的手指:“你说的。”


    “嗯?”


    “让我了解你的全部。你说的。”秦浈微笑,将唐斯羡往床内侧一推,自己翻过身将唐斯羡压在身下。


    唐斯羡眨巴着眼:“娘子会了?可要我教你。”


    “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怎么就不会了?”秦浈的手指从她的唇上划过,笑吟吟地道,“再说了,你吓唬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姑母的CP(大概)出现了。


    程欢:出场即退场?谢谢了。


    ——


    下一章处理完唐家,正文就完结了,然后会有些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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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炖汤


    开春, 闹过水灾的地方又闹起了春荒。因水灾的后遗症,许多百姓晚稻的收成不好,粮食吃不到夏天收割的时候, 所以闹起了饥荒。


    官府又是开义仓赈灾, 又是贷米, 这才稳住家中没有余粮的百姓。


    唐斯羡也深刻地意识到,这会儿跟后世哪怕闹天灾也有八方支援、不用担心缺少物资的时代不同, 她要是不囤点粮食,哪年闹出更严重的天灾来, 怕是要饿死。


    好在她的收入全靠养殖, 田里的那些稻谷她都是卖一小部分掩人耳目, 剩余的都装进粮仓里,再趁秦浈不注意给收进空间里。


    或许是老天觉得她的日子太|安稳了,开春后没多久,唐斯羡的同僚忽然给她传了个小道消息,说去年岁终官员考核时,有人举报她贪赃枉法, 还将荣策也牵连在内。


    因事关荣策,知州也不敢擅自做主,就给报上了朝廷, 眼下朝廷要悄悄地派人下来调查呢!好在同样因为牵涉荣策,关注这事的人多, 所以就有人给她透露了消息, 让她早做准备。


    “我贪赃枉法?”唐斯羡一点都不慌, 仔细回忆自己干过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好像也没多少件。


    如果说是郑经纶那事,那应该跟岳铉有关才是, 没理由会牵扯到荣策。若是高哲峥那事,证据确凿,不存在枉法。至于旁的事,那就跟荣策更加没关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唐斯羡想得开。


    朝廷的人来得特别快,唐斯羡也是被传去问话了才知道,原来是谢耀庭举报她在任职地置办田产,还有围湖养鱼,并且这些鱼虾卖得特别贵,许多官员都跟她买来吃,这不是贿赂是什么?等于变相贪赃。


    至于枉法,便说她仗着荣策的势,横行乡里,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斯羡:“……”


    这谢耀庭脑瘫吧,本来她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毕竟他被教训一下,不敢再出现在秦家人的面前就算了,没想到他这主动出来刷存在感呢!


    唐斯羡行的端坐的正,她的那些田产,其中十亩是她在获得差遣之前置办的,鱼塘也是。后来她跟梁北望合作养鱼,鱼塘名义上也是梁北望的,他不过是跟她买鱼饲料罢了。


    至于后面的二十亩田,以及鄱阳湖的养殖场,她早就留一手,以唐妁的名义置办的。


    谢耀庭只知道是唐斯羡在打理,也只听人说是她的鱼,便以为是她仗着职权之便置办的。


    所以当得知那些都是唐妁名下的田产、养殖场时,他又急急忙忙改了口,说唐斯羡弄诡名挟户来规避赋税。


    唐斯羡道:“我就一个户籍,不过是改了名字,何来的诡名挟户?”


    若她是以秦浈的名义,或者唐清满的名义另外弄一些户籍,那算是诡名挟户。可唐妁跟她本来就不在一个户籍上面,而唐妁又是真实存在的人,所以压根就不算诡名挟户。


    有人想通过威吓唐妁的办法让她出卖唐斯羡,她面不改色地道:“那就是我的田,我的渔场,只不过我平常在县里开铺子,没空去饶州,才让我侄儿代为打理罢了。再说那些鱼虾贵是贵了点,可好吃啊,它就值这个价!”


    她活到这个年纪,什么苦难没经历过,会因为小小的威吓就被吓倒吗?笑话!


    于是这事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唐斯羡最多是存在一点小过失,不存在贪赃枉法的事情。


    反倒是他们在调查这些事时,发现唐斯羡在村子里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她教人在稻田里养鱼,收成比预料中好不说,这些鱼养上大半年,卖出去后都能为百姓增加一小笔收入。


    而且还说是司农寺那边教唐斯羡的。


    司农寺的官员:“……”


    他们确实收到过唐斯羡的文书,可他们好像只是东抄西摘一些农书的内容给她。时隔半年,连他们本人都忘了摘抄了什么。


    难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的成了?


    司农寺官员一脸懵逼。但是这事说出去好歹脸上有光,为了表现自己,每当有人问起,当初参与摘抄农书的官员都会道:“没错,确实是我们教他的……这些方法出自《王氏农书》……”


    ……


    既然唐斯羡不存在贪赃枉法,也不存在仗势欺人的问题,那荣策纯粹就是被谢耀庭攀扯的。而且经唐斯羡所言,那谢耀庭是因为强掳秦浈为妾不成,才产生报复之心,恶意报复她的。


    乡人纷沓而至,坦诚相告,当初谢耀庭为了逼迫秦家人将秦浈送给他做妾,他收买一些人四处散播秦浈的谣言,毁她的名节。若非唐斯羡不畏惧流言蜚语,坚持娶她,秦浈怕是早就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了。


    倒不是唐斯羡在乡里的口碑变好了,而是这些百姓都有所敬畏,不敢乱说话。况且人人都夸唐斯羡好,他们要是搞得太特立独行,往后在村子里的日子会不好过。


    谢耀庭怕了,在知州找他问话时,他也老实说道:“我承认我是嫉妒唐思先……”


    唐斯羡两年升三级,试问哪个在底层挣扎了几年,却迟迟得不到升迁的官吏不嫉妒?他们或许明面上会巴结她,可心底如何嫉妒她,谁又知道?


    更何况他自诩自己是读圣贤书、经过了科举出身的,却因为时运不济,也没有遇到荣策、岳铉那样的贵人,以至于他在选人期间就磋磨了几年的时光,落魄得很。


    好不容易得个差遣,结果还是冷板凳,别人都不乐意干的县学教授!


    而唐斯羡呢?只是告捕盗贼有功,就直接封从八品的阶官;后来参与抓捕余孽,又得一次功;去年,仅仅是因为帮忙救助百姓,就获得朝廷的赏识,官升从七品。


    仿佛有贵人撑腰,她好像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了升迁。身旁还有娇妻,日子好得让人嫉妒,嫉妒得让人发疯。


    所以听到有人提及唐斯羡做过的“贪赃枉法”之事,他就想到了要举报唐斯羡。为了得到朝廷的重视,也为了不让荣策帮忙将此事压下,他攀扯荣策,从而直接传达到朝廷里面去。


    结果谁能料到,他所了解的唐斯羡的弱点都是假的呢?!


    “谁人告诉你的?”知州问。


    “他们只是在闲聊时提及,有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有个唐家人我倒是认得。知州,我是被人误导了,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谢耀庭道。


    知州的头都疼了,这事怎么还跟唐家扯上关系了?


    近来唐家闹出的幺蛾子也多,有些事毕竟是唐家内部的事情,他们无法插手。但是这事涉及污蔑朝廷命官,唐家偌大的招牌,连皇帝都夸奖他们是“肃于公府”、“孝谨不衰”的“忠孝世家”。面对这事,他要如何处理才好?


    所以正为家事而忙得心力交瘁的唐赟被知州找去,告知他,唐家人又闹出幺蛾子了,唐赟险些没有昏厥过去。


    到底是经历过不少风雨的大家长,他稳住心神,了解了详情,然后向知州长揖道:“此事请先容下官回去调查,待弄清楚是哪个不孝子孙闹出来的事,再带他负荆请罪。”


    “嗯,你去吧,此事不仅要给唐承制一个交代,也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知州目光沉沉,他觉得唐家这么下去,名声将毁于一旦。或许要有什么变故了。


    至于谢耀庭,知州认为他心胸狭窄,又好搬弄是非,不宜为人师。朝廷便将他从县学调到了吉州去当个看粮仓的监当官。


    ——


    “什么?镇前村的村民竟然没有说唐斯羡的坏话的?唐思悦不是跟我说,唐斯羡在村子里的所作所为依旧不讨人喜欢吗?只要官府盘问他们,他们就直说那些田、鱼塘,都是唐斯羡的就行了,他们为何不说?”


    唐思海无法理解,抓着头发,发冠都歪了。


    是他与镇前村脱节了吗?为什么镇前村的村民会替唐斯羡说话?


    “我早就与你说了,唐思悦那小子不可信。自从你被唐家——”薛浩说着,留意到唐思海的脸色,改口,“自从你离开了唐家,跟他便不是一家人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再听命于你?”


    “他找死!”


    薛浩看戏:“听说唐斯羡那小子教了什么稻田养鱼的法子,增加土地的肥力,唐家田庄都开始模仿。并且靠着那些鱼,田庄里的人才能有多一些口粮。唐思悦那孬种就是谁给他饭吃,他就看谁的脸色,跟墙头草一样。”


    “你说什么风凉话,唐斯羡要是找我算账,你肯定也逃不了。别忘了你那姐姐与姐夫已经不在饶州了,没人能护得了你!”唐思海不满。


    要不是薛浩被薛凤跟梁珂抛下,没了庇护,他生怕以往的仇人会找他报仇,他又怎么会想办法撺唆旁人先下手为强,来对付唐斯羡呢!


    唐思海也没想到唐思悦会背叛他,给他错误的信息,亏他还给了唐思悦不少好处,收买他。


    他慢慢地琢磨过来了,唐思悦该不会是故意的,好让他跟唐斯羡互相争斗撕咬,最好来个两败俱伤吧!


    说起来以前许多事,没有唐思悦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又怎么会去做呢!


    “我们也没有直接去跟谢耀庭说,是他自己小心眼,还没查清楚事实就去招惹唐斯羡,唐斯羡又怎么能怪罪我们呢!”薛浩有恃无恐。


    他们暗中谋划这么久,就是为了摸清楚唐斯羡的仇敌都有哪些,然后好让他们借刀杀人。除了唐思悦给了假的情报给他们之外,每一个环节其实都设计得挺好的。


    好在他们也学习唐斯羡留了后路,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事里面来,只要唐斯羡敢对他们动手,他们就有了她仗势欺人的证据!


    不过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唐斯羡眼下正忙着辞官,没空理他们。


    ——


    虽说朝廷已经调查清楚了唐斯羡没有违反朝廷不允许官员在任职地置办田产、经商的规定,可她是个不能受委屈的性子,直接递了辞官的折子。


    知州一看,劝她:知道你委屈,可你才二十岁,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并且你的起点又比别人高,因为一次委屈就辞官,年轻气盛,这太冲动了。


    唐斯羡道:“可我毕竟在为官之前置办了田产,为了养家,我不能因此就将田产卖了,将家财散尽不是?所以只有辞官了。”


    知州道:“朝廷已经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会再以这事问责于你,不必如此。再说你在茶场干得也不错,数目从未有出错,实在是难得呀!”


    辞官的折子就被知州扣了下来。


    唐斯羡回家后跟秦浈叹气:“当官妨碍我发家致富呀!”


    而且还有暴露身份的风险。若是能保留身上的武阶官,没有差遣那就好了,一个从七品的武阶官,够她用一辈子了。


    “你这话可别让人听见了。”


    对许多人来说,唐斯羡这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有官都不想当,这不是脑壳坏了是什么?


    唐斯羡看似没有付出什么,但是对秦浈来说,她宁愿唐斯羡是寒窗苦读十数载,只混来一个小官当,也不要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换取荣誉地位。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计算,过后一场空。有些事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能规避风险。贪恋权势、名利,最后或许会在这里迷失自我,那就得不偿失了。”唐斯羡道。


    “难得清醒,难得糊涂。”秦浈微微一笑。


    ——


    唐家的事又闹了一阵,尤其是唐赟决定不再给唐泰机会。本来他想着唐泰是上一任家长,为了留彼此一个好名声,他没有逐唐泰出唐家,让唐泰在唐家安享晚年,对方总该知足。


    岂料这次唐思海跟薛浩等又闹出这些事,还仗着自己已经不是唐家的人而嚣张跋扈。


    唐家已经有族人对他们不满了,唐赟决定追责唐泰,将他当年在任上做过的那些有损唐家利益之事揭发上报。


    这事闹久了,加上唐家威望向来高,朝中还有跟唐家、书院多少沾点关系的官员,朝中已经有人忧心它们将来会形成一股能威胁到朝廷的势力。


    新皇循例嘉奖唐家,但是面对唐家闹出的种种问题,那些不孝子孙的做法实在是有损唐家的名声,他也产生了动摇。


    让唐家分家的声音也慢慢地传了出来。


    新皇问荣相:“唐氏当真能威胁到朝廷?”


    荣相便道:“官家请看,这是唐氏历来在朝为官的官员,还有这些得解的举人、进士出身的选人,以及在唐家的书院求学的朝廷命官。这一眼看去,几乎都跟唐家有渊源。有朝一日,唐家的举人特奏名,选人又获得差遣,那朝中便有一成的官员是唐家所出……分家乃是大势所趋。”


    新皇光想到那个画面,便坐不安稳,于是他对朝中官员道:“唐家名声显赫,若是因这些不孝子孙而导致名声尽毁实在是可惜,所以为了保住唐家的名声,还是析产分家吧!”


    他让在朝中为官的唐才会回乡处理唐家的事情,再点几名官员,连同饶州知州,前往唐家协助处理分家事宜。


    这是奉命分家,唐赟不得不按旨意执行。


    他没想到唐家走了几百年,最终还是在他的手上分崩离析了。虽然心情有些悲痛,但是皇帝为了弥补他,给他的官加了一阶,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唐家析产分家是按照每个田庄来分的,不过还是按照血缘的亲疏分了二十多支旁支。


    唐才升那一支也就剩下他一家子了,所以他分了五十多亩地,因唐赟的私心,他的地就在镇前村。


    至于跟唐泰亲近的那些旁支,就分得较远,有些都分到了江州去了。


    唐思海他们不仅没能参与到分家,还因唐泰被唐赟追责未分家时拿唐家的前去置办私产所获得的利润而赔了些钱出去。


    让他跟薛浩等更加难受的事,他们曾经欺压过的百姓知道唐家分家,他们背后没有人撑腰后,纠集了起来报复他们。薛家险些没被人烧了。薛浩干脆在外面躲着,也不敢回家了。


    ——


    唐家分家那日,唐妁悄悄回了尖山里一趟,听着唐家屋舍里传出的哭声,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笑着笑着,她便落了两行泪。


    看完了热闹,她准备离去时,唐赟跟唐才升从小道里出来,显然是在说什么秘密,然后遇到了她。


    双方都愣了下,唐妁没说什么,点点头,侧过身就走。


    唐赟朝她长揖了一下,道:“是唐家对不起你,没有尽到庇护身为族人的你的职责,我在此向你赔不是。”


    唐妁伸手摘下一朵木槿花,揉了一番,道:“花没了,可这蒂还在,蒂上的伤口也还在,它不是一句对不起便不曾存在。”


    唐赟道:“可花还会再长。”


    唐妁微微一笑:“那你们护好别的花就行了,既然已经离开了根须、枝叶的花,就不牢你们再惦记了。”


    唐赟沉默。


    唐才升想了想,追了上去:“阿妁,有件事想与你谈一谈。”


    “这分了家,你的腰杆直了?”唐妁打量着他,发现他确实比分家之前要有气势了点。


    唐才升道:“已经分了家,族里也没办法干涉我的决定了。我想让思先回到族谱里,你问他可愿意。”


    既然已旁支的身份分了家,那族谱肯定是要另外起的。还未分家时,族谱轮不到他做主,可既然他是这旁支的家长,那他自然有权力这么做。


    唐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没说答不答应帮这个忙。


    几日后,唐斯羡托人给唐才升带了回信,道:“回族里便不必了,只是大伯父若要修族谱,还请将亡父与阿姊、唐思先之名记上去。”


    唐才升感到纳闷,唐斯羡不就是唐思先吗?她不想回族里,但是又希望他们父子的名字出现在族谱上……而且这父子就算了,加上唐清满是闹哪样?


    他可从未见过有人往族谱里加女子的名字的。


    虽然纳闷,但他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没有先例,他开创这个先例不就好了?


    所以命人修从他祖父开始那一脉的族谱时,在他的兄弟那一处加了唐才厚的名字以及生平等上去。当然,唐清满跟唐思先的那一页除了名字,倒是什么都没有。


    唐斯羡带着这旁支的族谱抄本去仙阁山找唐清满。


    曾经香火鼎盛的仙阁山,似乎在水灾之后,更加热闹了。许多曾在此避难的百姓做法事时会优先选择他们,同时也因这山下的池子让人啧啧称奇。


    ——仙阁山四处都可见池子,但是因水灾,水位上涨时曾经没过养着小绿的池子,但是洪水退去后,池子里反而汇聚了许多鱼跟龟,连小绿也还在那儿没有离去,所以百姓都称呼那儿为“留仙池”。


    唐斯羡:“……”


    她的鱼塘是不是也可以改名“留仙塘”,鄱阳湖的养殖场可以改名为“留仙湖”?


    反正跟不科学沾上关系的东西,百姓都会往玄学方面靠。唐斯羡也没有去扫兴,反而还顺手又扔颗泉珠进去。


    “哇,它们在打架!小绿打它们!”有孩童看见池中的景象,纷纷叫道。


    众人一看,巨型的沙鳖“小绿”此时也展现了它凶残的斗战天赋,它所过之处,所有的龟、鱼都不敢靠近。


    “哟,还成小霸王了啊,要是没把你捐出来,杀了炖汤得多好!”唐斯羡嘀咕。


    “炖什么汤?”唐清满出来的时候听见唐斯羡在嘀咕,便问。


    “绿王八汤。”


    唐清满:“……”


    瞪了她一眼,“怎么今日过来了?”


    唐斯羡笑嘻嘻地递出那族谱,道:“我说过,不会让你们的名字从这个世上消失的。”


    唐清满如今识字已经颇多,更何况,她自己的名字她怎么也不会不认得。


    她愣了下,旋即红了眼眶。


    她这算是完成她爹的遗愿了吧?……虽然不是她办到的。


    “阿姊,你别哭呀!”


    “贫道这是喜极而泣。”唐清满道。


    唐斯羡:“那阿姊你留着慢慢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唐斯羡走了。


    唐清满看着这本崭新的手抄本族谱,明知它不是正本,但还是提笔在上面写上:唐斯羡。


    ——


    “啧,好久没有喝甲鱼汤了,要不回去找道长商量商量,卖我一只甲鱼吧!”


    养殖水产,水产品里却没有甲鱼,这失策了啊!


    唐斯羡嘀咕着回了家。


    还未进门,她便闻到了一股老火汤的香味。


    “娘子,你炖的什么汤?”她推开门。


    “莲藕猪骨大豆汤。”


    有秦浈炖的汤在面前,什么甲鱼汤都被唐斯羡抛诸脑后。


    她在乎的是汤吗?她在乎的是炖汤的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码到这个点数,因为字数有点多,算二合一。


    正文正式完结了。


    ——


    番外是独立于正文存在的,可能会有些和正文矛盾冲突的地方,大家当成独立单元观看就行了。


    有生子情节(虽然不是十月怀胎临盆生产的那种方式),所以特意在此说明,请不想看的读者不要误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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