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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年


    注意到唐妁的异样, 唐斯羡顺着她的目光向巷口的一处茶棚投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儿起身,朝她们缓缓行来。


    唐斯羡低呼:“卧槽, 她怎么在这里?!”


    秦浈看了眼唐妁, 稍微挡在她的身前, 试图掩饰她的存在。


    唐妁回过神,轻轻拍了拍秦浈的手, 道:“不必挡,她是有备而来的, 你们糊弄不过去。”


    “姑母, 她这是来寻你的?她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唐斯羡有一丝忐忑, 难不成还是跟着她过来的?


    可是以她的警觉性,没理由后面跟着个人也不知道,除非薛凤并没有让人跟踪她,而是盯着荣家。


    但她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明明镇前村除了她跟秦浈、唐清满,就没有第四个人知晓唐妁的下落了。


    唐妁平静地道:“这个得问她才知道!”


    “姑母不打算避开她?”


    “既然遇上了,那就没必要刻意躲避。你们先去茶棚坐一下, 我等会儿便去找你们。”


    唐妁发了话,唐斯羡跟秦浈只好往茶棚去。经过薛凤的身边时,唐斯羡咧嘴笑道:“表姑, 这么巧呐?”


    薛凤此时无心理会唐斯羡,只敷衍地朝她点点头, 旋即攥紧了手中的巾帕, 看向唐妁的神情有一丝雀跃, 又十分忐忑不安。


    “三年多了,原来你一直都在饶州。”


    唐斯羡扭头看着她们:三年多?她们不是二十多年没见才对吗?


    她是越发好奇唐妁跟薛凤以及唐才厚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惜唐妁支开了她跟秦浈, 否则她没准能听到什么惊天大八卦。


    到了茶棚,唐斯羡喊了两碗茶,主动道:“娘子,我请你喝茶!”


    秦浈好笑地看着她:“看在等会儿你请我跟姑母吃大餐的份上,这两碗茶,我们各付各的吧!”


    唐斯羡:“……”


    还以为娘子说茶钱她掏,这一碗茶才一文钱,娘子也忒小气了。


    话虽这么说,秦浈还是给了两文,二人一边喝茶,一边看向那树下正在交谈的唐妁与薛凤。


    唐斯羡等得无聊,便道:“娘子,要不我们悄悄过去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


    “这么做不妥,偷听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秦浈摇头,“不过我想她们说了这么久,应该口渴了,不如给她们送两碗茶过去。”


    唐斯羡:“……”


    骚还是她娘子骚,偷听不光明磊落,那光明磊落地偷听就不叫偷听了!


    她立马叫了两碗茶,然后屁颠屁颠地朝唐妁与薛凤小跑了过去。她靠近的时候,隐约听见唐妁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明白你当年的心情,可我也还是那句话,二十多年了,什么样的感情都淡了,我放下了,你也该放下。”


    唐斯羡一个趔趄,险些没将两碗茶给撒出来。


    什么感情?是爱情的那个感情,还是亲情的感情,抑或是友情的感情?


    什么放下不放下的,难道这是……


    唐斯羡觉得她闻到了橘子香气!


    唐妁看见她过来,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笑着将茶递上去:“姑母、表姑,你们聊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给你们送了碗茶过来,喝完再继续聊吧!”


    薛凤的目光依旧停在唐妁的身上,唐妁便接过两碗茶水,其中一碗递给了薛凤,道:“我侄儿这般有心,你莫要辜负了。”


    薛凤这才伸手接了那茶抿了一口。


    “话已至此,喝完这碗茶,你便离去吧,无需再来找我,我要说的话,三年前也已经说完了。”唐妁毫不避忌唐斯羡在场,说道。


    薛凤的手一松,盛着茶水的碗便掉落了,唐斯羡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它,惊呼:“好险,差点就要赔钱了!”


    她如今的钱都有“财务”管着,每一文钱的支出都得精打细算。像这种非公事造成的损失,“财务”秦浈是肯定不会同意拿公款补贴的,她可不想自掏腰包赔偿了这碗。


    “你怎么这么小气吧啦的?”唐妁问她。


    唐斯羡道:“我这叫勤俭节约,弘扬传统美德。”


    唐妁跟她的轻松接话,让本已经有些凝固的气氛得到了缓解。薛凤也回过神来,她看了眼唐斯羡被茶水弄湿的衣袖,道:“抱歉,是我没拿稳这碗,我——”


    说着,眼眶便已经泪水盈盈,随时都有眼泪溢出的模样。


    唐斯羡心想,这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被弄湿衣袖的是她呢!


    唐妁没管薛凤,拉着唐斯羡便走。


    唐斯羡已经十分肯定薛凤跟姑母肯定发生过什么。


    面对她八卦的目光,唐妁往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悦地道:“你骗我。”


    唐斯羡无辜地眨眼:“啊?我骗姑母什么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骗唐妁什么了,她姑母怎能冤枉人呢!


    “你说是你爹还记挂着我,才让你们姐弟二人回来寻我的。可我怎么听说他让你们回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让你们回到唐家?”


    唐斯羡猛地想起这一茬,她也没想到这个谎言会这么快就被拆穿,——想瞒一辈子是不可能的,毕竟没有什么谎言不会被拆穿。


    她心虚,但是面上故作镇静:“爹确实提过回唐家的事情,但也提过姑母啊,否则我跟阿姊就不会一直在寻找姑母了。”


    秦浈虽然不知道她们先前说了什么,但此时还是很自觉地配合唐斯羡,道:“对呀,官人她之前便一直在打听姑母的消息,能重新遇上姑母,实属她运气好。”


    唐妁听了,心里总算是有点慰藉。她摆摆手:“罢了,都过去的事情,不追究了。倒是你爹让你回唐家,你是如何想的?”


    “我听阿姊的。”


    唐妁瞪了她一眼:“这等事你自己决定,不要将你本该担负的责任推给清满!”


    唐斯羡心想她并非真的唐思先,怎能替她们姐弟俩决定呢?若是以她的想法,她也不会从自身的立场上来考虑。她知道唐清满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希望能完成唐才厚的遗愿的,所以当初答应成为“唐思先”时,她就答应了唐清满,会替她办到这件事。


    她思忖后,道:“我会完成爹的遗愿,不过不是回现在的唐家。”


    唐妁对她的说法颇为感兴趣:“不是现在的唐家?唐家永远都是那个唐家,难道会因为时间久了,就变了?”


    “若有外力不断推动,自然会变。”


    唐妁没说什么。对于唐家,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她自幼皆以自己是唐家人而自豪。直到她发现她享受了家族给的一切,那就必须要为家族付出她的一切的规则。她抗争过,但是她没得选择。


    所以她庆幸唐斯羡与唐清满不是出生、成长于唐家,否则,她们必然会被要求将所得到的,一一还回去。


    秦浈的注意力并不在姑侄俩的话题上,她抽出巾帕抓着唐斯羡的衣袖擦了擦:“拿巾帕擦一擦吧,否则湿漉漉的多难受。”


    “谢谢娘子!”唐斯羡痴痴地看着她,乐呵地笑着。


    唐妁:“……”


    她这嘴里怎么感觉这么酸涩呢?


    唐斯羡抬头看她,眼睛骨碌一转,八卦地问:“姑母,你先前跟我说,表姑与爹的交情不深,原来她跟姑母你的交情匪浅呀!”


    秦浈与之配合:“难不成姑母与表姑是有什么误会,以至于这么多年才再相见?”


    “我觉得未必是误会,应该是表姑做了什么对不住姑母的事情,姑母不跟她一般见识,已经是宽容了!”


    唐妁静静地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地唱双簧,等唐斯羡说完,她才道:“你们不就是好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吗?我告诉你们便是。”


    唐斯羡忙道:“等会儿,姑母,酒楼很快就到了,我们还是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那才是聊天听故事的好氛围嘛!”


    唐妁:“……,你真当我是说书的,给你消遣来了?!”


    “官人你去驾车,姑母,我们慢慢说。”秦浈微笑道。


    唐斯羡被赶去驾车,唐妁便在后头缓缓说道:“那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年前?记不清了。薛氏随其母回到唐家,得到当时的家长唐泰的关照,得以在唐家安置下来。薛氏进入都蚕院,我们就此认识。


    “我们在都蚕院度过了七年时光,情同姐妹,因为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让她喊你大伯父、你爹为‘大哥’‘二哥’,他们待她也如同唐家的姐妹……对了,你爹十五岁的时候曾心悦她,被我发现了。”


    唐斯羡:三角恋?刺激!


    “那姑母你还说她跟我爹感情不深?”


    唐妁又敲了她的脑袋一把:“我说不深就不深!”


    唐斯羡:“……”


    所以这都是她姑母吃醋了,主观上不愿意承认她爹爱慕过薛凤呗!


    “官人别打岔,后来呢?”秦浈道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问道。


    “后来便是二十二年前,族里为我挑了一门亲事,——当年的大户人家高家的子弟高哲峥。这门亲事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但高哲峥那人……”唐妁的眼里满是恨意,“不提也罢。我不愿嫁给他,但是族里并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任凭我闹得多厉害,三书六礼还是这么定下来了。”


    “姑母当年一定很无助。”


    唐妁苦笑:“是呀,无助,除了才厚,连思先他祖父、大伯父,他们都觉得只有我出嫁,并且尽快嫁给高哲峥,与之生儿育女,才不算辜负唐家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情。”


    唐斯羡插嘴问:“那这跟表姑有何关系?”


    唐妁顿了下,没接她的话:“我为了抗婚,做过绝食、上吊这等傻事,到头来,也只有才厚心疼我,为我据理力争。我出嫁后,便传出了他要离开唐家的消息。”


    又道,“才厚离开饶州时来找过我,他也知道以唐家在饶州的名气,他一个离开唐氏的不肖子孙定要遭受各种刁难,故而他选择离开饶州。同样的,唐家也认为他的举动会让天下人都耻笑唐家对子孙管教无法,故而严令禁止这件事往外传。”


    唐斯羡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气馁,追问:“姑母与表姑三年前见过面?”


    “薛氏二十二年前嫁给了当时的解举人,如今的坑冶司干办公事梁珂。后来梁珂便中了进士,一直在京等待出官,她便也跟着去了京师,一直到三年前才回到饶州来。在荣副使雇我之前,我在饶州巧遇到了她。”


    “在那之后,姑母在荣家当厨娘,而她也没了姑母的下落,便一直打听?”唐斯羡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那三年前,姑母跟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这般执着着想再见到姑母?”


    “你又何必执着着知道我跟她的事情?”唐妁反问。


    唐斯羡住了嘴,但是总觉得她猜的没错,唐妁之所以不告诉她,想必也是有顾虑在其中。


    秦浈虽然没有跟唐斯羡就唐妁与薛凤之事交流过,但是从她亲眼所见,到唐妁口述的过往来推测,她也觉得唐妁与薛凤并非只有发小、好姐妹的情谊,唐妁隐瞒的那部分才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最明确的答案。


    “难道两个女子相爱,最终就只有这么个结果吗?”秦浈看着唐斯羡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姑母的助攻(大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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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情


    到了鄱阳湖边上, 这儿酒肆林立,彩旗招展,唐妁已经从薛凤给她带来的低落情绪中走出来了, 她见秦浈的目光似乎一直追在唐斯羡身上, 而后者只顾着找合适的酒楼, 便问:“思先,你对这儿这么熟悉, 是不是常来?”


    唐斯羡道:“姑母可猜错了,我一次酒楼都没去过呢!以前来鄱阳湖买鱼苗, 住过几次脚店, 但是那会儿我穷, 身上只有买鱼苗和住宿的钱。所以经过这儿许多次,却一直没钱进来。”


    唐妁一愣,当初唐清满与唐斯羡并未与她诉过苦,加上她们聚少离多,所以她没想过姐弟俩回饶州到底吃了多少苦,当初的日子又有多难熬。如今这么一听, 她忽然很是心疼自己的侄儿侄女。


    “不过现在,我有钱了,娘子, 对吧?”唐斯羡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秦浈望着她,也不拆她的台, 而是抿嘴笑着。


    唐妁只觉得这对新婚夫妇真是恩爱, 眼睛里的感情都掩饰不住了。不想再看, 她挑了家酒楼,落座后道:“那这一顿让姑母请你们吧!你们大婚,我也没能前去替你们主持, 是我这个长辈的失职。”


    唐斯羡笑道:“姑母说的是什么话。本来成亲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长辈们祝福的心意到了,我们就满足了。至于是谁主持大婚,这一点都不重要。”


    秦浈也点头附和:“是呀姑母,既然官人说要请客,那便让她请吧”


    唐妁最后也没跟她们争。吃饭的时候,唐斯羡谈起荣策与她说的话,她探听道:“姑母,若是荣副使也随其父的起复被起用,你要如何?”


    朝廷已经正式下了旨意将荣相召回京,只待他重新站稳脚跟,那荣策加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他离开了饶州,那唐妁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跟荣家离开,要么离开荣家。


    唐妁本想随荣家离去,毕竟她在饶州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可是唐清满跟唐斯羡出现了,她对在饶州的生活又有了一丝期盼,便犹豫了。


    今日薛凤出现了,她也有些放心不下唐家姐弟,便更是无法下决心离开饶州了。


    她道:“你上次的提议还不错。”


    唐斯羡面上一喜:“姑母想开食肆?好呀,不知是要在饶州城开,还是回县里开?”


    “县里吧!”唐妁道,“过去无法逃避,逃也逃不掉,还不如选比较轻松的来面对。”


    在饶州要面对的是薛凤,而回县里则需面对唐家。


    唐妁选择了面对唐家,想来她也是有了和唐家人对抗的觉悟。


    “那也好,县城离我们近,我们便能经常去探望姑母了。姑母想开什么食肆尽管与我说,我早些栽种!”


    “我做点小本买卖就足够了,你那点田还是留着种粮食吧!”唐妁说完,扭头看着秦浈,“有机会我还是要回去见一见你的爹娘,这是我应给的礼数。”


    秦浈道:“爹娘若知道官人还有亲人在世,必然会很高兴的。”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望着西边的云霞,唐妁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这时候赶路也不安全,今晚便在这儿找家脚店住下,正好能带浈娘去逛一逛。”


    唐斯羡看着秦浈,应道:“我知道了,那我们先送姑母回去。”


    “不必了,就这点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快到端午了,你多陪一陪浈娘,给她送点礼才是。”


    唐妁说完便回荣宅了。唐斯羡有种被长辈安排了的感觉,但是若说不乐意倒也没有,能和秦浈一同去看不一样的风景,也很是不错。


    “娘子,你以前来过饶州城吗?”因秦浈这一路都比较沉默寡言,唐斯羡想了想,寻了个话题。


    秦浈回想了一下以往的记忆,道:“来过一回,那还是我十岁左右那年,爹娘带我与大哥到鄱阳湖看划龙舟,后来因身体缘故,便一直没离开过乐平县了。”


    受限于交通水平,以及世俗的影响,不少女子的活动地点这辈子都被局限于后院之中,未能出门远行。唐斯羡心疼秦浈。


    她牵起秦浈的手,试探地问:“娘子,若我以后为官,你可愿随我左右?虽然要离别爹娘,但我想带你去见识大片山河,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了解更多的故事。”


    “官人不过是从歙州到饶州,怎么好像已经见识过大好河山了呢?”秦浈狐疑地看着她。


    “呃,我心胸宽广,装下了这方天地,自然有见识了。”


    秦浈也没说自己信不信,笑道:“好,以后若有机会,我必随你去见识这广袤的天地。”


    唐斯羡等她说完,又沉默了小会儿。


    她的内心正在备受煎熬,而从前的她还未试过这么优柔寡断,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诉诸于口。


    可谁让她来到了古代,而喜欢的又是一个地道的古人呢?


    一如唐妁与薛凤,两人或许曾经相爱过,可毕竟是两个人心意相通。而她,无法捉摸秦浈的真心。


    唐斯羡挠了挠脖子,突然有些紧张:“娘子,上次你说做好了陪我一辈子的准备,还问你算我的什么人,你还记得吗?”


    秦浈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忽然抽出巾帕,道:“你别动。”


    唐斯羡的动作猛地一顿。只见秦浈忽然凑到了她的身前,一抬手,巾帕便在她的脖子上擦拭了起来。她的气息喷在唐斯羡的脖子上,唐斯羡的头只要稍微一转,便能亲到她的额头。


    “娘子?”


    “你刚才挠死了一只蚊子,脖子上有血痕,我替你擦干净了。”秦浈说完,稍微歪了下脑袋看她,“你不会怕蚊子吧?”


    “我怎么会怕蚊子呢!”


    秦浈笑着,忽然发现她的耳朵红了。


    “今日发现官人对姑母和表姑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官人觉得,两个女子之间会有真情吗?”


    唐斯羡的心砰砰地跳,她之前被追杀的时候心跳似乎都没有这么快、这么紧张。她咽了口唾沫,道:“女子之间为何就不会有真情?世间有男女之情,也会有断袖和女子之间的情爱。”


    “可世俗便是,她们最终还是得成亲生子。”


    秦浈扭头看着满街的男女,有些人脸上带着笑容,有些人脸上是愤怒、悲伤和憎恨。她道:“谁又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世俗而成亲的呢?无论从前有多么相爱的情人,只要走到了成亲生子、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便叫人看不出曾经真挚的情感来。”


    “在意那些陌生人作甚?”唐斯羡道,“我或许天性凉薄,并不在意世俗中人的感情抉择,我也没有什么改变世俗的伟大理念,我只想让自己和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我所能做的,只有尽我自己的能力去维系这小小的幸福。”


    秦浈一听,也觉得自己兴许是受唐妁与薛凤的影响,多愁善感了。


    “娘子,你看!”唐斯羡忽然抓着她的手,指着西边叫道。


    秦浈顺着她的手指,一眼便看见那漫天的霞光,夕阳浮在一望无际的鄱阳湖面上,湖光粼粼,倒映着霞光的缤纷。


    三两艘渔舟依旧漂浮在湖面上,渔夫的身影在余晖中忙碌,让秦浈想起了当初没有渔船,也努力捕鱼的倔强的唐斯羡。


    正缅怀过去,耳边便响起唐斯羡的声音:“娘子,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种心情陪我过一辈子的,但我也做好了与你共度一生的准备,想和你看一辈子这样的落日与余晖,你可愿意?”


    秦浈对上她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嘴角便下意识地翘了起来。


    “从回门至今,已经好几日了,你才给我答复。”她似埋怨似娇嗔地道。


    唐斯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迟了吗?”


    秦浈好笑道:“是迟了些!不过,我也不是等不起。”


    唐斯羡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去消化这话。很快,喜悦之情袭来,都快从她的心窝处溢出来了。


    她哈哈一笑,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略后悔:“是我愚钝,今时今日才想明白你当日问我的时候的心情。虽然迟了些,但也不叫你白等。”


    “如何才不算白等?”


    唐斯羡拧眉沉思了下,然后在秦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将她抱起,道:“秦浈,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秦浈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脖子。听见她的真情告白,刚冷静下来的脑子又“嗡”了声,只觉得整个人沉进了蜜酒中,甜的发醉。


    她以前还不知情爱,也未喜欢过一个人,只朦胧地记着她喜欢与女子一起玩耍,跟她们相处时,能更加轻松些。后来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又总是以为自己看破了红尘世俗,对感情更是不抱有希望。


    可是自从她遇见唐斯羡,她的心里慢慢地将这人装了进去。没有缘由地,想着唐斯羡,盼着见到她,然后让她关注自己、在意自己……


    唐斯羡要远行的那一次,她猜到了会有危险,也是那一次,她明白了自己对唐斯羡的感情。


    二人大庭广众之下亲密的举动引起了路过之人的围观,面对他们脸上惊骇和异样的目光,秦浈拍了拍唐斯羡的背,让她放开自己。


    唐斯羡虽然依言放开了她,但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反而还怼他们:“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夫妻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如胶似漆伉俪情深吗?”


    有好事者回她:“大庭广众之下,羞不羞?!”


    “我跟我娘子说情话,我让你们听了?我跟我娘子在湖边赏落日、赏湖景,我让你们看我们恩爱了?古语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做不到才该感到羞耻!滚,别浪费我们独处的时光。”


    “你!”


    正有人要站出来跟她舌战三百回合,却见她拉着秦浈便往一个挑着首饰路过的货郎奔去。


    “你何时才能改掉这一言不合就与人争辩的毛病?”秦浈问。


    “为何要改?我们又不是在做什么伤风败俗之事,只是抱一抱而已。”


    秦浈挑眉,原来这种事在她的眼里不算伤风败俗?刚才那些人之所以这么看她们,正是因为她们的举止与风俗不符。


    果然,也只有她会这么想了。或许正是她们这么“离经叛道”的人,才会对彼此动心吧!


    “娘子,我听阿姊说,送簪子有定情之意。先前是我愚钝,光送你帷帽,而忘了簪子,你今日随便挑,我送给你!”


    可惜她穿越前没做攻略,不然将古代能代表定情信物的物件都牢牢记住,有机会就送一件给秦浈,等她们年老了,还能成为回忆。


    秦浈随手拿起一根簪子,佯装通情达理地道:“你当初下聘的聘礼里,便有一支珠钗,何必还费这个钱?”


    唐斯羡:“……”


    先放下你手里的簪子再说这话!


    “那些又不是我亲自操办的,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大婚缺了点什么……那些我未能亲自操办的仪式,我会慢慢补偿回来的。不过因为我现在私房钱不多了,只能买得起这里的簪子。等我日后多赚了些钱,我再给你买更多更好看的物件!”


    秦浈点点头:“行吧,那你买吧,我看上这支了。”


    唐斯羡问货郎多少钱,那货郎趁机坐地起价,她跟他杀价杀了会儿,才在货郎的白眼中,掏空了私房钱买下那支簪子。


    “没见过这么舍不得花钱的男人!”货郎在背后嘀咕她。


    唐斯羡“切”了一声,“你懂什么,恋爱中保持清晰理智的消费观,不冲动消费,不打肿脸充胖子,才是对这段感情的负责。”


    “为什么这么‘小气吝啬’的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有道理呢?”秦浈问。


    “大概是娘子爱我爱的深切,所以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唐斯羡厚着脸皮胡诌道。


    货郎默默挑着担子走远了,秦浈好笑地看着她,将簪子递给她:“替我簪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后小剧场


    唐某贱:娘子,你心里放下阿姊了吗?


    秦腹黑:……?


    唐清满:守家中,勿cue我。


    ——


    追的剧大结局了,惆怅,总算是体会到了清河地主里大家对大娘和小娘的那种意难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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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吻


    唐清满发现唐斯羡与秦浈从饶州回来后, 关系似乎更亲近了。而且在端午节之际,秦浈还亲手给唐斯羡做了一个装着各种驱虫辟邪药材的香囊,这些药材有些是唐斯羡之前种的, 正好派上了用场。


    唐清满见状, 便将手中的香囊收了回去, ——唐斯羡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弟弟”了,她更是秦浈的“夫婿”。往后会有人替她准备春衣、冬衣, 衣服破了有人打补丁,下雨了有人撑伞, 饭菜冷了有人热着……她们相依为命的日子过去了。


    “阿唐姐姐!”云妮又跑来寻唐清满玩了。


    唐清满收起思绪, 面对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 她总觉得看见了唐斯羡的影子。当然,云妮除了开朗外,跟唐斯羡的性子并无多少共通之处,但唐清满觉得相处起来也较为轻松自在。


    “这不是阿唐姐姐给表姐夫做的香囊吗?端午都过了,怎么还在阿唐姐姐手里?”云妮疑惑地问。


    唐斯羡跟秦浈去饶州那两日,唐清满在家闲来无事, 便做了个香囊。云妮正好在这儿玩耍,便跟着她一块做了一个,说要送给她大哥云昌杰。


    “做的不好看, 不送了。”唐清满道。


    “哪有,我觉得挺好看的呀!”云妮说完, 眼睛骨碌一转, 笑道, “阿唐姐姐,既然你不打算送给表姐夫,那不如送给我大哥吧!”


    唐清满一怔:“啊?”


    “我当时跟大哥说要给他做一个香囊的, 可是我做好的那一个被小弟抢走了。大哥明日便来接我们回家了,我这也赶不及再做一个……”


    唐清满有些抗拒,更多的是私心不想将给唐斯羡的东西转赠给他人:“这不好。”


    “没事,我不说是阿唐姐姐做的,就当是阿唐姐姐送给我,我转赠给大哥的!总不会教人误会了去。”


    唐清满兀自纠结着,云妮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央求道:“阿唐姐姐,我明日便要回家了,我爹娘也准备为我说亲了,往后我若想再来寻你可就艰难了。就当是临别的礼物,你就答应我嘛,我保证不让大哥知道是你做的香囊!”


    她这么一说,唐清满便心软了,心想唐斯羡如今有秦浈做的香囊,想必也不需要她这个香囊了,与其留着,还不如物尽其用。


    唐清满递出这个香囊:“那你可不许说是我做的香囊,我不想让人误会。”


    “我保证不说!”云妮喜上眉梢,接过香囊,又生怕唐清满反悔一般,将其塞进自己的衣服夹层里。


    “阿唐姐姐,表姐夫都已经成亲了,你便没想过成亲吗?”云妮又问。


    “我……觉得眼下的日子就很好,余下的都不必强求。”


    云妮撑着下巴叹气:“我很喜欢阿唐姐姐,若是阿唐姐姐能成为我的嫂子就好了!”


    唐清满没当真,道:“莫要胡言乱语了,你大哥合适更好的女子。”


    “阿唐姐姐,其实我大哥他……”


    云妮刚想告诉唐清满一件事,唐斯羡便回来了。唐清满迎了上去,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思先,你跟胡家谈的怎样?”


    唐斯羡神情颇为轻松:“胡家愿意将那三亩地卖给我了。”


    “太好了,这样一来,从浈娘的果园到鱼塘那一带的地就连在一起了,以后巡视的时候就无需绕远路了。”


    “是呀,而且我自己的田跟水塘,也方便我浇灌和打理。”唐斯羡说完,目光落在云妮的身上,“表妹也在呢?”


    “是呀,阿妮明日便要回家了,今日来与我道别的。”


    “表姐夫。”云妮上前,甜甜地叫了声,“表姐怎么没与你一块儿回来?”


    唐清满道:“浈娘应该还在果园。之前听她说,今年的雨水多,虫害便严重些,还有花朵畸形、落蕾等问题。先前她忙着大婚之事而无暇看顾果园,如今若再不管,那结出来的果肯定会少许多。”


    唐斯羡才知道这事。她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了,果园里虫害严重的话,让她知道了,也只会让怕虫子的她心里不舒服,所以秦浈干脆没告诉她这件事。


    她想到了自己的灵泉。在她种草药的那段时间里,用灵泉种出来的草药生命力一直都很顽强,也没有什么虫害。加上她平日给自己跟唐清满用灵泉,结果被蚊子叮咬的情况少了许多,让她们免受蚊子叮咬之苦。


    所以她猜测,灵泉除了对动物有极大的诱惑力之外,对植物也有防治害虫、提高生命力的作用。


    她可以用稀释过后的灵泉浇灌果树,可问题是,她对果园可是十分抵触的。况且如今又是虫害严重的时候,她可以想象到那树干、枝叶上爬的虫子……


    想到这儿,她先被自己吓到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唐清满见状,以为是自己提到的虫害让唐斯羡受惊了,便赶紧止住了这个话题,道:“思先,我去果园找浈娘,你若是饿了,先做饭吧!”


    说完,她便戴上帷帽出了门。


    “表姐夫,你们家是你做饭的呀?”云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们家谁有空谁做饭,不过多数时候是我做饭,因为我做饭好吃。”


    云妮只尝过唐清满的手艺,觉得她做的饭菜已经够香了,实在无法想象唐斯羡一个“大男人”做饭能有多好吃。她觉得八成是唐斯羡在撒谎:“表姐夫你就吹吧!”


    唐斯羡打量她:“你该不会以为我下一句是要做饭给你尝尝,证明我所言非虚吧?想什么呢?”


    云妮:“……”


    从认识她这个表姐夫第一天开始,她就发现了,“他”真的不懂怜香惜玉!


    “你没发现我阿姊出门后,我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你不回家去,等我做好饭请你吃,顺便留你过夜呢?”


    云妮气恼道:“表姐夫,你嘴巴真臭!”


    “哎,话可不能乱说,我嘴巴臭不臭,只有你表姐才知道,你这么一说,别人误会我怎么办?”


    云妮被气跑了,唐斯羡朝她的背影努了努嘴,——别以为她没听见“做我嫂子”这句话,还妄图在她阿姊面前说云昌杰的好话。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两天里,云妮到底给她阿姊灌输了多少云昌杰的好话,这听得多了,是会被洗脑的。


    唐斯羡做饭做到一半,秦浈跟唐清满便回来了,看见她久违地做起了鱼丸,二人都有些惊奇:“自从廖三郎学会了做鱼丸,你都是找他买的,今日怎么自己做了?”


    唐斯羡道:“我们自家人吃,做一两斤就够了,所以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那你加油。”秦浈给她鼓气。


    唐斯羡:“……”


    热恋期间就不能给点更炽热的鼓励方式吗?


    她耷拉着两条胳膊,叫道:“娘子,我的手臂好酸痛。”


    “许久没做过鱼丸,如此反复捶打鱼肉很是费劲,所以才酸痛了吧?”唐清满道,“我来帮你吧!”


    秦浈拉住唐清满,笑道:“没事,她身强体壮,有的是力气,歇一歇就好了。”


    唐清满只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滋长。


    “那……我先回家那边看看进度。”唐清满说完,又要出门,不过这回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唐斯羡跟秦浈。


    唐斯羡心塞道:“娘子,什么叫我身强体壮?我也是个弱女子呢!”


    秦浈皱眉道:“当初几十斤鱼丸都做过来的人,如今才一两斤鱼丸便叫苦,你确实弱了不少。我给你把把脉,抓些药补补身子吧!”


    生怕她当真,唐斯羡赶紧重新捶打鱼丸,道:“娘子说得对,我身强体壮,我歇歇就好了。”


    秦浈抿笑着,拿出巾帕给她擦了擦汗,又在一边帮她看火烧菜。


    等做完了鱼丸,唐斯羡是真的觉得手臂酸痛了,她才又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我的手臂真的酸得抬不起来了,等会儿你喂我吃饭嘛!”


    秦浈掐指一算,问:“你真的十八岁了?我以为你才三岁。”


    唐斯羡:“……”


    抱歉,她二十五了。


    虽然秦浈无情地骂了她一顿,但饭菜上桌后,秦浈还是给她盛了碗饭,又给她夹了颗鱼丸:“张嘴!”


    唐斯羡咧嘴笑了下,忙不迭地张嘴咬住那颗鱼丸。本来习惯了用灵泉做的饭菜,可是这颗鱼丸吃在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娘子,我还想吃蒸蛋。”


    秦浈剜了她一眼,一边给她夹蒸蛋,一边道:“别得寸进尺。”


    唐清满:“……”


    她的筷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明明饭菜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可她却觉得喉咙梗得慌呢!就好像吃进了什么粗糙的粮食。


    “阿姊,你怎么不吃?”唐斯羡注意到唐清满停了筷子,便问。


    唐清满笑了笑,骂她道:“我不信你连自己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别欺负浈娘了!”


    说完,又劝秦浈,“浈娘,别太惯着她了。”


    秦浈看着她,眼里有些耐人寻味,她点点头:“确实不能惯着她。”


    唐斯羡瞄了眼自家阿姊,又看了看秦浈,默默反省自己跟秦浈该注意场合。她虽然常常腐眼看人姬,吃唐清满跟秦浈的醋,可实际上她清楚唐清满跟秦浈的关系与秦浈跟她的关系不是一回事。


    若是让唐清满知道她的闺蜜与自己的“妹妹”相爱了,会不会对她带来很大的冲击?


    所以,唐斯羡反省,在唐清满的面前应该克制一些才是。


    为此,她只能转移了话题,主动询问秦浈关于果园的情况。


    秦浈道:“今年雨水多,人手也不足,年底结果能得去年收成的七成就不错了。”


    秦浈对果园有多上心,唐斯羡与唐清满都清楚,否则秦雩也不可能将果园作为她的嫁妆,给了她。


    虽说唐斯羡能养鱼赚钱,但秦浈从未想过放弃经营果园,而依靠唐斯羡。她爹娘将果园交给她,也是相信她能经营好它。


    唐斯羡满心纠结,她吃饭时在思考,洗澡时在思考,回到房中,秦浈问她:“你今夜又是要睡榻上吗?”


    她终于从沉思中走出来,愣了下,旋即打了个寒颤:“娘子,你……”


    “我是如何知道你每晚趁我睡着后跑到榻上睡觉,然后又在我醒来之前,悄悄回到床上的?”


    唐斯羡心里大呼:“卧槽,她都知道?难道平时都是装睡骗我的?”


    秦浈问她:“你是怕我吃了你,才不敢回床上睡吗?”


    “没有,就是我有时候睡相不好,怕闹到你了。”


    唐斯羡先前不想跟秦浈同床共枕,除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外,也是怕自己有时候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吵醒了秦浈。


    “我不在意这些。”秦浈上前去,勾着她的手指,“你说你想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难道是这种异榻而眠的方式?”


    唐斯羡瞬间抛却了那心底的一丝恐惧,高兴地往床上躺:“当然不是啦,能和娘子同床共枕,这是多幸福的事情!”


    秦浈笑了笑,她本想先解下外衣再去熄灭灯火,可对上唐斯羡那莹润的双眸,心中顿生羞意,便先熄了灯火才解衣躺下。


    房中陷入黑暗中后,唐斯羡那颗雀跃的心又稍微冷却下来,她回想起自己思考了许久的事情,道:“我往后有空便去帮娘子打理果园吧!”


    有她的灵泉,相信能让果树减少虫害,重新焕发生机。


    秦浈道:“果树正在闹虫害,你就别去了。”


    “我可以尝试去克服。不为别的,只是我不能被困在过去的恐惧当中。只有走出这一步,我才能以更好的姿态面对生活。”


    秦浈沉吟片刻,认真道:“既然如此,我允许你到果园去,不过你不准自己过去,必须要我在。”


    “为何?”


    “万一你又吓晕了,我能照顾你。”


    唐斯羡:“……”


    那是她的黑历史,不摆脱它,她颜面无存啊!


    她憋了会儿,挤出一句话,“我那次不是被吓晕的,我是饿晕的!”


    “好,你是饿晕的,那下次去之前,先吃饱了再去。”


    唐斯羡回想起黑历史跟那些虫子,忽然后悔要逞这个强了。


    夜里,秦浈因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而醒来,她借着窗外斜斜洒落进来的月光,看见唐斯羡睡得并不安稳。


    她将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唐斯羡的手上,却不想唐斯羡果然警觉,这一触碰,便睁开了眼。


    “娘子?”


    秦浈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便起床重新点燃油灯。灯光重新照亮房间,秦浈也看清楚了唐斯羡眼睛的血丝。


    唐斯羡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说了我睡觉不老实,把你闹醒了吧?!”


    “你梦见什么了?”秦浈问。


    唐斯羡沉默了下,道:“梦见很多人,很多事,还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明知对方恶贯满盈,明知我若不杀他,他必杀我。可杀了他后,我竟会产生一丝茫然和无措。”


    她又笑了下,“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睡前还在想虫子的事情,梦中竟然没有,所以说,运气还不错。”


    比起梦回当年的那个场景,梦见第一次杀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秦浈以为是诛杀盗贼那次。她生活的环境注定她无法跟唐斯羡感同身受,所以她无法说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只能将额头贴上唐斯羡的额头,道:“我娘说,这样就不会做噩梦了。”


    额头的温度在传递,两人的鼻息也交织在一起,随着胸口的鼓噪声越发明显,她们都觉得房中的温度上升了不少。


    唐斯羡轻唤了一声:“娘子。”


    这声轻唤,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二人十指纠缠。不知是谁先动了,——许是唐斯羡的主动出击,又许是秦浈的靠近,——她们的唇,触碰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面:没错,清满你吃的是狗粮!


    唐清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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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服


    唐斯羡久违地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床,先是去喂了鱼,回来吃过早饭, 才磨磨蹭蹭地跟秦浈到果园去。


    秦浈见她一直慢吞吞的缀在身后, 便好笑道:“官人若是想改变主意, 我也不会怪你的。”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唐斯羡为了给自己壮胆, 雄赳赳地走在前头。


    等到了果园外,她突然停下脚步, 先观察了下距离她最近的柑橘树, 见没有想象中的虫子, 这才放心地继续深入。


    秦浈知道她若是总将注意力放在虫子上面,压力定会很大,故而她问道:“官人想知道果树是如何打理的吗?”


    “如何打理?”


    “其实就是要除草、修剪病枝、注意不能浇太多水,再适当用一些艾草、莽草等防治虫害。”


    唐斯羡问:“平日浇水的水源是哪儿来的?”


    “从河里提,不过树根深了,自然能从地底汲水, 加上三天两头便下雨,平日不必操心浇灌的事情。”


    唐斯羡心想,这样一来, 她的灵泉岂不是没法用了?


    她沉思着,一时间倒真的忘了虫子的事情。等她回过神来, 她已经走进了果园的中间。


    果园里有两个妇人正在修剪病枝, 其中一个妇人看见她们, 便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娘子,你跟供奉官可真是形影不离,感情好得很呢!”


    另一个妇人纠正道:“如今该叫大娘子了。”


    秦浈微笑着问:“还有多少果树需要修剪病枝的?”


    “大约两亩。”


    “我们来帮忙吧!”


    秦浈找到剪刀后, 便一边检查柑橘树是否有病枝,一边修剪。唐斯羡走在前面,忍着鸡皮疙瘩,每经过一株柑橘树便滴一滴灵泉过去。


    滴到后面,她也有些吃不消了,只能停下来歇一歇。


    在两个妇人看来,她们就是一个在干活,一个像大爷一样背着手什么都不干。


    “哎,我怎么觉得大娘子的身子好很多了,倒是供奉官明明什么也没干,就总是在歇息。”


    “谁知道呢!供奉官这官都是靠诛杀盗贼获得的,身子不应该差才是。”忽然,妇人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来,“该是那档事做多了,伤腰伤肾。”


    “可大娘子看起来怎么没事?”


    “嗐,大娘子躺着享受的,哪用费劲!”


    对方一听,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于是出于好心,她们在秦浈经过时,将她拉到一旁悄声告诉她一些补肾的土方子。


    秦浈道:“这些方子我都知道,只是,我家官人也用不上。”


    两个妇人指了指坐在空地上休息的唐斯羡,道:“大娘子,我看供奉官在果园里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干,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纵欲过度可不是小事,不吃补药就得克制些……”


    秦浈刚才就注意到了,唐斯羡每次经过一棵果树都会停一下,她也不往枝叶上看,只蹲下来摸了摸树根就又往下一棵树去了。


    她本以为唐斯羡是因为怕枝叶上有虫子,所以碰都不碰那些枝叶。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面的果树,她发现病枝少了很多,若不是地上没有修剪过后的枝叶,她怕是以为两个妇人已经先修剪过了。


    她朝唐斯羡走过去,问:“官人,你怎么坐地上?”


    唐斯羡恢复体力后,起身道:“我刚才等于做上下蹲近百个,累得很。”


    一亩地大约种了四十株柑橘树,除了还未修剪病枝的那两亩地外,唐斯羡还给其余的柑橘树也滴了灵泉。


    没有用水稀释过的灵泉,即便只有一滴,效果也十分显著。唐斯羡看见一些枯叶脱落,随后枝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小小的绿芽来。


    她想,按照这个效果,她若是多浇灌一些灵泉,难保这株柑橘树不会立马结果来。


    秦浈问:“那你刚才做的事,有什么含义吗?”


    唐斯羡顿了下,胡诌道:“我这是要克服我对虫子的恐惧,所以要亲近大自然,跟果树谈谈心,让它们给我乖乖地生长,别长虫,别病了。”


    秦浈:“……”


    行吧,她本来也没指望唐斯羡能帮她什么忙,能让她慢慢克服对虫子的恐惧也算是没白来。


    她道:“后面的果树好像都没多大问题,我们回去吧!”


    “娘子,我好累,你亲亲我,我才有力气回去。”


    秦浈脑中闪出夜里的那浅浅的一吻,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她剜了唐斯羡一眼,道:“那等你什么时候有力气了再回去吧,我先回了!”


    说完就要离去。


    唐斯羡赶紧跟上她,控诉她的无情:“娘子,你要抛夫吗?”


    秦浈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才她们给了我一个方子,壮气补肾的,回去给你抓些药试一试。”


    “我好了。”


    二人回到家,恰巧碰上云昌杰来答谢唐清满这些日子以来对云妮的照顾。


    唐清满站在家门前,与他隔了近两米,客气道:“云大郎不必客气,我不过是闲暇时与阿妮谈谈天,算不得照顾。”


    她的目光落在云昌杰腰间的香囊上,心里感到百味杂陈,有些后悔将香囊送出去,又告诉自己,东西已经给出去了,就别再想这些了。


    云昌杰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香囊,道:“舍妹说她做这个香囊时,是与唐小娘子一块儿做的。舍妹的女红很差,若非唐小娘子指点,怕是做不出这么好的香囊来。”


    知道云妮没有告诉他真相,唐清满心下一松,与此同时也有被人夸奖了的淡淡喜悦。


    “云大郎客气了。”


    一旁的云妮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呼道:“大哥,你不结巴了?!”


    云昌杰一怔,旋即也反应了过来:“我、我好像——”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自己又结巴了。


    唐清满略诧异地看着云昌杰,她可没发现云昌杰有结巴的毛病,可云妮不可能无缘无故诋毁她的兄长,难不成他的结巴还分人的?


    “大哥你再跟阿唐姐姐说话试试看?”云妮道。


    这时,秦浈走了过去,唤了声:“云表哥、表妹。”


    “表、表妹,表妹夫,你们回来了啊?!”云昌杰面对一脸不虞的唐斯羡,心里压力突增。


    “云表哥是来接表妹、表弟回家的吗?”秦浈明知故问。


    “是、是的!”


    “要不要进屋坐一下?”秦浈又问。


    云昌杰忙摆手:“不用了,时候不早,我、我们这就要回、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耽误你们了。”


    云昌杰跟她们道了别,就带着依依不舍的云妮走了。


    “大哥,刚才多好的机会,到了屋里,就能跟阿唐姐姐多聊聊天了。”云妮对云昌杰道。


    “你少、少做这些小、小动作。”云昌杰训她。


    云妮嘟了嘟嘴:“我知道大哥你心仪阿唐姐姐,所以才帮你打听她的事情嘛!”


    云昌杰忙捂住她的嘴,道:“别、别说了,让人听了、对她不好!”


    云妮点点头,等他松开手,又压低声音道:“不过大哥,你的眼光真不错,阿唐姐姐的出身好,她弟弟是官人,她的为人很好,温柔又贤淑,是那种持家有道的女子。而且她女红也做得好,大哥,告诉你个秘密,这香囊其实不是我做的!”


    云昌杰一点儿都不吃惊,他道:“我知道,你是什、什么样子,我很清楚。你做、做不出来这么好的香囊,我猜是她、她做的。”


    云妮瞄了他一眼,揶揄地问:“那大哥你高兴吗?”


    云昌杰拧眉正视她,问:“你实话告、告诉我,她为、为何给你香囊?”


    云妮怵他这副神情,便将她是如何向唐清满讨来的香囊告诉了他。岂料他听了后,脸色差了许多,开口便训斥她:“既然你答应了她,替她保守秘密,为何又要告诉我?你言而无信,是小人!”


    他这会儿不结巴了,但云妮被他骂的也没心思管这些,而是委屈地道:“我帮了大哥,你还骂我!”


    他抓下香囊想扔回给云妮,可想到这是唐清满做的,又下不去手,只生气道:“一码归一码,让她知道的话,她就再也不相信你我了!”


    “那大哥你继续装不知道就行了啊!反正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已经猜到了,与我无关。”


    “你、你——”云昌杰指着她,“往后,不许再接近她!”


    “回了家,娘就要为我们说亲了,我哪里还有机会接近她。倒是大哥你也一样,若是不抓紧机会,爹娘为你说了别家的小娘子,有你后悔的。”


    “要你管!”


    云昌杰不愿意再搭理她。


    ——


    “思先、浈娘,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唐清满待云家兄妹离去后,目光便落在了刚回来的二人身上。


    “今日发现果树的情况好多了,需要干的活不多,就回来得早些。”秦浈挽着唐清满的手臂,与她一同回屋去。


    唐清满回头看唐斯羡,见她精神比早上出门时差了些,还以为她在果园里被虫子吓到了,便道:“下回还是我随浈娘去果园吧,毕竟我曾在果园干过活。”


    唐斯羡觉得果树无需每日都给它们滴灵泉,但是既然她已经答应了秦浈,就不能食言,于是正色道:“不用,这点活压根不算什么。等我以后赚更多钱了,再多雇一些人手回来帮忙!”


    唐清满最终还是笑着应了声。


    ——


    五月里又下了几日的大雨,而荣相被召回京重新被提为参知政事的消息也很快便传到了唐斯羡的耳中。


    荣策虽然还没有官复原职,但荣宅的门庭重新热闹了起来,连带着唐斯羡的面子都变大了——她去县城给唐妁相看铺子时,便有人认出了她,并且主动以较低的价格将铺子租给她。


    唐斯羡有些警惕,怕这其中有什么陷阱,直到对方自我介绍身份:“唐供奉难道忘了我吗?我是周家的內知呀!”


    他这么一说,唐斯羡就想起来了当初周家找她订寿宴食材时,与她签订契书的狗眼看人低的管家。


    虽然周家一直都有找她买鱼,不过这种事也用不着一个管家来办,故而唐斯羡跟他总体而言只能算有过一面之缘。


    “我哪能忘了你呢?”唐斯羡假笑道,“周郎君近来可好?”


    “阿郎安好,阿郎近来还常常念叨唐供奉的鱼丸呢!周厨娘虽然自己摸索着做出了些,可到底不如唐供奉当初做的美味。”


    唐斯羡如今为官了,在旁人看来,她是肯定不会再动手做鱼丸的,故而想吃鱼丸可不容易了。


    唐斯羡决定给廖三郎打打广告:“我虽然无暇做鱼丸了,但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会做鱼丸。若是周郎君想吃,我可以让那卖鱼丸的朋友送到周家来,他是用我养的鱼做的鱼丸,味道不比我做的差。”


    周家管家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回去后就跟阿郎说。”


    “不过,我没想到这铺子竟是周家的。”


    她是找的牙侩,也就是中介,通过中介找到几间能转让出去的铺子的。中介也没跟她说,这是周家的铺子。


    周家管家心说,他家郎君得知唐斯羡要找铺子后,就立马腾了间铺子出来,让牙侩及时通知他过来处理这事。


    当然,他可不能跟唐斯羡这么说,于是道:“是巧了,周家在这县城还有好几间铺子,但是那些铺子都有人租了。只有这间铺子,契约刚满,阿郎让牙侩帮忙找新的租户,没想到就遇到了唐供奉。”


    他问,“不知唐供奉租这铺子是要做什么呢?”


    “不是我要租,是我一个长辈要租来做点吃食,所以想找一间楼上能住人的铺子。”


    周家管家狗腿道:“不管是谁要租,我家阿郎都会看在唐供奉的面子上,认真对待此事的。”


    唐斯羡这会儿也看出来,周乾这是故意示好。


    她想了想便明白了,周家是士族,跟荣策的关系也好,而她在众人的认知里也是荣策这边阵营的,故而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就抛出了橄榄枝。


    唐斯羡跟周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之前相处也颇为和谐,既然对方愿意出租铺子,她也省的再多跑几家铺子相看。只不过这租金,她不想让周家认为自己在占便宜,于是跟周家管家“杀价”,将价格提回到原本的租金的九成。


    周家管家:“……”


    没见过杀价把价格越提越高的。


    他回去后将这事跟周乾说了,后者心里通透:“他这是不想跟周家牵扯太深。罢了,随他去吧!”


    等唐斯羡将店铺的事情办妥了,荣策知杭州,——也就是到杭州任知州的调令便也下来了。


    唐斯羡去饶州给他送行,顺便接唐妁回乐平县。


    荣策此去是升职,重新掌握实权,他很是高兴。但是想到唐斯羡的鱼,又有些遗憾:“往后怕是没机会再尝到你的鱼了。”


    唐斯羡道:“为了一口鱼肉而停滞不前,可就得不偿失了。”


    荣策笑了笑,本想告诉唐斯羡,他跟岳铉等人向朝廷举荐了她,相信不用等到二十岁,她就有机会出官了。


    但是这事一日还未落实,就会存在变故,他也不想夸下海口,便没有说这事。


    “表姻兄的阶官也提了一阶,但是官职暂未有变动,往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去找他。”


    “一定。”


    那边唐妁也跟周氏道完别,姑侄二人踏上了回乐平县的路。


    到了县城,唐斯羡问道:“姑母真的不跟我到镇前村住一段时日?”


    “等我在这儿安置下来,改日我再回去拜访秦家。”


    “那姑母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西街的王喜来家,托他们帮忙递口信回来给我。”


    “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唐斯羡依言驾车赶回镇前村,而唐妁在门口站了会儿,心情有些沉重。这个地方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可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这里。


    “你是……唐氏吗?”


    忽然有人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你们真是真相了,娘子她就是躺着享受的!


    秦腹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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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乎


    唐妁心中一提, 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她顿时松了口气。礼貌地问:“不知郎君是何人, 如何认得我?”


    “我。”男子顿了下, 道, “我叫刘希琅,你租的这家铺子是我丈人的, 他得知你今日过来,便让我前来搭把手, 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唐妁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但她因荣策的关系, 也来过周家一两回,所以认为自己在哪里听过刘希琅的名字也说不准,便没有摆在心上。


    她客气地道:“周家郎君美意,我侄儿已经替我打点好了一切,所以眼下还没有什么需要劳烦你的地方。”


    刘希琅想了想,便先回去跟周乾交差了。


    唐妁进去将自己的行囊都放置好, 旋即进入后院转了转。这家铺子面阔六米,深五米,楼上可住人, 往里还有个深三米的小院,角落有口水井, 用水无需到街口的义井取……总体而言, 唐斯羡能用原来的租金的九成租下这里, 已经算是占便宜了。


    唐妁要做什么吃食也早有主意,她不打算开酒楼或者酒馆,她就只打算开家食肆, 再雇两个人,一个帮她干活,另一个则当托卖。早晚卖点主食,中午卖点小吃,只要付得起租金跟给得起工钱就足够了。


    眼下她还得到处转转,毕竟多年没回来,也不清楚眼下大家都喜欢吃什么。


    她先去了乐平县的大酒楼,也是老字号泰丰楼,正值吃晚饭的时候,这儿的生意十分红火,每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唐妁来得正是时候,有一桌刚吃完,桌子空了出来。


    酒楼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第一时间过来给她报菜名。她听见旁边每桌基本都有一道鱼,便道:“给我来一道鱼羹吧!”


    酒楼伙计满怀歉意地道:“对不住了,这鱼都卖完了。这酒楼里,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鱼来的,所以来得早才有机会吃上它。”


    唐妁忽然想到了唐斯羡的鱼,她问:“你们的鱼可是找镇前村的唐姓之人买的?”


    那酒楼伙计忙道:“这我可不清楚。”


    唐妁没有追问,但心中已经有数了。随便点了样主食,一边吃一边观察食客们的反应。最终她觉得唐斯羡确实有自卖自夸的资本,——她的鱼确实受欢迎。


    泰丰楼的掌厨变着法琢磨出各种以鱼为原料的佳肴,除了鱼脍、油炸鱼、清供鱼、燥子鱼丝儿、诸色鱼羹外,还有冻鱼、鱼肉兜子等小吃食,一条成本为二十文的草鱼,或许能做出好几道菜,最后能卖出四十文来,即便如此,吃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又观察了几日,她才写了张招人的告示,然后准备开张的事宜。


    在开张之前,她给唐斯羡传了口信,选了一个好日子到镇前村拜访秦家。


    正值六月,乡里各家各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抢收早稻。唐妁头戴帷帽,衣着朴素地进村,众人忙得无暇去注意她。她跟人打听到了唐斯羡的住处,便寻了过去。


    给她开门的是唐清满,后者早已得知她要过来,但还是十分高兴,拉着她聊了会儿家常。


    “思先跟浈娘呢?”唐妁问。


    “浈娘在田里,至于思先,她说知道姑母今日要来,便去江里捕鱼了。”


    “他自己就是养鱼的,为何还要去江里捕鱼?”


    “她说姑母今日要到秦家去拜访,而秦家人喜欢吃桂花鱼,她也想让姑母也尝一尝,就特意去捕桂花鱼,到时候拿到秦家去烧。”


    唐妁无语道:“桂花鱼难得,哪里那么容易捕?”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她跟唐清满走到门边,便看见唐斯羡跟廖三郎抬着一个巨大的鱼鳖回来,肉眼估算也有百斤左右。


    他们的身后是提着渔网跑的廖小毛与廖小竹两兄弟,周围还有好些看热闹的孩童,以及两三个好事的村民。


    “这唐思先不去捕鱼真是可惜了,上次捕到价值数千钱的鮰鱼,这回则捕回来一只百斤重的大鱼鳖!我看渔网里还有好些鱼呢!”


    村民们光是看着就觉得眼红,要不是他们谨记上次学唐斯羡跑到江边捕鮰鱼,结果一无所获的教训,他们这回怕是又要蜂拥至江边了。


    将这只两个人抬也有些勉强的鱼鳖放到地上,唐斯羡喘了口气。唐清满从门后出来,惊呼:“思先,这么大的鱼鳖是如何捕上来的?!”


    她比划了一下,夸张地认为它比她还大只。


    “不是捕回来的,是它跟着我回来的。”唐斯羡说起这事,就觉得哭笑不得。


    她当时在江边捕鱼,收网的时候突然觉得异常沉重,便以为自己捞到了石头。她看见廖三郎父子经过,就喊廖三郎过来帮忙,二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渔网拖上来,才发现里面是一只巨鳖。


    唐斯羡不清楚是什么品种,对她而言,所有的鳖都是甲鱼,可她没见过这么大的甲鱼。


    廖三郎也没见过,他只知道鱼鳖喜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村子周围的。


    而且它的力气很大,他们刚才两个人就将这只鱼鳖捞起来,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然而令他更诧异的是唐斯羡决定放生它的时候,它居然不跑了,反而慢吞吞地爬向唐斯羡装在网兜里的鱼。


    那些鱼可是唐斯羡用灵泉捕捞起来的,她可不想让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灵泉,于是赶紧收起她的鱼,准备离去。那鱼鳖却不依不挠地跟着她。


    唐斯羡稍一想便明白了,这鱼鳖想必是被食用了灵泉的鱼类所吸引,想吃它们。


    廖三郎道:“这只鱼鳖有灵性,看样子它是想要跟着你了。你一走,肯定还会有别人过来捕捉它的,到时候也只会便宜了别人。”


    唐斯羡想,这么大的“甲鱼”被抓走,肯定免不了被炖了的命运。她养鱼是水产,养这只“甲鱼”也是水产,似乎没什么区别。于是她就跟廖三郎将它抬了回来。


    “以往没见江里有这么大的鱼鳖生活呀,这鱼鳖到底是哪儿来的?就这么凑巧被他捕捉上来了!”有人在后面嘀咕。


    而脑子灵活的已经上前道贺了:“这是吉兆呀!这么大的鱼鳖肯定得长一百年,它就这么跟着唐供奉回来了,岂不是说明唐供奉又要有喜事了!”


    唐斯羡已经成了亲,除了加官进爵以及要当爹之外,还能有什么喜事?


    她眼下没有立功,也没有政绩,加官进爵不太可能,所以众人心里一致认定恐怕是秦浈有喜了:“看来唐供奉要当爹了。”


    唐斯羡:“……”


    让她喜当爹?她是拒绝的。


    她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村民,而廖三郎虽然对鱼鳖还是很好奇,但他家中还有一堆鱼丸等着他去做,便也告辞了。


    唐斯羡回屋,这才注意到唐妁的存在:“姑母,你何时回来的?”


    “有一段时间了。”唐妁的目光落在鱼鳖身上,见它并不怕生地攀爬着,饶有兴趣地道,“这不是普通的鳖。”


    “能长这么大,肯定不普通。”唐斯羡道。


    唐妁剜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神情。


    唐清满没有唐斯羡这么嘴欠,她好奇地问:“难道这只鳖当真长了百年,还有祥瑞?”


    这时,秦浈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它恐怕不是鳖,而是鼋,又称之为‘沙鳖’或‘绿团鱼’。”


    “娘子,你也回来了啊?!”唐斯羡迎了上去。


    秦浈看着她,笑吟吟地道:“听说你捉了只大鱼鳖,我就回来看看了。”


    说完,她跟唐妁行了一个见面礼:“姑母安好?”


    “我很好。”唐妁问她,“浈娘认得出这是绿团鱼?”


    沙鳖虽然有“鳖”字,但它跟鳖还是有细微区别的,沙鳖能长到数百斤,力气也十分大。不仔细区分的话,很难从外形上分辨它们的。


    “医书上曾言,鼋性微温,能驱除五脏邪气等作用……加上有幸见人卖过几回绿团鱼,所以认得。”


    唐妁点点头,对唐斯羡道:“多年以前,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偶尔都能捕到绿团鱼,可这绿团鱼可用于入药,故而遭到了大肆捕杀,近些年是越来越少能看见了。没想到你的运气这般好!”


    “这什么绿团鱼值钱吗?”唐斯羡又问。


    “这只大约值两千钱吧!”


    唐斯羡顿时失望了:“看来还是比不得鮰鱼。”


    “我说你怎么这么欠?人家辛辛苦苦一整日也未必能捕到值两百文的鱼,你这一出门就有两千钱跟着你回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唐妁批评道。


    “姑母教育得极是!不过这只绿团鱼我就不卖了,我将它养在池子里,就当是宠物吧!”


    唐斯羡说完,发现秦浈没了声音,她扭头去看,却见唐清满匆匆跑回厨房提了一桶水出来,而秦浈捧着几条鱼将之放进水中,旋即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桶,直到里面的鱼开始游动,她们才松了口气。


    “娘子、阿姊,你们在干什么?”


    秦浈含笑道:“官人你的运气倒是极好的。”


    “不是说这绿团鱼不值多少钱嘛,我哪儿运气好了?”唐斯羡不解。


    “你最值钱的鱼在这儿呢!”秦浈指了指水桶。她也没想到沙鳖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从而忽略了渔网里的鱼,否则让人看见这鱼,怕是又要让人眼红和惦记了。


    唐斯羡跟唐妁都凑了过去,很快唐妁也惊讶了下,“这是鲥鱼?!”


    “没错,而且看样子快产卵了。”


    “鲥鱼,有点熟悉……”唐斯羡观三人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文盲,这个家里似乎只有她最没学问!


    “官人不清楚也没什么,只需知道它极为珍贵就行了。这鲥鱼离开水即死,所以官人回来这么长时间,它们还活着,实在是罕见。”


    “比鮰鱼珍稀值钱?”


    “比鮰鱼珍稀值钱。”


    唐斯羡心想,难怪刚才这两人这么紧张地打了水过来,这可是钱呀!


    想到这儿,她高兴道:“今晚的食材有了!我们提两条过去丈人家,今晚就吃鲥鱼!”


    唐妁疑惑地看着她,寻思着刚才她对那沙鳖的态度可不是如此的,怎么得知这鲥鱼更加值钱之后,她反倒毫不犹豫地就吃掉呢?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秦浈翘起了嘴角,整个人就像浸在了蜜糖罐里似的,顿时明悟了,心道:“他倒是挺看重浈娘的。”


    “官人,这里一条鲥鱼便能卖数百文,你找梁二郎君,他肯定愿意出高价。”秦浈提醒她。


    “哪又如何?好吃美味的东西,我肯定要先让自家人尝一尝。”


    唐斯羡在这方面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她拍了板后没人会再提出反对意见。


    唐妁见时候也不早了,便与唐斯羡她们一同出了门,前往秦家。


    路过唐家田庄,唐妁看见那迎面走来的身影,心中“咯噔”了下,将帷帽往下压了压,避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唐才升本也没注意到唐斯羡身后的那头戴帷帽的女子,可是他忽然想到,唐斯羡身边向来只有唐清满与秦浈两位女子,眼下这多出来的一位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唐妁:我觉得我的运气被人分走了。


    唐某贱:……我,无辜。


    ——


    唐清满没有CP。


    既然被迫剧透了,那就再多说几句吧,这文剧情已经过了3/5了,然后还会有五万字左右的独立番外(设定跟正文不同的番外,比如正文设定不生子,但是番外会有生子情节。当然,不是十月怀胎的那种生子,到时候开这个番外的话也会再提醒大家。)


    大纲目前来说没有变动,所有人物的出现都有他/她的作用。


    ——


    鱼,又是瞎定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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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张


    “思先。”


    唐才升主动喊住了唐斯羡等人。


    唐斯羡知道唐妁不想暴露在唐才升面前, 她也不希望。但既然碰上了,若是闪闪躲躲才会惹人怀疑,于是也迎了上去, 将唐才升挡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大伯父, 今日不忙呢?”


    唐才升收回目光, 应道:“忙。”


    “那我不耽误大伯父去忙了。”


    “等会儿,我虽然忙, 但找你也有事。”


    “若大伯父要说的是回唐家之事,那还是改日再说吧!”


    唐才升看了唐清满一眼, 将唐斯羡拉到一旁, 低声道:“不是那事, 难道你最近没有听到村子里的传闻?清满都双十年华了,你却迟迟不肯为她安排亲事,已经引起旁人的非议了。”


    唐斯羡一听,火冒三丈:“我阿姊成不成亲,何时成亲,与他们何干?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唐才升欲言又止, 想了片刻,问:“你难道就不曾考虑过清满的终身大事?说实话,她已经二十了, 若不及早给她说亲,她日后怕是很难嫁出去。”


    “只要朝廷没有规定多少岁之前要成亲, 那阿姊想何时成亲就何时成亲, 哪怕她这辈子不嫁人, 也有我跟娘子在她身边陪她呢!”


    唐才升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唐斯羡刚才的话踩中了他敏感的神经:“不行,你可知这样会给你自身带来多大的麻烦?你要入仕, 就要注意自己的名声,清满不嫁人,那你能被攻讦的地方便多了去了,什么‘苛待长姐’都算轻的,若说你们、你们——”


    他摆了摆手,不欲再往下说。


    “我们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三番四次拒绝别人的提亲,是清满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阿姊的终身大事,自然是由她自己做主。”


    “这怎么能行?总而言之,为了你们自己好,你对清满的亲事多上点心,但姐弟之间毕竟还是有男女之防的,也别太过了!”


    唐才升说完,见她神情讥讽,就知道她肯定又要挖苦他,又道,“话已至此,我就不多说了,省得你又拿我与唐家说事。”


    说完,他摆摆手就走了。


    唐斯羡一边琢磨着他刚才未说完的话,一边回去找秦浈等人。


    秦浈等对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很是好奇,但只有唐妁问出了口:“你们说什么了,我怎么见你刚才脸色不对?”


    “姑母见谅,我跟大伯父每次见面都要吵上一架,这是常规操作。”唐斯羡笑嘻嘻地道。


    唐清满担心唐妁怪唐斯羡不敬长辈,忙解释:“姑母,思先虽然有时候嘴巴挺坏的,可这也是为了维护自家人,否则以她的性子,怕是连跟大伯父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我知道她向来知道分寸的,罢了,不提这些事,想必浈娘的爹娘也等久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她们去到秦家,直到天黑才回去。待到夜深人静时,秦浈才问唐斯羡:“我见你从见了大伯父开始便一直有心事,他可是说了什么?”


    唐斯羡道:“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秦浈点了点她的眉心:“在我看来明显。”


    言下之意是,唐斯羡表现得不明显,但由于秦浈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也有所了解,故而看出来了。


    唐斯羡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的情意绵绵,而行动上也很果断。亲了秦浈一口,眼里满是笑意:“娘子这么关心我,我若不表示表示,未免太绝情了。”


    秦浈脸色微红,在唐斯羡要亲第二下时,忙抬手捂住她的嘴,道:“与你说正事呢,别闹!”


    唐斯羡遗憾地撇撇嘴,将唐才升的担忧告诉了秦浈。


    “不过是替阿姊拒绝了几次旁人的提亲,便有这样的传言传出来了。这些人真是饭都没吃饱就有闲心思管别人的事情。”


    这样的传言跟秦浈那次的流言蜚语不一样,所以唐斯羡的身份和地位是完全遏制不住这样的传言的诞生和流传的。


    且男子年龄大了未曾婚配,也可以说是要考取功名,或者专心事业;可女子一旦过了十八还未婚配,就会有各种闲言闲语。唐斯羡想,也幸亏朝廷没有明文规定男女要多少岁成婚,否则又是罚款又是坐牢的,那才痛苦。


    “他们也是怕了你才不敢说到你的跟前来。”秦浈道。


    “这对我来说不算压力,我顶得住。可大伯父那未说完的话让我有些在意,他虽然是站在唐家那边的,可也不是会恶意揣测我跟阿姊的关系的人,所以我想,是不是哪里传出了阿姊不成亲是因为我的缘故的谣言来。”


    虽说唐斯羡与唐清满一起生活,在一些人的眼里确实不太妥当,可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旁人自然不会往乱-伦上想。若是有这种谣言传出,那必然是被人刻意引导的。


    秦浈思忖片刻,道:“明日我再回秦家一趟,找我娘打听一下,若是连我娘都有所耳闻,那可能是村子里传出来的。若是村中并无这等传言,只有大伯父知道,那么可能是唐家那边传出来的。”


    不管如何,二人都打算先瞒着唐清满,省得增加她的压力。


    翌日,唐妁回县城后,秦浈又回了秦家一趟。


    唐斯羡在家琢磨着要将那只沙鳖放到哪里饲养才好,——按照秦浈的话,它是吃鱼虾的,若是将它放进有鱼苗的鱼塘里,难保她那些鱼苗不会遭殃。


    况且她未能经常到鱼塘巡视,会被人偷走也说不准。于是她干脆在宅子的一隅挖了个四平方左右的水池给它待着,反正有灵泉,它在哪儿都能适应。


    梁北望得知有只“大鱼鳖”跟着她回来后,便跑了过来,问她:“你这鱼鳖卖不卖,我正缺炖汤的食材呢!”


    “你怎么什么都吃呀?”


    “好吃呀!”梁北望道。


    唐斯羡道:“好吃也不卖!”


    “不卖便不卖吧,我们来谈点正事如何?”


    梁北望知道唐斯羡买了十亩地,还想多买两口水塘养鱼,不过因钱都用于修房子以及买田地、谷种后没有多少闲钱,而暂时搁置了买水塘的计划。


    他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我出钱,咱们直接将扬子湖围起来养鱼,到时候五五分账。”


    饶州是个不缺水产的地方,在遇到唐斯羡之前,梁北望是不会去做这种赔本买卖的。可唐斯羡养鱼确实有一手,他看到了商机,想与之合作。


    “扬子湖?”唐斯羡心里一动,若是论丰富水产品种,那还是在湖泊的环境比较好。可问题是,湖泊太大了,她的灵泉也喂不过来。


    扬子湖离梁家蚕房不远,且虽有“湖”之称,但实际占地一百亩左右,周围是梁家的桑园,因湖中偶有水鸟活动,故而也会有游人前往那儿赏景。


    这样的湖泊不算太大,唐斯羡的灵泉也喂养得过来。


    她问:“你怎么忽然想跟我合作了?”


    梁北望道:“实不相瞒,以前家父一门心思要培养大哥,所以我只能吃喝玩乐。如今,我也想争一争,让我爹看到我的能力。哪怕最后我还是败了,好歹也不是一无所有。”


    唐斯羡对别人家争夺家产的宅斗不感兴趣,但梁北望的提议她觉得可行。


    眼下她才养一个鱼塘的鱼,都已经有人酸了,若是她还承包一个湖泊来养鱼,怕不是要拿她的官职来说事。


    梁家不是士族,又经营着蚕桑、纺织等营生,有梁北望的加盟,她可以省许多麻烦。


    “你若是真心实意地想与我一起养鱼,倒也无不可,不过细节我们还得详谈。”


    梁北望笑逐颜开:“没问题!对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消息,我那族叔的丈母,也就是唐氏似乎病情加重了,正因如此,被约束在薛家不能出来的薛浩被放了出来,带唐氏回了尖山里养病。”


    薛凤与薛浩之母唐黛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早些年身子便一直大毛病、小毛病不断,正因如此,每次薛浩惹祸,唐黛都出来维护他的时候,薛凤往往会顾及亲娘的身体健康而一味退让。


    唐斯羡挑眉,刚好薛浩回了尖山里,然后唐才升就听到了关于她跟唐清满的传言,这么凑巧?


    秦浈回来后,证实村中虽有闲言闲语,但也只是嘀咕“唐清满如今有一个为官的弟弟,却还没嫁出去,是因为太挑剔了”,而并无内涵“姐弟乱-伦”的谣言。


    唐斯羡也有些犹豫了:“兴许大伯父当时的话并无此意,是我多心了。”


    “我看未必,大伯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秦浈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源头还是在唐家那边。”


    “那改日等姑母的铺子开张后,我去问一问大伯父。”


    唐妁的食肆开张在即,她在县城也没多少朋友,只有周乾看在荣策跟唐斯羡的面子上,让自己的女婿刘希琅前去帮忙。


    很快,衙门的胥吏都知道唐妁有周家照应,又是从荣家出来的厨娘,她还有个侄儿是从八品武阶官,所以都不敢过去收杂税以及一些“保护费”,唐妁得以顺利地开张。


    因开张第一日,为了吸引食客,唐妁也在唐斯羡的建议下搞了些优惠活动,因此前来关顾的人颇多,唐斯羡、秦浈跟唐清满都抽空过去帮忙。


    正忙着,薛凤来了。


    唐斯羡心想,薛凤这么执着,要说她跟唐妁之间没有情况,谁也不信。


    唐妁将她带到后院,道:“你又何必大老远跑来?”


    “我娘病了,她回尖山里养病,我回来看她,知道你的食肆今日开张,便顺道过来看看。”


    薛凤的话透露出她一直都在关注唐妁,否则不会连唐妁的食肆今日开张都知道。


    “往后别再浪费人力和时间在我身上了。”


    薛凤道:“那三年,你音信全无,你可知我有多难过?我知道你不喜,可我再也不想失去你的消息了。”


    “我选择离开饶州,便是不想再见到你,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薛凤眼神一暗:“阿妁,我娘她可能快不行了。”


    “那你应该多花点时间陪她,毕竟她是你唯一的至亲了。当年你放弃我的时候,用的便是这样的理由,——因为她是你的娘,你唯一的至亲,她为了吃了很多苦,所以你不忍心让她因我们的事情而伤心难过。我答应嫁给高哲峥。她如愿了,你也如愿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唐妁将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后,心情复杂得很,——心里隐隐作痛的同时,又似乎得到了一丝解脱。


    本打算去后院水井打水的唐斯羡:“……”


    真是一个意料之中,又有点刺激的瓜!


    作者有话要说:  嘤,醒来后憋了六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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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官


    后院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凝滞, 过了会儿,薛凤道:“可那些年,你为何还要给我期盼, 让我以为你心里还有我?”


    “我承认你我各自成婚后, 我心里确实还未放下你。得知你要一个人照顾梁家一家老小, 日子十分不易,所以才给你去信让你振作。”


    那时候唐妁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得知梁家家境不好,而薛凤又郁郁寡欢的情况后, 她终归还是忍不住给薛凤送去了书信, 鼓励她振作。


    她从来不说自己的情况。人人都道她嫁入高家, 衣食无忧,哪怕她想找人倾诉自己的忧愁,也不会有人理解,——甚至是薛凤。


    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便发现记忆中的薛凤的面容正在变得陌生,而自己对薛凤的感情也变得像风化的石头, 一点一点地被磨去。


    “可感情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日子和距离的增加而变淡的。你的日子变好了,你也振作起来了,而我的心里也慢慢地放下你了。不再与你有书信往来, 便是我想让你明白我的选择。”


    “阿妁……”


    唐斯羡正犹豫着是要继续吃瓜,还是先办正事时, 秦浈喊了她一声:“官人, 你水打好了没?”


    后院的声音登时便止住了, 唐斯羡只好硬着头皮进到院子里去,再若无其事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到水井里去打水。


    “姑母、表姑, 你们在聊什么呢?继续,别管我,我打个水就走了。”


    唐斯羡知道唐妁跟薛凤的眼神都快把她盯出个窟窿来了,但她皮糙肉厚,区区眼神攻击,她还是不怵的。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行离去了!”


    薛凤平常在唐斯羡面前便是端庄大方的官夫人形象,可此时红着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有损她的威严,她也不希望小辈们知道她们的过往,便离开了食肆。


    唐妁也没拦着她,待她走了,才拧着唐斯羡的耳朵,不悦地道:“非礼勿听,你没学过吗?”


    “姑母,我当时打算堵住耳朵来着,可这手提着桶,就没来得及堵上。其实我没听到多少,并且我发誓我会守口如瓶的!”


    唐妁被她的狡辩气笑了,又轻轻地拧了她的耳朵一下。


    秦浈见唐斯羡打水打了这么久也没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去看了眼,结果见唐妁正在收拾唐斯羡,忙问:“姑母,官人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教训她?”


    “没事。”唐妁松开唐斯羡,到前面去忙了。


    唐斯羡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浈:“娘子,姑母她拧我的耳朵,好痛!”


    “多大个人了,还撒娇,也不害臊!”秦浈发现这人自从知道自己心仪她后,就越发得寸进尺了。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还疼吗?”


    成功获得秦浈的同情的唐斯羡舒坦道:“有娘子的呵护,什么疼痛都治愈了。”


    “你该不会是偷听了姑母与薛氏的谈话,才被姑母教训的吧?”秦浈又问。


    “娘子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秦浈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发现她被拧的这只耳朵也没有多红,就知道刚才唐妁压根没下重手,她这是诓自己给她揉耳朵呢!


    嘴角一勾,秦浈凑过去,道:“若是还疼的话,我给你吹一吹。”


    说完,一股轻柔的风在唐斯羡的耳朵上拂过,她这半边耳朵登时便红了个彻底。


    唐斯羡:“?!”


    她娘子这么懂的吗?


    左手缠上了秦浈的右手,唐斯羡正打算顺势表现得亲昵点,以促进二人的感情时,唐妁的头又伸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框:“闺房之乐还是留到夜里回自家吧,先出来帮我的忙!”


    秦浈忙松开唐斯羡的手,适当地露出了“娇羞”的神情。


    唐斯羡:“……”


    她没看错唐妁的眼神的话,唐妁绝对是在“报复”她。


    秦浈先一步出去了,她只好认命地提着一桶水跟着出去。


    直到夕阳落在屋檐上,唐妁准备的食材都卖完了,她才早早地关了铺子,让唐斯羡等人早些回去:“开张的第一日,都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但是铺子里的伙计经过这一日的学习,想必已经知道要如何做事,你们往后就不必过来帮忙了。”


    唐斯羡确实没办法每日都过来帮忙,便道:“那姑母若是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告诉我等。”


    “知道了,你怎么比女人还婆妈?”


    唐清满跟秦浈的神情都有些微妙:她可不是女人么?!


    唐斯羡:“……”


    人身攻击就算了,怎么还带性别歧视?


    知道唐妁许是因为薛凤的出现而心情不好,唐斯羡也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若是旁人说这话,她肯定跟对方讲道理讲得对方认不清自己的性别!


    不仅是唐斯羡看出了唐妁的心情不好,秦浈跟唐清满也都看出来了。不过唐清满并不清楚唐妁与薛凤之间的爱恨情仇,在回去的路上,她还有些纳闷:“表姑是如何知道姑母回来了?”


    当初在饶州遇到被薛凤蹲守的事情,唐斯羡与秦浈都没有告诉唐清满,倒不是刻意将她排除在外,而是她们也不确定唐妁与薛凤的关系,自然不好跟唐清满胡说。


    如今唐斯羡虽意外得知真相,但她答应了唐妁会守口如瓶,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秦浈道:“姑母毕竟在县城生活了十多年,遇到一些旧邻,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我看见表姑离开时,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了。而姑母刚才的心情也不太好,莫非是重逢后的她们发生了争执?”


    “她们都活了四十多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没体会过?她们有能力解决自己的事情,阿姊无需替她们操心。”


    唐清满觉得她言之有理:“也是。”


    ——


    回到家没多久,秦天便登门了,他给唐斯羡带了一份文书,道:“白天的时候,州府衙门让人送了份文书过来,因你们一家都不在,所以衙门将它交给了我,让我代为转交。”


    他说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因为他儿子秦珪说,看文书上的蜡封印章,这是三班院的文书。


    众所周知,三班院是负责统计三班使臣的名籍、勘磨、差遣以及安排名次等事务的衙署。能收到它的文书,显然是跟唐斯羡的官职有关。


    唐斯羡道了谢,刚拆开文书,秦天便着急地问:“这上面是给你安排差遣了吗?”


    唐斯羡应了一声,道:“文书上说有举主推举了我,故而我还未年满二十,但因表现优秀,朝廷破格提拔,让我出官监茶场榷务。”


    “哟,监茶场榷务,这可是肥差呀!”秦天乐了。


    饶州有浮梁这个产茶大县,又设了茶场,唐斯羡监茶场,忙是忙了点,可总比去守仓库要好,更有前途,也是各大茶商争相拉拢的对象。


    “可有说何时上任?”秦天问。


    “八月。”


    秦天摸着胡子:“八月是交易秋茶的旺季,朝廷许是担心你未能立马接手茶场事务,故而特意让你早些过去交接。可这是好事呀,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唐斯羡心想,办公地点在饶州,她不得离家去上班?前头她还记得唐妁跟薛凤说的那句“感情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变长而变淡”,结果转眼她就要跟秦浈异地恋,这让她如何舍得?


    哪怕秦浈会舍弃家人跟她到饶州去,那她的产业要怎么办?


    这些话毕竟太儿女情长了,若说出来,秦天必然会鄙视她,所以她道:“我怎会不开心呢?我开心得很,就是有点舍不得里正。想当初若非里正赏识和帮忙,我如今可能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呢!要离开村子前往饶州,我舍不得乡亲们呀!”


    秦天本来还有些小感动,直到她说她舍不得乡亲们,他就想起她以前天天怼乡亲们的事情,有点感动不下去。


    “我也舍不得你,但人往高处走,日后你肯定还会升官发财,到时候记得回来看看乡亲们就足够了。”


    唐斯羡摆摆手:“升官就好,发财的话还是有些危险的。”


    万一成了“反腐倡廉”的反面教材,铁窗泪可不是白唱的。


    “……,也是。”秦天说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猜唐斯羡还未吃晚饭,就识相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秦浈与唐清满才端着饭菜上桌。唐斯羡将她出官监茶场榷务的事情告诉了二人,她们虽然觉得惊喜,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们还有更多方面要考虑。


    首先唐斯羡出官后,就正式领了职务,而要混迹在男人堆里。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那将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其次这监当官一当可能就得五年,这五年里她都得在饶州生活。她好不容易在镇前村建了家,房子还未修建好,她就得离开,那房子怎么办,她的鱼塘于田地又怎么处理?


    若她有兄弟,还能让兄弟代为打理,可偏偏她没有。


    最后,秦浈便不必说了,她是要随唐斯羡到饶州去的,可唐清满自己却犹豫了。


    虽然村民从不在她面前说她的不是,可偶尔还是会打着关心她的名义询问她的终身大事,她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她跟着唐斯羡到饶州去,自然能躲开村民的闲言闲语,但在饶州生活的日子想必不会比在村子里轻松。街巷那么多,出个门便会碰见许多街坊,到时候别人知道她跟“弟弟”一起生活而未曾婚配,怕是会嘀咕些更难听的话。


    可让她独自留在村里生活,且不说她自己会害怕,就依唐斯羡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唐清满想了一夜,翌日便对唐斯羡道:“思先,我想到县城去找姑母,去食肆帮她的忙,与她在一块儿也能作伴。”


    “阿姊你怎么突然想去跟姑母一起生活?”


    唐清满不知如何解释,她怕说了真话,唐斯羡会有千万种理由说服她留下来。但她知道,往往唐斯羡只要说一个理由,自己就会心软了。


    为免自己心软而给唐斯羡增添更多压力,唐清满选择什么都不解释。她道:“我就想先过去住两日。”


    她打算跟唐妁商议,若唐妁同意,那她再跟唐斯羡说。


    唐斯羡凝视了她小会儿,没有追问,微微一笑道:“行,那就先过去住两日,到时候我再去接你回来。”


    将唐清满送到唐妁那儿后,唐斯羡便先回了镇前村处理事务。


    唐妁虽然没有拒绝收留唐清满,但还是开口询问了她:“你们姐弟吵架了,还是姑嫂关系不好了?”


    “没有,思先对我很好,浈娘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相处。”


    “那你怎么忽然想来我这儿帮忙了?思先如今要出官了,正是最忙的时候,你不在家,旁人问起你的下落,他要如何回答?哪怕他说出我的存在来,可别人还会以为他要当官了,就迫不及待地将身为累赘的你扔给我了。”


    唐清满愣了下,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娘子,你好懂哦,咱们什么时候试一下?


    秦腹黑:?


    ——


    周五要考驾照(两个轮子的那种),明天后天都要去练车,希望这两天别下雨(貌似有台风,好像不大可能好天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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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扬


    唐清满在唐妁那儿待了几日, 唐妁是她的长辈,也是此刻能用自己的经验给她指明一条路的人,所以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这个血缘上的至亲。


    唐妁问她:“那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便没有什么想法吗?”


    唐清满揪住了衣裳, 心情万分沉重:“我没想过。”


    唐妁叹气道:“也是难为你们姐弟二人了, 你们爹娘去世的那些年, 你又当爹又当娘的,想的都是如何活下来, 没有心思去想终身大事也是正常。”


    “姑母,人一定要成亲吗?”


    “人不一定要成亲, 成了亲也未必能白头偕老, 所以不必为世俗的条条框框所约束。随你的心思来就好了。”


    唐妁说着, 心下却无限感慨,她大道理会讲许多,可观前四十多年的人生,她看得又哪里像自己所说的那般通透?


    “你和我最大的不同是,你没有一个掌握你的命运的家长,没有约束你的意志的家。思先那孩子也说以你的想法为主, 让你做主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才二十岁,不管是想等缘分的到来, 还是另有打算,你也不必这么早就为此忧心。”


    唐清满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但又不算太明白, 她迷糊地点头:“我知道了, 姑母。”


    ——


    帮唐妁照看食肆的活是又苦又累的,但是正因生意红火,才会忙得不可开交。本来唐妁的厨艺便不差, 如今有唐斯羡准备的食材,每个先前贪图便宜而尝过铺子里的小吃食的客人,哪怕恢复了原价,也依旧会来关顾。


    这可让周围开食肆的人羡慕坏了,有人想暗戳戳地给唐妁下绊子。还没动手,就被人警告说这是有周家关照的食肆,且女掌柜的侄儿在饶州当官,他们哪怕背后也有人,但区区富户还是不敢跟官户对上的,便都收了手。


    唐妁发现刘希琅似乎经常来关顾,虽说周乾让他多些关照她,可来得也未免太频繁了。恰逢刘希琅认出几个打算到她的食肆闹事的地痞无赖,特意警告了他们一番后,她便觉得刘希琅这么做必有深意。


    于是趁着刘希琅再次过来买吃食回去给周小娘子时,唐妁问:“刘家郎君莫非认识我?”


    刘希琅一愣,笑道:“你是唐供奉的姑母,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问以前,我们认识吗?”


    刘希琅知道瞒不住,便实话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几面,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随爹娘到表舅家走亲戚,便见过你。”


    唐妁一听,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十几年前她还在高家,刘希琅的表舅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唐妁脸色微变,紧紧地盯着他,未发一言。


    刘希琅仿若未觉,愧疚地道:“后来姨王母去世了,我们刘家与高家的往来便少了,所以从那之后便没再见过你。再后来便听说了表舅做下的荒唐事……虽然我们两家的关系淡了,可家母毕竟还称呼表舅为一声表兄。当年若不是我们刘家不肯借钱给高家,表舅也不至于那样待你。”


    刘希琅还记得他年幼时,刘家虽然有点钱财,但完全比不上高家,因而常常被高家看不起。他随爹娘到表舅家,爹娘也常被表舅挤兑,因此他极为不喜表舅一家。


    可唯独那个面上没什么笑容,但是对他们兄弟姐妹却极好的女子,从来不会挤兑他们一家,得知他正在读书认字,便会真心地夸奖他,让他忘却了在高家受辱之事,而对读书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他如今也有解举人的功名在身,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受童年的鼓励所影响。


    当初高家被败光了家业,而刘家也发迹了,他的爹娘帮扶过高家一两次,对方却不知感恩,三番四次得寸进尺,所以后来刘家也不愿意再帮高家。


    再后来,从书院里出来,又得解的他才知道高哲峥将妻子卖给一个商人为妾了。可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他听闻没了唐妁的消息,所以他也就将这事淡忘了。


    周乾让他来帮忙打点的时候,他认出了唐妁,心想,若非当年他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的爹娘又不肯借钱给高家,唐妁未必会有那么坎坷的命运。


    “纵使刘家借再多钱给高哲峥也没用,刘家及时止损是再正确不过的,你不必觉得愧对我。”唐妁淡淡地道。


    刘希琅张了张嘴,唐妁又道,“不过我跟高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跟你也不过是租客与房主的关系。”


    刘希琅一顿,也不拖泥带水,道:“我明白了。不过我帮忙也并非全因心中的亏欠,还因令侄的关系……你也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跟高家的人多说半句的。”


    虽有刘希琅的保证,但唐妁并未因此而放松。她回来这么些天,便已经遇到了曾经接触过的人,他知道刘希琅与薛凤都只是开始,接下来认出她的人会越来越多。


    果不其然,在唐斯羡来接唐清满回去之前,唐才升便出现在了铺子门前。


    “阿妁,果然是你。”唐才升心中喜悦,随之而来的又是痛心,“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如今才又重新出现?”


    唐妁已经做好了被唐家人认出来的准备,这会儿心里很是平静:“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有族人来你这儿吃过东西,认出了你。族里边都传开了,我又怎会不知?!”


    他忽然想起那日唐斯羡身边的戴帷帽的女子,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唐斯羡早就找到了她,并与她相认,却唯独瞒着自己!


    “我是你的大哥呀,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唐才升痛心疾首。


    “大哥?”唐妁冷笑,“当你劝我嫁给高哲峥;当我跟你说我在高家所受的苦,而你只劝我忍耐;当我想和离,而你不支持我的时候,我便没有大哥了。”


    “你——”


    唐妁睨视他:“我为何对你避而不见,你心里也没点数吗?”


    “阿妁,大哥错了。”唐才升耷拉着肩膀,悔道。


    “等会儿思先便要来了,我若是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你确定还要待在我这儿?”


    唐才升神色一僵。唐斯羡一向不待见他这个大伯父,他是清楚的。如今唐斯羡还要出官了,有了差遣在身,挖苦、嘲讽别人的时候,完全不会口下留情,他对上了也只会被气个半死。


    他心想,反正唐妁就在这儿,他改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就先回去了。


    唐清满见他走了,才出来,道:“姑母,你最近好多人找啊!”


    唐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既然选择回来,便是做好了面对的准备。清满,你都瞧见了,这便是唐家人。他们或许给过我温暖,但也将我推入深渊。他们不曾给过你温暖,却也有可能想将你也推入深渊,你可别这么傻。”


    唐清满知道她是在奉劝自己莫要回唐家,便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姑母。”


    说完,她往铺子门前探了探脑袋。唐妁笑道:“你看,之前没经过深思熟虑便说要来与我一同生活。这才几日,你便盼着思先来接你回去了吧?”


    唐清满尴尬道:“姑母,明明是你劝得我,如今还取笑我!我是觉得姑母你说得对,旁人并不清楚你的存在,而我忽然消失,只会让人产生诸多猜测,对思先跟浈娘的影响都不好。”


    姑侄二人正说着笑,唐斯羡便停好马车进来了。她此时头戴幞头,身穿她那套青色的圆领袍官服,脚踩长靴,一进入铺子里,便惹得众人好奇观望。


    “姑母,我来接阿姊回家了!”


    唐妁嗔怪地看着她:“铺子这么小,不用喊这么大声!”


    唐斯羡来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怕我去了饶州后,有人找姑母的茬嘛!”


    为此,一向低调行事的她,也特意张扬了一回。


    她又扭头问唐清满:“阿姊,这些日子你在姑母这儿过得如何?”


    “怕我亏待了她不成?”唐妁翻白眼。


    唐清满笑道:“这几日过得可真快,眨眼便过了。”


    唐斯羡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这倒是。”


    虽说她跟秦浈都有些担忧唐清满的状态,但她们在家时,也无需时刻担心会让唐清满碰见她们的亲密举动,所以比平日要放肆了一些。


    当然,她们也并不想为了私欲而狠心将唐清满扔在唐妁这儿。


    “时候不早了,阿姊,我们早些回去吧,娘子她可是说了,我若是接不到你回去,我就得饿肚子。”


    唐清满笑了:“那你在姑母这儿吃完再回去呀,思先你怎么变笨了!”


    唐斯羡:“……”


    她卖惨是为了什么?她阿姊怎么也这么狠心了!


    ——


    回去的路上,唐清满提了唐才升找过来的事情,唐斯羡并不意外。在她出官的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唐家家长唐赟通过秦阮伦之手,给她递了份邀请函,邀请她回唐家做客。


    秦阮伦虽然是通过荣策的举荐而进入州学学习的,可唐赟是饶州助教,也就是说,秦阮伦在唐赟的眼皮子底下学习。秦浈猜测唐赟之所以通过秦阮伦之手将邀请函送来,是怕唐斯羡会拒绝前往唐家。


    为了大舅哥在州学能获得更好的学习环境,唐斯羡自然无法拒绝,所以昨日她到了尖山里一趟。


    唐赟设宴,在场的唐家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是一些小有名气的文人雅士。当他们得知唐斯羡的姓名时,也无需唐赟介绍,便将她当成了唐家的一员,——毕竟姓唐,又是思字辈的,说不是唐家子弟也没人信。


    唐斯羡心想,唐家先前以傲慢的姿态“允许”她回归唐家,如今又不向人解释她的身份,摆明是想让人以为唐家又出了一位杰出的子弟。


    “哪能好事全让你们占了?”唐斯羡心想,当即便澄清了自己的身份,“诸位不必这么自降身份喊我贤侄,我并非唐氏子弟,你们喊我贤侄,我受不起。”


    谁也没想到唐斯羡竟然会拆台,众人面上一僵,气氛登时就尴尬了起来。


    唐赟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道:“既然如此,那大家便不必以年纪辈分相称。”


    他这话算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毕竟按年龄来计算的话,唐斯羡确实算是子侄辈的。


    “对!”有人笑着附和,打破了那尴尬的气氛。众人顺着台阶,变换了一些称呼,慢慢地,宴席上便又热闹起来,只是却没有人再去管唐斯羡,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毁气氛的话来。


    唐斯羡觉得有些无趣,便借故离席,到门外去透气。


    唐思海在她面前经过,看见她后,露出了个嫌弃的神情。


    唐斯羡跟他打了个招呼:“哎,海兄,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唐思海呕吐的心都有了,他厌恶地看着唐斯羡:“你个死断袖,别靠近我!”


    “哎,以前你可是常常主动来找我(茬)的,怎么如今反倒让我少靠近你?”


    唐思海冷笑:“以前要是知道你是个断袖,我才不想碰见你,因为我觉得晦气!”


    唐斯羡眉头一挑,正色道:“你怎么死性不改?真是爱造谣呀!你说我断袖,要是让我娘子听了,岂非要误会我?我可只爱我娘子一人。”


    “造谣?”唐思海理直气壮地羞辱唐斯羡,道,“有什么样的长辈亲人,便有什么样的孩子!你姑母喜欢女人,所以你骨子里是喜欢男人的吧!还有你那长姐,之所以迟迟未嫁,不是喜欢女人,便是喜欢你!你们一家子都恶心!”


    话刚落音,唐思海便眼冒金星。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不把阿唐接回来不许吃饭!


    唐某贱:……


    唐清满:思先你吃完再回去呀,真笨!


    唐某贱:……


    秦腹黑:阿唐,我终究还是错付了。


    唐清满:浈娘,你教的。


    浈满CP拆伙,唐某贱表示庆贺!


    ——


    今天是没有秦腹黑的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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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质


    意识到自己被砸了一拳后, 唐思海便要反抗,结果又被唐斯羡往脑门上多砸了一拳,他的身子失衡, 直接摔到在地上。


    唐斯羡打人的时候从不废话, 她打了两下, 便有人听见动静跑了出来拦住了她。


    唐思海缓过神后,见有族人在场, 便告状:“唐思先打我,你们都看见了!”


    几个族人面面相觑, 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唐斯羡:“我们都看见了, 你无端伤人, 别以为当了官就能肆意妄为了,这件事捅上去,你这官也别想当了!”


    唐斯羡咧嘴,讥笑道:“这个官当不当我都不在乎,可他一日活在世上,我便不会放过他!”


    唐赟等人闻声赶了出来, 恰好听见她这话,便问:“什么仇什么怨,你宁愿弃官不做也要对付他?”


    唐思海道:“我不过是说了实话, 是他心虚了,恼羞成怒才打我的!”


    “实话?你污蔑我便也罢了, 毕竟从我们认识开始, 你便一直针对我, 与你斗也算一种乐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既然你要毁她们的清誉,那就休怪我无情。”


    唐赟见有越来越多的族人围了过来, 便下令:“有什么事到祠堂去说!”


    唐斯羡淡淡地道:“这是我与他的私事,我也非唐氏族人,便不去玷污你们的祠堂了。”


    “唐氏一族上下一心,他有事,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你要么随我们到祠堂去将事情弄清楚,要么你就此离去,日后莫要再踏入尖山里半步!”唐赟威严地道。


    只打唐思海两下,唐斯羡可不甘心,她点了点头:“我倒要看你们唐家上下一心是否会包庇自己的族人!”


    唐思海有些忐忑,他生怕唐赟借此机会惩罚他,忙让人去通知他的祖父过来为他做主。


    到了祠堂,唐赟让人去将掌权的几位主事,还有惩罚劝诫族中子弟、公正严明的库司一并叫来。除了目击唐斯羡打人的几个族中子弟外,闲杂人等都被挡在了门外。


    唐斯羡仗着自己有官职在身,坐在了唐赟下首的位置,让众人恨的牙痒痒的。


    唐泰扶着拐杖过来,唐思海看见他,忙叫道:“阿翁,唐思先打我,你要为我做主呀!”


    唐泰瞥了眼唐赟,道:“是非曲直自有家长论断,大家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他又咳嗽了几下,副主事唐才毓便起身给他让了个座。


    唐斯羡认得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头儿,她结合唐思海对他的称呼,总算明白他们对她的恶意是从何而来的了。


    “原来唐思海这种没教养,整日造谣生事的小畜生是你的血脉,难怪开口就断定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唐斯羡笑道。


    “你骂谁小畜生?!”唐思海愤怒地拍案而起,连唐泰都青筋暴起,但硬是按捺了下来。


    “你啊,你若不是畜生,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嘴里也没有半句人话?什么龌龊肮脏的话都说得出口,也只有吃粪便长大的猪狗才会如此吧?哦,不对,你是连猪狗都不如的小畜生。”


    她这话骂的实在是难听,莫说唐泰与唐思海了,便是其余的唐氏族人都受不了。唐赟呵斥了她:“还不住口?这是唐家祠堂,不是可以任由你撒泼骂街的街头!”


    “所以我说我不想来这儿,妨碍我正常发挥啊!”


    “你快些住口!”库司开口阻止了她。


    “你有何资格呵斥我?你是官比我大,还是脸皮比我厚?我还告诉你们了,我不是你们唐家子弟,少拿唐家的辈分压我。这儿除了你们唐家家长跟我的官阶一样,我敬他年纪比我大,我允许他跟我说话之外,你们这儿的任何人,最好都给我恭敬点!”


    库司面色一变,退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由我来问清楚。”唐赟让唐思海先说,“你说,发生了何事,唐供奉为何要揍你?”


    唐思海道:“我路遇他,他出言挑衅我,我一时不忿,便口头训诫了他,岂料他一言不合便打人,我如今头都还晕着呢!”


    “出言挑衅?我还说他侮辱我,对我的心里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或许无法正常赴任!”


    唐氏族人:“……”


    唐泰开了口:“不管如何,你打人就是不对!你这仗势欺人,哪怕告御状也是不怕你的。”


    唐斯羡忽然道:“唐思海你是个没爹没娘,靠你阿翁撒尿养大的狗杂种。”


    唐思海暴怒,冲上去便要打她,唐斯羡没有避开,而是用手挡了一下,旋即一脚将他踹开。


    唐氏族人反应过来后,急忙将二人拦开。唐才毓着急地要给唐斯羡定罪:“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简直太放肆了!”


    唐斯羡气定神闲地重复了唐泰的话:“不管如何,唐思海他打人就是不对!”


    众人一噎,气氛胶着了起来。


    唐泰直接朝唐赟开火:“你身为家长,便是任由一个外族之人这般欺负我族子弟吗?”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那唐赟的声望必然会下跌,届时他或许就得提早从家长之位上退下来了。


    唐赟道:“唐供奉,你若真不想当官了,那我便如你所愿,将此事闹大。你别忘了,我在唐家的官职还不算太高的,族中有的是能治你的族人!”


    唐斯羡冷笑:“我想不想当官,与有人不想让我当官,这是两回事。唐思海造谣生事,毁我的声誉便罢了,可他还妄图毁掉我阿姊的清誉,试问,这便是忠孝传世,家教严明的唐家教出来的子弟吗?”


    “你到底说了什么?”唐赟问唐思海。


    后者又略微心虚,可他想,他说的可是事实,届时事情传出去,丢脸的可是唐斯羡,他有何畏惧?


    便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他的姑母唐妁是个迷恋女子,爱好磨镜的恶心女人!他那长姐双十年华却迟迟不肯出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搂搂抱抱,若说他们姐弟之间没有奸情,谁信?!”


    此言一出,满堂喧哗。


    唐赟沉声问:“这事年轻一辈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虽是问唐思海,但目光却落在了唐泰身上。


    唐泰铁青着脸,瞪了唐思海一眼。他可是千叮万嘱不能传出去,否则唐家的名声也会受连累,偏偏这小子将它当成了嘲讽和取笑唐斯羡的资本,给传了出去!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今家长可不是他,他何必继续保守这个秘密呢?!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告诉他的。”


    “你——”


    “这是事实,说不得吗?”他又问了一句,将众人的话给堵死了,“两个女子颠鸾倒凤,不守妇德,简直就是不贞不洁,败坏了唐家的家风!当年为其寻觅了一门好亲事,将其嫁出去,已经算是为她保留了颜面,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好亲事?”唐斯羡又笑了,“你为姑母找了个乍看之下家世不错,但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你也别说你不知道高哲峥的纨绔之名。高家在乐平县这么有名,你身为当时的一家之长,必然见过他、接触过他,也知道他的德性。而你为自己的堂外甥女找了个家境一般,但是有功名在身的梁珂,看似公正,实则呢?”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才毓道。


    “你少给我来‘旁观者清’这一套,你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薛唐氏,动的是什么心思,谁不知道?照我看,你们唐家都是一群虚伪的伪君子。既然都是一心为了唐家,那你们何必在这儿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众人脸色一变。


    唐泰冷哼:“好一个伶牙俐齿,跟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爹一模一样!依我看,你与我孙儿结怨,肯定也是你这张嘴招惹我孙儿在先!”


    “我建议你去看看郎中,问问偏心眼有没有得治,不然这心眼都偏到没边儿了,很容易偏心死的。”唐斯羡丢给他一个白眼,“还有,他说我与阿姊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他是亲眼所见吗?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却大肆宣扬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她指的是当初唐思海被指没有证据,传唐斯羡与秦浈的私情之事。虽然如今二人已经成亲,但始终没有证据证明当时的她们有奸情。


    “你看见了?”唐赟问唐思海。


    唐思海顿了下,摇头,旋即又道:“但是薛浩看见了,还有表姑也看见了!”


    唐赟知道薛浩跟薛凤都在尖山里,便让人去将他们请来。


    薛凤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她瞥了唐思海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恨意。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薛浩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将他们喊来的人已经告诉了薛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到唐赟,立马道:“我能作证,那日他们姐弟二人抱在了一起!”


    “造谣生事、污人清白可是很大的罪,况且对方还是有官职在身的官人!”唐赟提醒道。


    “我没看错,大姐也看见了!”薛浩自信满满地道。


    众人将目光转向薛凤。


    薛凤的脑海中回荡着唐思海在唐赟门前对唐斯羡说的话,他说唐妁喜欢女子便是恶心,唐妁恶心,那她呢?在唐思海的眼里,岂非一样恶心?


    唐泰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的堂叔父,当年收留她跟她娘亲,所以他要求她与唐妁分开,她也答应了。可唐思海一个小辈算什么东西?


    况且当时若不是有人告状,她跟唐妁也不会被发现,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唐妁说不定也不会如此怨恨她!


    她知道唐泰、唐才毓在看她,暗示她承认。


    垂眸片刻,她面不改色地道:“我没看见。”


    “大姐?!”薛浩惊叫出声,显然无法理解一向宠他的长姐为何会偏向唐斯羡!


    “当时我在屋里,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薛凤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其中一个目击唐斯羡打人的唐氏子弟小声地插话:“我有一次听见薛浩说,既然唐供奉姐弟可以乱|伦,那已经不姓‘唐’的他想娶唐清满为继室的话,或许也没问题。”


    这话让唐氏祠堂彻底炸了锅,别说唐氏之人了,就连唐斯羡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副要揍薛浩的模样。


    “好哇,我说你为什么非要污蔑我跟阿姊的清白,原来是这样!”


    薛浩没想到会有人听见他当时跟唐思海提及的话,他气急败坏地道:“他胡说,我没有!”


    唐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当薛凤没有为薛浩作证时,他便知道,唐赟、唐斯羡胜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暴怒而起,抡着拐杖狠狠地打了唐思海:“我让你这个不孝子孙到外头胡言乱语!我让你污蔑他人,我打死你!”


    “阿翁,我错了,我错了。”唐思海痛哭流涕地求饶。


    众人因为这个变故纷纷安静了下来,他们见唐泰打着打着,突然就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身子还摇摇欲坠。


    唐才毓大叫了一声:“不好,老叔的身子本就不好,眼下要犯病了,快送他去医俗院!”


    “阿翁你怎么样了?!”唐思海背起唐泰就跑。


    唐斯羡冷眼旁观,只道:“别以为装病就能让自己的孙子逃过责罚,他污蔑我,对我的声誉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唐泰的身子一僵,很快又当什么都没听见,跟唐思海离开了祠堂,将烂摊子留给唐赟收拾。


    唐斯羡斜睨唐赟:“这便是忠孝传世,家教严明的唐氏家族?”


    唐赟的脸色非常不好,虽然他趁此机会压了唐泰一筹,但唐斯羡的话无疑是对唐家的极大羞辱。


    他记得二十多年前,唐才厚便是这般,一口咬定唐家迟早会散。当时的家长唐泰便十分气愤,还下令族里禁止再提及唐妁与唐才厚姐弟,为的就是掩盖他们带给唐家的耻辱。


    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他也跟唐泰当年的心境一样。


    可唐斯羡不是唐才厚,她有官职在身。而且确实如她所言,自己的官衔与她一样,都是从八品,自己也就只能仗着文官的身份,以及年纪给她一点脸色看了。


    “他们,我自会处罚,可你也要想清楚,一定要与我们唐家为敌吗?”唐赟道。


    唐斯羡直视他:“若我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会亲自去讨还公道的。”


    唐赟甩袖而去。


    祠堂里,薛浩还在质问薛凤:“大姐,你为何要坑害我?”


    薛凤淡定地道:“你非唐家人,怕什么?”


    薛浩一顿,不甘地道:“可我日后要如何做人?”


    “我早叫你收敛一下,修身养性,你看,如今闯祸了吧!”


    唐斯羡不明白薛凤为何要改口供,但从唐思海先前不假思索地骂唐妁喜欢女人就是恶心来看,他应该不清楚唐妁喜欢的女人正是薛凤。


    她没有跟薛凤说话,而是过去踹了薛浩一脚,在他有些懵的时候,又揍了他好几下:“我让你造谣生事、觊觎我阿姊,还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住手!”唐才毓赶过来,让人拉开她,“这里是唐家的祠堂,别以为你有官身,便能为所欲为!”


    “他娘都没管他,你这个将儿子当成巴结唐泰而送出去的附赠品,对他倒是上心。”唐斯羡冷嘲热讽了一番,便出了唐家祠堂。


    她是要找薛浩他们秋后算账的,这会儿倒不必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薛凤追了出去,提醒了她一句:“唐家已经知晓阿妁在乐平县了,麻烦你替我告诉她。”


    “……,嗯。”


    唐斯羡不管唐妁与薛凤的这段孽缘里谁对谁错,薛凤刚才中立的态度算是帮了她,且她也不认为会是薛凤将唐妁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所以就应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年度最佳嘴炮王者MVP!


    ——


    好久没写过这么多字了,果然写某贱打嘴炮的时候最流畅……本来还想写多点,但是打雷了,得关电脑,就酱紫吧!明天考摩托车驾照,祝我起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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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蝉


    回了家, 唐斯羡与秦浈商议了一番,最终一致决定这件事先不要跟唐清满提。


    “姐弟乱|伦”这种事虽属无稽之谈,但以唐清满的性子, 想必会极为后悔当初受惊吓就抱唐斯羡, 甚至日后也会刻意跟唐斯羡保持距离。如此一来, 她们的关系反而会变得疏离。


    “虽说唐思海有唐家的家规处置,可我若是不做点什么, 他们怕是会以为我好欺负。”唐斯羡思忖着要怎么样才能教训一下唐思海以及薛浩等。


    “唐家如今在朝为官的有数人,其中官最大的应是起居舍人唐才会, 官居正七品。其次是筠州通判唐才尧, 从七品。紧接着是与你一样为从八品阶官宣义郎的家长唐赟。最后是从九品的江州建昌县主簿唐思谦, 以及明州教授、河西节度押衙等。另有得解的举人八十一人。”秦浈道。


    唐家哪些人获得官职、有何差遣,族中又有得解的举人多少人,这些事情无需秦浈去仔细调查,便也能通过别人口口相传了解个一清二楚。


    在前朝乃至数十年前,唐家最鼎盛的时候,便有官居尚书、参知政事、节度使等高官的族人。然而从那之后, 虽有登进士的族人,但却难有几人能到达曾经的高度。


    对于士人和朝廷而言,唐家闻名在于其家族的忠孝义举等口碑;对普通百姓来说, 七品官便已经足以令他们崇敬不已。况且起居舍人还是在御前干活的,所以哪怕正七品只属于中低层文官, 唐家在百姓们的眼中也是十分繁盛的。


    但以唐斯羡如今的位置来看, 偌大的唐家, 地位比她高的竟只有两人,所以她看得会比普通百姓更多一些,对唐家的敬仰、畏惧之心也几近于无。


    “难怪得知我被敕封从八品供奉官后, 他们便一改往昔的态度,想劝我回唐家。原来唐家如今的官人顶天了也就只有一个起居舍人。”唐斯羡道。


    “你可不要小瞧了起居舍人。那是在官家跟前侍奉,记录官家言行的官,他若跟官家说你的不是,哪怕你有荣家撑腰,你在官家面前的印象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他们跟唐思海有何关系?”


    “你与唐思海跟他们的关系都一样疏淡,毕竟唐家几百年来都不分家,有些一起生活的族人都已经是五服之外的了。”


    “那我就放心了。”


    秦浈见她要搞事,便问她:“那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惩治他们了吗?”


    唐斯羡道:“我便不信唐家这么多人,就没有出过什么败类,只要有败类,那必然有把柄。至于薛浩,等唐黛一死,我看他还有什么底气继续耍横。”


    “既然暂时没有办法,那就先别想了,省得钻了牛角尖,难受的还是自己。”


    唐斯羡闻言,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浈。


    她总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有时候情意绵绵,浓得饶是秦浈都时常扛不住。


    屋后的林子里蝉鸣声渐小,秦浈意识到夏天很快便要过去了,这或许是她未来几年在村子里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想到这儿,她忽然问唐斯羡:“你怕蝉吗?”


    “蝉有什么可怕的?”唐斯羡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秦浈眼睛微亮,脸上有了丝期待:“那在我们去饶州之前,我想去捕些蝉,你陪我。”


    “捕蝉,这些蝉有什么用吗?”


    秦浈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容漾开来:“好玩啊!”


    唐斯羡:“……”


    这是什么童趣的玩法,没想到腹黑如她娘子,竟然也有这么颗童心!


    不过难得见她对什么事产生兴趣和期待,唐斯羡也不忍拒绝,便道:“行,我陪你去捕蝉!”


    说干就干,唐斯羡去找了根竹竿和布袋就牵着秦浈的手出门了。


    村中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收割完了早稻,正是孩童们最有空的时候。炎炎夏日里,他们结伴出门玩耍,或在小河流里游泳,或者跟唐斯羡、秦浈一样在树下捕蝉。


    一群孩子里来了两个大孩子,廖小竹跟廖小毛本来在河边玩水,看见她们,立马跑上岸,也不管身子还湿着就将衣服往身上套,生怕唐斯羡又去跟廖三郎告状。


    “唐大郎、秦姐姐,你们在做什么?”他们乖巧地问。


    “总归不是在做凫水这么危险的事。”唐斯羡道。


    兄弟俩心虚。


    秦浈道:“我需要一些蚱蝉做药材,正打算捕蝉呢!”


    唐斯羡扭头看秦浈,寻思她刚才怎么不跟自己解释,难道自己看起来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我们也来帮秦姐姐吧,我们可会抓蝉了!”两兄弟毛遂自荐,跑去找了根竹竿来就循着蝉鸣声跑去。


    唐斯羡心想,她有空间岂能被小孩子比了下去?于是道:“娘子你等着,我也给你抓足够入药的蝉回来!”


    说着便拿布袋绑在竹竿上去扑蝉,不过布袋没有铁丝撑开一个口,她总是失败。


    秦浈看不下去了,她看见一棵稍矮的树,然后徒手抓着枝干便爬了上去。


    唐斯羡:“……”


    娘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病弱人设?


    “哎,娘子你小心些!”她担忧道。


    秦浈抓了一只蝉,折去其双翅后再扔下给唐斯羡。她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后,唐斯羡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给她再爬树了:“你再底下等着,我抓!”


    为了不让秦浈再涉险,唐斯羡也动了真格,她三两下就爬上一棵树,手一伸便迅速将一只蝉收进空间里,待下来后,再放出来佯装手里一只握着它。


    秦浈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刚才你抓了它后,为何没有动静?而且它怎么死了?”


    活物进入空间只有死路一条,连蝉也不例外,所以唐斯羡只能靠瞎扯糊弄过去:“可能我刚才不小心捏死了。”


    “可它看起来完好无损。”秦浈研究着。


    唐斯羡赶紧将它塞进布袋里:“死了也能用作药材吧?就别管那么多了!”


    她急忙去找下一个目标,秦浈跟在她身后,状似无意地道:“话说夏日炎炎,不管是蔬果还是肉,都极容易坏掉、馊掉。可自我与你成亲以来,发现不管是鱼丸还是蔬果,哪怕放了一夜,第二天也依然新鲜得很。”


    唐斯羡:“……”


    她不想浪费食材,将空间当冰箱用,有错吗?!


    “还有,自从我们成亲后,我跟你一样,好像也不怎么招蚊子了。”


    唐斯羡回头:“这不好吗?”


    秦浈微笑道:“与你成亲,比想象中要幸福许多。”


    能让喜欢的人与自己在一起时感到幸福,这对唐斯羡而言是无比荣幸的事情,她牵着秦浈的手,什么也没说,因为更多的话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会将这份幸福维系下去。


    唐斯羡的爬树能力再次让秦浈见识到她的身手,而且也不见她疲惫,可见身体素质也十分好。


    “你小时候也是这般顽皮,总是翻墙爬树的吗?”秦浈总是很容易便对唐斯羡的童年产生兴趣。


    唐斯羡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时虽然难免触及那些伤心的、灰暗的记忆,可她也变得越发能坦诚地接受那些记忆了。


    “唔,差不多吧!”


    翻围墙出校园报复那些欺负她的人,应该也在秦浈所说的“顽皮”的范畴内吧?


    “娘子你还说我,你不是也一样?”唐斯羡打量着秦浈,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她。


    秦浈笑道:“我的体力爬一两回还行,久了就不行了。况且从我十一岁开始,我便没攀爬过树木了,刚才一时兴起就冒险行动了。”


    她看见有棵沁出树胶的树,便上前去弄了些树胶,沾在竹竿尖细的那头。她道:“有了这个就不必爬树了,你也歇一歇。”


    唐斯羡跟在秦浈后面,有时候凭着眼神好,就给秦浈指出蝉所在位置。她越玩越起兴,跟秦浈往林子里深入了不少,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捉了几十只蝉的她们才回家去。


    秦浈道:“不如晚上吃蚱蝉吧!”


    唐斯羡知道后世也有些地区保留吃蝉的习惯,但她对野生动物还是比较抗拒的。


    “既然是用作药材,那还是别吃了吧!”


    秦浈笑了:“逗你的。”


    “娘子,你这样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唐斯羡刚洗完手,闻言,擦干净手,然后捧着秦浈的脸便狠狠地亲了一口。


    突然,唐斯羡微微吃痛地松开秦浈,捂着嘴,口齿不清地道:“娘子,你属狗的吧?”


    秦浈面红耳赤地瞪她:“谁让你、那样的?!”


    “咳,这不是你招惹我在先的吗!”


    秦浈无语地拽过布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吃了晚饭,又洗了澡,唐斯羡在庭院里铺了张席子,跟秦浈躺在那儿看璀璨的星光。


    晚风轻拂,吹在身上,心都舒坦了。


    唐斯羡枕着胳膊,道:“娘子,快到七夕了。”


    “七夕,你说的是乞巧节吧!”


    唐斯羡好奇地问:“这儿的乞巧是如何过的?”


    “便是望月穿针,或捉些小蜘蛛放在小盒子里,若是第二天结出来的网又圆又正,便是吉兆。”


    “望月穿针也太伤眼了,至于让小蜘蛛结网,又太残忍了,所以我们还是过一个别开生面的乞巧节吧!”


    “残忍?你捕蝉时为何不觉得残忍?”秦浈道,“难道你也怕蜘蛛?”


    “怎么会呢,只是觉得捉蜘蛛比较麻烦又无趣,所以那日我们别做那么费劲的事情了,就早点歇息如何?”


    秦浈:“……”


    她怎么觉得自己听懂了唐斯羡话中的深意?


    脸上微热,她干脆不去看唐斯羡,只盯着星空,佯装自己沉浸在了星海中。


    “娘子?”唐斯羡凑过去唤她。


    她推开唐斯羡:“明日该去接阿唐了,你若没将她接回来,就没饭吃了!”


    “好吧!”唐斯羡又滚了回去,并且侧过身去搂着秦浈,任她喊热也不肯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那样,是哪样?


    唐某贱:描写出来会锁的那样。


    读者:明白,四舍五入就是驾照入手了!


    ——


    小时候捕蝉是拿树胶粘着竹竿捕的,然后外婆告诉我们,人死了脚趾就会变成蝉,后来每每想到我去世的奶奶(在我不记事就去世了),就在想,她的脚趾是不是变成了蝉……一直到四五年级,才没有这种想法哈哈哈哈。


    ——


    虽然离完结还有一个多月(大概),但还是想打波广告,下一本大约写非正统的修仙文《和前任一起修仙了》,大概是(二世祖转世)非常咸鱼的大佬 x (霸总转世)高岭之花的大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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