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唐斯羡一开始犹豫着是否要接受奖赏, 毕竟她若是被封官,万一哪天被拆穿女子的身份,那便是大罪。
后来才得知“东头供奉官”是武阶官, 不是具体官职。也就是说, 它只是一个决定俸禄的官衔, 具体的官职得等差遣。
岳铉还告诉她:“多少官家子弟荫补为小使臣,皆是从九品的官阶开始, 你这直接到从八品,着实让人羡慕呐!”
她知道如果不是岳铉有意提拔她, 着重提了她所做的事, 她或许会被奖赏, 但绝不会越过从九品、正九品的官阶,直接封从八品的官阶。
“岳使就别取笑我了,若不是岳使有意提携,我如今还在田里刨地呢!”
“不,我该感激你才是,若非你为我出谋划策, 还以身涉险,深入敌营,手刃盗贼, 连带着揪出内贼,此次平贼也不会这么顺利。我从中得到的益处比你可多多了, 且连伯书都会感激你的。”
在荣相将要起复, 又还未起复的关头, 正需要一些合适的契机促进此事。岳铉的平贼之功,虽然不会起决定性作用,但也助力不小。
正因如此, 岳铉才会提携唐斯羡,好让己方阵营多增加一员“猛将”。
他发现唐斯羡被赏赐后并没有很兴奋、喜悦,忽然便回想起他带着兵到达贼窝时看见的那一幕: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盗贼,似乎都已经处于昏睡的状态,而唐斯羡不知所踪。
等他派人去找时,忽然听见了凄厉的叫声,惊得他连忙赶过去。结果看见那院子里,也倒着数人,只不过和前面那些昏睡的人不同,这些人的身下无一不是淌了一地血,他们的胸膛也早就没了起伏。
屋里的惨叫声没停,他透过那大开的门看见一个大汉被绑在一条长板凳上,下半身全是血,裤脚还有血水往地上滴。而他的惨叫声越来越浅,旋即是痛苦的呻|吟。
唐斯羡坐在不远处一边擦手,一边看着他,椅子旁还架着一柄血迹斑斑的大刀。她面对死亡和鲜血也毫不胆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士。然而岳铉却觉得她冷静得可怕,这心理素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他问唐斯羡:“为何不一刀了结了他们?”
他可看不出唐斯羡竟然有这么暴戾的兴趣。
唐斯羡没有解释太多,只道:“别的盗贼我想让岳使来处决他们,但是这几人,我想亲手处置他们。”
岳铉带着审度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最终什么也没问,只一刀削下那盗贼的耳朵,道:“你切下的那玩意儿没用,要耳朵才有用,能换功。”
唐斯羡稍感意外,但是岳铉没有追问她这么做的缘由,她倒是松了口气。依言切下那几个被她杀害的盗贼的耳朵,交给了岳铉,最后被敕封为官,还额外得了奖金三百缗,也就是三十万钱。
钱暂时还未到账,不过相信朝廷也不会赖账。唐斯羡美滋滋地想,这三十万钱,她先收起三分之一,剩余的则用以房子的扩建,以及再多买一口大池塘养鱼。若是有多余的,再去买点田……
想到这些美好的事情,唐斯羡的心情一下子恢复了。不过考虑到她如今奖金还未到手,又身无分文,她琢磨着明日去找唐清满要回那部分私房钱。
待她睡醒,她便凑到唐清满面前,道:“阿姊,我临行前给的那些钱可花完了?”
唐清满道:“花了一些,还剩一些。”
唐斯羡眨巴着眼,寻思着,正常情况下,阿姊不应该主动归还剩余的那部分钱吗?
可惜无论她怎么暗示,唐清满都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反而还问:“怎么了?”
“阿姊,我的马饲料还没有着落呢!”她道。
“说起这马,你还未说它是怎么来的呢?养马可难养了,吃的精细又多,得花多少钱呀!”唐清满心里算着账,“思先,你上次交给我的钱不是全部私房钱吧?”
唐斯羡:“……”
她的阿姊画风真的渐渐秦浈化了,这些日子秦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这马是别人送的,我没花一分钱。”
唐斯羡解释完,也知道自己要回私房钱无望,只好进入正题:“阿姊,吃过早食,我们便出门吧!”
唐清满也没问去哪儿,只说:“好。”
唐斯羡匆匆吃完早食,然后去收了点草回来,就着灵泉喂给了马吃。
虽然这些草料不是什么精细的饲料,可加入了灵泉后,哪怕是粗糙的饲料,这马也吃得津津有味,且身体一日比一日强壮,——这是受过伤淘汰下来的战马,虽然平日跑起来没有问题,可却不符合一匹战马的标准,岳铉见她也没个坐骑,便送给了她。
而在她用灵泉喂养了它数日后,它便恢复了往昔神气威武的模样。
也幸亏它懂得感恩,每当唐斯羡骑它的时候,它都会很小心翼翼,努力与她的动作保持平衡。
唐斯羡的骑术并不高明,只是以前在经营客栈的景区认识一些当地养马的人,便跟着学了些骑术。当然,叫她骑着溜达还行,若要她在马背上进行打斗等,她是万万办不来的。
喂了马,她又去借了廖三郎家的板车,拴在马背上,如此才载着唐清满出发。
出了镇前村,又经过了一条村子,随即在一座山脚下停下。唐清满看见那山上大大小小的坟堆,心里“咯噔”了下,微微慌了起来。
“斯羡,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唐清满抓着唐斯羡的衣服,环顾四周。
唐斯羡拴好马,拉着唐清满的手往一条小道上去。在经过三四个坟堆后,唐斯羡才在一个新立的坟墓前驻足。
新立的坟墓竖着一块碑,不过上面没有雕刻死者的姓名,也没有雕刻立碑者的名讳,其空白得仿佛一个假墓。
“唐思先,我将你阿姊带来了。”唐斯羡道。
唐清满愕然地看着唐斯羡,脑中先是“轰”地一声响,旋即又空白了起来。
“阿姊。”唐斯羡提醒她。
“思先?这是思先?他怎会在这里?”唐清满的眼眶湿润了。她想上前去,可双腿跟上了铅似的,沉重得挪不开半步。
“阿姊,此事说来话长,反正我未经你的允许,擅自将他挖了出来重新入殓,再带回到尽节乡来,安葬在了此处。这儿虽然不是镇前村,也不是尖山里,但这儿离镇前村不远,也是他的故土。而我也该为我的自作主张向阿姊赔不是。”
唐清满的泪珠子从眼眶滚落,顷刻间,她便已经泪流满面:“爹、娘、思先!”
唐才厚与其妻的尸骨一直葬在歙州,唐清满也没有存过动他们的坟墓的念头。但是唐思先不一样,他埋葬的地方是他丧命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让唐清满恨极了,也怕极了,她自然不愿意让唐思先埋葬在那儿。
可是她没有办法将唐思先带回来。当初的她没有办法,如今的她碍于唐斯羡的存在,也无法让世间再多一个“唐思先”。
所以唐清满万万没想到,唐思先会被另一个“唐思先”给带回来。
“阿姊,眼下我无法还他姓名,但是终有一天,他的名字定然可以出现在这石碑上。”
唐清满哭过了,也想明白了。她抹干了眼泪,眼神坚毅了许多。
她道:“斯羡,谢谢你。不过,就这样吧,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唐思先能魂归故里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她心底也解脱了。比起给逝去之人恢复姓名,她如今更希望先顾全唐斯羡。
“阿姊若是想他了,往后便可来探望他。”
唐清满迟滞了片刻,旋即摇头,道:“我在此除了你与姑母之外并无旁的亲眷,也无相交甚好的友人,故而我若时常来探望思先,定然会惹人怀疑。”
她又对坟墓道:“思先,阿姊希望你谅解阿姊无法光明正大地来探望你,但是如有机会,我会偷偷来看你的。”
唐斯羡不完全明白唐清满在想什么,不过她看得出,唐清满摆脱了过去的束缚。
唐斯羡将独处的时间留给唐清满,让唐清满将她想说而不能告诉别人的话都向她的亲弟弟倾诉出来。
在马车上等了二十多分钟,唐清满便下山来了。她的眼睛和鼻尖依旧通红,不过却已经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落泪。
唐斯羡没说什么安慰话,唐清满也不在意。倒不如说,她的“擅作主张”已经是给唐清满的最大的安慰了。
“斯羡,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关于你这次远行的真正原因。”
刚才唐清满想到了一些关键之处,比如唐斯羡为何会出现在大屋里?她又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唐思先的尸骨带回来,且下葬的?还有这可得花不少钱,她哪儿来的钱?
唐斯羡笑这转移话题:“阿姊,乡书手约了我谈亲事的详情,我们早些回去吧!”
“斯羡!”唐清满这次可不会轻易让她将话题揭了过去。
唐斯羡只好道:“反正我也要与乡书手说的,那阿姊不如跟我一起到秦家去?”
唐清满同意了,她们二人才又返回镇前村,到了秦家。
秦雩见了她便省了那些客套话,直入正题,等说得差不多了,才看了眼天色,道:“今晚家里的菜买多了,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从小爹娘便教育我不能铺张浪费,所以我肯定会留下来,替未来丈人解决那多出来的那部分菜的,未来丈人便放心吧!”
秦雩嘴角抽了抽。他转身拿来酒坛子,道:“那今晚陪我喝两碗!”
唐斯羡终于感受到了给人当“女婿”的感觉,可惜她不爱喝酒,这会儿正考虑着是要保持立场,婉拒他;还是牺牲自我,陪未来丈人喝两碗。那边秦浈便走了进来,道:“方才与阿唐聊到了一些趣事,正巧我也很是好奇,所以想问一下大郎,关于此番远行,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们?”
唐斯羡还以为唐清满来秦家后就放弃追问了,没想到她竟然学会了先找秦浈商议,二人再联手。
秦雩也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上次远行不是因为办荣副使做事?”
唐斯羡讪笑着拿出了封官的敕封文书交给秦浈,后者展开粗略地看了遍,面上并无什么神色变化;其后又仔细看了遍,这是眉毛才抬了抬,道:“供奉官好本事,竟然一声不吭地就去参加了平贼之乱,还立下大功。”
“运气,运气!”唐斯羡干笑。
秦浈问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唐清满:“她回来后,可提过三十万钱的事情?”
“三、三十万钱?!”唐清满瞬间清醒,随后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
唐斯羡心里一突,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秦浈的关注点在她的这“三十万钱”?
不对,她为什么要这么老实地将敕封文书交给秦浈看,她这是生怕秦浈不知道她有奖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阿唐,三十万钱记账簿上。
唐清满:安排!
唐某贱:……
——
昨天去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大半夜了,熬夜码字,瞧我黑眼圈多重了!!!!暴风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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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手
正在唐斯羡以为自己私房钱不保的时候, 秦雩却突然问秦浈:“浈娘,什么供奉官,什么平贼之乱?”
唐斯羡心想,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秦浈道:“爹, 这敕书上也没详细说明, 恐怕还得等她亲口相告,才能知晓了。”
她的话顺利让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唐斯羡的身上, 秦雩眼中满是震惊,唐清满的情绪则更为复杂一些, ——她已经将这份敕书跟唐思先之墓联系起来了, 显然是唐斯羡参与了平定盗贼之乱, 然后将他的尸骨带回故土。
唐清满这会儿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惴惴不安,因为唐斯羡的一些举动就像在交代后事,可她却轻信了唐斯羡的话,欺骗自己唐斯羡所做之事不会有危险。
如今唐斯羡确实平安归来了,可在平贼的过程中,她付出了什么, 又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却是不得而知。
“你当初怎么骗我们?”唐清满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阿姊我错了!”唐斯羡赶紧道歉, 这事不能因为已经过去了,又或者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能掀过去不提了。虽然她有自己的打算, 但是唐清满将她当成了亲人, 她却这么瞒着对方, 确实有错。
“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若不是如今你被封官,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看你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们是吗?”唐清满越说越气。
她猜到了唐斯羡这么做是为了她,她也不知道唐斯羡是何时发现她的这个心结的。生气的同时又自责,若非她,唐斯羡也不会去涉险。
实际上,在她看来,唐斯羡虽然来历不明,没有户贴,也没有任何一样能证明自身身份的东西,但并非真的无法在此立足。以唐斯羡的能力,她在什么逆境中都能好好地生存下来,甚至过得更好。
所以她从不认为她跟唐斯羡之间的关系是各取所需,更不会认为唐斯羡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气唐斯羡不跟她商量,不告知她,就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唐斯羡没用“不希望你们担心”的理由,只问道:“我若是说了,阿姊会允许我这么做吗?”
唐清满一怔,若唐斯羡当时坦诚相告,她必然不会答应的。不管唐斯羡的目的是给她报仇,或者是想得到名利,她的答案不说能左右唐斯羡的决定,但至少会产生影响。
“你这是在赌。”
唐斯羡没去否认,唐清满便气呼呼地冷哼了一声,道:“我去看大娘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唐斯羡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秦浈,寻思着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跟着唐清满一道过去厨房。
不过她显然想岔了,秦浈没有离去,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一脸好奇:“你继续。”
唐斯羡有种不祥的预感:“继续什么?”
“继续说你那些丰功伟绩呀!”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以为这话就是字面意思,——比如秦雩,便在一旁附和点头,——可她以自己多年来养成的心眼发誓,秦浈意不在此。
“哪有什么丰功伟绩,不过是岳巡检使有意提携。对了,岳巡检使是荣副使妻子的表兄,去年便被朝廷派来处理歙州、饶州一带盗贼为乱之事。因各种原因,导致一直都无法掌握盗贼的行踪,刚好我能提供线索,所以岳使便让我去帮忙。此次平贼乱,我也没做什么……”
唐斯羡说完,瞄了秦浈一眼,正好秦浈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两道目光便碰到了一起。唐斯羡先挪开了视线,可想到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心虚?便又重新凝视了回去,并道:“不如我们还是来谈谈亲事吧?”
秦雩一直在消化“穷女婿大婚前突然翻身成为官人”这种戏文也不敢写的事,他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道:“我说你小子不厚道啊!”
唐斯羡还以为未来丈人在说她跟秦浈对视的事情,刚要否认她们没有在“眉目传情”、“眉来眼去”,便见秦雩怒目而视:“你在提亲之后一声不吭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你有个好歹,那我女儿岂非要守寡了?!”
唐斯羡:“……”
秦雩这一招,她无解啊!
她求助地看向秦浈,毕竟秦浈也不希望秦雩反悔这门亲事吧?
秦浈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别开了视线,显然不打算帮她解围。
唐斯羡:“……”
敢情秦浈刚才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未来丈人——”
唐斯羡刚开口,秦雩便抬手,严肃地打断她:“先别忙着喊未来丈人,我看这个称呼要不要改还是两说呢!”
下了聘礼,便说明这门亲事已经成定论了。退亲也不仅仅会让被退亲的一方蒙羞,它更关乎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清誉,故而秦雩也只是在气头上,说一说罢了。
唐斯羡明知秦雩不会真的反悔,但仍旧诚挚地道歉:“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秦浈见她难得这般郑重其事,心一软,便道:“爹,她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我相信她这么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准备好了退路的。”
唐斯羡在一边疯狂点头,就差没为秦浈的相助摇旗呐喊了。
秦雩心想,他这女儿还没嫁出去呢,就越来越外向了!
女儿都向着自己的未来夫婿了,秦雩也不好再继续摆冷脸。
他对唐斯羡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我也不反对你锐意进取,但你们若是成了亲,那便是要携手一生的。浈娘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不愿意看见她守寡,往后你也不再只是孤身一人,所以我希望你做事之前考虑一下身边的人的感受。”
“携手一生……”唐斯羡微微动容,笑着应道,“是!”
敞开心扉交谈后,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秦雩拿出他的酒,道:“除去这些事不提,有一事我却是要感谢你的。如今大郎能不为谢耀庭所扰,得以安心在州学读书,全靠你帮忙。”
“未来丈人客气了,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以大舅哥的才学和功名,本就有机会进县学、州学,若非如此,荣副使也不会答应举荐他。对了,大舅哥回来了吗?”
“回了,只不过前不久已经到州学读书,故而没能向你当面道谢。我已经托人到饶州城时给他递了口信,让他一休息便回来。今日,我便拿出我窖藏许久的美酒,来与你痛饮!”
这时,秦浈提了句:“爹,这酒有些凉了,我拿去替你煮一煮吧!”
秦雩默默地将酒收了起来,——这酒交给秦浈去煮,送回来的可能就是一碗凉白开了。
他对唐斯羡道:“我想了想,这么好的酒还是等到大喜之日再喝吧!”
“未来丈人说得对!”唐斯羡松了口气,不用喝酒那自然是最好的。
——
在秦家吃过了晚饭,又敲定了成亲的一些细节,唐斯羡才与唐清满返回家中。
唐清满将唐斯羡之前的私房钱,以及这么久以来卖鱼赚的钱以及账簿都交给了唐斯羡。后者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觉得她这模样也不像在生气,便道:“账簿我昨夜已经看过了,我觉得阿姊自从学会了珠算后,管账的本事越来越强。所以这账……”
“你要我继续帮你管账吗?”唐清满问。
唐斯羡将钱跟账簿都收了回来,做作道:“管账是累活,我不忍心看阿姊这般辛苦劳累,所以还是我替阿姊分担一部分吧!”
唐清满摇头:“管账确实累,这些日子负责算账的也不是我,是浈娘。”
她识字不多,哪怕跟秦浈学了珠算,也管不好账。
以前唐斯羡将一半钱上交给她作为日常开销时,她并不需要费心管账,因为以前能赚的钱太少了,压根用不着管。可鱼塘的收益变好后,需要管的账目多了,她管起来便有些吃力,只能寻求秦浈的帮助。
她知道,以唐斯羡的本事,往后必然还会有更多的进项,到时候账目繁复,管起来才是复杂。因此,她可不想再帮唐斯羡做这种吃力的事情了。
“账你自己管,你跟浈娘成亲后,这家用你也给浈娘吧!”
唐斯羡灵光一闪:“对哦,小娘子就是个资深会计,让她管账,那我就能安心去做别的事情了。”
她对自己要做的事,以及如何用钱一向都有规划,但并不代表她擅长一些更加细致的工作,所以若是有秦浈帮忙,她能省心许多。
她这是娶媳妇送会计,赚了呀!
唐斯羡忽然有些期待成亲那日的到来了。
当然,在那一日到来前,她先得到了正式敕封东头供奉官的文书、官服,以及三十万钱等。
县令亲自带着衙门的胥吏将这些东西送到她手上。而他们一进村,便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村民本以为县令是循例来“劝课农桑”的,连秦天等人都紧张地过来,以免被批评没有好好督促村民耕种。
结果他们很快便发现,县令这次没过问耕作之事,反而将唐斯羡找来,宣读了唐斯羡获官的文书。
“唐思先当官了?!”
“他竟然有参与剿灭鹿西乡那带的盗贼,难不成他不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就是立功去了?”
村民们震惊了。
他们尤记得唐斯羡跟唐清满到镇前村的时候,还是不被唐家承认,又孤苦无依的浮浪户,唐斯羡还常常为了一条鱼跟村民死磕。
后来,她养起了鱼、落户镇前村,还买下了王家的房屋,日子一日日地变好。本以为这已经是极大的变化了,结果一转眼,她就当上官了!
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就,唐斯羡却只用了几个月!
村民们心里又酸又羡慕,还因为她的官身而生出了一丝敬畏,纷纷深思:“我之前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吧?不知道现在开始示好还来不来得及?”
秦天也十分震惊,他看见听到消息赶来观礼的秦雩十分淡定,便道:“雩弟,你这东床快婿当官了!”
他腹诽,秦雩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要知道“唐思先”才十八岁就官封八品,若是“她”还未定亲,那多得是小娘子投怀送抱,媒婆上门,未必就轮得到身娇体弱的秦浈。
但谁能想到定亲前还是草泽之身的唐斯羡,会突然发迹了呢!
秦雩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故作沉稳地感慨:“是呀,谁能想到呢!对了,天哥,我家浈娘的出阁酒,要不要多摆两席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娶媳妇送会计,赚了啊!
秦腹黑:?
——
下章估计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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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镇前村村尾因唐斯羡当官的消息传开来后, 一下子成为了今日村中最热闹之处,不少村民扔下锄头也要跑来凑热闹。
唐家田庄的田地里,唐氏子弟看见村民们莫名其妙放着田里的活不干就跑了, 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忐忑:“是不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怎么大家都跑了?”
“我看村子方向没有浓烟, 也没有喧嚷,大抵不是走水或者出什么大事了。”
“那他们跑什么?我们要不要也去看一下?”
“别了吧, 让庄首看见,又要责骂我们了!”
其中一个唐氏子弟道:“胆小鬼, 你们不去, 我去。不过你们得替我打掩护, 庄首来了,便说我肚子疼,在茅厕。”
说罢,他也跑了。待他跟上村民,便打听道:“哎,发生何事了, 怎么大家都往那边去?”
那村民刚想说什么但是发现他是唐氏子弟,登时便闭口不言了。
笑话,谁人不知“唐思先”与唐家认亲不成反而结了怨?唐氏虽然是大家族, 但是跟他们这些外姓之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唐思先”就不一样了,她跟他们生活在同一条村子里, 将来难免会打交道, 所以还是得跟她站在同一阵线!
这名唐氏子弟发现对方疏离的态度, 也有些懵,但他还是厚脸皮跟了上去。直到他听见有人在议论:“明府走了没有?”
“走了,唐家又破又小, 压根就没地方招待明府,所以明府就走了。不过明府临走前邀请唐思先赴宴,这态度可好了呢!”
“谁说不是呢!唐思先如今有了官身,还有团练副使、巡检使当靠山,这明府能不跟他打好关系嘛!”
那唐氏子弟懵了:唐思先有了官身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来到村尾时,发现唐斯羡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每个人都热情地想上前套近乎,但是被秦天等抢先了。
秦天热情地道:“明日我家里设宴,你可得赏脸到我家小酌一杯!”
唐斯羡问:“里正家有喜事?”
“呃……”秦天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我那大儿媳妇又有喜了,村中的老人说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所以设宴庆贺一下。”
秦天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唐斯羡也知道他的目的是示好,拉近与她的关系。看在往昔秦天也算间接帮过她的忙的份上,她应下了:“那是得庆贺一番的,我明日一定过去。”
秦天乐得哈哈大笑,拉着秦雩道:“雩弟,你也一块过来。”
秦雩笑得脸都快僵了:“那是自然。”
秦天又看了眼唐斯羡住的这屋子,突然“心疼”唐斯羡,道:“我说唐供奉,你这屋实在是小了些,届时大婚也没地方操办婚礼。不如这样,我那儿还有一座一进的宅院,虽然不大,但是比这儿宽敞些,房间也多,更安全,你们姐弟不如住到那儿去!”
别说镇前村的村民了,就连秦雩也被秦天的阔气震得瞠目结舌:夭寿咯,秦天为了跟唐斯羡套近乎,竟然肯下如此血本!
不过,这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这人向来都只为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费心思,——谁都知道跟唐斯羡打好关系会对自己有利。
那宅子虽说只有一进,但是它宽敞,正房一间,左右还有两个耳房。东西厢各有两间房,正房对面还有两间房可用作厨房、杂物房。更重要的是,它是用砖瓦建造的,雨天不必担心屋顶漏水,大风天也不必担心茅草被风刮跑。
唐斯羡眼睛骨碌一转,笑道:“里正肯让我们借住一段时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好也打算将这屋子拆了,重新修建一座宅子。若是里正肯让我们借住,那我们也不必再另外去租住房子了。”
“何必再花那个钱?那宅子我做主送给你了!”
唐斯羡有点心动,但若是在她为官之前,她或许会接受。可是为官之后,她的底线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给秦天面子过去蹭住一段时间可以,贪污受贿这种事她并不想去触碰。
“里正不必对我这么好,无功不受禄,那宅子我不能要。况且我跟阿姊,还有秦小娘子都喜欢这里,环境清幽又清净,当初买下这里,也将周围的地一并买了,若是闲置不用,我会觉得太浪费了。”
秦天闻言,熄了送宅子的心思,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看错唐斯羡,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唐斯羡不要他的宅子,但想修建新家却是真的。她了解过,修一座跟秦天提及的那座宅子同等规模的一进宅子,花费在十万钱左右。她的地没有那么大,所以少修两个房间,又能节省一万钱。
然后她再花十万钱买十亩靠近鱼塘那边的田地,届时养鱼种田两不误。——她倒不是想种田,而是觉得自己这灵泉对植物也起作用,既然如此,为何要局限于养鱼呢?
奖金到手后,唐斯羡只想回去数钱,便没有跟秦天唠嗑太久。
秦天想着明日宴请她,有的是机会促进与她的关系,就先回去了。临走前,他还轰走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那唐氏子弟被一同轰走时,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他混混沌沌地回到田里才猛地跳起来,叫道:“唐思先那小子竟然当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围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当的官?”
那唐氏子弟将他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族人,唐思悦努力地消化了这个消息后,赶紧找机会告诉了唐思海。后者愤然道:“他一个名节有亏之人,怎能为官,朝廷这是瞎了眼吗!”
“他是诛贼有功,才被封官的!”唐思悦掩饰内心的酸意,道。
“诛贼?我看他跟那些盗贼也没什么区别!真是走了狗屎运!”唐思海越想越气,奈何唐斯羡如今已经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了。
“你说,家长会不会看在他为官的份上,允许他们父子回到唐家?”
唐思海也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他轻蔑道:“我们唐家从来都是以文入仕,他一个武阶官在唐家那么多官阶里还不够看!”
唐思悦偷偷翻了个白眼,道:“可是从八品的武阶官已经接近是武官中的中层了。”
文阶官五品才算中层文官,而武阶官的五品已经是高层武官,按照文官的晋升资叙来看,等同于唐斯羡从一个草泽一下子便升到了七品,连状元的初官都只有正八品,她的升官速度可想有多快了。
对于唐家而言,任何有利于唐家长久繁荣昌盛的人,他们都会接纳,所以唐思悦不认为唐家会因为唐斯羡是武阶官就轻视她。
唐思海听了他的话,这才收起傲慢的态度去审视唐斯羡对唐家的价值,结果他越想越心惊,若是唐赟向唐斯羡伸出橄榄枝,那唐赟的阵营便又多一人。他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
“我要去告诉阿翁他们!”唐思海道。
唐思悦见他终于肯正视唐斯羡的威胁后,便回去了。在田庄的门口,他遇到了唐才升,心中顿时一虚。
“副庄首。”
“去找唐思海了?”唐才升道。
唐思悦大惊,不知道唐才升是何时发现他跟唐思海还有往来的。
“你是该告诉他,让他知道,即使他再刻意针对思先,他也阻挡不了思先前进的步伐。”唐才升道。
唐思悦不敢多言。
唐才升没打算借此机会为难唐思悦,毕竟他在唐斯羡的眼里,跟唐家其余人并无区别。
想来是他的畏首畏尾让“唐思先”失望了,他没能以长辈的身份替“他”向秦家提亲,也没能在唐家姐弟无助的时候给予他们援手与帮助。所以唐斯羡当官之事,唐清满、秦家早就知道了,他如实如今才通过村民之口得知的此事。
村中已经有人收到了唐斯羡婚宴的邀请,可他却没有,可想而知他在唐斯羡心目中的地位连村民都不如。当然,他也没有脸面去要求唐斯羡将他当成亲人。
“你比唐思海聪明,日后多花些时间在自己身上,少去做这种挑拨离间之事,或许走得能比唐思海更远。”
唐思悦羞愧地低下头。
唐才升郁闷地外出散步,便见唐斯羡迎面走来。他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也有一丝忐忑!
“大伯父!”唐斯羡依旧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让他看不出她的心思。
“你这不是路过的吧?”
“我是特意来偶遇大伯父的。”
唐才升:“……”
他想,这家伙虽然为官了,可到底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性子跳脱的很,他不该计较。
“那你如今偶遇到我了,你想做什么?”
“给大伯父送请柬。我大婚那日,若是大伯父有空,便过来喝碗酒吧!”
唐才升有些惊喜,他本以为唐斯羡不愿意认他了,没想到……
唐斯羡又道,“人到不到无所谓,礼物……哦,不对,礼物有没有无所谓,人到就好了。”
唐才升:“……”
他就知道唐思先这小子没有这么好心!
虽然心里腹诽,但他还是伸出手接下请柬,问:“届时是荣副使前来为你们主持大婚吗?”
除了他之外,唐斯羡也没有什么长辈可以替她主持大婚了,可他当初受族里的阻拦,没有答应帮忙,所以他想,会不会是荣副使亲自前来主持。
“那是自然。”
唐斯羡知道唐妁有自己的顾忌,所以没有强人所难,再者参加过司仪是陌生人的后世婚礼的她也不是很看重是谁主持的婚事。
“那你可得办得好看些,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唐斯羡道:“我记得上次……”
唐才升知道她提的是提亲之事,但那次族里的人对她还有很深的成见,他也是无计可施。如今她的处境变了,他若是再帮忙,族里应该也不会太反对了。
唐斯羡的请柬已经送到,便不再跟他多言,——随着婚日的逼近,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的呢,她可没空跟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跟秦浈大婚的流程因为二人同处一条村子而变得简单了起来,且又有官媒人找的“婚庆公司”提供了一条龙服务,倒不怎么需要她操心。
她为之头疼的其实还是婚宴之事,那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宴请宾客的酒菜自然准备得越美味越好,所以她的鱼跟鱼丸等都是不可或缺的菜。但既然是她大婚,她忙起来压根没办法亲自做鱼丸,所以这道菜要如何解决,就成了难题。
好在那日她跟唐清满暂时搬到秦天出借的宅子里头时,廖三郎来帮她的忙,她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问廖三郎:“你如今替人干活一日能赚多少钱?”
“六七十文吧,有时候能到一百文。”
“不如你我合作?”
廖三郎仗义地道:“谈什么合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别的村民都因唐斯羡的身份发生变化而改变了与她的相处方式,廖三郎虽然也有些拘谨,但是大多数时候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多少变化。
唐斯羡与他认识了这么久,对他的为人有了一定的认知,跟他相处起来也舒服,所以她道:“这事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一世。我想跟你合作,我教你做鱼丸,但你从我这儿买鱼做鱼丸去卖,如何?”
廖三郎琢磨:“这账算起来怎么像是我占便宜了?”
唐斯羡的鱼本来就不愁卖,她还免费教他做鱼丸,这不是在做赔本买卖吗?!
唐斯羡笑道:“我可是有条件的,你做鱼丸的鱼必须从我这儿买,不可以用别的鱼。然后招牌还得是我的。”
这是唐斯羡从一些餐饮加盟店学来的,等于廖三郎加盟了她的店,不过她省去了廖三郎的加盟费罢了。
廖三郎心动了,他问:“那鱼丸卖多少钱都是属于我的?”
“自然。但是这个价格不可以定得太高,不然就砸了我的招牌了。”
“容我回去思考两日。”
回去想了两日,廖三郎将这笔账反复算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定跟唐斯羡合作。
签了契书,唐斯羡笑道:“为庆祝我们初次合作,我送你一笔单子,——为我的大婚准备数十斤鱼丸,你可接单?”
廖三郎激动道:“自然是要接的!”
酒菜的事情解决后,唐斯羡与秦浈的大婚便如期而至。
唐斯羡换上那身绛红的礼服,又借了唐清满的妆粉将自己的脸、脖子抹得白皙些。上了“粉底”后,她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又开始给自己修眉、画眉。若非唐清满没有唇脂,她怕是要给自己也抹个“口红”了。
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甚是满意,对着铜镜道:“这才是我真实的颜值嘛!”
官媒人:“……”
看这举动,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要出嫁呢!
不过还真的别说,她上妆后,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丰神俊朗,又带着点阴柔感的美男子。而身上的礼服映衬得她的脸,如桃花一般红,官媒人险些以为她是个女子。
官媒人摇了摇头,提醒道:“咳,出门的吉时快过了,还是抓紧时间去迎亲吧!”
“对,可不能让小娘子久等!”
唐斯羡喜气洋洋地出门去,跟着迎亲的队伍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到秦家去。
“迎亲队伍来咯!”在秦家门前凑热闹的孩童叫道。
待在秦浈房中的苏氏听见了,下意识地握住了秦浈的手,眼睛微微泛红。
“娘……”秦浈拍了拍亲娘的手,安抚她。
“浈娘,爹娘也不知道将你嫁给唐家哥儿是否正确,但既然是你选择的,即使再不舍,爹娘也会尊重你的选择。”苏氏道,“其实唐家哥儿也不错,从他对刘大之举深恶痛绝的反应来看,他是个会疼妻子的好夫婿。他也不在意你的体弱,嫁给他,你往后便不必再装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所以腹黑是遗传的?还好娘子没遗传丈人的傲娇。
秦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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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
秦浈心中“咯噔”了下, 毫不掩饰面上的惊讶。
“你自幼聪慧,又有主见,所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你看惯了世人的嘴脸, 不想成为张春儿, 不想将自己的未来托付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身上。但娘心疼你,因为有些事和人, 你看得太清楚,最终痛苦的还是自己。”
秦浈鼻子一酸, 原来她爹娘什么都清楚, 什么都知道, 但是为了不给她增加压力,故而这些年一直配合着不想受世俗约束的她。可她却因为一己之私,给她的爹娘增添了许多烦恼。
她想靠在她娘的怀里大哭一番,但是又不想让她娘担心,便借抱她娘的机会,偷偷将湿润的眼眶抹干, 道:“浈儿多谢爹娘成全。”
“傻孩子,咱们母女之间何须言谢!”苏氏欣慰道,“虽然你出嫁了, 但你依旧是我苏四妹的女儿,若是唐家哥儿待你不好, 你也无需忍着, 回家来, 爹娘和你大哥自会为你做主。”
“嗯。”
花轿到了门前,秦家一片热闹喜庆。苏氏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拿出却扇给秦浈, 道:“娘先出去了,晚些时候爹娘再到唐家去。”
秦浈一把拉住苏氏的手,想再多看她两眼。苏氏笑道:“都在一条村子里生活,你若是想爹娘了可以随时回来看我们,不要依依不舍。”
秦浈没有说什么,也扬起一个笑容,点点头。
她听着外头的喜乐欢笑,然后看着那道已经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一道光从外头映射了进来,将这干净却充满了生活过的痕迹的屋子照亮。
她看着脚下,一步步地走向那道门,再跨过门槛,让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身后是过去,是世俗,虽然有爹娘为她遮风挡雨,但也总有他们都无法驱散的黑暗。
有些光得她自己寻找,有些路还是得她自己走。
——
唐斯羡与秦浈的婚礼办得不算太隆重,但是观礼和祝福她们的人不少,连泰丰楼和永春楼的东家听说了她要大婚后,都送来了贺礼。
梁北望更是厚着脸皮要当唐斯羡这边的亲友,摩拳擦掌准备闹洞房。唐斯羡微微一笑,道:“闹,你们尽管闹,闹完后你们能出得了这道门,我就不叫唐思先!”
反正她真的不叫唐思先。
见到她的态度后,梁北望以及一众想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唐斯羡的人都蔫了:“唐思先”这小子平日就不走寻常路,看来想以婚礼习俗等要“他”妥协也是不可能的。
官媒人在一旁摇头,她就没见过唐斯羡这么直和倔脾气的人,大婚这等喜庆之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跟他们较真?
为了不让气氛冷淡下来,她赶紧打圆场:“大家也知道新妇身子娇弱,可受不了折腾,官人这是护妻心切,大家就体谅一下,衷心祝福新人就好了!”
众人这才想起秦浈还有一个“身体孱弱”的毛病,他们确实不敢闹洞房,免得红事变白事,以唐斯羡的性子,不拉他们陪葬才怪。
有人顺着台阶打趣道:“那唐大郎你今晚可别折腾得太厉害,你娘子可能受不住!”
“你拿我当荤段子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唐斯羡盯着他。
看出唐斯羡不喜欢别人讲荤段子,梁北望赶紧道:“咳咳,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入筵吧!”
众人只好退了出去,他们私底下嘀咕:“唐思先也太不易相处了,咱们男人之间讲点荤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干嘛非得整的自己跟白莲花似的!”
“他也才十八岁,又父母双亡,没人教他这些东西,就当他害羞了吧!”
“那他今晚……”
“嗨,人家都不领情,我们瞎操心什么!还不如去吃东西,要知道他的鱼跟鱼丸可是出了名的美味,咱们能来蹭一顿饭,也算值了!”
——
待房中清静下来后,唐斯羡才对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的秦浈道:“要我说,让村民过来白吃白喝闹洞房这一条习俗真该改一改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能借机捉弄我。”
秦浈将遮挡在脸上的却扇拿下来,抿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默许他们过来呢?”
唐斯羡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被人挑剩下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嫌弃你!”
秦浈因这些年给人留下的“体弱”、“不好生养”的刻板印象,导致不少人都嫌弃她,认为她不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如今,唐斯羡就是要让包括胡二郎在内的,曾经喜欢过秦浈,却因为她的病而“被迫”放弃她的人知道,纵使秦浈不适合当妻子,但也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意淫的。
秦浈一怔,她没想到唐斯羡竟然为了给她出这么一口气,而愿意忍受不喜欢的习俗。她道:“可我确实‘不好生养’,你我成亲久了,还是没有动静,他们一样可以以此为利刃攻讦我,甚至还有你。”
唐斯羡心想,她装体弱的事情都瞒不住自己了,竟然还在这儿负隅顽抗。不过这跟她死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一样,她们就算扯平了吧!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才不会在乎那些呢!”
秦浈笑道:“你过来。”
唐斯羡不明所以,见秦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又有一丝狡黠,她忽然忐忑了起来。
“做什么?”
唐斯羡走过去,秦浈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旋即盯着她的脸瞧。
唐斯羡觉得脸上跟火烧似的,她问:“小娘子你看什么?”
秦浈伸手摸了她的脸一把,她怔然,盯着秦浈的眼神也不自觉地蕴藏了丝丝情意。
秦浈捻了捻手指,恍然道:“难怪我说你白了这么多,原来是抹了米粉。”
唐斯羡:“……”
敢情只是在研究她的妆容,让她白高兴一场了。
“为何特意抹这些米粉呢?我觉得你原本的模样便挺好的。”秦浈又道。
“我是觉得白一些显得我英俊些!”唐斯羡趁此机会问,“小娘子觉得我原本的模样,哪里好?”
秦浈盯着她的脸沉思了起来,论皮囊,若说她更喜欢唐斯羡什么模样,那肯定还是原来那般好。虽然以女子之姿来看,唐斯羡完全达不到肤白貌美的美人的标准,可偏偏那肤色让这人看起来别有一番魅力。
当然,唐斯羡的魅力并不局限于皮囊。
“你这个问题是变相地要我夸你。”秦浈肯定道。
唐斯羡道:“如今我们都成亲了,夸夸我又如何?”
秦浈见她这般没脸没皮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成亲了便要夸你,这是何道理?”
唐斯羡失望地瘫在榻上:“这个亲,成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浈觉得这人的模样,就像小孩在撒泼打滚要糖吃。以前她就无意中发现这人孩子气的一面,不过因男女大防而有所收敛。成亲后,也就不必收敛了,这才如此任性。
“你也说我们成亲了,那你是如何称呼我的?”秦浈道。
“小——”唐斯羡一顿,心想,这可是对方主动要求的,也别怪她假公济私了。于是笑嘻嘻地改口,“娘子。”
秦浈听了这个称呼,唇角都要翘起来了。她问:“官人觉得,怎样的婚礼才叫有意思?”
唐斯羡偷瞄了她一眼,心道:“那自然是真的婚礼才有意思。”
想到这儿,唐斯羡又叹了一口气,她喜欢的若不是女子,那该多好。跟秦浈成亲,就如同放了一块肉在她面前,吃不得,丢不得,每天睁开眼就被馋得心痒痒的,如此被反复折磨。
若是她不喜欢女子,没有对秦浈动情,那她还能将对方当成好姐妹,相处起来想必也不会这般怅然若失。
“我不知道。”她道。
秦浈歪过脑袋去看她。
在出家门之前,秦浈或许还将这场婚礼当成她与唐斯羡之间的一场合作。可出了门后,她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人生唯一的一场婚礼。那时候她认真对待了这场婚礼,带着一点欢喜,一点期盼。
唐斯羡背她进房时,她偷偷移开了却扇,看见唐斯羡红的发烫的耳朵,她的心窝处也跟着发烫,然后盼着这样的喜悦能长久一些。
她学着唐斯羡的模样,半躺在榻上,然后侧过身子去看这唐斯羡,道:“可我觉得,能这般安静地待着,无人打扰,就很有意思了。”
唐斯羡道:“这倒也是。”
没人打扰她们过二人世界,那自然是最好。
但她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宾客入筵后,她们也是要出来酬谢宾客的,故而在礼官的再三催促下,她们才换了简便点的装束出房去。
因没有父母,唐斯羡也无需唐才升主持婚事,所以荣策以及周氏都过来了,——岳铉因要巡逻地界,故而不能到达,但他也托了荣策送了贺礼过来。
唐斯羡对外的说法是,荣策是对她有知遇之恩的恩师,故而由他来主持。
唐清满有些遗憾唐妁没能回来,但唐妁已经通过周氏,给唐斯羡送上祝福以及贺礼,她们也理解唐妁不想再跟唐家扯上任何关系的难处,便不去强人所难。
秦雩与苏氏跟荣策、周氏行亲家之间才行的“新亲之好”礼之后,秦家的亲友便也入了筵。
秦雩心里还有些激动,毕竟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荣策处于同等的位置上。
他在这边乐呵,便听见自己的儿子跟大外甥在说悄悄话,——实际上是他的大外甥正在跟秦阮伦打听唐清满。
秦雩并非家中独子,他还有一个妹妹秦露。秦露因嫁得远,一年只能回来探亲几回。今日是秦浈的大喜之日,她便带着夫婿与三个儿女大老远地跑回来参加婚礼。
他听见自己的大外甥云昌杰结结巴巴地问:“那个小、小娘子,她是、是谁?”
秦阮伦的目光在唐斯羡身上停留了片刻,道:“妹夫的长姐。”
“那她婚、婚配了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云昌杰道:“长姐还未婚配,那为何弟弟先娶、娶妻了?”
秦阮伦:“……”
他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咳咳,这有何稀奇,我不也还未成亲吗!”
“可舅父说,你已、已经定亲了。”
秦阮伦定亲是在他回来后没多久,因他将婚姻大事都交由爹娘做主,故而等他看过对方,觉得还满意后,这门亲事便初步定了下来,他就到州学读书了。
“我是定亲了。但唐家情况不一样,他们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若长姐先出嫁了,那留下一个还未加冠的弟弟,谁来照顾?”
云昌杰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她这都是为了表妹夫,牺、牺牲了自己。”
秦阮伦看着跟苏氏有说有笑的唐清满,觉得她跟当初变化甚大。要知道当初他中举,举办筵席时,唐清满可是恨不得躲着包括他在内的许多陌生人的。可如今,唐家宾客中不乏陌生人,可她却不再像过去那般退缩。
他道:“她未必觉得这是牺牲。”
云昌杰笑了:“这才是令人敬佩之处。”
秦雩觉得大外甥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便出言道:“自从东床被封官后,上门求娶他长姐的人可不少,但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了。”
云昌杰发觉他的话竟然被舅父听了去,脸上顿时一臊,但是听了他的话又十分好奇:“莫不是表妹夫觉得那些提亲之人都配、配不上唐小娘子?”
“这跟东床没什么关系,是唐小娘子自己拒绝的亲事。”
云昌杰还待说什么,唐斯羡便过来了,她对秦雩道:“丈人,快跟我喝一杯!”
秦雩道:“先前喊你喝酒,你都是百般推诿,今日怎么这般主动?”
唐斯羡眨巴着眼:“早点喝完酒,早点回去歇息啊!”
天知道她这两天为了这婚礼,忙得都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刚才跟秦浈待在房里时,她就已经有点犯困了,所以早些应付完宾客,她也好早些回去洗洗睡!
秦雩:“……”
他怎么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这人很猴急地要回去洞房?
他只要想到今晚自己的女儿就被这人欺负了去,他恨得牙痒痒的。关键是这人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得意?!
不明白老丈人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得像要吃人一般,唐斯羡咽了口唾沫,寻思着:“丈人是不是不想喝酒了?那就不喝了吧!”
“喝,必须得喝!”秦雩决定灌醉这“小子”,看“他”还怎么欺负自己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丈人:休想洞房!
秦大哥:爹,灌醉她后,照顾她的还不是浈娘?
秦丈人:……快扣喉,让她把酒吐出来。
唐某贱:嘻嘻,晚了!
——
昨天发烧了,吃了退烧药后退了烧,但是今天早上又烧起来了。趁着精神好就码了点。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没好的话更新依旧不能按时6点更新了,先在线跟大家说一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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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酒精会麻痹大脑, 所以唐斯羡若非迫不得已,是滴酒不沾的。哪怕这千年前的酒还没有酒精这回事,但唐斯羡也不怎么碰它。
如今她大婚, 又是老丈人劝酒, 她还真的不得不喝。
三碗酒下肚, 她感觉喉咙有点难受,正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溜走, 秦浈便走了过来,对秦雩与秦阮伦道:“爹, 大哥, 姑母她们想见一见官人。”
唐斯羡接收到秦浈的电波, 赶紧道:“对,我也该去见一见姑母她们了。”
秦雩不甘地瞪着唐斯羡,最终还是秦阮伦心疼护夫的妹妹,道:“爹,要是待会儿浈娘没带妹夫过去,娘又得收拾你了。”
秦雩:“……”
他烦躁地挥挥手:“那你先去, 去完回来继续陪我喝!”
唐斯羡一乐,拉着秦浈就跑了。
秦雩还在那儿嘀咕:“以后她就不向着她爹,都向着那臭小子了。”
秦阮伦笑道:“爹, 浈娘向着妹夫,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好, 你该替浈娘感到高兴才是。”
“就怕浈娘死心塌地, 那小子还不知好歹, 辜负了她。”
“浈娘不是那种一心只有情爱,目光狭窄之人。”
秦雩也想开了:“对,要是那小子对浈娘不好, 我就让他们和离!”
云昌杰听得目瞪口呆,忙道:“舅父,表妹大、大喜之日,不、不该说这些不好的。”
秦雩见同桌的亲友都沉浸在美食里没有看他,他才松了口气,道:“来,酒菜都要没了,快吃!”
——
唐斯羡跟秦浈去到了女席那边,她还悄声问秦浈:“你姑母为人好相处吗?”
秦浈笑道:“你不是从不怕难相处的人吗?”
“那怎么一样?这是你姑母,我总得给你十二万分薄面。”
秦浈“噗嗤”笑了出来,道:“晚辈不能在背后议论长辈,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有难度啊!”
虽然有难度,但唐斯羡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秦浈的姑母秦露跟苏氏坐一块,一边吃鱼丸,一边道:“这菜比咱家办的出阁酒可好吃多了。”
苏氏笑了笑,“自然,这道菜跟这鱼可都是东床家的。”
“那可真有本事,当了官,养的鱼也特别好吃。”
“娘,姑母。”秦浈出言提醒她们,她的存在。
唐斯羡接着道:“丈母娘、姑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还挺有礼貌的。”秦露道。
唐斯羡娇羞地看着她:“姑母过奖了。”
秦露:“……”
要不是知道这人是靠诛杀盗贼立功而被封官的,她怕是要以为这人是什么性格腼腆、内向之人了。
“有些话大哥大嫂不能说,可我还是要说的,多少人年纪轻轻就获得功名、当了官,为此春风得意、骄傲自满,最后落得个碌碌无为的下场。官场上的事我一个妇人不懂,可你若是因此而轻慢、冷落我这侄女,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唐斯羡还未说话,唐清满便替她辩解道:“不会的,思先不是那种人,她们一定会和和美美、携手——”
她本想说携手到老,可是又怕万一有一天这俩人忽然遇到了心上人,那难免是要分道扬镳的,故而顿住了。
“到老。”唐斯羡笑着补充,她趁此机会牵起秦浈的手,还很不要脸地捏了捏,惹来秦浈的侧目。
唐清满点点头:“况且思先已经决定让浈娘管账了。”
秦浈扭头看唐斯羡,低声问:“你想让我管账,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妄想得到一个免费会计的唐斯羡心虚地干笑:“那娘子同意吗?”
秦浈轻轻翻了个白眼,没答她。
倒是秦家的亲友听见此话,纷纷满意地点头。在她们的眼中,男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管账,手握财政大权,地位才能稳。唐斯羡没有让唐清满管账,反而主动让秦浈管,可见她确实没有什么花花心思。
唐斯羡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跟秦浈反倒成了异类,所以俩人都没有开口去否认唐清满的话。
“行了,我们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招呼客人去吧!”秦露又道。
唐斯羡笑道:“那我先跟娘子去荣副使那里一趟。”
等二人离得远了些,唐斯羡才道:“你这姑母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呀!”
“我可没说姑母难相处。”秦浈嘴角含笑道。
唐斯羡:“……”
她就知道秦浈的话有套路!
不过她发现了,秦露此人可能就是有时候有些话不过脑子,故而显得特别直,让人听起来不大舒服。但是从她开口就是维护秦浈的利益来看,她对秦浈是真心的,而且也没有巴结为官的自己的意思,可见也有些傲骨。
——
太阳日渐西斜,天色也将晚,不少人吃饱喝足便提出了告辞。荣副使与周氏要赶回饶州,便也在天黑之前离去了。
唐斯羡送走他们,又送走了秦家的亲友,剩下还在席上喝酒、行酒令的便只有梁北望以及廖三郎、胡二郎等村中的一些人了。
“待会儿你们替我收拾啊!”唐斯羡道。
“收拾、收拾!”梁北望拉着她,“反正你也不急着洞房,跟我们玩会儿。投壶、九格射、划拳、五行跟行酒令,你自己选。”
“这都啥玩意儿,我没玩过。”
众人一听,既然洞房闹不成了,那更得让她参与进来啦!
“放心,我早有准备,我教你!”梁北望颇为自豪地道,他平日就爱玩这些,所以不管是投壶还是九格射的道具,他都准备着呢!
等他将每种游戏都介绍了一遍,唐斯羡道:“好像还挺难的。”
众人对视一眼,胜券在握:“那就每种都玩一下!”
唐斯羡道:“行,不过光喝酒没意思,得有点赌资。”
梁北望乐了,心想不会玩的人还提出出赌资,这怕是没输过吧?!
“咱们要赌吗?”有人问。
“一两文赌资,小赌怡情。”
这钱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毕竟白天的时候,唐斯羡给的利是钱可不少。
“行,那就出两文赌资!”
定下规矩后,他们决定先玩难度最高的九格射,这个游戏要用到飞镖,每个人都抽一种动物,然后要射到圆盘上与自己抽到的动物对应的格子。狗熊在圆盘中心,若是抽中狗熊,又射中狗熊,那么其余全部人都要受罚。
因为射中中心的难度最高,故而众人合谋作弊将狗熊这根签留给了唐斯羡。唐斯羡抽中狗熊时,脸色一变,低声道:“倒霉!”
众人窃喜,道:“你是主人,你先来!”
唐斯羡等他们下了赌资,这才摇头道:“那我先来吧!”
在众人的期待中,她勾起了唇角,然后瞄准了圆盘的中心,众人只见她的手一晃,那飞镖便落在了圆盘中心。
众人:“……”
这是运气呢,还是唐斯羡在扮猪吃老虎?
唐斯羡高兴得手舞足蹈,道:“中了,我竟然中了!”
见她高兴成这样子,显然她也是没有预料到的,大家只能安慰自己,她就是运气好!
“哈哈,这些钱都归我了,你们还得各罚一杯!”
众人被罚了后,又不甘心,道:“再来!”
一直玩到每个人都被惩罚了几轮,他们喝得七荤八素的,才慢慢清醒过来:“一次两次是运气,这次次都中,你根本就是会玩的吧?!”
唐斯羡将钱装进钱袋里,笑道:“我真没玩过九格射,不过是以前练过玩飞镖。”
众人:“……”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唐斯羡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梁北望还是不甘心,等行酒令、划拳、以及五行都玩了一轮,他们才发现这唐斯羡这是“文武双全”、无懈可击啊!
梁北望琢磨,这村里的人能识字的本就不多,玩“文”确实玩不过唐斯羡,最后咬牙:“接下来该玩投壶了!”
这个对唐斯羡来说,还真的有点难度,不过只要让她练一下手感,相信很快就能掌握技巧。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骨碌一转,道:“为免大家输得太惨,我们还是别赌了吧!”
她前面也说过这话,大家以为她怕了,故而坚持要出赌资,最后赔的他们将唐斯羡的利是钱都还回去了。如今唐斯羡再说,他们自然是不信的,以为这个对唐斯羡来说也没有难度,便赶紧应下:“行,不赌钱了!”
只有梁北望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他喝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又转不过来。
等唐斯羡连输几轮,喝了许多酒的时候,他才又清醒过来:“这就是你的弱项了吧?!”
他们可真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唐斯羡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他醉了,他终于醉了!”众人欢叫。但他们其实也差不多,甚至吐过了一轮,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谁说我醉了?!”唐斯羡站了起来,一边往房中去,一边道,“我没醉!我要去找我娘子!”
——
秦浈在屋里沐浴更衣完毕,唐清满便来寻她,她问:“他们还在外面玩呢?”
“是呀!”
秦浈打开窗户看了会儿,抿笑道:“结束了。”
紧接着唐斯羡便回屋来了,进屋之前,她先扶着门缓了缓。
唐清满快步走过去扶着她:“思先,你不是一直在赢的吗,怎么喝这么多?!”
“我没输!”唐斯羡叫道。
唐清满大抵是没见过她醉酒的模样,愣了下,然后顺着她的话道:“对,你没输。”
她求助地看着秦浈,后者也走了过来,道:“先扶她上床吧!”
“不行,她喝醉了,万一吐了,岂不是要弄脏床褥?先扶她到榻上歇着,等酒醒了再说吧!”
唐斯羡:“……”
这还是不是她阿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阿姊,一个在我洞房路上的绊脚石。
唐清满:……
秦雩:没想到我没办到的事情,让人办到了!普天同庆!
——
温馨提示:赌博违法,请大家勿要学习唐某贱以身试法。
昨天反复高烧,所以去看了医生,是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做了雾化后,喉咙好多了,就没再发烧了,明天估计能照常更新了,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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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
秦浈没有反对唐清满的提议, 唐斯羡就被扶到了榻上躺下,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搭理这两人。
没发现她借醉酒生气的唐清满道:“我去给她打点水进来。”
等她一走, 秦浈便坐到榻上, 支撑着上半身去看唐斯羡。唐斯羡的脸陷于黑暗中, 只隐约看见她嘟着嘴,似乎有些难受。
“若是难受, 便吐出来。”秦浈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蠕动了身子, 不愿搭理秦浈。
秦浈确定这人是真的醉了, ——即使意识清醒, 但心醉了。
将她的身子掰正,秦浈道:“待会熬点醒酒药,你现在不吐,待会儿就要吐了。”
唐斯羡:“……”
狠还是秦浈狠!
她睁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秦浈,嘟哝道:“可我不想吐。”
秦浈盯着她, 看她还要作什么妖。
唐清满很快就打了水过来,又将毛巾打湿、拧干,递给秦浈:“还好锅里还有热水, 给她擦擦脸,敷一敷额头, 免得明日醒来要头疼。”
秦浈笑问:“阿唐也知道这些?难不成官人以前经常醉酒?”
唐清满一愣, 道:“思先很少喝酒, 是先父。”
提及那早亡的“家翁”,秦浈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她道:“这儿交给我, 你去歇息吧!”
照理说唐清满确实该离去的,但是她也不清楚秦浈是否真的了解唐斯羡的真实身份,若是秦浈不清楚,而她又走了,让秦浈解了唐斯羡的衣服,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浈娘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你早些去歇息,让她在这儿待着吧!”
唐斯羡已经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被阿姊扎心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没什么动作,恐怕今晚就要在这儿睡一晚了。
伸手抓住秦浈的手,她道:“阿姊,咱们一起睡觉呀!”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唐清满吓得“花容失色”,面对秦浈审度的目光,她忙解释道:“思先她喝醉了。”
要是被人曲解成她们“姐弟”二人曾同床共枕,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唐清满忽然想起,她们好像还真的同床共枕来着……
她是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我看出她喝醉了。”秦浈道。
唐清满只好补充:“所以她在说胡话,你别信她的胡话。”
“阿唐你这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唐清满有些着急,唐斯羡“努力”地爬起来,睁眼看清楚她抓的人是谁,“醉醺醺”地道:“你不是阿姊啊,你是娘子,你们怎么都在我房里?”
秦浈眯了眯眼,笑吟吟地道:“我是你娘子,自然在你房中。”
“哦,对,那我们睡觉!”唐斯羡晃着她的手,“我不舒服,我要睡觉!”
秦浈扭头看唐清满:“阿唐,这儿还是交给我吧,你先回去歇着,免得……”她意味深长道,“她又要我们三人一起睡了。”
唐清满:“……”
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为了防止唐斯羡被秦浈脱衣服,又叮嘱了一句:“思先,你要乖乖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麻烦到浈娘知道了吗?”
唐斯羡心酸,她总觉得自己这是替阿姊娶媳妇来了,这才刚成亲,阿姊就处处为秦浈考虑,连自己这个“弟弟”的位置都要往后挪了。
唐清满出去后,秦浈想要去将窗户关上,但是唐斯羡没松手,她便道:“等我先去关个窗。”
“那你可不能从窗户逃跑!”
秦浈问:“我为何要从窗户逃跑?”
“心灵的窗户关上了,就无法从心里逃走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颠三倒四,让人摸不清头脑,但秦浈却觉得怪有意思的。
她将窗户关上,又回到榻边,重新将毛巾洗一遍,给唐斯羡擦脸。这一擦,将她脸上的米粉都擦掉了,毛巾反倒显得脏兮兮的。
似乎有点嫌弃地将毛巾丢给唐斯羡:“阿唐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唐斯羡将毛巾翻了面,继续擦了一遍,然后脑袋埋进毛巾里面一动也不动。
“演得可真不错。”秦浈想,她这醉酒的模样可比那些醉汉像多了。
生怕她演过了,拿毛巾捂死自己,秦浈赶紧让她重新躺下来,将毛巾拿走。
唐斯羡抓住毛巾不肯撒手,待秦浈松手,她再一个远空抛,将毛巾抛回了脸盆里。她再度抓着秦浈的手,静静地看着,迷离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晶莹透亮。
沐浴更衣出来的秦浈并没有挽起她的秀发,及腰的长发散在身后,带着脂粉的香气。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对襟齐腰襦裙,略微单薄,看起来干净舒爽,连唐斯羡抓着的那只手,摸起来都有丝丝凉意。
“抱着一定很舒服。”唐斯羡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你盯着我做什么?”秦浈问。
唐斯羡咧嘴笑了,心道:“将你装进心里。”
“你确定不想吐?”秦浈又问。
唐斯羡摇晃着她的手,像在撒娇:“不想吐。”
“你不是不舒服吗?”
“不舒服。”
秦浈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去沐浴吧,水在暖阁屏风后面。”
唐斯羡:“……”
要不是她知道秦浈刚洗完澡,里面的水还没换,她怕是要信了!
不过秦浈这话摆明了是要试探她是否真的喝醉了,她宁愿让自己装得让秦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她装醉,也不愿意就此承认。
她便道:“那娘子伺候我宽衣!”
秦浈咬着后牙槽,第一次因这人的得寸进尺而想狠狠地往她的手上掐一把。
她沉着冷静地道:“好,妾这便替官人宽衣。”
说着,伸手抓着唐斯羡的腰带。
这腰带是丝绦的,须得先找到垂带所在才好解,秦浈第一次去解人家的腰带,即使面上再沉着冷静,可心底难免有些羞意。
待她找到垂带,解开了腰带的结后,心下一犹豫,才伸手去衣带处。衣服是右衽的,刚好又在里侧,秦浈不得不俯身趴在唐斯羡的上方给她解衣带。
她刚碰到那衣带,忽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灼热,连同自己的脸都像被火烧一样。
她扭头盯着唐斯羡,却见这人又闭上了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秦浈吸了口气,心想自己连对方的胸口都摸过,又何必因这衣带而害羞呢!
可上次摸这人的胸是在隔着衣衫的情况下,这次是要褪去这人的衣衫,她着实有些难为情。
忽然,唐斯羡从榻上坐了起来,秦浈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被她伸手抱住。
“娘子这是迫不及待地要与我洞房了?”
秦浈这是第二次与她相拥,不过上次是自己主动,且时间过于短暂。
这一次,唐斯羡搂抱着她久久不肯撒手,且或许是对方的调侃之言,又或许因对方身上淡淡的酒气、吐出来的热气,让她的脸再次不争气地滚烫了起来。
“唐思先,你莫要得寸进尺了。”秦浈有些羞恼。
唐斯羡一怔,旋即吃吃地笑了下。
没想到秦浈这腹黑小狐狸,也有这样慌张的一面!
看来这是秦浈的软肋。
“娘子,你不喊我官人。”唐斯羡将脑袋搁秦浈的肩膀上,随着她每说一句话,便有一股气吹向秦浈的脸颊和耳朵。
秦浈阖眼,让自己镇静下来,也不断地告诉自己,“唐思先”是女子,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等她再睁眼时,又恢复了那娇柔可怜的模样:“官人,你好臭,还是先去沐浴吧!”
“我不,我要跟娘子一块儿沐浴!”
秦浈青筋跳了跳,她想起了什么,伸手往唐斯羡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到个钱袋,于是抽了出来,道:“管账的事情我答应你了,这个也归我管的吧?”
唐斯羡瞬间老实了。
“松手。”
唐斯羡松开她,瞄了眼自己的钱袋,装傻道:“这不是娘子送给我的钱袋吗?怎么在娘子手上,快还给我!”
秦浈怎会这么轻易地将钱袋还回去?她笑吟吟地看着唐斯羡:“想要回去也容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宽衣,自己沐浴,能办到吗?”
“……,能。”
唐斯羡从榻上滚下来,摇摇晃晃地往暖阁屏风后面去,还边走边解了外衣。
秦浈见她竟然还能装下去,而想到那是自己洗过的洗澡水,她脸上又是一臊,喝住她:“水凉了,还是先换一桶水吧!”
唐斯羡闻言,直接跑回床上,将靴子一蹬,麻溜地躺下:“我好困,头好晕,明日再说吧!”
秦浈又好气又好笑,跟着回到床边,看着装睡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半位置的唐斯羡,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薄被扯过来给这人盖上。她自己则走出房间,确认那醉酒的几人都离开了,才将大门关上。
月底的上半夜夜空除了满天繁星,看不见一点月亮的影子。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略显冷清孤寂。
秦浈自言自语道:“这里的夜空和在家里看见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只有这样告诉自己,她才能压下对家里的不舍,以及适应她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忽然,唐斯羡从支摘窗上探出半边身子,可怜兮兮地喊她:“娘子,你果然从窗户逃跑了!”
秦浈斜睨她,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转身回屋,见她被支摘窗的榻板卡在了窗户上,乐道:“你今晚就睡窗户上吧,让你不乖乖躺着睡觉!”
白瞎了自己帮她盖的被子!
唐斯羡:“……”
秦浈不管她,自顾自地脱去上襦,只留一件肚兜,以及下边的裙。她躺下来后,放下床帐,便盖上被子睡去了。
唐斯羡好不容易从窗户那边解脱出来,燃烧了许久的红烛也燃烧殆尽,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她摸索着回到床边,又胡乱拨开床帐,小心翼翼地越过秦浈,滚回到床的内侧去。
她刚躺下,秦浈便问她:“不解开裹胸布,这样不难受吗?”
唐斯羡心里一“咯噔”,她的马甲就要被扒了吗?!
这一天的到来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才是,可为啥还是觉得慌得很?
她熊抱住秦浈,脑袋离秦浈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醉醺醺地嘟哝:“娘子你不睡觉在嘀咕什么?”
秦浈用额头抵着她的脑袋,低声道:“往后我们日夜同床共枕,你白天如此束着自己,夜里又这般束着,我都替你难受。”
唐斯羡掀开眼眸,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光线,让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秦浈的面容。
她感觉到心窝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战鼓越擂越响。
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真的喝醉了,才会希望冲动能压倒理智,吻上秦浈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装醉耍酒疯,谁不会?!
方便面:醒醒,你也就只能瞒住傻白甜。
唐清满:……
梁北望&众村民:……
(一个真敢演,一个真敢信!)
——
方便面:知道为啥今晚洞房失败吗?
唐某贱:为啥?
方便面:因为你没洗澡。
唐某贱:……,我迎亲前才洗完来着?
方便面:秦腹黑没踢你下床,对你已是宽容,你是不是很感动?
秦腹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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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工
唐斯羡的脑子最终还是清晰的, 她吃吃地笑着,起身解去身上的束缚,再套回她的T恤, 重新躺下。
秦浈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动作, 但是听那窸窸窣窣声, 大抵听出她终于肯在自己面前坦诚一回了。
“娘子是何时发现的?”唐斯羡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难道她的伪装就这么容易被识破?
秦浈面上一热, 睁着眼便说瞎话:“采药那回。”
唐斯羡心道:“果然是那次。”
“你的声音,原本是怎样的?”秦浈略好奇。
“娘子觉得是怎样的?”
听见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 秦浈没有心理准备, 稍微惊了下。等她回过味来, 才知道这把嘹嘹呖呖,清脆动听,带着明显的女子声线的声音是唐斯羡原本的嗓音!
“咳咳,用伪音久了,嗓子难免有些不舒服,一时半会儿还未能完全恢复我的本音。”唐斯羡道。
用伪音其实颇伤嗓子, 好在唐斯羡有灵泉滋养,长期用伪音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说久了嗓子就疼。
“伪音?”秦浈长见识了。
从唐斯羡会说伪音,到她诛杀盗贼, 秦浈总觉得她生长的环境跟唐清满不一样。难道是她自幼被当做男儿抚养长大,所以唐才厚才训练她的嗓音以及武力?
“对, 就是学男子说话, 只有这般, 才能伪装得像一些。”
“可你原本的声音还挺好听的。”秦浈的唇角微微上扬,“日后私下你可以用原本的声音与我说话。”
唐斯羡笑问:“娘子更喜欢我原本的声音?”
“我喜欢你用不伤害自己的方式说话。”
唐斯羡微笑着应了声“好”,旋即再也没了声息。
秦浈等了会儿也没等来下文, 才发现她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
为了这场大婚,双方都是累得够呛,唐斯羡要亲自打点大婚仪式,又要应酬宾客,比秦浈还累一些。刚才她还喝了酒,这会儿说睡去就睡去在秦浈看来一点都不奇怪。
秦浈有点失眠,但是躺了会儿,竟也沉睡了过去。
东边月亮初升,已是夜半。唐斯羡悄悄地从房中出来,她先去巡视一遍鱼塘,再回去泡了个澡,等酒气散去,这才回到房中。不过她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躺在了榻上。
让她跟秦浈同床共枕是一件初想时开心,但细想就会十分痛苦的事情,所以为了让自己有个安稳觉,她觉得还是自己睡比较舒心。
睡了四个小时,在她的生物钟“响起”时,她又迅速从榻上溜回到床上。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是灰蓝一片,天际有了抹白光,但房中依旧昏暗一片。唐斯羡躺下后,注视了秦浈片刻,旋即转过身去,睡起了回笼觉。
唐斯羡在古代的新婚并没有什么婚假可言,昨日筵席所用的锅碗瓢盆、桌椅都是租借的,她得雇人将这些东西都打扫干净之后还回去。
然后她还得回到村尾去监督旧房改造,另外又要去跟人谈买地的事情,简直要忙得脚不沾地。
秦浈道:“这好办,家里的事情交给阿唐,我去看看房子修建得如何了,你只管专心地与人谈判去。”
唐斯羡看向唐清满:“阿姊一个人能行吗?”
唐清满不忿道:“思先你也太小瞧我了。”
“行,那我们分工合作,提高效率!”
“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唐清满叹气。
等唐斯羡出了门,唐清满才与秦浈道:“浈娘,明明你也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不如待会儿还是我回村尾那边看着吧!”
秦雩与苏氏为了不让秦浈嫁过来后被人看轻,故而给她备了不少嫁妆,有田十亩,秦家的那五亩果园也给了她,还另外有三十贯钱。
这些东西都还堆积在房中并未梳理,唐清满希望她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花费心思在别的地方。
秦浈道:“我的那些事情并不着急处理,况且,那个家往后我也是要住的,为了往后住的舒适些,帮忙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那你小心些,等我这边忙完后,我便去寻你。”
“好。”
秦浈换了个发髻出门,曾爱慕过她的人遇见她都稍微愣了神,须臾才想起她已经嫁了人。他们还以为她会因为身体孱弱而只有“香消玉殒”与“终生不嫁”两条路可走,没想到她还是嫁了,而且嫁了个“官户”。
看见她气色红润,脸颊仿若桃花,弱柳一般的身姿此时走起路来也像带了风,哪里还看得出往昔走一步喘一口气的模样?
他们发现秦浈似乎更加漂亮、美艳动人了。
“真是便宜唐思先那小子了!”有人心底暗恨自己当初没有在唐斯羡出现之前向秦家提亲。
但他马上就被人冷不丁地敲了脑袋一下,那人还凶恶地道:“看什么看!唐供奉的娘子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他一看,打他的人竟是李三,便凶了回去:“李三你找打呢?说得你当年没肖想过她似的!”
“胡说什么?我对大娘子那只有敬佩、崇敬之心,绝不敢动半分歪念!”李三道。
笑话,他可是很清楚的,在这镇前村,首先不能得罪的人是秦浈,其次才是唐斯羡。他要是还敢对秦浈动歪念头,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呢!
看刘老媪等受谢耀庭的小恩小惠而传她的谣言的人,如今日子别提多艰难了。
“呸,唐思先也不在这儿,你装给谁看呢?!”
那人想,镇前村谁不知道“唐思先”与李三的恩怨?李三这会儿拼命说“唐思先”与秦浈的好话,这明摆着是怕“唐思先”报复他,而特意巴结。
“哼,我告诉你,往后谁敢说唐供奉跟大娘子的坏话,我定然不轻饶!”
那人鄙夷地看着他,也不想再跟他纠缠,躲瘟神一样离去。
李三对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直追秦浈而去。
——
王家的旧屋已经被拆的没了踪迹,周围的杂草也被悉数拔除,甚至连唐斯羡的药圃都被她摘去给秦浈做药材了。偌大的地上夯出了一个占地约一亩,半米高的台基。
建造房屋所需的木材基本已经备齐,且已经开始搭梁柱了,不过因为干活的只有八个人,所以进度会慢一些。
那为首的工匠看见秦浈,便放下手里的活,过来道:“大娘子,今日怎么是你过来了?”
工匠姓许,当初帮秦天家起过宅子,故而秦天特意将他介绍给唐斯羡,让他带人帮忙起房子。昨日的筵席上,工匠等人也被唐斯羡邀请过去,好酒好肉地款待,他们自然是认得秦浈的。
“官人她有事抽不开身,让我过来看一看大家有什么难处。”秦浈微微一笑,说话端方得体,让许工匠心下一松。
许工匠道:“倒是还未发现什么难处,就是有些用料还得跟官人对一下数目。”
他拿出材料单子等,跟秦浈粗略地说了下。秦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便渐渐地明白秦浈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无知妇人”,他心想,难怪唐斯羡会放心地将这儿交给她来看顾。
为此,他也不得不用心地从用料,到房屋的结构等方面都一一跟秦浈汇报个清晰明了。
秦浈指出了几处不甚清晰的地方,许工匠愣了下,还得用珠算再算几次,才确定秦浈说得没错。他汗颜:“大娘子,我都忙糊涂了,这就改过来。”
秦浈道:“大家的水可足够,可吃饱了?若是未曾,我待会儿回去给你们带些过来。”
许工匠忙道:“多谢大娘子。”
等秦浈离去,许工匠抹了抹额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跟秦浈打交道,他感觉压力很大。
他的弟子凑了过来,问:“师父,大娘子不会去告状,说我们偷工减料吧?”
许工匠抬头往弟子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没有偷工减料都要被你嚷成偷工减料了!”
“我那不是怕她小心眼嘛!”
“她什么都没说,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许工匠道。
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是很多时候,这种事情都容易被东家怀疑他们这些做工的人手脚不干净,所以被秦浈指出几处错漏之处时,他确实很紧张,担心自己的声誉会因此而受损。
幸好秦浈没有指责他,更没有怪他,仿佛他出现几处错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往后别想偷懒了,给我好好干活,若是让我发现你偷懒,仔细你的皮!”
既然东家的态度不错,那他作为回报,也该用心营造这房屋才是。
秦浈走远了,刚才在一边窥视的李三才大着胆子上前:“大娘子,昨日还未恭贺你与唐供奉新婚大喜呢!”
秦浈面上依旧是刚才与许工匠交谈时的端庄温婉神情,她微微一笑,道:“多谢。”
李三小心翼翼地窥了她一眼,问:“不知大娘子是否跟唐供奉提起我?”
秦浈点头:“提了,她让我下次别再见你,你有什么事,直接去找她。”
李三听了前半句时,还以为唐斯羡不肯原谅他。但是听到后面,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忙笑道:“我知道,若是让人看见我来找大娘子,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秦浈笑而不语,他又急匆匆地道,“那我先走了。”
说罢,他就真的跑去找唐斯羡了。
秦浈倒是没有骗他。她早前跟唐斯羡提过李三“改邪归正”的事,唐斯羡担心他死性不改,对她不利,便教她这般说的。
正好她暂时也没有用得上李三的地方,就将人支给了唐斯羡。
对唐斯羡而言,她以前执行任务时,打交道最多的便是李三这样拥有一点小聪明,会见风使舵,还爱恃强凌弱,甚至这头称兄道弟,那头为了利益能出卖任何人的街头混混。
所以哪怕双方曾经发生过不快,只要李三还有用处,唐斯羡也可以不计前嫌。当然,跟这样的人相处,须得表现出对他有足够的信任,但并非真的信任他。
李三找来的时候,唐斯羡并不意外。
对方大献殷勤地道:“我听说唐供奉想买这边的田地,但是只买了七亩,还有胡大的三亩地不肯卖。唐供奉可需要我帮忙?”
唐斯羡问:“你有什么办法?”
“那胡大是胡二郎的大伯父,我们可以让胡二郎去劝他大伯父。”
唐斯羡道:“我找过胡二郎,他说帮不了我。”
“胡二郎要结亲了,但是聘礼还未攒齐,唐供奉不妨以钱诱惑他,想办法让他哄骗他大伯父将田卖了?”
唐斯羡盯着他,他被盯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道:“若是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唐斯羡冷笑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李三一惊,连忙道:“我改了,我真的改了。我知道以前针对你都是因我嫉妒你,还小肚鸡肠想着报复你。但是自从我被梁捷让人打了后,我醒悟了,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想要的东西,哪样不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靠劳动换得的?你让我用金钱利诱朋友,让朋友与其伯父离心,你这是在害我,也是在害胡二郎。你说,你这种行径,值得我信任吗?”
李三寻思唐斯羡以前也不是这么正直的人啊,怎么这会儿就这么高洁了?再说了,像梁捷那样没有官职在身,只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人,都能仗势欺人,唐斯羡这样有官在身的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
利用权势半威胁半利诱地达到目的的官吏,他也见得太多了,唐斯羡怎么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我错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乱猜测唐供奉的心思。但是我真的只是因为一心想为你排忧解难,我没有包藏祸心的!”李三真诚地道。
唐斯羡忽然微笑,道:“我没有差遣在身,这官衔也只是徒有虚名,你不必这么巴结我。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曾经说过的话,现在也不会收回去,所以只要你不找事,我就绝不会对你怎样,你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李三想要的可不只是求得一个心安,他也想抱上大腿,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他心思一转,道:“我没有巴结你,我就想在你这儿找份活计,能养家糊口就好。”
唐斯羡问他:“你会造房子?”
他摇头。
“那你会洗衣做饭?”
他又摇头。
“那你肯耕作种地吗?”
李三一怔,心想,他家里就有田地,不过因为他懒,他才很少去打理。若是唐斯羡要他帮忙种地,那他跟普通的雇工有什么区别?
他沉默,唐斯羡就当他是否认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什么都不会,我干嘛要浪费钱?我当供奉官,是要供奉你啊?”
李三:“……”
唐斯羡这嘴巴,果然还是原汁原味,没有因为当官就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李三:说好的要表现出足够的信任,哪怕并非真的信任呢?
唐某贱:给你脸了?
——
某贱的马甲终于掉了!不过,这才是第一个马甲,有些马甲掉了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
据说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正在替你修房子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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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状
李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能替唐斯羡做什么, 他想说可以像上次帮秦浈一样帮她,可又想到这样的事情往后肯定很少会发生。
难道他就全无用处了?
唐斯羡只想早点将他打发走,便道:“其实有件事你确实能替我办。”
李三眼前一亮, 他的才能终于要被发掘了吗?
“你可以去看看这村子附近, 哪里还有水塘、湖泊, 最好是弄清楚这些水塘、湖泊的归属者,还有大小、方位、距离。”
李三有些失望, 不过打探消息还不容易?
他道:“我马上去!”
将他打发走后,唐斯羡也回了家吃早饭。秦浈问起她这事, 她便如实相告。一旁的唐清满听了, 略微犹豫:“思先,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他去做呢?万一他给你假的消息,那你岂不是要被坑害了?”
她没跟李三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基于他跟唐斯羡有恩怨,她实在不放心。
唐斯羡笑道:“阿姊,我防着他呢!况且,我交代他做的事情, 我早就亲自去问清楚了,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那你还让他去?”
“这事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很花时间和精力。我让他去, 一来省的他整天在我面前晃悠,二来, 他如果办不好这件事, 我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用他。哪怕他心有不甘, 也无法指责我的不是。”
唐清满听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想了好会儿, 听见秦浈提了句:“听起来你像个无良的东家,故意戏弄他。”
她忙不迭地点头:“对!”
唐斯羡道:“我只跟有良心的人讲良心。他要是将这件事情办好了,与我所调查的别无二致,那我自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他若是敷衍了事,或者搞砸了,我总不能继续用他吧?与其说我戏弄他,不如说这是一次对他的考验。”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唐斯羡摆摆手:“不提他了。反正阿姊你只需谨记,这种人你交给我应付就好了,你们就离得远远的。”
说完这事,唐斯羡刚想跟秦浈说要找时间带她去饶州见唐妁,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大门并没有关上,唐斯羡从堂屋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门前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妇人,身侧是一位婢女,似乎还提着东西。
“昨日可是还有客人没来的?”唐清满问唐斯羡。
“应该没有了,我去看一看。”
唐斯羡往门口去,近了,她透过那层薄薄的帽裙看清楚了来者的脸,顿时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来:“哟,这不是表姑吗?稀客、稀客呀!”
哪怕隔着帷帽,唐斯羡都能看见薛凤的眉头似乎皱到了一起,神情复杂,但是又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冷静,以维持她端庄优雅的模样。
“听闻你昨日大婚,表姑没来得及备礼前来祝贺你,今日才迟来地道声恭喜,希望你见谅。”
唐斯羡压根就没给她请柬,自然不会在乎她有没有来道贺。但俗语有言,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她虽然日常想弄死薛浩,但薛凤本身却没做错什么,如今还登门道贺,她若将之拒之门外,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她笑嘻嘻地道:“表姑有心了,还请进来喝碗水,歇一歇。”
薛凤进院子后便摘了帷帽,又让婢女将礼物放在堂屋,才道:“这是你表姑父准备的贺礼。”
唐斯羡眉头一挑:“梁干事?”
薛凤顿了下,没在意她对梁珂的称呼,道:“嗯,并非什么厚礼,只是一些茶叶,聊表心意。”
“表姑跟梁干事客气了,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呢!”唐斯羡说完,扭头对秦浈道,“娘子,我记得你先前炮制了不少陈皮,待会儿给表姑拿些带回去吧!”
秦浈含笑应下。
薛凤细看秦浈,认出这就是上次被她错认为唐清满的那个女子,不过她们还未正式认识,故而她询问道:“这位便是你的新妇吗?上次见过。”
“哦,对,还未正式给表姑介绍呢,这是内子秦浈。”
秦浈配合着唐斯羡唤道:“表姑安好。”
薛凤朝她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了唐清满的身上。上次她派了人来赔礼道歉,但是唐斯羡不在,而唐清满不仅拒不接受道歉,还拒绝见她派来的人。
无法,她只能让人告诉唐清满,作为惩罚,薛浩一直被关在家里,半步都踏不出去。她也不求唐清满能原谅薛浩,只愿唐清满别因为薛浩,而将她也拒之门外。
如今唐清满仍旧未理她,她便问:“清满这是还怨表姑没有及时阻止薛浩?”
唐斯羡笑道:“表姑这是哪里的话?当时表姑与我在屋里谈话,而事发突然,自然阻止不了。”
唐清满与秦浈侧目,仿佛难以置信她竟然会站在薛凤那边。
岂料唐斯羡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不变,可说出来的话却戳薛凤的心窝,“但是,从根源上来说,错还是在你们唐家与薛家。因为你们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养而不教。若是肯教养他,他就不会是这种胆大妄为、调戏良家妇女的货色,如此一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薛凤觉得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但她理解唐斯羡的愤怒,所以忍了又忍,道:“这是薛家的错,是我这个身为长姐的没有尽教导他的责任。”
唐斯羡早就打听清楚了。薛凤嫁给梁珂的时候,梁珂还只是一个举人,五年之后才中了进士。只不过中了进士后,还只是“选人”,还得等待官职空缺才能补官。
于是在这期间,梁珂一直靠薛凤去做些活计,以及她的嫁妆养家。一直到三年后,梁珂补官监应天府粮料院,身上才算正式有了官职。后来又出任别处的县令,直到四年前回饶州出任坑冶司公办干事。
也就是说,薛凤至少有十多年时间不在饶州,而薛浩养成那德性,全是他那亲爹以及养母娇惯出来的。
薛凤丝毫不提其母的过错,显然如传闻所言,她对其母很是孝顺。以至于哪怕她想责罚薛浩,可只要其母偏袒薛浩,她最终也会高举轻放。
所以说,唐家以及整个薛家,其实都有问题。
唐斯羡道:“表姑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薛浩是否反省、悔改了,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他,我阿姊反感他,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面前。”
薛凤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多虑了,如今他怎么还敢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说他的事情,就是来给你贺喜的。既然贺礼已经送到,那我也该走了。”
“且慢。”唐斯羡从秦浈手里接过包好的陈皮,递给薛凤,脸上又堆上了和煦的笑容:“我送送表姑。”
薛凤凝视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唐斯羡,最终道:“不必相送。”
她接过陈皮出了门,唐清满便跑到唐斯羡面前,锤了她的上臂一下,嗔骂道:“思先,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临阵倒戈了呢!”
虽然不痛,但唐斯羡还是委屈巴巴地拽着秦浈的衣袖告状:“娘子,阿姊她打我!”
秦浈瞥了她一眼,抽回衣袖,气定神闲道:“你活该。”
“我怎么就活该了,我阿姊我不向着,那谁向着?是你们不信任我!”唐斯羡控诉道。
唐清满略愧疚:“好了,是我的错,疼不疼?”
“我看她皮厚,理应不疼。”秦浈斜睨唐斯羡。
唐斯羡:“……”
她还以为新婚燕尔是的是秦浈跟她阿姊,秦浈那护她阿姊的模样,她见了都要酸上一酸。
秦浈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护着唐清满,而是转移了话题:“表姑今日过来仅仅是为了道贺?”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薛凤也来了,而且表面上是为了唐才厚来的,实则在旁敲侧击“姐弟”二人是否清楚唐妁的消息。
唐斯羡道:“我想,她今日过来目的有三。一是真心地道贺,二是替梁珂经营人脉关系。”
“三呢?”唐清满问。
“第三个目的,她没问出来,我如何知道?”
唐清满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秦浈解释:“第三个目的估计与她上次过来的目的一样,不过这次被某人气跑了,所以还未问出来。”
唐清满细想了下,浮出一个念头:“姑母?”
唐斯羡默认了。她对秦浈道:“提到姑母,她虽然未能回来主持我们的大婚,但她也想见一见你,所以我们改日便挑个时间去一趟饶州吧!”
秦浈对唐妁之事知之甚少,虽然心中也好奇,但此前她从未想过去打听。如今唐斯羡主动提及,她自然不会拒绝:“好。”
——
薛凤离开唐家后,马车途径唐家田庄,她想起唐才升在此当副庄首,心中一动,便吩咐车夫道:“停车,我想去探望一下我的一位表兄。”
马车在田庄门口停下,薛凤唤醒了那正在打瞌睡的守门的唐氏子弟,告知了来意。那唐氏子弟将她迎入田庄里,才去找唐才升。
唐才升得知后,眉头紧锁,神情看起来亦颇为纠结:“我的表妹,还是姓薛的?”
“对,她就在堂上。”
唐才升连忙赶到堂上,看见薛凤时,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淡道:“薛氏,你来找我作甚?”
薛凤朝他欠了欠身,道:“多年未见,大哥一向安好?”
“别这么喊我,我受不得这个称呼。”
话虽如此,唐才升的脸色终归是缓和了许多,问她,“你三年前便回乡了,除了刚回来那几天过来寻过我两次之外,便再也不曾踏足镇前村,今日怎么会来这儿?”
“给你们的侄儿送新婚贺礼,路过此地,想起我们也有三年未见了,便想来叙叙旧。”
“你认识思先?”唐才升微微一惊。
“他们姐弟二人带着二哥的遗志回乡,想回唐家被拒,这种事即使我不去刻意打听,也总有人会传到我耳朵里来。”薛凤轻描淡写道。
唐才升觉得这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道:“这么说来,思先那孩子当官的事,你都知道了?”
唐斯羡被封官的事情也在唐家传开来了,原本态度十分坚定地反对那对姐弟回归唐家的族人们也动摇了不少。
有不少家族掌权者认为唐斯羡既然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就立下大功被封官,说明年轻有为,将来还能更上几层楼。族中有这样的子弟,也能起一个榜样作用。
况且当年脱离唐家的是唐才厚,他们完全可以让“唐思先”回到族里,为家族的发展壮大而出力。
虽然还有唐泰等人反对,但唐赟也透露出了希望唐斯羡能回唐家的意思,并让唐才升再跟唐斯羡谈一谈。
不巧遇到唐斯羡大婚,唐才升便打算过几日再与唐斯羡谈。
薛凤答道:“知道。我先前见过他,不过因为一些误会,我对他们姐弟心中有愧,便有留意他们的消息。”
“误会?”唐才升都不知道薛凤与唐斯羡此前曾见过面!
“不提也罢。”
唐才升道:“你今日来,就只是想叙叙旧?依我看,你是想知道妁娘的下落吧!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比你更想知道她的下落。”
薛凤摇摇头,道:“我今日便未想过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她恨我,恨唐家,躲着我们,又怎会轻易让我们找到她?所以我已经不奢望能从你这儿获得她的消息了。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二哥究竟将她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竟然从未向两个孩子提过她。”
唐才升抿紧了嘴唇,他同样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
须臾,他接话道:“可思先还是知道了妁娘的存在。”
薛凤一愣,忽然问:“他知道自己有一位姑母?何时的事情?”
“去年冬至前,他来跟我打听过妁娘。”唐才升说完,觉得薛凤的态度有点古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凤回神,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没什么,只是她也同样向我打听了。”
“你没跟他说什么吧?!”唐才升紧张道。
薛凤低声笑了,反问他:“你希望我跟他说什么?”
“算你还有廉耻之心!”
薛凤脸色一变,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唐才升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恕不远送!”
出了唐家田庄的门,薛凤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唐思先既然去年冬至便已经知晓自己有一位姑母,那为何要骗我?”薛凤心说,“除非,他已经知晓了她的下落,并且在刻意隐瞒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章“哈哈哈哈哈”的弹幕少了。若是文中有啥问题,大家可以及时提出来的哦。方便面自从上次卡文卡秃头后,调整状态的能力变强了(我秃了,也更强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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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
唐斯羡与秦浈到饶州见唐妁之前, 先回了秦家一趟。
回门日,秦家人齐聚一堂。秦浈的姑母秦露跟她的女儿、小儿子也在,唯独不见姑父与云昌杰的踪影。
秦露道:“孩子爹还得回去开铺子, 昌杰那边也不能请假太久, 所以我让他们先回去了。这两个孩子很久没有来舅父家, 就随我多待几天。”
虽然唐斯羡没问,但秦雩还是主动告知她:“浈娘她姑父以前是书画装裱工, 后来伤了手,不能装裱书画了, 就开了家铺子。至于昌杰, 他如今在饶州的陈氏经籍铺帮忙装裱书画。大郎读书的这些年, 有不少书籍都是他们誊抄给大郎的。”
唐斯羡恍然,这么听来,云家对秦阮伦、秦浈还真的是很不错的。
她悄声问秦浈:“经籍铺是哪个jing,哪个ji?”
“经书的经,书籍的籍。”
“那经籍铺是装裱书画的铺子,为何叫经籍铺而不叫装裱铺?”
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又浮上秦浈的心头, 唐斯羡有时候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缺少常识的人,但是又懂得非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换而言之,唐斯羡就像一个从世俗习惯完全不同的地方过来的。
可唐家姐弟生长的歙州应该也有经籍铺吧?
“经籍铺就是书铺, 像陈氏经籍铺那种大铺子,一般有雕版的刻工、印刷的印工, 还有誊抄的写工, 最后是将印刷好的书籍装裱的装裱工。经籍铺不仅写书、造书, 还卖书,故而不能叫装裱铺。”她轻声解释。
唐斯羡寻思,这不就是集印刷厂、出版社功能于一体的书店嘛!
“原来如此。”
秦浈狐疑地看着她:“官人明明读过书、习过字, 怎会不知?”
唐斯羡面不改色地道:“鸡蛋好吃就成,为何要知道下蛋的母鸡是怎样的呢?”
这答案并不能打消秦浈的疑虑,但她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微笑道:“此说法倒也有趣。”
眼见这二人大庭广众之下自顾自地咬耳朵,秦雩不得不重重地咳了两声提醒她们:“咳咳!”
唐斯羡想起这里还是老丈人家,连忙正襟危坐。秦浈也“娇羞”地朝众人笑了下,道:“大婚之日官人已经见过了姑父与表兄,既然他们有要事忙,那还是先忙去,莫要因我们耽搁了。”
唐斯羡也跟着点头:“对,往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秦阮伦乐呵地道:“浈娘与妹夫新婚燕尔,感情和睦,夫唱、咳咳,如漆似胶,爹娘也该放心了。”
他本来想说“夫唱妇随”,但是看刚才二人说话的表现,更像是“妇唱夫随”。为了给唐斯羡留几分薄面,他就改了口。
秦雩惆怅,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不放心那不是自讨苦吃嘛!好在唐斯羡眼下没有差遣在身,“夫妻”二人仍在村子里,他们父女之间还有时常见面的机会。
想到这儿,秦雩问唐斯羡:“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再买几口鱼塘养鱼,顺便将鱼塘附近的那十亩田买下来,雇人耕作……”
唐斯羡想做点试验,看看她长期用灵泉来养鱼塘,鱼塘的水是否会跟着发生变化,届时用鱼塘的水来灌溉农田,若是农田也能受益,那就可以节约灵泉的投入成本了。
她已经买了七亩地,不过因过了春耕时期,故而她跟卖田的人家约定,六月收稻时,所得的稻谷依旧是属于他们的。
“我没问你这些。”秦雩道,“我是问你,荣副使可有跟你说,你的差遣之事?”
“小使臣的差遣得三班院决定,荣副使也不知道。且我听岳使说,这小使臣就跟选人一样,得有官职空缺才能出官。况且朝中大臣的子弟多荫补为小使臣的,他们还得考试方能出官呢!”
唐斯羡当初听说还得考试,她当时就懵逼了,脑补了几十种自己去考试被搜身然后掉马的画面。
后来岳铉说是靠荫补为官的官户子弟才需要。像她这种靠大功劳被封官的,除非她想获得更好的成绩,可以靠书法、算术、弓箭等提高名次,否则她的诛贼行为已经算是通过了考试,自然不用再考。
唯一的问题是她年纪太小了,朝廷有规定小使臣要十八岁以上才能出官,但是出于官职空缺等问题的考虑,往往会优先二十岁以上的小使臣。所以若无人举荐唐斯羡的话,她估计还得再等两年才能有出官的资格。
听到这儿,她反而松了口气。对她来说,只要有官身,不出官也是没问题的。
秦雩道:“你以为我催你出官呐?我就是担心你这是武阶官,将来万一派你去当什么监押、巡检,万一给派到了边疆的军营中去,那如何是好?”
“这个丈人可以暂且放心,朝廷规定,初任官职必须是监当官。也就是监收茶、酒、盐等税务的官,又或是押运官物、管仓库的闲职,不危险。”
唐斯羡心想,她这个丈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守寡,对她的安危也是很上心了。
这时,坐在秦露身边的少年崇拜地道:“表姐夫,你可真厉害!我娘说,你杀了很多盗贼,让百姓免遭盗贼祸害,我觉得你很威风!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杀光那些盗贼!”
“瞎说什么?瞧你这小身板,还杀盗贼,别让人揍就很了不起了!”秦露骂道。
少年不听,跑到唐斯羡面前,恳求道:“表姐夫,你教我武艺吧,我也想成为你这样武艺高强的人!”
“武艺?我不会武艺啊!你看我这小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哪里像是武艺高强的人了?”
少年一副“你是骗子”的表情:“你不会武艺,那是怎么诛杀的盗贼?”
唐斯羡乐了,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当然是靠脑子的啊!光有蛮力没有脑子,你能解决一两个盗贼,却无法全身而退。要想全身而退,还是得动脑子。我就是凭借着我的绝顶聪明,以及娘子的助力,才有今天的成就的!”
“怎么动脑子?”
“多读书啊!”
少年蔫了:“读书那么枯燥!”他想起唐斯羡的后半句,又来了精神,“表姐也给了助力吗?是什么助力?”
众人皆好奇地看向秦浈。后者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多看书,书中自有答案。”
云昌孝:“……”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读书,难道真的只有读书,才能惩奸除恶、建功立业?
秦露满意地点头,叮咛云昌孝:“你表姐跟表姐夫说的没错,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往后好好读书,否则日后让你捕到了盗贼,你大字不识一个,也无法当官!”
唐斯羡扭头盯着心上人,眼中满是得意,仿佛在说:娘子你看,我救了一只迷途羔羊。
“这副得意的小模样还挺可爱的。”秦浈心想,她抿笑,用眼神回她,“表现得不错,值得夸奖!”
一直安静地听众人说话的秦露之女云妮,忽然发问:“表姐夫,我能去你家玩吗?”
众人的目光随之凝聚在她的身上,每个人的眼神多少有些耐人寻味,秦露更是瞪了她一眼。
而秦浈的眼睛不易察觉地眯了眯,嘴角的弧度已经略微往下了。
唐斯羡眨巴着眼,心想,难不成要发生什么“小姨子看上姐夫”的狗血剧情?这时候她得赶紧断绝任何可能往这种剧情发展的可能性呀!
她一派赤诚地道:“我家还没修好,就光秃秃的架子,好像没什么好玩的。”
云妮:“……”
她道,“我不是指那个家,我是指,表姐跟表姐夫如今住的地方。”
唐斯羡还未答,秦露便骂道:“去什么去,过两日便得回家了!”
“可我想去找阿唐姐姐玩。”云妮又道。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些许尴尬。他们听云妮这么问,还以为她这是要勾引唐斯羡来着,没想到她是想去找唐清满玩。
“你跟她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秦露疑惑。
“娘你别管,反正我想去找她。”云妮忸怩道。
唐斯羡心想,她阿姊可真是香饽饽,这么多女孩子都喜欢跟她玩。
她道:“那你可是问错了人,你该问阿姊。”
云妮眉开眼笑:“那我便当表姐夫答应了!”
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跑。
秦露喊也喊不住她,只能喊云昌孝:“快跟上你姐姐!”
云昌孝也不爱老实待着,闻言,便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云妮。
唐斯羡见云妮跑得飞快,顿时目瞪口呆,跟秦浈道:“娘子,你这表妹让我想到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成语!”
秦浈问她:“刚才你心里莫不是以为她看上了你?”
唐斯羡一怔,立刻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咳,我是那么过分自信的人吗?倒是娘子你不担心吗?”
秦浈轻描淡写道:“担心啊!”
唐斯羡:“……”
我瞧你这么淡定,可一点都不像担心的模样。
算了,反正她也没指望秦浈会吃醋什么的。
“她去找阿姊做什么呢?娘子你说你回去后,你在阿姊那里的地位会不会就此发生变化?”唐斯羡八卦道。
秦浈这回是真的不解了:“我在阿唐那里的地位是怎样的?”
唐斯羡心道,“在车底的我如何知晓?”
秦浈没等来她的解释,又提醒道,“还有,我觉得你知道表妹去找阿唐的目的后,或许就坐不住了。”
“怎么会呢?今日陪娘子回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稳如泰山!”
“我娘刚才与我说体己话时提过,表兄他恐怕是对阿唐有意。所以他八成拜托了表妹什么吧!”
“什么?!”唐斯羡一时不察,惊呼出声。
众人看着她们,秦雩显然已经忍不住了,还是秦阮伦按住额他,然后对唐斯羡道:“我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但能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我们的面眉目传情吗?”
唐斯羡:“……”
她觉得自己要被秦浈说中,坐不住了。
得知自己的阿姊被人觊觎了,她坐得住才有鬼!
可是云昌杰不在,只有云妮的话,她应该不会对唐清满做什么吧?况且唐清满又不是小孩了,有自己的想法,旁人着急什么呢?
这么一想,唐斯羡又淡定了不少。
她观察着秦浈的反应,发现秦浈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心上人被自己表兄觊觎的紧迫感。她觉得,秦浈跟她阿姊之间的橘色泡泡破碎了。
秦浈不明白她为何用这般怜悯中又带着一丝喜悦的眼神看着自己,想了想,问:“你这是想回家去了?”
“没有,我再陪你坐会儿,等你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
她们这一待,便是到吃完晚饭才辞别。辞别时云妮跟云昌孝也回来了,二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被秦露训了一顿:“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被狼吃了!”
“阿唐姐姐留我们用饭,我们吃完才回来的!娘,唐家的饭菜可香了,我们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吧!”云昌孝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吃吃吃,吃不撑你!”秦露揪他的耳朵训他。
唐斯羡跟秦浈回去后,唐清满刚好洗完碗,她面上带笑地问二人:“回来啦,回门可还顺利?”
“顺利。”唐斯羡见唐清满没收到什么伤害,心里松了口气,“阿姊,云妮跟云昌孝没让你产生困扰吧?”
“比起你,他们嘴巴甜,又乖巧,我有什么困扰呢?”
唐斯羡:“……”
扎心了。
她哼了哼,“那你找他们当你弟弟妹妹去吧!”
她转身回房,唐清满不解地问秦浈:“她这是怎么了?”
“你们相依为命多年,她大概是害怕失去你这唯一的姐姐吧!”秦浈道。
唐清满愣了愣。她跟唐斯羡相依为命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她们的经历也超越了生死。唐斯羡于她而言有着不一般的意义,所以莫说唐斯羡怕失去她这唯一的“姐姐”,其实她也怕失去唐斯羡。
“可我不明白她为何会害怕,我这不是好着吗?”唐清满道。
“云妮来找你,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说的很多,就跟邻家小妹似的,挺活泼的。可是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秦浈明白了,也就是说云妮还未跟唐清满提过云昌杰。不过她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云昌杰授意云妮接近唐清满的,那毕竟只是她的推测,若是她跟唐清满提了后,而云妮恰巧只是单纯来找唐清满玩的,那就尴尬了。
她道:“往后若是有困扰,尽管跟我们说。”
唐清满不明所以:“那思先……”
“我去看看她。”秦浈说完,也就回了房。
她看见唐斯羡躺在榻上,一副郁闷的样子,便道:“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在阿唐心中,你依旧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你不必如此郁闷。”
“我没郁闷。”唐斯羡懒洋洋地道。
“那你还跟她置气,让她担忧?”秦浈坐到榻边。
“我大姨妈、不是,我月事快来了,脾气有点点不好。”唐斯羡爬起来,推开窗往外探头探脑,“阿姊她没事吧?”
秦浈道:“她没事,倒是你……若有一天阿唐寻得良人,你会如何?”
“若她喜欢那人,那人对她又好,我自然会祝福她啊!”
“仅此而已?”
秦浈目光如炬,唐斯羡被盯得有些心虚。她想了想,坦诚道:“不如此还能如何?阿姊虽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但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做主,我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地让她过得舒心些。”
“唯一的亲人?”秦浈盯着她,眼神温柔了下来,“我可是做好了陪你一辈子的准备了,那我算你的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阿姊,一个行走的橘子,自带橘子味香气。
唐清满:……
方便面:秦腹黑她A了,她A了,快A上去!
唐某贱:……
——
出官这里是在北宋的相关制度上面架空的,毕竟不架空的话,掉马就要成为现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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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口
我想与之度过一生的人。
唐斯羡觉得这或许不是她的错觉, 秦浈哪怕再喜欢戏弄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逗她玩。
所以……
唐斯羡将手覆在秦浈撑着床榻的手上, 她正想说什么, 唐清满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思先、浈娘。”
秦浈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阿唐,怎么了?”
“哎……”想说的话卡在了唐斯羡的喉咙里, 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她也从榻上爬起来, 穿好靴子走到了门边。
唐清满道:“大伯父来了。”
她说完,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 便瞄了唐斯羡一眼,略愧疚地道,“思先,我不需要那么多弟弟妹妹,有你就够了。”
唐斯羡听着有种“爹妈跟独生子女保证不生二胎”的既视感,她乐道:“刚才不过是逗阿姊的, 若阿姊觅得良人,而对方有弟弟妹妹,那你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 这也无不妥。”
“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这种胡话?”
“阿姊, 你也说这是胡话, 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唐斯羡打着哈哈, 转移话题,“大伯父怎么跑来了?他最近来得有点殷勤啊!”
“我也不知,我让他到堂屋坐着了, 要见他吗?”
“他都进来了,去见一见他,看他想说什么吧!”唐斯羡道。
唐清满往厨房去:“那我先去煮茶。”
秦浈微笑道:“让我去吧,他总不会是为了我们大婚的事情来的。”
她跟唐斯羡的大婚早就过去了,大婚当天唐才升也有前来道贺,故而今日再来,想必不是为了祝福。她猜测,多半是唐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姐“弟”二人过去后,唐才升果然谈起了唐家允许“唐思先”回族里的事情。
唐清满心中闪过一丝喜悦,她本不希望唐斯羡为了她爹这个缥缈的遗愿而被唐家轻视、刁难,因此放弃了这个念头,但谁能想到还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呢!
唐斯羡脸上倒没有什么喜怒的情绪,只是颇为困惑地问:“是允许我回唐家,而非我爹跟阿姊?”
唐清满一怔,也听明白了唐才升刚才的话的意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心也微微凉了下去。
唐才升点头:“眼下族里还未松口让你爹也回到族里。”
至于唐清满则无所谓,反正她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族谱上,不用进行什么认祖归宗的仪式。
“那我不回。”唐斯羡想也不想便道,“回唐家是我爹的遗愿,又不是我的愿望,让我回,而不是让我爹回去,这没意思。”
唐才升劝道:“你可以先回唐家,等你在族里说得上话了,谁还能阻止你们父子一起认祖归宗?”
唐斯羡心想,她也不是真的唐思先,所以她觉得这个选择权还是交给唐清满为好。
“阿姊,你如何想?”
唐清满回过神。若是有机会能完成她爹的遗愿,让思先的名字也能入宗祠,她自然是愿意的,但这个前提得是不会打破她们眼下平静的生活。
“大伯父能否告诉我,让思先回唐家的条件?”
大概是没见过她有这么严肃专注的神情的时候,唐才升在心里掂量了下,才道:“条件也简单,就是从今往后遵守族规,为家族的发展出一份力。至于往日他跟族人发生的那些恩怨也能一笔勾销。”
唐斯羡在边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唐才升自认为已经了解她的脾性,故而对此挑衅和不敬的神情视若无睹。
唐清满深思过后,摇头道:“大伯父,恕我不能答应你。我如今已经明白爹为何非要我们姐弟二人回族里了……”
唐才升屏气凝神地听着。
唐清满将她的推测娓娓道来:“爹娘都是流落到歙州的,在歙州我们一家子都是异乡人,哪怕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依旧不会被乡里人真正接纳。故而娘早亡后,爹又病了,他知道若连他也去了,那我们姐弟必定会受到乡邻的欺压。
“所以哪怕他不曾后悔离开唐家,到了那时候,他都必须‘后悔’,只有这般放下身段、拉下脸面,才能让唐家看在他知错和后悔的份上,让我们姐弟回到族里,让族人庇护我们。
“他想必也知道这势必会让我们姐弟的尊严被践踏到泥里,可他认为,丢失一点尊严而换回来一双儿女的平安和后半生能有一点好日子过,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若非他病得走不动了,他肯定会亲自回来负荆请罪,恳求得到家长们的谅解吧!”
可惜她爹怎么也猜不到这中间会横生这么多枝节,他的一双儿女不仅失去了尊严,唐思先还丢了性命。
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想到她爹的遗愿还未完成,而她弟弟又为此付出了生命,若她也就此投河自尽,她如何能甘心!她又有何面目到黄泉之下见家人?
所以那时候她遇到了唐斯羡,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气,便将“完成遗愿”当成了救命稻草。
唐清满不怨她爹,只恨造化弄人。
“爹估计是以为当年他离开唐家是他的错,而唐家不至于这般冷血无情,我跟思先也还有大伯父、姑母这些至亲在。可惜他万万没想到,唐家依旧是那冷血无情的唐家,不仅不会庇护我们姐弟,反而还成了他最担忧的欺压我们的那类人。”
唐才升憋红了脸,他觉得唐清满的话让他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光了看似的,十分羞耻。
唐清满直斥道:“唐家如今也并非真心实意地接纳思先,一切不过是因为唐家觉得有利可图,想压榨思先,榨干她最后一滴价值。”
“胡说!”唐才升道,“当年的事情,族里没有做错,是你爹他叛逆,自以为在你们姑母的婚事上就看见了所谓唐家的真面目,还当着族人的面,大言不惭说唐家迟早要分崩离析。如此动摇族人,族里也只是罚他关禁闭,可他一气之下要离开唐家,你祖父本来就病重,被他这一气,没多久便去了,你说,他有什么脸面回唐家?!”
“当年的事情你怎么说都行,我爹已经死了,随你们污蔑。”唐斯羡道,“唐家的族规就是一台压榨机器,将每个族人的价值压榨殆尽。当然,不可否认的,唐家的家规也有精华,但是在腐朽没落的环境里,精华也会滋生细菌成为糟粕。
“就好比族规当初规定的婚姻大事,由族中出资安排。这本是为了解决族内子弟的终身大事,让他们无需因为聘礼、嫁妆等忧愁和嫁不出去,可最后却成了为满足家族的利益而牺牲的工具。”
唐才升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有何不妥?清满若是回唐家,一样要接受族内安排的亲事。”
唐斯羡拍案而起:“所以我才不愿回唐家,我也不会让我阿姊就此回去!”
“你当真不愿意?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他们还是否愿意接纳你们,可就不好说了!”
唐斯羡道:“我希望大伯父回去告诉唐家族人,少在我面前摆这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爹担心的事情我会让他知道是多余的,我如今不仅活得好好的,我还会更好,即使不依靠唐家,我一样能照顾好阿姊,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这,你要懂得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唐才升又对唐清满道,“清满,你劝劝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唐清满摇头:“大伯父,我听思先的。”
唐才升又看向秦浈,他觉得秦浈如今已经嫁给了唐斯羡,那么她应该能起到劝说的作用。
岂料秦浈只是微微一笑,事不关己地问他:“要添茶吗?”
唐才升道:“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大伯父慢走不送!”
唐才升又回头看唐斯羡:“你再考虑考虑。”
唐斯羡朝他背影吐口水:“考虑个屁!”
秦浈嫌弃道:“你脏不脏?你给我将地板弄干净!”
唐斯羡瞬间从老虎被打成了猫咪,“……,我知道了。”
——
唐斯羡拒绝回唐家的消息传到了唐思海的耳中,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初不是他们姐弟腆着脸想回唐家的吗?如今怎么又不回了?这是故意拿乔?”
他的祖父唐泰并没有将唐斯羡放在眼里,他淡淡地道:“不过是封了个从八品的武阶官,便骄傲自满了,不将唐家放在眼里了。呵,他不回来也好。”
“阿翁,他若是不回唐家,那我们如何用家规约束他?”唐思海不甘。
唐泰道:“若他还是当初那个刚从歙州回来的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想哄他回唐家很简单。可如今他敌视唐家,对唐家的族规等也了解了不少,他势必知道回来的话,就得受族规的约束。在族规之下,他便如同面团,任我们揉捏。”
“而且如果他违反了族规,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处罚他,若是他不服管教,我们便可将他逐出唐家。一个被家族逐出去的人,名声被毁,恐怕朝廷也不会再给她差遣。”唐思海道。
若非当年为了顾及唐家的名声,唐才厚离开之时,唐家千方百计地掩盖背后的原因,以至于如今了解背后的真相的人并不多,否则他们也可以拿这件事来攻讦唐斯羡了。
“他如今戒备心重着,自然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唐泰道。
唐思海好奇地问:“阿翁,我一直想问,唐才厚当年为何要离开唐家?”
他其实有些忐忑,毕竟当年唐才厚闹出这事时,是他阿翁当家。若用地方政绩来形容,等于在他阿翁任职期间,有百姓外逃至别县。任谁都会觉得,这是这个县令没做好,才引致百姓出逃。
唐泰目光一沉,道:“这事你没必要知道。”
唐思海赶紧道:“阿翁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对外透露。”
唐泰想了想,又道:“如今家长的也不是我,告诉你也无妨。”
唐思海面上一喜,静心听唐泰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
简陋的马车停在了荣宅侧门,唐斯羡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旋即将秦浈扶下来,道:“娘子,荣副使家到了。”
荣宅的门房看见她,小跑上来,笑道:“唐大郎,许久不见了,听说你如今成亲啦?!”
“是呀,你怎么没来喝我的喜酒?”
“我这不得守门嘛!你若是不来,我连见都见不到你。”门房问,“唐小娘子怎么没来?”
“她在家看家,还有小丫头找她玩耍,她便不一起过来了。”
跟对方寒暄了两句,唐斯羡便领着秦浈进去了,门房殷勤地替她们将备着的礼物也一并带了进去。
二人先去向荣策、周氏道谢,荣策恰好有事与唐斯羡说,他们便干脆让唐妁别在后厨忙活了,一起过来坐下,让周氏陪她们聊天。
秦浈这还是第一次跟唐妁见面,她虽然知道唐妁的存在,对她过往经历也好奇,但却从未主动去打听。
唐斯羡本来怕她们相处起来会尴尬,但她显然想多了,等她跟荣策谈完事情出来时,便看见堂上的三个女性其乐融融地相处着。
“大娘子跟姑母面色红润、脉象都很平稳,身子看起来也十分健朗,只需平常多些散步活动,连补药都不必吃,也能无病无灾。”秦浈道。
“那可就太好了。”周氏对唐妁笑道, “你看吧,你这侄新妇,不仅长得美艳动人,性子还温柔娴淑,又会一手好医术,唐哥儿可真是没娶错。”
唐妁也点了点头:“没想到思先这人平日处事不着调,但相看媳妇的眼光还挺好的。”
“娘子你们在说什么?”荣策好奇地问周氏。
“哦,我们发现这秦氏竟然会医术,所以就让她给我们看看身子。”周氏道,“你们都谈完正事啦?!”
“谈完了。”荣策拉着周氏的手道,“晚上我们一家出去吃饭,让唐氏也跟着她的侄儿、侄新妇出去玩,今晚就歇息一晚,别老待在后厨里。”
唐妁往唐斯羡身上一瞥,见她笑嘻嘻的模样,心里骂她没个正形,但是对她的擅作主张行为也没有表示不满。
等出了荣宅,唐斯羡打算跟唐妁、秦浈去下馆子,她悄悄地问秦浈:“娘子,我们去鄱阳湖边上的酒楼吃东西吧?”
秦浈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听官人的安排。”
唐斯羡比了个金钱的手势:“钱从公中出,回去记账。”
“若我没记错,近几日官人买糖等零嘴的钱都是从公中拿的。官人当初说要理财,规定公中的钱只用于家中的柴米油盐、买鱼苗、鱼料、置办田产、鱼塘,纳税以及喜事的随礼。像下馆子、买零嘴的钱,都是记官人的私人账上的,官人忘了?”
唐斯羡:“……”
“若是账目混乱了,我可不帮忙整理。官人若觉得没问题,那这钱就从公中出。”
唐斯羡捂着自己的钱包:“行,这钱我出,我请你跟姑母大吃一顿!”
唐妁听着二人的嘀咕,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浅笑。忽然,她的目光一滞,身上仿佛被定格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揭晓当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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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0-08-10 02:22:52~2020-08-11 02: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田粽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书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湖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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