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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枝节


    哪怕过去了七八年, 秦雩也忘不了这个人当初对秦浈的所作所为,——给他懵懂年少的女儿写淫诗艳词,是对她的勾引和羞辱;明知她拒绝和害怕, 却恬不知耻地提亲求娶, 这是丧心病狂和厚颜无耻!


    用唐斯羡的话便是人渣和垃圾, 这样的人那是被他刻在脑里要一辈子唾骂的,他只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竟然还敢来这儿?!”秦雩就差没回去拿扫帚赶人了。


    谢耀庭整理了下身上的襕衫, 又给秦雩行了个礼,这才道:“多年未见, 秦叔安好。”


    “谁是你叔?马上给我滚!”秦雩没有几分好脸色。


    谢耀庭见刚才围观的村民还未散去, 便摆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道:“秦叔,我自从进士及第,便一直在外为官,今年幸得朝廷信任,将教导州府学子的重任交托给我,令我回鄱阳县学为官……我尤记得当年秦叔对我的教导, 令我受用无穷,故而今日特意前来拜访秦叔。”


    当年之事,秦雩怕有损秦浈的名声, 便一直没有对外宣传。谢耀庭更是清楚这一点,故而当着众人的面, 他表现得对秦雩亲和无比、尊敬有加。一来是想激怒秦雩, 令其失了理智, 好让邻里认为是秦雩无礼在先,二来他也是有意摆明自己的身份,好打脸秦雩当年看不起他。


    当年他与秦阮伦年岁虽然相差几岁, 但是在书院一同读书,关系甚好。他受邀到秦家玩,随后便见到了秦阮伦那娉娉袅袅的妹妹秦浈。


    只一眼,他便为之心动不已,觉得秦浈年纪虽小,可已有几分姿容,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回家之后,他便心痒难耐,夜里做梦都是她,为此他还写了不少自认为寄予了自己的真情的诗词给秦浈。


    他还想着,若能早些将她娶回来,指不定还能将她调|教成自己理想的妻子模样。


    于是他跟家人说要向秦浈提亲,因他读书开支甚大,家境也不怎么好,可他的爹娘还是倾其所有,给他置办礼物去提亲。


    他带着一堆聘礼诚意满满地登门提亲,却吃了个闭门羹,秦阮伦这种脾气向来很好的人也险些跟他动了手。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还要不要脸了?!”秦阮伦当时很是气愤地斥责了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怎么就不要脸了?”谢耀庭无法理解秦家人为何这么愤怒。


    “你给我妹妹写淫诗艳词,不是不要脸是什么?她才十一岁!”


    谢耀庭道:“什么淫诗艳词,这是称赞她的美好,以及每一句都是我情真意切、肺腑之言!”


    “无耻,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与你结交!往后你我割袍断义,不要再往来了,否则,我有你好看!”


    谢耀庭被赶出了秦家,所携带的礼物也都被扔落在地,面对出来看热闹的邻里揶揄的目光,他只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认为秦家就是看不起他,可秦家又如何知晓,这已经是他能给的全部了呢?!


    他咬牙咽下所有的憋屈,决心好好读书,考出功名来,将来荣归故里,让秦家后悔去!


    后来他果然考取了功名,还娶了娇妻,只是要远赴异地为官,他便暂且放下旧恨。等如今回了饶州任职,他才想起当年的这桩事来,再略加打听,得知秦浈如今体弱多病,迟迟未能嫁出去,他别提多畅快了。


    考虑到秦阮伦如今参加了春闱,还未知成果,他暂时不打算给秦家难堪,所以今日人前的态度十分友好。


    然而除了秦雩之外,还有一人,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看出了他是什么货色。


    “敢情是来秀优越感的。”唐斯羡嘀咕。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恩怨,但当着她的面欺负秦浈的爹就是不行!


    唐斯羡抽掉手上挂着鱼的草绳,然后往它们嘴里灌了滴灵泉进去,它们当即就生龙活虎了起来,唐斯羡嘴角一勾,将它们往谢耀庭身上精准一抛。


    两条鱼不停地扇打尾巴,落在谢耀庭身上时,还狠狠地扫了他几巴掌,那力道打得他有些懵了。


    “哎,我的鱼!”唐斯羡叫了声,迅速跑过去撞开谢耀庭,他没站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两条鱼在地上弹跳,唐斯羡又往谢耀庭身上弹了滴灵泉。那两条鱼也不知哪儿来的弹跳力,追着灵泉朝他身上弹跳而去,看得众人都惊叹不已:“这两条鱼这是在垂死挣扎呢,还是成精了?抑或是成精的鱼在垂死挣扎?”


    唐斯羡扑过去,重重地压了谢耀庭一把,险些没将他的腰给压断了。她假装手忙脚乱地要抓鱼,但左抓右抓就是抓不住它们,还“不小心”打了谢耀庭几巴掌和几拳。


    谢耀庭趴在地上,感受到满是腥臭味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弹跳,还有落在自己身上的巴掌和拳头,他叫出了声:“谁啊,快从我身上起开!”


    “对不住啊,我这鱼很难抓,要不大家来帮帮我?”唐斯羡道,“谁抓到就给谁了!”


    围观的村民一听,顿时一哄而上。好几个人,十几只手在谢耀庭身上摸来摸去,唐斯羡退出去的时候还悄悄踢了他一脚。


    “啊,你们住手!”谢耀庭大叫。


    两条鱼难敌十几只手,很快就被人抓到。两个妇人紧紧地捏着鱼头不让它逃脱,笑问唐斯羡:“唐小哥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谁抓到归谁了。”


    “我一言九鼎,既然是你们抓到的,那归你们了。”唐斯羡大气地道。


    能趁机教训谢耀庭一番,她损失两条鱼算什么?!


    两个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她们可是很清楚唐斯羡养的鱼的价值,这下赚了。


    谢耀庭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衣冠楚楚的他,此时狼狈不堪,身上干净靓丽的襕衫也都被地上的泥土以及刚才两条鱼甩下的水渍弄脏。


    他愤怒了,瞪着唐斯羡:“你是故意的!”


    唐斯羡一脸无辜:“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你是没瞧见,我这两条鱼看见你就跟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地往你身上跳,我拦都拦不住。我说你前世是蚯蚓精吧?不然怎么这么招鱼喜欢呢?鱼儿看见你,就像看见了饵……”


    还有人小声附和:“对啊,我们都看见了,这两条鱼是主动往你身上跳的!”


    唐斯羡又道:“你们说,这两条鱼该不会是在跟他求欢吧?他压根不是什么蚯蚓精,可能是鱼精!”


    “噗……”也不知哪个围观的村民笑出了声,原本碍于他是什么县学的官而不敢太过放肆的村民顿时忍不住了,跟着笑了起来。


    谢耀庭气得脸色涨红,他觉得这群乡野村夫都在嘲笑他、羞辱他。但是除了指责他们,他似乎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你们都是一群乡野村夫、粗鄙无礼,活该你们一辈子都在田里与泥巴相伴!”


    “哟,你不是吃泥巴里种出来的米长大的?刚才还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才多久,就装不下去啦?!”唐斯羡冷笑。


    谢耀庭盯着她看,又看了眼一旁无动于衷的秦雩,他气笑了:“好得很,我记住你们了,你们给我走着瞧!”


    说完,气呼呼地离去了。


    他一走,秦雩便向邻里道谢。


    他们有些人确实是来看戏的,一脸茫然。而有些人则看出了秦雩跟那人不对付,所以顺便卖秦雩一个好:“客气什么,咱们邻里多年,你有困难还能不帮你吗?!”


    唐斯羡一装到底:“啊?乡书手,你有什么困难?刚才那个人是谁,你的客人吗?我刚才的无意之举,该不会得罪他了吧?”


    秦雩刚对她有几分感激之情,她这么一搅,霎时间便烟消云散了。


    “你很有空是不是?”


    唐斯羡道:“我有没有空,得取决于乡书手是否需要帮助。”


    秦雩就没见过嘴皮子这么利索的人,让人又爱又恨。想冷下脸来对她,又有感于她刚才的出头而不忍这么对她。


    “你不是会写字吗?这么有空,进屋帮我个忙吧!”


    “哎,好!”唐斯羡笑嘻嘻地进了秦家。


    苏氏给唐斯羡倒了碗糖水,又乐呵呵地夸道:“唐家哥儿,干得好!”


    唐斯羡得意地笑了,随即又不解地问:“那是什么人,乡书手好像很厌恶他?”


    苏氏与秦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将那桩往事告诉唐斯羡,毕竟唐斯羡想求娶秦浈,若是让她知道秦浈十一岁的时候就被人送过淫诗艳词,会不会对秦浈有什么异样的看法呢?


    秦雩想了想,这种事错不在秦浈,他没必要藏着掖着。


    听完这荒诞的往事,唐斯羡眉头直皱,后悔刚才没多揍那衣冠禽兽两下:“恋|童癖啊这是!”


    她有些心疼秦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恋|童癖给纠缠上,这事想起来都能成为心理阴影吧?


    “小娘子该不是被他这么一吓唬,心里承受不住,身子才变弱的吧?”唐斯羡道,“不行呀乡书手,不能这么放过他,得问他要医药费!”


    秦雩:“……”


    “对了,小娘子呢?她没看见那脏东西吧?”唐斯羡问。


    刚走到门边的秦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故作娇羞地道:“我刚才在屋里呢!”


    秦雩见自家女儿终归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就神色复杂地瞪了唐斯羡一眼。


    后者这次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秦浈的身上,颇为懊恼地道:“早知道刚才就该让那泻药有来无回。”


    秦雩道:“怎么,你还想杀人啊?!”


    苏氏这回站出来护唐斯羡了:“他也就说说而已。”


    “说也不行,万一让人听了去,哪天他死了,别人肯定也怀疑你!你忘了你有多少次因此而被人怀疑你打人了?”秦雩骂道。


    唐斯羡嘀咕:“乡书手,好像你说得比较大声。”


    秦雩一噎,险些想用口水喷死她。


    秦浈嗔怪道:“不许跟我爹顶嘴。”


    唐斯羡:“……”


    原谅她在这微暖的日子里,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雩也沉默了,他面对秦浈这看似呵护他,实则偏向唐斯羡的做法,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秦浈暗忖自己演的太过了,正要开口缓解一下气氛,便见唐斯羡已经反应过来,趁热打铁道:“那个……乡书手,提亲的事情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将小娘子嫁给我,我肯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她被人欺负的。”


    秦雩跟苏氏都默默地将目光投向秦浈。后者微微一怔,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斯羡看,仿佛一颗心都拴在了这人身上。


    秦雩跟苏氏在心底感慨:“女生外向。”


    “你这些誓言先收着,这事我还得再考虑些时日。”秦雩道。


    他心想,要是唐斯羡再沉稳些,他兴许就答应了。正因为她的表现大胆跳脱,他要是这么轻易就答应唐斯羡,那这小子怎么会珍惜这门亲事?!


    唐斯羡跟秦浈对视交流了一番,觉得不宜穷追猛打,今日攒一波好感度也已经足够,便提出告辞。


    秦浈主动送她:“爹、娘,我去送她便好。”


    秦雩与苏氏都知道拦不住她,干脆默许了。


    二人出了门,唐斯羡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小娘子刚才演技不错!”


    秦浈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是演的?”


    唐斯羡心想,不是演的,难不成还能是真的?


    稍微换一个心思单纯点的女生,她都相信是真的,唯独秦浈,她觉得有可能是演出来的。


    秦浈也不解释自己真实的想法,只勾起一个不甚愉快的假笑。


    唐斯羡转念又问:“小娘子,七年前,你可害怕?”


    她心想,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被一个大男人送淫诗艳词,无异于面对一个猥琐男说下流话,这幼小的心灵得受到多大的伤害啊!


    “害怕?”秦浈的想法也被她的话带偏了。


    七年前的事情她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她爹娘将她保护得很好,那些淫诗艳词也没机会送到她的手上。


    只不过谢耀庭登门拜访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让她十分膈应,后来知道他向自己提亲,更多的是彷徨无措。


    尤其是谢耀庭说的话被她偷听到了。他当时理所当然地说道:“她终归是要嫁人的,早两年嫁予我,我也能多疼爱她两年。”


    这话让她记忆犹新,同时她开始思考终身大事,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何会有人产生这种理所应当的想法?


    没过多久,她便在张春儿等人的婚姻中找到了答案。


    她道:“我在那件事中得到的不是害怕或恐惧的情绪,而是对世俗的质疑。”


    这个答案让唐斯羡眼前一亮,她笑道:“所以小娘子的答案便是,不喜世俗?”


    唐斯羡想,若是让秦浈出一本自传,大概书名是《论腹黑是怎样炼成的》。


    秦浈微微一笑:“就送到这儿了,你回去吧!”


    见她打算终止了话题,唐斯羡也不再自讨无趣,她正要走,秦浈忽而又轻声道:“谢谢。”


    唐斯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时,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屋内,秦雩跟苏氏因谢耀庭的出现而有些忧心。苏氏道:“那谢耀庭为何忽然出现,难道仅仅是想来跟我们耀武扬威?”


    “我看不像。”秦雩道。


    “难道还是为了浈娘?不如我们还是答应唐家哥儿的提亲吧,近来我的心里头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我们才说完考虑,哪有考虑得这么快的!”秦雩沉思片刻,道:“等下次媒婆登门时,我们再顺势应下这门亲事。”


    夫妻二人商定后,还未等来媒婆,便先等来秦阮伦落榜的消息。


    从州城回来的村民告诉他们:“今日春闱的上榜名单回来了,上面没有你们家大郎。”


    围观的村民皆替秦阮伦感到惋惜,他们唏嘘不已:“参加春闱的人多,能中的就那百来人,秦家大郎或许只是运气不好!”


    秦雩什么都没说,既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也没有强颜欢笑。只不过回到了自己家,他难免还是会长吁短叹。


    秦浈见爹娘都闷闷不乐,便劝道:“大哥读书时间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中举,已经是文采斐然了。他这是第一次去考省试,难免经验不足,下次就好了。”


    秦雩这才点头:“是呀,但愿他没有气馁,能振作起来。”


    放榜已经有好些天了,所以秦雩猜想秦阮伦大约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他对苏氏道:“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次机会,我们也不许太丧气,让他见了会打击他的士气的。”


    “我知道了。”


    他们一家的心态好不容易摆端正,那谢耀庭又再度出现在秦家门前。和上次的虚伪示好不同,他此次来,摆出了趾高气扬的姿态:“我本担心他能中进士,所以上次想着对你们好一些。岂料……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嘲笑我们?可你别忘了,你也是考了多年才考上的,有什么好得意的?”秦雩冷笑。


    秦阮伦才二十二岁,哪怕再等三年,也才二十五岁。二三十岁的年纪才中进士,这一点都不稀奇,秦雩不明白谢耀庭哪儿来的自信,认为秦阮伦比不过他。


    谢耀庭笑道:“我确实是考了多年才进士及第的,可是当年待在那小小书院,我的学业可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为何?只因那书院的夫子教的太差了。我是后来进了县学,经名师指点,才进士及第的。”


    秦雩没说话,谢耀庭“嘿嘿”一笑,说出了他的目的,“我如今是鄱阳县教授,而饶州除了州学,诸县只有鄱阳县置办县学。秦阮伦若想进县学,便得经得我的同意。而我若不收他,他就只能继续在书院里蹉跎下去。”


    秦雩盯着他,总算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谢耀庭见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顿时愉悦地大笑起来,道:“其实我可以让他进县学,只要你将秦浈送给我为妾。”


    作者有话要说:  “泻药停”是个好名字,有才的读者们哈哈哈哈哈哈


    ——


    县学教授这里的设定大概就是公办大学的书记兼校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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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定


    “你做梦!”


    秦雩不管谢耀庭先前如何耀武扬威, 他都可以忍,唯独这厮想借秦浈来羞辱他们一家,他忍不了。


    谢耀庭却有恃无恐。不管是州学还是县学, 都只收两百名学子, 且首先接收的是官吏子弟, 其次是豪绅子弟,最后才是平民子弟。


    大家都想着州学师资力量肯定比县学好, 故而秦阮伦届时想要到州学求学,那可比登天还难。他倒要看看秦雩是选择儿子的未来, 还是选择那病恹恹的女儿!


    “哪怕不去县学、州学, 还有唐氏的圣贤书院可以去, 我秦雩断不会做卖女儿的事情来!”秦雩疾言厉色,“你挟权倚势、以权谋私,乃无耻小人,县学有你这等学官,乃朝廷和天下学子的不幸!”


    “唐家的圣贤书院极少收外人,这你难道不清楚?”谢耀庭哈哈大笑, 道:“其实你何必这么冥顽不灵呢?那不过是一个女儿,而且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 待她嫁出去,也跟你们秦家没有关系了。你将她送给我当妾, 我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而且还能给秦阮伦诸多关照, 让他在县学不必受官吏、豪绅子弟欺辱,让他得以安心读书,这不好吗?”


    “滚!”秦雩直接拿扫帚将他赶出了门。


    谢耀庭也不生气, 反正秦阮伦落榜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只要等他回来这儿,他有的是机会让秦家看清楚现实。


    他得意洋洋地跨出秦家的大门,却对上了一双冰冷无情的双眼,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等他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时,不仅得意不起来,反而有些怒意:“又是你!”


    唐斯羡咧嘴一笑:“是你呀,蚯蚓精!”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以为我没法子治你!”


    “你要怎么治我?是召集你的蚯蚓精兄弟姐妹拱我家粪田吗?我好怕怕哦!”


    唐斯羡光是想象许多蚯蚓一起出现的画面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还想吐。然而为了恶心一下对方,出口气,她也不在乎这些。


    谢耀庭冷笑:“我不管你是谁,跟秦家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也就只能嘴上逞能了!”


    从唐斯羡第一次帮秦雩出气开始,谢耀庭就看出他们是一伙的了。如今她又恰巧出现在秦家门口,他自然认为拿捏住了秦家,就能威慑唐斯羡。


    “你该不会以为我就只会动嘴皮子吧?我这人喜欢跟人讲道理,遇到不懂礼义廉耻之人会先讲道理教他做人。若是他不听,那我只能动真格了。”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动真格,能动得了我什么!”谢耀庭冷哼,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去。


    唐斯羡眯了眯眼睛,刚转身就看见秦雩一脸阴郁地看着她。她顿时乖巧起来:“乡书手,是他挑衅在先的,可不是我主动找事的。”


    “你……进来。”


    唐斯羡跟着秦雩进去,寻思他此时的心情应该很不爽,毕竟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何况是平民对上官吏。所以她的应对之策应该是少开口惹秦雩生气,要么是顺着他的话来说,缓和气氛。


    正琢磨着,秦雩便道:“我答应这门亲事了。”


    “乡书手说的是!”唐斯羡答完,才意识到秦雩说了什么,“……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


    “你啊什么?”秦雩心中一紧,担心唐斯羡变卦了。


    “有些惊喜,所以情难自禁。”唐斯羡道。


    秦雩盯着她,想看她是不是装的。原本他还犹豫着是否答应唐斯羡的提亲,但是谢耀庭的要求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丝紧迫感,他觉得还是要早些将秦浈嫁出去,方能让谢耀庭打消纳秦浈为妾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秦家就处于被动了,难保唐斯羡不会产生一种“是你迫不及待将女儿嫁给我”的傲慢心态,从而开始怠慢秦浈,不将秦浈当一回事。


    见秦雩脸上没多少喜色,唐斯羡也不好表现得太喜悦,她想了想,道:“乡书手,要不你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我知道我不是你最满意的东床人选,若是因为谢耀庭而将小娘子匆匆嫁给我,事后难免会后悔。”


    她这么一说,秦雩反而坚定了这个念头,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反悔了?”


    “我怎么会反悔呢?我就是担心乡书手还未考虑好。”


    秦雩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劝人的?”


    唐斯羡眉开眼笑地道:“乡书手放心,我会努力成为你心目中合格的东床快婿,不让你跟小娘子失望的。”


    “如今我也不要求太多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待浈娘。”秦雩叹了口气。


    唐斯羡能感受到秦雩的无奈和担忧,毕竟他疼爱的女儿只能在“为穷人|妻”跟“为士人妾”之中选择,为了不嫁给谢耀庭而受辱,就只能选她了。


    虽然最后让她捡了便宜,但是她在见到谢耀庭那傲慢无礼、爱耍权威的模样后,对这世道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唐斯羡心中有了决断,她微微一笑,眼神明亮了许多:“我说再多也无用,只能用余生来证明了。”


    ——


    秦家闹出的动静瞒不了别人,才半日就传了出去。


    邻居的刘老媪对秦雩跟唐斯羡往来密切而一直心存不满,认为上次刘田富被打肯定跟唐斯羡、秦雩脱不了关系。


    当得知谢耀庭威胁秦雩要秦浈做妾时,她心中一乐,忙跟别人说道:“秦家的大郎落榜了,他要想到县学进学,那就得将秦浈送给那教授当妾。”


    “什么?秦雩要将秦浈送给别人当妾,换儿子的前程?!”


    传到唐清满的耳中时,仿佛秦浈给谢耀庭当妾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甚至还有人说秦浈是看中了谢耀庭,主动给他当妾的。


    唐清满都快气哭了,拉着秦浈道:“她们怎能这般污蔑你。明明是那姓谢的趁人之危、行为无耻卑劣,最后却无人去指责他,而认为是你为了攀附权贵,主动勾引他!”


    秦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阿唐,你莫要生气。”


    “你还笑得出来!”唐清满眼睛一瞪,总觉得秦浈跟唐斯羡学坏了,明明这么紧要的事情,她却表现得满不在乎,仿佛大家议论的并不是她。也不知该说她缺心眼,还是没心没肺。


    “不过是谣言,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秦浈不以为意。


    “三人成虎!若是不加以解释,他们最后定会认为这是真的。哪怕你嫁给了思先,这辈子都洗脱不了这污名了。”唐清满气急败坏地道,“若是思先在,肯定不会这么算了的!”


    她这会儿倒是支持唐斯羡的某些做法了,最好是能将这些恶意造谣的人都狠狠地教训一顿。


    提及唐斯羡,秦浈发现自己来了这儿有一段时间了,也未见到唐斯羡的身影,略疑惑地问:“说到她,她去哪儿了?”


    “她到饶州去了。”唐清满道,“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我就不该让她挑这时候去的!”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别想了。”秦浈劝道。


    唐清满抓着秦浈的手,倔强道:“不行,这件事必须要解释清楚,否则……”


    秦浈略一沉思,问:“那阿唐认为该怎么做?”


    唐清满想了片刻,道:“可以去找媒婆,让媒婆大张旗鼓地到你家提亲,如此一来,大家便都知道你要嫁给思先了。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秦浈认同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过她提醒道:“如今唐大郎不在家,你觉得此计行得通?”


    唐清满从未试过擅自替唐斯羡做主某事,所以秦浈这么问的时候,她也有些犹豫。


    忽然,她想起一句话,顿时豁然开朗,道:“长姐如母,哪有人的婚事是自己张罗的?我可以替她做决定。”


    秦浈掩笑,心想要是唐斯羡回来发现自己的计划被打乱,那可真是有趣了。——虽然她不清楚唐斯羡对这门亲事是否有安排,可她根据对唐斯羡的了解,认为这人八成不会就这么放过谢耀庭。


    “阿唐说得对!”秦浈附和,又道,“不过,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


    唐清满也知道自己不清楚唐斯羡上次找的媒婆住哪儿,她就算马上去找媒婆,也未必能找得到人。


    “这事急不来,你先在家等她回来,我先回家了。”秦浈起身告辞。


    唐清满将她送出了门,又道:“浈娘,其实你没有将那些谣言放在心上也挺好的,至少不会为此而忧心。我希望你能保持这般乐观,等我们想办法,攻破这些谣言,还你清白!”


    秦浈笑了笑,“嗯。”


    等唐清满回了屋,秦浈的唇角才拉了下来。


    她可不喜欢那些不是由她一手缔造出来的传言,尤其是这种会影响她日后跟唐斯羡的生活的谣言。


    虽说世道中不乏那些喜欢攻击受害者的言论,可若非人为的引导,她相信就凭秦家的地位和人缘,也不会传得这么离谱。


    甚至有关系好的邻里信以为真,跑来劝她爹娘:“我们相信浈娘不是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子,你们也只是因为大郎落榜,所以一时心急。”


    “即便大郎去不了县学,他也不会怪你们的!”


    即便秦雩跟苏氏解释了,知道真相的人也不多,况且秦雩都已经气得关上门,一整日没出过门了。


    想到这儿,秦浈的眼神锐利了起来,眼角的泪痣让她的面容看起来妖冶无比,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既然有人耍手段耍到她的面前来,伤害了她的爹娘、毁了兄长的清誉,还让他们担忧,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村民:你们成亲这么多年,你见过你娘子生气吗?


    唐某贱:嗯?她跟我生活这么幸福,为什么会生气?


    某村民:那你最好祈求她往后也别生气。


    唐某贱:???


    ——


    早睡早起,为今天的二更而努力(放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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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愿


    唐斯羡去饶州找岳铉时, 他正在荣家跟荣策喝酒。


    上次唐斯羡提醒他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想过,可他初来乍到, 身边只有两个亲信是可用之人, 他要调查手底下一百多人, 谈何容易!


    这手底下的一百多人又全是招募的当地百姓,关系也颇为错综复杂, 所以这查了大半个月,也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他跟荣策大吐苦水, 便听说唐斯羡来了, 他顿时高兴地对荣策道:“我平贼有望了!”


    荣策只当他是喝醉了。


    “见过荣副使、岳使!”唐斯羡不卑不亢地行礼。


    荣策还未说话, 岳铉便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着唐斯羡的手腕,目光灼灼:“你可是想好了,要入我帐下?”


    唐斯羡抬头回视他,道:“若我是孤家寡人,我自愿入岳使帐下。如今我家中只有姑母与阿姊两位至亲, 若我不在,则无人能护她们周全,所以请岳使见谅。”


    岳铉大失所望, 荣策见状,劝道:“若是跟了你, 难保长时间不能归家, 家中女眷会被人如何欺辱也不知, 你要谅解。”


    岳铉道:“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以安置你家中的女眷!”


    唐斯羡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我虽无法跟随岳使, 但平贼之事上,我愿以草泽之身供岳使驱策。”


    岳铉一怔,听懂了她的话,虽然她不能入伍,可愿意舍出自己的小命来帮他平贼乱!


    他顿时大喜,连说了三个“好”。


    倒是荣策看出了唐斯羡面上的沉重之色,问她:“你要参与的此次平贼之乱比单单跟随利贞兄更危险,更危机四伏,甚至会让你有性命之虞,你为的是什么?”


    唐斯羡扯了扯嘴角,半真半假地道:“为了名利。”


    “肤浅。”荣策笑道。


    岳铉补充了句:“但是真实。我欣赏你这坦诚的性子!男儿为名为利抛头颅洒热血这并没有过错!”


    除了依旧为温饱而发愁的底层百姓之外,谁不想获得名利地位,让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为百姓、为天下苍生这等大公无私之人固然有,可也极少。至少他岳铉就敢说,他没有这么纯粹的悲天悯人的心。


    唐斯羡脸上没什么喜色,荣策跟岳铉便看出她还有心事。岳铉道:“既然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我平贼,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唐斯羡这才道:“我有两个心愿,一是想娶个娘子,不管我能否平安归来,我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二是我不放心我的阿姊,我担心我不在家,她会被一些纨绔子弟欺负了去。”


    岳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这些都好办,我有一女,年十六,正在议婚的年纪……”


    眼瞧着他要乱点鸳鸯谱了,唐斯羡忙道:“岳使美意,只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最近正好要向她提亲。不过因她家中遭遇了一些事,提亲之事才搁置了。”


    荣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来,坐下说!”


    他们纷纷就座,唐斯羡斟酌一番,先用悲伤的语气奠定了故事的悲情基调,然后才用她与秦浈是如何“情投意合”、努力跨越门户之见,终于让老丈人认可她的幸福往事,打动两位听众。


    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二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被谢耀庭横插一脚,横刀夺爱。秦浈“悲痛欲绝”,而她“自责不已”。成功让荣策与岳铉入戏,纷纷怒斥:“这谢耀庭小小县学教授,倒是好大的官威!”


    唐斯羡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心想,她好歹也是看《梁祝》的故事长大的,直接套用模板,她就不信节目效果会差!


    唐斯羡假装抹泪:“乡书手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他糟蹋,为免节外生枝,便要我匆匆迎娶秦小娘子。可我希望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要她安安心心地嫁予我,要让大家都祝福我们。若是匆匆抬她进门,那不是辱没了她的名节吗?!”


    荣策颔首:“确实,若非明媒正娶,往后只会有诸多不堪的谣言传出来,对你们的名节有损。”


    “这姓谢的实在是太可恨了!”岳铉拍案而起,“小子你放心,我这边带着人过去给你下聘礼,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我看谁敢抢亲!”


    在前堂外听了有一会儿的周氏闻言,进来道:“这事怎能这么解决呢!”


    “不这样解决,如何解决?”荣策与岳铉也没怪她偷听他们谈话。


    周氏对唐斯羡道:“这事你若是信得过我,便交给我来办如何?”


    唐斯羡忙行礼道谢:“我自信得过大娘子,如此便有劳大娘子了!”


    “你愿豁出性命帮表兄的忙,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失望的。”周氏微笑道,又问,“你还有一个心愿,是关于你阿姊的,你不妨也说出来。”


    “这事……”唐斯羡看了眼荣策和岳铉。


    “我们不听就是了。”荣策会意,拉着岳铉走开了。


    周氏是女子,更容易引起共鸣,故而唐斯羡很放心地将梁捷、薛浩觊觎唐清满的事情告诉了她。


    果然,周氏听了,眉头皱得老高:“如此看来,留她一人在家确实不大安全。不如让她到这儿来,与唐妁一同生活?”


    唐斯羡不好意思道:“大娘子有所不知,阿姊她跟秦小娘子关系甚好,感情甚笃,若是阿姊来了这儿,那小娘子就无人作伴了。而且,此事我并不想让她们知晓,免得她们替我担心。”


    周氏瞥了她一眼,揶揄道:“你倒是怜香惜玉。”


    “她们跟姑母,于我而言便是最后的牵挂了,若能了此心愿,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换了任何一个男子,兴许都会说唐斯羡这是“妇人之仁”,可周氏却觉得这是“铁汉柔情”。


    她想了想,道:“这也好办,让那薛浩、梁捷之流无法接近她便是。”


    唐斯羡再行拜谢礼:“多谢大娘子!”


    她放唐斯羡去跟岳铉就平贼之事进行商讨,而她则去找荣策,说了她的安排:“谢耀庭以入县学威逼,只要解决了此事,那谢耀庭便无法再威胁秦家,如此一来,秦家便能安安心心地将女儿嫁了。另外,平定贼乱是大功绩一件,我相信不管是唐大郎还是表兄,只要他们把握住了机会,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我们如今雪中送炭,总比将来锦上添花好。”


    荣策颔首:“娘子说得对!”


    ——


    唐斯羡一夜未归,唐清满以为她在饶州被事情绊住了,担心了一夜。第二天也还未等到她回来,听着村中的流言蜚语,便鼓足了勇气去找唐才升,希望大伯父能出面,替唐斯羡向秦家提亲。


    唐才升一脸纠结地看着她,道:“不是我不想帮思先,只是族里禁止我插手你们的事情。”


    唐清满想不通,除夕之前唐才升才表现出帮助她们“姐弟”俩回归唐氏的倾向,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


    唐才升道:“之前思先也来找过我,我确实想出面。可是这事被族里知道了,他们说,唐思先不是唐氏族人,若是我要以他的大伯父的身份出面帮他主持婚事,那便要将我也一并赶出唐家去。所以……这个忙我帮不了。”


    他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找媒婆,这个钱我私下贴给你们。”


    唐清满拒绝:“不必了。”


    她笑了,心中暗骂自己,既然都已经打算违背她爹的遗愿,不回唐家了,为何还要寄希望于唐家呢?她笑自己的天真。


    路过村中唯一的媒婆的家门口,唐清满忽地放慢了脚步,——她可以以长姐的身份替唐斯羡找媒婆提亲,可是这个媒婆跟她们有过节,她若进去,定会被羞辱。


    她在那门前踟蹰了片刻,里面的人便发现了她,出来嘲弄道:“你在我家门前作甚?莫不是想找我做媒吧!可你们不是坚决不想让我说媒的吗?当初那么傲气,如今怎么没骨气了?”


    “我没有。”唐清满被她嘲笑得双颊通红。


    那媒婆却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忙吆喝,将周围的路人都吸引过来:“上次我好心替你说媒,你却不领情,还恶言恶语驱逐我。如今,你就算是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替你说媒的!你跟你那弟弟不是傲气吗?还来我家门前作甚!”


    唐清满扭头便走,那媒婆却不依不挠,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你走什么,听我将话说完呀!”


    唐清满努力挣脱,可却发现对方的力道有些大,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我只是路过,你休要自作多情!”她恼怒地道。


    “路过?我可是看见你在我家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的!”


    唐清满咬紧了下嘴唇,心里想着要如何才能脱身。


    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根长棍,直接落在了媒婆的手臂上,只听得媒婆一声惨叫,围观的村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他们扭头看去,却见唐斯羡不知何时出现,手里抓着一根跟她差不多高的长棍,眼神凶恶地打在了媒婆的手臂上。等媒婆松开了唐清满,她还往媒婆身上多招呼了两下。


    “唐思先你住手,要打死人了!”有人叫着。


    “你们这会儿知道出头了?她欺负我阿姊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唐斯羡又狠狠地打了她一下,才将唐清满拉到自己的身后去,“阿姊,你没事吧?”


    “我——”唐清满想到唐斯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人,若说没事,那肯定不好收场,于是心念一转,举着自己的手道,“我的手腕好痛,她刚才的力道像要捏碎我的手腕。”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那媒婆指着唐斯羡:“我只是轻轻抓了下她的手腕,你却对我下如此狠手。我如今浑身都痛,快去找眷长,我要告他伤人!”


    有人立马就要往眷长家跑,岂料身旁一个壮汉把手一伸,拎住了他的衣领沉声问:“谁敢去?”


    不仅是他,他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同样身上背着弓,手里抓着刀以及木棍的大汉,也纷纷拔|出了刀。唐斯羡的木棍跟它们一对比,顿时显得柔情无比。


    “是官兵!”不知道是谁叫了声,村民顿时吓得一哆嗦。


    “你、你们——”媒婆惊惧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为何会跟唐斯羡在一块儿。


    唐斯羡将长棍还给了其中一个大汉,对他们道:“几位也看见了,是他们欺负我阿姊在先,为了救人,我只好动手了。若是副使问起,还请几位替我作证。”


    “我们都看见了,那妇人动手在先,还咄咄逼人,你也是被逼无奈。”大汉道。他目光凌厉地从众人身上扫过,“我乃军中指使,奉团练副使之命,护送唐大郎回乡办事,你们可是要阻拦?”


    众人这会儿才想起,唐斯羡似乎去年九月就入了团练副使的眼了。不过这么久以来,唐斯羡除了给团练副使家送鱼,似乎也没有受到团练副使的关照。


    他们还以为她在团练副使眼里,就只是一个养鱼的草泽,不会对她青睐有加。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没有,我们只是路过的!”


    “哼,如此最好!”那指使冷哼了一声。


    唐清满也从震惊中回过神,问唐斯羡:“思先,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斯羡微微一笑,道:“阿姊,这事我回头再与你细说。”


    她转身走到那群士兵身后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妇人面前,“秦家快到了,还得劳烦官媒人再走一段路。”


    那妇人打量了坐在地上还未爬起来的媒婆一眼,笑道:“不碍事,这段路上能看场猴戏,也不无趣。”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头戴帷帽、身穿紫色华服的妇人的存在,顿时惊讶地道:“官媒人?!”


    只给名门望族说媒的官媒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唐斯羡的话,目的地似乎是秦家,莫非唐斯羡要向秦浈提亲?


    可她是如何请来这官媒人的?那群士兵为何又跟护卫似的跟着她?


    众人只觉得下巴都要惊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搞事之前,先让唐某贱装装逼。


    ——


    指使:这里的指使指的是军中负责训练士兵的一种低阶军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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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沦陷


    出于看热闹的心思, 这群围观的村民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像条小尾巴似的缀在唐斯羡一行人的身后,跟到了秦家附近。


    秦家的门前热闹了好些天, ——并非因为什么喜事, 而是那些听信和八卦“秦雩将秦浈送给人做妾”的谣言之人, 打着劝说的旗帜过来看热闹。


    今日终于消停了些,秦雩便出门去寻秦天了。


    苏氏看见秦浈在家翻五等丁产簿, 便道:“浈娘,你在家看家, 我去田里看一看。”


    “好的, 娘。”


    苏氏刚出门口, 便看见刘老媪在她家门前鬼鬼祟祟,她心底“腾”地冒出一股无名火:“刘老媪,你在我家门前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看你们何时将自己女儿送给别人做妾呀!”刘老媪幸灾乐祸道。


    “我呸,我们何曾要将浈娘送给别人做妾了,你这老不死的, 满嘴鬼话!”


    人到老年,最怕的便是死。苏氏这么一骂便戳中了刘老媪的痛处,刘老媪当即跟她对骂起来。


    骂了一会儿, 刘老媪渐渐处于下风,她见骂不过便朝自家吆喝:“刘田富、张春儿, 你们是不是聋了, 没听见你老娘被人骂吗?还不快出来帮忙!”


    刘田富跟张春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刘田富看了眼苏氏, 劝刘老媪道:“娘,算了,大家都是邻居, 以和为贵。”


    “是啊,娘。”张春儿也怯怯地开口。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刘老媪抓起地上的小石头扔向张春儿,骂道,“要不是那秦浈整日给你送药,离间你们夫妻感情,你们的日子何至于过得这么差?!”


    苏氏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胡说八道什么?浈娘何时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了?”


    刘老媪道:“她没离间?那每次我儿教育张春儿如何孝顺公婆、体贴夫婿后,她做什么鬼鬼祟祟给张春儿送药?这不是告诉别人,我儿是欺负张春儿了?这不是离间夫妻感情是什么?”


    苏氏气笑了,“要不是浈娘给她送药,她早就被你儿子打死了,敢情我们帮人还帮出仇来了!”


    “哼,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们外人插手吗?”刘老媪扯了张春儿的头发,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问她,“你说,是不是秦浈离间你们夫妻感情的!”


    张春儿吃痛地叫了声,眼泪便夺眶而出,然后在婆婆与夫婿的注视下,身子瑟瑟发抖:“……是。”


    “听见没有!”刘老媪神气地道。


    张春儿从她手中挣脱后,心虚地往苏氏那边看了眼,在发现苏氏身后的秦浈时,她怔了下。


    秦浈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了往昔的怜悯,也没有被她背叛的愤怒,只是冰冷的、漠然的,甚至还有一丝嘲弄。


    张春儿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依我看,你们一家子的心都黑!当初说我们不将儿媳当一回事,你们还不是一样?为了儿子的前程,连亲女儿都能卖!”刘老媪插着腰骂苏氏。


    苏氏的心一痛,倒不是她骂不过刘老媪,——她骂得过一个刘老媪,却骂不过那些听信了谣言的人。


    “这些谣言是你传出去的吧!”秦浈淡淡地开口。


    刘老媪一怔,跳起来反驳:“你这贱丫头,就会胡诌污蔑人!”


    苏氏将秦浈拉回家去,再严肃地警告刘老媪在内的围观村民:“我家浈娘,早便与唐思先说了亲,什么与人为妾,谁再敢造谣,小心我撕烂她的嘴!”


    刘老媪叉腰笑道:“定是被人拆穿你们要将女儿送给人当妾之后,为了圆谎,才匆匆将女儿嫁给村里一个连下等户都算不上的浮客吧!”


    苏氏“啪”地将门关上。刘老媪何曾有能耐骑到她的头上来?都怨那谢耀庭!


    “娘。”秦浈抱了抱苏氏,“我们秦家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我知道。”苏氏叹气,虽然相信他们的村民和亲戚也有,但挡不住这几个搬弄是非的老是在他们面前晃悠,恶心他们!秦雩这次去找秦天,就是准备要这群人的好看。


    “也不知道你爹何时能回来。”


    苏氏的话刚落音,便听见外头有人道:“刘老媪你别挡在秦家门前,快滚开!”


    “哎,你做什么?!”刘老媪质问。


    紧接着有人拍门:“乡书手,快开门!”


    苏氏不知道这群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她在院子里找出锄头,抓着便开了门。门一开,她的锄头往身前一敲,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竖在门口:“你们又想做什么,我奉陪!”


    开门的人吓了一跳,忙道:“大娘,唐思先来提亲了!”


    苏氏:“?”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他不是提过亲了吗?”


    唐斯羡拨开人群,往苏氏面前一站,微笑道:“上次的提亲不够郑重,这次荣副使与大娘子要亲自替我张罗婚事,所以请了州城的丁官媒人出马,前来向小娘子提亲!”


    苏氏险些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眼那衣服颜色及用料都不是一般华丽的妇人,再看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一群人,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娘,乡书手在家吗?”唐清满也挤到了面前来。


    “他去里正家了。”


    “去里正家把人请回来。”那指使刚开口,便有村民麻溜地朝秦天家奔去了,“我去!”


    苏氏:“……”


    她怎么有点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呢?


    还是秦浈猜到了那群壮汉的身份,便对她娘道:“娘,先将人请进来吧!”


    苏氏回神:“对,唐家哥儿、丁官媒人请快些进来。”


    唐斯羡跟秦浈对视了一眼,又顽皮地眨了下。秦浈挪开视线不去看她,她才道:“阿姊,你陪丁官媒人先进屋坐会儿,我在外面料理些事。”


    议亲之事当事人不在场也行,故而也没人在意她有没有进去。


    她不进屋,看热闹的人也不散去。


    刘老媪一家被众人这阵仗吓得心里发憷,刘老媪底气不足地叫道:“你们看什么看?找官媒人提亲了不起啊!”


    “娘,找官媒人提亲确实了不起。”刘田富都不敢正视唐斯羡,他刚才就看见唐斯羡了,只不过没将她当一回事。如今唐斯羡找了荣副使撑腰,他们惹不起她!


    “你刚才说,乡书手要将小娘子送给别人做妾?”唐斯羡无视刘田富的存在,只盯着刘老媪问。


    “是啊,怎么了?村子里谁不知道,这是事实,还不给说了?!”


    唐斯羡暗忖:“看来我离开的这两天,村子里发生了许多事。”


    她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个村民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那村民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都是别人在传,跟我可没关系,我没说过这种话!”


    “都有谁在传?”唐斯羡又问。


    “我不知道!”那人吓得要溜,唐斯羡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心虚什么?老实跟我说,是谁在传这种谣言?”


    “我真不知道啊,都是这里听一句,哪里听一句,然后也不知道谁跟谁说的。”那人说完,又指着刘老媪,“她肯定说了,而且最近天天趴在墙头看秦家的笑话!”


    唐斯羡只瞥了刘老媪一眼,便去看张春儿。若她刚才没听错,这个曾经跟秦浈交情很好的发小,在被刘田富家暴,得到秦浈送药相助之后,不仅没有感激秦浈,反而还以此为由,怪秦浈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


    “你盯着我儿媳做什么?!”刘老媪跟唐斯羡本就有仇,自然不会在她面前忍气吞声。


    唐斯羡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道:“身体娇弱无所谓,心不软弱就不算无可救药。可是身心都软弱,不仅不值得别人同情,还十分可憎了。”


    张春儿打了个寒颤,她虽然很是愧疚,可当时的情况,若是她敢说不是,那事后肯定会被刘老媪折磨的!


    唐斯羡说完,一个转身,对着刘老媪便是一巴掌,将她打得晕头转向,撅翻在地。


    刘田富也是好会儿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娘!”


    唐斯羡眼神凌厉地往人群中扫了一遍,铿锵有力地道:“我告诉你们,秦浈将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看谁敢再造谣生事,可不仅仅是这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你打人!”刘老媪像是抓到了唐斯羡的把柄似的,对着众人嚷嚷,“唐思先打人了,你们都看见了!”


    周围的村民看了眼那群无动于衷的士兵,纷纷装没看见。


    “你们怎么不说话!”刘老媪道。


    这时,秦雩回来了,他挤开人群,气势汹汹地道:“谁敢在我家门前闹事!”


    他的身边跟着秦天以及一些秦氏族人,他们见这么多人围在秦雩家门前,以为村民欺负秦家人来了,便也开口:“对,真当我们秦家没人不成?”


    有个村民赶紧在他耳边嘀咕,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看向唐斯羡的眼神也有一丝赞许。


    “你来提亲了?”秦雩走到唐斯羡面前,微微动容。


    “是,我来提亲了。今日是荣副使做主出面,以长辈的身份请官媒人替我提亲,她和我阿姊就在屋内。”唐斯羡说完,又介绍那群士兵,“这是荣副使派来协助我处理一些事的兵士。”


    说白了,就是助她装逼来的。


    秦雩的鼻子有些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都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能因为唐斯羡的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感动呢?!


    他拍了拍唐斯羡的肩膀:“好,我们进屋谈!”又对众位兵士道,“各位长途跋涉来此,想必也渴了,进屋喝口水吧!”


    指使看向唐斯羡,后者也微笑着邀请他们进去,他们才进了秦家的院子。不过见屋里太小,就选择坐在院子里休息。


    秦氏族人都有些懵,在秦天的指挥下,他们给这群兵士送来了水跟一些吃食。然后才跟秦雩去见官媒人,谈这门亲事。


    因秦雩早就答应了唐斯羡的提亲,所以官媒人来后,也不怎么费口舌,就谈拢了这门亲事。


    不过,她多问了一句:“接下来议亲的三书六礼等过程,都会由我代替副使主持,你们是否有异议?”


    秦雩思忖道:“他家中只有一个长姐,想来对这些事也不太了解。既然副使愿意替他操办此事,那我们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官媒人完成她的职责后,便提出了告辞。


    唐斯羡寻思自己今日的举动震慑效果应该很好,短时间内想必是不会有人再来招惹她,她便对兵士们道:“今日辛苦各位了,各位也且回去吧,来日我再请大家吃酒!”


    “那我们先回去向副使复命了。”


    出门口的时候,他们听见刘老媪在闹,便高声问唐斯羡:“刚才造谣中伤你的人,要我们帮你将她捉拿去官府吗?”


    刘田富恨不得赶紧将刘老媪拖回家去:“我娘知道错了,她不敢了,看在她这么老的份上,放过她吧!”


    弄清楚这群人的身份后,刘老媪也不敢再闹,跟着刘田富灰溜溜地回了家。


    等这群兵士离去,唐斯羡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诸位还有事吗?”


    “没事、没事!”有的人连忙散去,有的人则上前来套近乎,“我们要跟你说声恭喜才是,看来你跟秦小娘子要有喜事了!”


    唐斯羡笑了下,也不再应付他们,而是转身回去找秦雩:“乡书手,这次——”


    “唔?你喊我什么?”秦雩反问。


    唐斯羡眼睛骨碌一转,笑了:“未来丈人。”


    秦雩觉得这几个字沉甸甸的,但是听进心里也颇为踏实。


    “未来丈人,此次副使除了替我出面提亲之外,还答应帮我一个忙。你不必再担心谢耀庭会拿未来大舅子的入学为要挟,因为副使可以举荐他到州学去进学。”


    秦雩只高兴了片刻,便忧虑地问:“副使为何会无缘无故帮你的忙?”


    “副使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特意交代我去帮他办一件要事。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在村里,未能亲自处理定亲的事情,还请未来丈人见谅。”


    “原来如此,可你能帮他做什么事?”


    “这是机密,不能对外透露。我告诉未来丈人,也是为了让你跟小娘子安心。”唐斯羡眼角的余光发现秦浈从房中出来了,眼睛便往她那边瞄,“未来丈人,我有事想跟小娘子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秦雩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身心有些疲惫,也懒得再管她跟秦浈,道:“你是那种我说不许就不会去找她的人吗?”


    说完,回屋跟秦氏的族人说事去了。


    ——


    作为今日遇到的所有的坏事与好事中的主角,秦浈的情绪并无多大的起伏。她甚至除了先前质问刘老媪的那句话之外,便再也没在大家面前说过话,倒是刚才找唐清满了解了一下发生在唐斯羡身上的事情。


    故而唐斯羡跟秦雩谈完话的时候,秦浈也猜到了她想必是拿什么东西跟荣副使交换了,否则对方就算对她青睐有加,也不会愿意帮她到这个份上。


    “危险吗?”她忽然抬头问唐斯羡。


    唐斯羡微怔:“啊?”


    “我问,你帮荣副使办的那件事,危险吗?”


    秦浈一眨不眨地盯着唐斯羡,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也倾注了她所有的柔情。


    唐斯羡注视着这双眼,心底的情感像火山喷发似的,喷涌而出。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努力去克制,终归也还是徒劳,她阻止不了自己的沦陷。


    她粲然道:“不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嘿嘿,没有我娘子出手的份了!


    秦腹黑:你确定我是这么大度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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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


    “阿姊, 这里两缸水,大缸的是平日打上来的水,吃喝都是它。至于这小缸的水, 我加入了些佐料, 专门喂鱼用的, 你平日喂鱼时往鱼料里添加一小勺就足够了。另外这个佐料是我养鱼的秘密方法,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唐斯羡知道自己离家的日子不会太短, 所以将喂鱼的重任交给了唐清满。


    为免唐清满用普通的饲养方式喂鱼,导致嘴刁的鱼苗都饿死, 她特意攒了半缸灵泉, 只要每次都按照她所说的办法去喂养, 相信用一个多月也不会有问题。


    她抬头看见唐清满似乎在发呆,便问:“阿姊,我说明白了吗?”


    唐清满回过神,反问她:“思先,你这次到底去哪里,要做什么?”


    唐斯羡有些头疼, 她跟秦浈就不用解释这么多,因为有些事秦浈不用刨根问底就已经懂了。


    “阿姊,我替副使办的事是机密, 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唐清满不开心地扭过头去,唐斯羡见她眼睫毛都湿润了, 心下一软, 小声道:“行, 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了。”


    唐清满“嗯”了一声,鼻音有些重。


    “荣相快要起复了, 但是他依旧被丁相盯着,所以我要帮副使给他送些东西去。因为副使知道我为人机灵,懂随机应变,所以才将这等重任交托给我的。”唐斯羡胡诌道。


    唐清满信以为真了:“那会不会有性命之虞?”


    “阿姊,你对我的身手和随机应变能力还不了解吗?!”唐斯羡笑道。


    “那好吧!”唐清满抹了下眼泪,“那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唐斯羡心想,自己立的flag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随便立了。


    她转移话题道:“那阿姊可以放心地跟我学如何养鱼了吗?”


    唐清满点头:“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不过你用的什么佐料,一天只能用一勺吗?万一用完了呢?”


    “你一天可以喂鱼料一两次,不过这个水,你若是担心用得太快,那就两天用一点也没问题。”唐斯羡道,“至于卖鱼的细节,我也跟小娘子提了,她会帮你的。”


    交代完了养鱼的事情,唐斯羡又将自己所有的钱跟账簿都拿出来给唐清满。后者数了一下,有些吃惊:“思先,你怎么攒了这么多私房钱?!”


    唐斯羡有些尴尬,随便找了个理由:“咳咳,这不是、这不是不想交那么多税嘛!你想想看,我们如今勉强解决温饱,若是就因为这些钱而升了户等,交的税跟负担的徭役更多了,那我们还得再跌回温饱线以下。”


    唐清满一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不清楚唐斯羡是怎么在账簿上动了手脚瞒天过海的,但是多出来的这部分钱,她可以给唐斯羡藏起来,若是届时给秦浈的聘礼或者办酒席不够钱,再拿出来用。


    唐斯羡在家待了两日,将诸事都安排妥当了,才准备出发。


    临行前,秦浈拿了一根两指粗细的竹筒给她,道:“我将一些有毒的中草药炮制研磨成粉,制成麻药,你带着防身之用。”


    唐斯羡晃了晃竹筒,问:“这么少够用吗?”


    秦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不危险吗?既然如此,带那么多干什么?”


    唐斯羡讪笑道:“是不危险,不过多多益善不是?”


    “这一小筒能弄倒十几个身强体健的大汉了,你还想如何?”


    唐斯羡心想,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学医的都是不好惹的。


    “多谢小娘子。”


    唐斯羡收起竹筒,又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浈,想在离别前再多看她几眼。


    秦浈问她:“你还有事吗?”


    唐斯羡:“……没了。”


    离别不该是依依不舍、温情脉脉的吗?为什么她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铁板上的冷水浇了下来,她的心那叫一个透心凉。


    “那我走了,小娘子,我阿姊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了。”


    唐斯羡说完后,心里颇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这绿帽子戴的太紧实了。


    秦浈见她一脸愁苦,终究是忍不住抿嘴偷笑。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又轻轻拉住她的手:“记得早点回来。”


    唐斯羡低头看了眼她们交握的手,什么心酸苦楚都没了,还得意忘形起来:“这话一般是丈夫远行前,妻子送行时的叮咛。”


    “我如今,算你未过门的妻子,不是吗?”秦浈狡黠地眨了眨眼。


    唐斯羡觉得秦浈太犯规了,怎么可以在她的心尖反复横跳呢!


    她也戏弄秦浈道:“那我走后,娘子可得保重。”


    她说完就溜了,也没听见秦浈应了一声:“嗯。”


    ——


    秦浈送完唐斯羡便回了家,路上有不少人向她道喜,也有人借机打听唐斯羡的事情:“那唐家哥儿跟荣副使的关系很亲近吗?”


    还有人问:“听说他如今在帮荣副使办事,是真的吗?”


    秦浈道:“大家若是想知道详情,何不去问她本人呢?”


    他们纷纷缩脖子:笑话,谁不知道“唐思先”的脾性啊,凑“他”面前去,不是找死吗!没瞧见那日刘老媪被她一巴掌,打得如今都还出不来见人?那可是个不会讲“尊老爱幼”的狠人。


    他们讪笑:“你如今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有些事问你也一样。”


    秦浈道:“你们也说了,未过门,既然还未过门,她的事情我怎会知道呢?”


    说完,也不再跟他们多费唇舌,躲进了家中。


    有人嘀咕道:“哎,你们觉不觉得秦小娘子似乎不大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就……以前看见她,总是病恹恹的,刚才她一路走来,面色红润、步子稳、说话气都不喘了。”


    众人回忆了一下,发觉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兴许她是好事将近,所以一高兴,精神就好,故而显得没那么病恹恹的了。”


    秦浈给人留下的病美人印象多年,这个解释在他们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也就不再纠结此事。只有两个年轻男子有些不甘心,私底下偷偷嘀咕:


    “没想到这个唐思先好运气,竟然能娶到秦小娘子。”


    “你说,当初要是我们没有在意她的身体是否安康,那我们应该也有机会的吧?!”


    “说这些有什么用。唐思先运气是好,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村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浈跟唐斯羡的婚事上,倒是没人再提秦雩为了儿子的前程卖女儿的谣言了。


    不过他们不提,并不代表秦浈忘记了这件事曾经给她们一家人带来的伤害。她已经在调查,到底是什么人在刻意制造谣言了。


    在去唐家找唐清满的路上,秦浈发现李三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槐树后,喊她:“秦小娘子、秦小娘子!”


    秦浈本不欲理他,只是见他好像半步也不敢靠近,便驻足:“李三,你喊我?”


    李三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秦小娘子,你想知道是谁造谣生事的吗?”


    秦浈心中一动。她面上满不在乎地道:“这个重要吗?反正谣言已破。”


    李三愣了下,心中甚是愧疚。他觉得她是一个心胸开阔、温柔善良的女子,从这事就能看出她不会计较过往恩怨,所以肯定也会原谅他的!


    于是他道:“虽然谣言已破,可是造谣之人的险恶用心你不能不知道啊!你得防着他,再次对你下毒手!”


    秦浈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来,你知道是谁在背后造谣中伤我?”


    李三道:“我当然——”他顿了下,“不、我不知道。”


    秦浈抬腿便走,李三急了,忙道:“我不知道谁是主使,可是我看见了那个姓谢的,给了一串钱给刘田富他娘!”


    秦浈的眸光一沉,投向李三时,又变得十分单纯:“这么说,是姓谢的指使刘老媪这么做的了?”


    “这我可不清楚,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秦浈假意沉思,旋即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


    李三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你要跟唐家哥儿成亲了嘛!”


    秦浈这回可真是不解了,这两件事有关系?


    李三谄媚地道:“我就是希望这事能帮到小娘子,然后等唐家哥儿回来了,希望小娘子能帮我在他面前美言几句。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他,不过我已经洗心革面很久了,却一直没机会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跟他对着干了。”


    李三从梁捷被打,连梁家也奈何不得唐斯羡后,算是彻底看清楚现实了,连梁捷那样的人都奈何不了唐斯羡,他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能拿唐斯羡怎么样呢?


    他即使再嫉妒对方,对方的日子还是越过越好!


    加上那天唐斯羡领回了官媒人,在村里又大出风头后,大家都知道她的靠山是团练副使。这下谁还敢再跟她作对呢?


    况且李三认为唐斯羡那人小气又记仇,难保她日后不会刻意找他寻仇,所以他就想借此机会,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觊觎过秦浈,但是在前程面前,美色算个屁!若他能通过秦浈,让秦浈给唐斯羡吹耳边风,那他跟唐斯羡握手言和的机会大许多呀!


    秦浈已经弄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了,但是她不敢相信李三的话,毕竟这人前科多,也保不齐是设计害她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是不是误会了,唐大郎她其实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近来没有招惹她,她自然不会觉得你这是在跟她对着干。”


    李三急了,忙道:“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看见姓谢的给钱刘老媪了。”


    “除了你,还有人证吗?”秦浈又问。


    “没了,我当时怕他们看见我,躲起来了。但是我后来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所以我跟了刘老媪一段路,发现她跟别人说乡书手要将你送给别人做妾。”


    秦浈微微一笑,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她道:“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这件事跟姓谢的有关系,若是能弄清楚哪个人传了哪些谣言,还能指证刘老媪就好了。”


    李三一想,他的机会来了啊!他在村民的印象中跟唐斯羡的关系一向很差,那些人肯定会不设防地跟他交代谁说了什么。到时候他就将这些人跟话记下来,复述给秦浈听,他不就帮上秦浈的忙,间接帮了唐斯羡?!


    “我肯定能弄清楚,秦小娘子你等着!”他想到就去做了,秦浈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去到唐家,唐清满正在按照唐斯羡的叮嘱勺水进鱼料里,准备去喂鱼。秦浈道:“阿唐,为何你每次喂鱼料之前,都要加一勺水,而且还是这个小缸里的水?”


    “这是思先叮嘱我的。”唐清满说完,猛地想起唐斯羡跟她说这是秘方,不能外传,于是她就没往下说了。


    好在秦浈也没打算追问,跟她喂了鱼,便顺便在药圃照看了一下那里的草药。


    唐清满发觉秦浈照看药圃时的神情很是专注,仿佛在做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


    她自从知道秦浈可能猜到唐斯羡的身份后,便不再认为秦浈对唐斯羡的关注,是因为喜欢唐斯羡。可是这样一来,秦浈的行为就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对了,浈娘。”唐清满想起一事,“你说,房子要不要再修葺一下呢?到时候你会不会不习惯?”


    秦浈微笑道:“眼下有闲钱修葺吗?”


    “有呀!你不知道,思先她有藏私房钱的习惯,她临走前交了挺多钱出来的,我算过了,修一下屋顶,那是绰绰有余的。”


    唐清满毫不犹豫地就将唐斯羡出卖了,而且她出卖完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秦浈恍然大悟:“原来,她还有这个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阿姊?你还是我亲姐吗?


    唐清满:……好像还真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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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合


    从县学出来后, 谢耀庭抬头看了眼天空,见晴空万里,就想去走一走。忽然想起距离他提出将秦浈送给他为妾的要求过去也有大半个月了, 也不知道他们考虑得如何。


    他有一段时间没去秦家了, 决定趁着这么好的天去镇前村踏青, 顺便看看秦家的狼狈模样!


    刚到村口,他便听见锣鼓敲震天, 村子里像是有什么大喜事。


    坐在树下百无聊赖的李三看见他,眼前一亮, 立马凑了上去:“哎, 你有点面生啊, 路过的吗?”


    谢耀庭看见他衣衫褴褛,心中甚是嫌弃,不过面上一派儒雅地道:“我来踏青。”


    “今日天气是不错。”李三仰着脑袋看了眼天空。


    谢耀庭见他没认出自己,心想:“看来我前几次来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问:“请问村子里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呀,大喜事,今日我们村有人要给乡书手家下聘礼。”


    谢耀庭觉得不对劲:“你们的乡书手是秦雩吗?”


    “对呀, 你知道?”


    谢耀庭面色一变,忙问:“谁给他下聘礼?他要将女儿嫁给谁?”


    秦雩竟敢将秦浈嫁给别人?就不怕他儿子的前程被毁吗!


    李三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疑惑了,他见状, 只好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干笑道:“我来踏青就遇到这种喜事, 就想沾沾喜气。”


    李三恍然大悟, 道:“下聘的是唐家哥儿, 村里养鱼的。”


    谢耀庭心下一松,看来是他多想了,秦雩将秦浈嫁给别人又如何?秦浈所嫁的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草泽。他忍不住发笑:“他将女儿嫁给一个养鱼的?”


    又摇了摇头, 心里乐道:“秦雩呀秦雩,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而将女儿嫁给一个养鱼的。秦浈不给我当妾又如何,你儿子的前程也没了,这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李三自然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偷偷抛了个白眼,觉得接下来打他的脸才是最爽的时候。


    “那唐哥儿虽然是个养鱼的,可他养的鱼并不一般!你可知县城里泰丰楼和永春楼最受欢迎的菜品,用的就是他养的鱼。那些鱼羹,可是卖出了五十文一碗的高价。”


    谢耀庭没在乐平县待过,也没听过这事,知道了后也不以为然,只当是乐平县的富人钱多得没处花。


    “一个养鱼的,下个聘礼,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那乡书手觉得未来东床快婿太穷酸了,所以倒贴他将仪式弄得这么热闹?”他问。


    李三讥讽道:“唐哥儿哪里穷酸了?他人虽然不在,可是婚事都是团练副使让官媒人一手操办的。这官媒人出手,哪能草率了事呢!”


    谢耀庭忽然有些闹不懂了,不是说一个养鱼的吗?为何还会跟团练副使扯上关系?


    虽然他也清楚团练副使是安置被贬官员的闲职,可他现在身居的县学教授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等三年后,自己再多疏通疏通,看看能否谋一个亲民官来当当。


    所以他此刻是万万不敢小觑跟团练副使有关的人和事的。


    “那个养鱼的,跟团练副使有何关系?”


    “这我可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交情匪浅。”


    谢耀庭一听,这还了得?他连忙往秦家跑去,远远地便看见了一支热闹的送聘队伍,还有一群跟着看热闹的村民、孩童。


    一直跟到能看清楚秦家门口的地方,他见秦雩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地迎接送聘队伍,登时懵了:“这怎么可能!”


    李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闻言,道:“怎么不可能?我说你该不会是羡慕嫉妒乡书手觅得佳婿吧?”


    谢耀庭回过神,掩饰道:“怎么会?我就是有些……没见过世面。”


    李三哈哈大笑:“你没见过世面这点,我一看就知道了!”


    谢耀庭自己可以说不堪,却不允许别人这么说他,尤其是眼前衣衫褴褛的低贱之人!他羞恼地瞪了李三一眼,甩袖而去。


    “拽什么拽!”李三翻个白眼,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秦家,便溜到了刘家的门口蹲坐着。


    他这人一向无所事事,在村里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故而周围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甚至村中一个小孩来找刘老媪出门时,她也没在意他。


    刘老媪偷偷摸摸地来到土地庙,这时候的土地庙十分冷清,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但李三却看见了谢耀庭在里面。刘老媪正是来跟他碰面的。


    “谢教授,这种时候你找我做什么?”刘老媪的半边脸还有些痛,每当她想起唐斯羡的这一巴掌,而自己的儿子不敢去找唐斯羡报仇时,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可是想起若非这人给钱她,让她四处散播谣言,她也不至于此!


    “还钱!”谢耀庭凶狠地道。


    “还什么钱?”


    “你没替我办事,自然要将我之前给你的钱还回来!”谢耀庭心想,他又不是什么大官,俸禄不多,又有一家老小要照顾,也就是有些富庶的学生懂得讨好他,给他送些钱花。他可不想将这钱浪费在一个老妇人身上!


    “我怎么没替你办事了,你瞧我这脸被打得,险些要了我的老命!”刘老媪提起此事便是一肚子火。


    “可我今天看村子的情况,可没看出来你哪儿替我办事了,村里的人都在说秦雩嫁女之事,还羡慕秦浈嫁的好!看秦雩那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哪像造受过打击了?”


    他本以为今日过来能看见秦雩被村民嘲笑或是瞧不起的惨状,没想到看见的却是春风得意的秦雩。而且秦浈竟然还要被人明媒正娶了去,他这心里如何受得了!


    “我已经照你说的,将秦雩为了儿子的前程而将女儿送给你做妾的事情传出去了,大家不信我也没辙啊!”


    刘老媪又气又懊悔,早知道唐斯羡有那等底气和靠山,她就不该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得罪她!


    这时,二人听见了土地庙外有动静传来,刘老媪一惊,喊道:“有人来了,你快走!”


    谢耀庭也是心虚,可是他若是出去,必然会跟外面的人迎头碰上,所以看见供奉土地公的泥塑像的供桌,便躲到了下面去。刘老媪逃跑也来不及了,只能装模作样地跪拜土地公。


    苏氏领着人进来上香,看见刘老媪在,她的面色冷了下来。


    一旁的妇人问:“刘老媪,你这拜土地公也不带香来,忒没诚意了些吧?”


    刘老媪没想到是苏氏跟秦氏的妇人,恼羞成怒:“老身带不带香与你何关!”


    “哼,是跟我没关系,可若是到时候自家的地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别怪土地公没帮你!”妇人笑道。


    苏氏道:“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土地公面前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吉时快到了,烧香吧!”


    妇人们拿出香点燃,又行跪拜之礼,这一拜,她们忽然发现那供桌的底下似乎藏着人,其中一个妇人便叫了起来:“桌子底下有人!”


    听见惊呼,外头的村民挤了进来,掀开那供桌的半截布,将谢耀庭从里面揪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躲在底下做什么?”众人质问。


    不知是谁喊了句:“刚才只有刘老媪在,他们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该不会是在幽会吧!”


    众人哗然,谢耀庭更是急忙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看得上一个老婆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就喜欢刘老媪那个年纪的?!”那人又道。


    众人哄笑。


    “谁,是谁在含血喷人!”


    抓住谢耀庭的村民笑过了之后,质问他:“你是何人,和刘老媪在这儿做什么?”


    这话直接将他跟刘老媪绑在了一起,断绝了他将自己摘出去的退路,刘老媪也被秦氏的妇人给拦了下来。他们就看这二人在搞什么鬼!


    苏氏认出了谢耀庭,道:“他是鄱阳县学教授,谢耀庭。”


    “就是他拿大郎的前程威胁——”苏氏身边的妇人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看向谢耀庭的目光却不善起来,“原来是你!”


    “对,就是他,想逼迫乡书手将女儿送给他做妾!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有人喊。


    谢耀庭终于发现是谁在说话了,那是混在人群中的一个衣衫褴褛的闲汉,他看着眼熟,那不就是李三吗?!


    李三又道:“近来村里流传秦小娘子看上这人主动当妾的谣言,该不会是他们俩搞出来的吧?”


    众人恍然大悟,虽然他们或多或少都相信过,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了解真相。


    “不是!”谢耀庭反驳,“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们是在幽会吗?刘老媪,你与这么年轻的男子幽会,该不会是想给你家刘大找个后爹吧!”秦氏的妇人笑话刘老媪。


    刘老媪宁愿承认她传谣言,也绝对不能让人污蔑她的名节,于是她干干脆脆地承认了:“呸,你才幽会了,我都多少岁了,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帮他传点话而已!”


    她拿出钱还给谢耀庭,“我不要你的钱了,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耀庭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坦白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又急又恼:“你、你这是污蔑我!”


    “没想到堂堂县学教授,竟然做这等卑劣行径!如此之人,还如何教书育人?”苏氏冷笑。


    谢耀庭趁机摆脱禁锢,逃了出去:“我没有,都是你们这群乡野村夫欺负我,你们给我走着瞧!”


    他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村民自然不可能拦着他,但是对于本村的刘老媪,苏氏就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


    “刘老媪,你竟然联合村外之人,捏造谣言,给我们秦家泼脏水,辱我女儿的清白?!”


    刘老媪早在唐斯羡找官媒人提亲那会儿就承认她传过谣言了,故而这会儿想否认也来不及,所以她只能将罪名推到谢耀庭的身上去,甚至还将好几个参与了说秦家的坏话的村中妇人给拖下了水:“我只跟她们几个嘀咕,很多谣言都是她们传出去的!”


    村民们没想到当初的谣言传的这么厉害,原来就是这群人搞的鬼,他们为听信了谣言的事情而略微内疚。


    苏氏警告道:“今日我家有喜,我暂时不计较此事,可若是还有下次,休怪我们没有邻里可以做了!”


    众人觉得苏氏还是心善了些,同时又后悔不该怀疑秦雩跟苏氏的为人!


    ——


    李三煽动完情绪后就跑了,他溜到秦浈房间的外墙处,透过直棂窗,低声道:“小娘子,事成了。”


    里面只有织布机的嘎吱声,李三知道她听见了,便又问:“小娘子是如何知道那姓谢的今日会来此的?”


    “若真如你所言,他是主使,那么他必定按捺不住,想来看我们家的凄惨下场。饶州连日下雨,昨日雨势才停,且今日是个好天气,他没道理不趁此机会过来。”秦浈淡淡地道。


    李三头皮发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秦浈的心机这么深?


    “小娘子神机妙算。”


    刻意隐瞒秦家曾经因为流言蜚语而痛苦的事情,反而将秦家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谢耀庭看,让他知道,他想毁掉的人不仅没有被毁掉,反而过得很幸福。任何一个对秦家心怀怨恨的人都无法接受这种与想象有极大反差的事情发生,故而他肯定会去问责帮他的人。


    这时,再想办法将村民引到他们私会的地方去,拆穿他们,一来可以彻底击碎谣言,二来也能让大家清楚谢耀庭、刘老媪的为人等。


    李三心想,要不是他主动为秦浈跑腿,他也不会发现,秦浈虽然身体娇弱,可那手段,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能使的出来的!


    他忽然想到,下聘的吉日,会不会也是为此特意选的今日,就是为了让谢耀庭看到这么热闹的一幕,对他的冲击越大,他便越是容易冲动行事,从而去找刘老媪对质。


    想到这儿,他不寒而栗。


    秦浈轻笑道:“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巧合罢了。你若今天等不到他来,那我也会让你明日继续等,直到等到他来。”


    李三:“……”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他多虑了,秦浈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心机深沉、步步为营的人!


    “唐大郎回来后,我会告诉她,你在此事中,帮了我很大的忙。”


    李三面上一喜,道:“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他担心有人看见他,便又悄悄溜走了。


    嘎吱声戛然而止,秦浈唇角微微勾起:“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都是巧合。


    众:……嗯,都是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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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仇


    开春后, 江南渐暖,春雨也是缠绵地下了几日。


    饶州从浮梁县的东面,到歙州的休宁县, 是绵延数百里的山林。春雨下了几天, 又遇上天气回暖, 山中瘴疠弥漫,湿漉漉的空气黏在身上, 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唐斯羡从深山老林中蹿出来,一脚踩在了泥泞的大道上。看见这条颇像人为修筑的路, 她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找到路了!”


    将为她指明方向的手表收了起来, 她沿着这条路, 一路往东北方向去。


    走了没会儿,她便遇到了一个樵夫,她跟对方打听道:“大叔,这里是鹿西乡吗?”


    樵夫仔细打量她,觉得她没什么威胁,便应道:“是呀!”


    “那大屋里在哪个方向?”


    “你去那边做什么?”樵夫疑惑地问。


    “我去寻亲啊!我舅舅家就在大屋里, 我去年还来过,不过我的方向感不太好,这里山多林子多, 我总是迷路。”唐斯羡装出一派天真的模样。


    樵夫看见她衣服里面露出了衰服的领子,心想她兴许是父母双亡, 所以来投靠亲戚了, 故而也没去疑惑她怎么只身一人来此。


    他道:“那你得小心点, 那一带有盗贼拦路抢劫,你若是过去寻亲,身上的财物最好藏好些。若是遇到盗贼也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哎好, 多谢大叔了。”


    樵夫给唐斯羡指了个方向,她便按照他所说的方向继续前行,终于赶在天黑之前,看见了熟悉的刻着“大屋里”的木牌楼。


    距离木牌楼不远是一条七八米宽的河流,因下过雨的缘故,河水浑浊不见底。


    唐斯羡就是在这儿被唐清满救起来的。


    ——


    “阿姊,我们真的要去饶州吗?”


    提及那个陌生的“故乡”,唐思先有些茫然,也有些害怕。唐清满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弟弟,道:“爹说,我们去饶州至少还有血缘相近的亲人。”


    唐思先看着冷清的门口,也下定了决心:“那就走吧,这儿的人都不好相处,爹死后的这三年里他们总是占我们家的便宜不说,还欺负我们,我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唐清满微微一笑,道:“齐婶说两日后有茶商到浮梁买茶,我们可以跟着茶商的商队过去,人多点也安全些。”


    浮梁是饶州著名的茶叶之乡,虽然这几十年,地位逐渐被建安等地赶超,可往来于此的茶商队伍依旧络绎不绝。


    哪些路线安全,这些商贾都已经走出经验来了,姐弟俩便十分安心地跟着齐婶介绍的茶商的队伍,从歙州休宁县出发,沿着官道往饶州去。


    走了几日,将到饶州的地界时,唐清满发现商队走的路越来越窄小,她问:“郑员外,我们走的道怎么这么小?”


    茶商郑员外道:“这前面就是饶州了,官道设有关卡,往来的商队都得交税,所以我们得走小路。”


    “可你还未买茶,车上并无货物,也要交税吗?”唐思先问。


    郑员外苦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儿的拦夫可不管你车上是否有货物,他们把持着官道,凡是路过的都得交税。有货物的交商税,否则扣押你的货物,没有货物的则交人头税。”


    “这饶州的官府不管吗?”唐思先又问。


    “这些拦夫背后都是当地的豪民,这些豪民武断乡曲、无恶不作,官府奈何不得他们。”


    “我以为我们村的那些时刻想着占我们便宜的邻里已经极为可恶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可恶的豪民!”唐思先对唐清满道。


    “思先,慎言!”唐清满害怕有豪民的耳目听见,赶紧劝住她弟弟。


    郑员外见她这般紧张,便笑道:“你们倒不用太担心,这条路虽然小,可却是像我们这样的商队走出来的,很安全。”


    唐清满稍感安心。


    然而她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成为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往后的日子里,噩梦也如影随形:


    走到毛岭处,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伙盗贼,喊道:“放下身上的钱财,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


    一行人皆被他们手上拿着半旧的大刀、缠着刀柄的布上的血污吓破了胆,一动都不敢动。


    “阿姊。”唐思先连忙将唐清满护在身后。


    “各位官人,我们只是到饶州探亲的乡野小民,身上没几个钱。” 郑员外连忙道。


    “你们当我们眼瞎啊?这里有三辆驴车,哪里像探亲的了?别废话,快将钱交出来,你们别想着逃跑,否则我要你们命!”


    “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有人问郑员外,后者也是欲哭无泪,“走了这么多回,我也不清楚这儿怎么就不安全了啊!”


    情急之下,他看见了唐清满与唐思先姐弟,忙喊道:“侄子、侄女,快点将钱拿出来给他们吧!”


    姐弟二人皆懵了,而众盗贼的目光也随着郑员外的话投到了他们身上。


    “各位官人,一路上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的钱都是放我这两个侄儿、侄女身上的,你们去搜就知道了。”郑员外道。


    “没有,我们身上的钱是我们自己的。”唐思先喊道。


    他这么一喊,便有两个盗贼朝他走去:“将钱交出来!”


    郑员外趁此机会,抽了驴几鞭,那驴受惊吃痛,便直直朝那群盗贼撞了上去,他则趁着盗贼躲避混乱的驴车的功夫逃跑了。


    “阿姊,快逃!”唐思先拉着唐清满,转身便跑。然而他的身前本就有两个盗贼,还没跑几步便被他们追上来给抓住了。


    盗贼大怒。可等他们控制住驴车时,哪里还有郑员外以及另外几人的身影!故而他们只能将怒火撒在被他们抓住的唐思先身上。


    “胆敢戏弄我们,找死!”


    唐清满惊恐不已:“思先!”


    “阿姊快跑!”唐思先声嘶力竭地吼。


    然而很快,吼声戛然而止。唐清满只见眼前一片血红飘过……


    “思先——”


    唐清满惊叫着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她揪着身上的薄被,惶恐地盯着顶上的屋顶,“思先。”


    她的身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身子却一片冰凉。她起床,借着屋外微弱的亮光走到唐斯羡的房间外,唤了声:“斯羡。”


    好会儿,她才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被褥折叠得干净整齐,摆设也是没有任何变动,看起来空荡,而毫无生气。


    “怎么还不回来……”唐清满喃喃自语。


    她走到床边,扶着床沿坐下,然后摸到那木枕,再缓缓躺下。盯着屋顶看了会儿,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还有气。”


    在发现自己救上来的人胸膛还有起伏之后,唐清满看见了一丝希望。只是她发现虽然这人还有气,可呼吸在变弱,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那肯定会死的。


    她回想以前从村民那儿学到的救治溺水之人的办法,然后手忙脚乱地用在了这个衣着怪异的小娘子身上。直到这人吐出了许多水,又睁开眼后,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一条本该逝去的生命,被自己救活了过来,唐清满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只是她笑着笑着,便满脸都是泪水:她救不了自己的弟弟……


    脑袋还晕乎乎的唐斯羡发觉自己浑身没劲,而鼻腔跟肺像火烧一样痛,她刚想说什么,突然又是一阵恶心,然后吐出了一大口混着泥沙的水。


    “咳咳——”咳嗽过后,她总算是找到了点意识和力气。


    “你怎么样了?”唐清满抹干眼泪,关切地问道。


    唐斯羡有气无力道:“帮我,报警。”


    “把你抱紧?你冷是吗?”唐清满将她扶起来,然后紧紧地搂着她,“要给你找郎中才是。”


    唐斯羡:“……”


    她这是遇到了从哪个山旮旯走出来的救命恩人?还挺幽默的。


    “我没事,先帮我……”唐斯羡的话没说完,便注意到了救命恩人的衣着打扮,——穿得像个在戏里演古代逃难的灾民。


    这边虽然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可她印象中似乎没有哪个少数民族是这种打扮风格的。


    难道是汉服爱好者?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打听,“这是哪里?”


    “大屋里。”


    唐斯羡很疑惑,大屋里面?大屋在哪里?这里除了山就是水,连座木屋都没看见!


    唐清满见恢复了生气的人忽然又呆愣着不说话了,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环顾四周一番,除了鸟鸣和河流的潺潺水声外,便再无别的动静,惊恐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她连忙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是什么人,不小心坠河的吗?”


    唐斯羡回过神,应道:“我叫唐斯羡。”


    “思先?!”唐清满有些恍惚,她看见唐斯羡额上的疤痕,不知为何,呼吸都急促了。


    唐斯羡:“……”


    虽然听着像在喊她,可是仔细听又像是在喊别人?


    “你叫思先?”唐清满重复问了遍。


    “斯文的斯,羡慕的羡。”


    唐清满这才明白过来是她听岔了。想到她的弟弟唐思先,她的眼神有些黯然:“你不叫思先……”


    唐斯羡觉得救命恩人的模样有些古怪,但眼下她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自然不想在别人身上多费心思。


    等恢复了力气,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发现手机早就没了。


    “那个……”唐斯羡试探地问,“你有手机吗?”


    “那是什么?”


    唐斯羡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试探:“你联系别人的时候用什么?”


    “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了。若是以前,我都是径直去找人的,毕竟远一点也联系不上。”


    听了唐清满的话,唐斯羡已经确定自己处境堪忧了。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本以为只是流落到很偏僻的山区,结果发现她是流落到了一个除了语言之外,跟现代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封建时代!


    大屋里也不是什么大屋子里面,是江南西路饶州浮梁县鹿西乡的一个地名,跟她出事的地点也相隔了上千公里!


    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唐斯羡沿着河流继续向东北前行,待看见一间破旧窄小的土地庙后,便绕到了它后面的小道上,再一路前行,直到一处拱起无数土堆的山坡处。


    这里是坟地,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坟地,因为没钱厚葬,便只能寻个山坡,用草席卷了尸体埋了,连个碑文都没有。


    唐清满收殓了唐思先的尸骨后,便是将他葬在了这儿。唐斯羡顶替他的身份,跟唐清满离开前,就来过这儿一回。


    虽然没有碑文,可唐斯羡还是按照记忆找到了他的坟墓。


    大半年过去了,这里长了不少杂草,唐斯羡将几株比较高的杂草扯掉,念叨道:“还好我记性好,还记得你在这儿。你阿姊现在很好,就是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不着急。你要是着急就给她托个梦什么的,当然,最好不要是那种会吓到她的梦……”


    叨了小半会儿,唐斯羡想说的话说完了,肚子也饿了。她将手掌的泥巴拍干净,告别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报仇,若是能平安归来,我带你回故土,等着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没想到又要干老本行了!


    ——


    这章怕大家看不懂,说明一下,第一节跟最后一节是正在进行时。第二节是唐清满的记忆。第三节是唐清满+唐斯羡的记忆。


    ——


    拦夫:村店津要处设卡收过路费的人,五等户轮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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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


    “阿唐, 你最近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夜里没睡好吗?”


    秦浈注意到唐清满近来气色不大好,眼睛也有些无神, 正担忧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心事了。


    唐清满精神有些恍惚:“我梦见思先了。”


    秦浈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问道:“梦里的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他死了……”


    秦浈的手一抖, 心底也产生一丝不安的情绪:“阿唐跟唐思先是至亲,难不成她真的出事了?”


    这时, 唐清满回神发现自己刚才恍惚之下说出来的话,心里“咯噔”了下, 忙去看秦浈的反应。见她只是微怔不语, 便急忙补救:“我做的噩梦。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思先’她也没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会有事呢!”


    秦浈幽幽地看着唐清满,心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唐斯羡去做的事情或许真的存在危险。


    虽然唐斯羡跟她说不危险,可她知道若不是如此冒险的事情,唐斯羡必然不会藏着掖着不告诉她们,而荣副使也不会花如此心思在她们的亲事上。


    能让荣副使也觉得棘手, 又充满了危险的事情,除了跟饶州、歙州交界一带的盗贼之乱外,秦浈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性了。


    之所以这么猜测, 是因为她早就怀疑唐家姐弟在回饶州的时候遇到过那群盗贼,虽然不清楚她们是如何逃脱的, 但是相信唐斯羡在如何处理这群盗贼的方面有才能。或许这才是荣副使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不过荣副使一个毫无实权的闲职, 不可能会插手处理盗贼之乱。所以, 秦浈认为唐斯羡应该是在替专门缉捕盗贼的官吏办事,这个官吏或许跟荣副使有什么关系,所以荣副使才出这个面。


    秦浈近来便在打听与那群盗贼有关的消息, 然而消息传递太落后,她一直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失去唐斯羡的消息越久,秦浈便越是担心和不安。


    秦雩还以为她是担心秦阮伦回乡的安危,她也没去解释。


    “都这么多日了,她怎么还没回来呢!”唐清满又眼巴巴地看着门外的林间小路。


    秦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底也有一丝期盼,希望唐斯羡出现在小路上。


    这么想着,那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竹木间的缝隙也有人影闪现。她们立刻凝神观望,然而她们的期盼注定要落空,——出现的人并非唐斯羡,而是梁北望。


    秦浈收回目光,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唐清满也满脸失望。


    梁北望:“我怎么觉得你们似乎很不待见我?”


    秦浈微笑地说道:“梁二郎君说笑了,不知你过来所为何事?”


    “养鱼的还没回来吗?”梁北望往屋里张望了一番。


    “还没,梁二郎君若是要买鱼,找我也一样。”


    梁北望笑道:“秦小娘子,你这还未进门呢,就开始帮夫婿打理买卖了呀?!”


    唐清满忙替秦浈辩解道:“浈娘虽然还未与思先拜堂成亲,可聘礼已下,这门亲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了。不管如何,她都已经是思先的娘子了,替思先打理买卖又有何不妥?”


    秦浈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里发虚,忙道:“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替他高兴嘛!终于抱得美人归,还是秦小娘子这么聪慧贤淑的女子!”


    唐清满觉得“抱得美人归”这样的话用在唐斯羡与秦浈身上,似乎有些怪异。


    “梁二郎君来此不是为了买鱼吧!”秦浈道。


    “不是。我就来告诉养鱼的,梁捷的腿脚好了。”


    唐清满的心一提,脸色微变。


    梁北望又补充道:“不过你们放心,即使他腿脚恢复了,也无法到你们面前来无理取闹。”


    秦浈问:“为何?”


    “前不久族叔来了我家一趟,然后我爹就说我大哥他最近做错了事,责罚了他。”


    唐清满有些懵懂,秦浈却了然地点点头。


    “好了,等养鱼的回来了,我再过来拜访你们!”梁北望笑道,“不过届时或许就是直接来参加你们的喜宴了。”


    秦浈微微一笑,将他送出院门外。


    唐清满问秦浈道:“浈娘,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大哥做错事被责罚跟梁捷能否出现到我们面前闹事有何关系?”


    秦浈问她:“阿唐觉得梁捷以前哪儿来的底气在乡里胡作非为?”


    唐清满沉思了片刻,突然懂了:“他仰仗的是梁家大郎君的势?”


    “他仗的是梁家的势,不过与他狼狈为奸的是梁家大郎君。如今梁家当家责罚了梁家大郎君,那么他自然是要收敛一些,梁捷也不敢再轻易生事。”


    唐清满恍然大悟,旋即又摇头:“这大宅院的事情就是复杂。”


    秦浈望着唐清满笑了,心想,也不知道这唐才厚是怎么生出这么一对姐妹来的,为何一个这么单纯可爱,另一个反而桀骜不驯又心眼多?


    想到唐斯羡,她又下意识朝林间小路看去。


    唐清满不知秦浈心里所想,她忽然想起最近村中的流言蜚语,道:“先前关于你的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姓谢的在背后造谣的?村里人都说,下聘那日,他们在土地庙中密谋,被去上香的大娘给发现了。”


    秦浈回过神,道:“她们是这么说的。”


    “这个姓谢的真是可恶!”唐清满气得两颊都红了,“幸好思先向你提亲了,否则你的名声当真一辈子都要毁在他的手里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还有那个刘老媪,明明是她跟刘大太过分了,却冤枉你害的他们夫妻感情不和……”


    唐清满细数他们的罪行,越发想不明白,秦浈这么好的人,也从不招惹别人,为何他们的心肠就那么歹毒,狠心这么对一个弱小可怜的小女子?


    “他们会遭报应的。”秦浈微笑道,“他们‘恶’在口舌,那么必在口舌上遭到反噬。”


    唐清满发现秦浈一语成谶了,因为刘老媪伙同谢耀庭诋毁秦家人的清白被揭发,且刘老媪还供出了另外几个参与散播谣言的村民后,她成了村中讨嫌的存在,连刘田富与张春儿也得遭受村民的白眼以及议论。


    刘老媪年纪大脸皮也厚,对此满不在乎。反正当初她指证唐斯羡揍刘田富不成,就已经跟村民们产生了隔阂,认为他们宁愿站在一个外人那边,也不帮他们孤儿寡母。


    况且她认为,刘田富即使不是唐斯羡打的,那也一定是村里的熟人下的手,她便更觉得村民在欺负他们家。


    可她不在乎,刘田富却是在乎的,他每天出门干活,都能听见别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一开始他还能忍受,毕竟谁都可以指责刘老媪,唯独他不可以。可是后来他竟然听别人说起那天在土地庙里的情形,说众人亲眼看见谢耀庭衣冠不整地躲在供桌底下,而破庙里就只有刘老媪跟他孤男寡女在一起。


    虽然没有加以捏造,可刘田富却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他的老娘,竟然跟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在土地庙里独处!


    他宁愿听到别人造谣说谢耀庭看上了他的老娘,因为他知道那是谣言,就一定不会相信。可偏偏这种传出来的这事,都是有人亲眼所见,他自己脑补出许多画面来,以至于心头十分窝火,看他亲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李三还劝他:“你娘都多少岁了,不可能跟那么年轻的男人发生什么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越是有人这么劝他,他便越是在意,也更是生气。终于在一次醉酒后,他不仅打了张春儿,还将拳头伸向了他的老娘。


    刘老媪杀猪一般的声音响彻镇前村。秦雩本不打算理会刘家的事情,但是秦浈劝道:“爹,虽然刘家人不厚道,可我们不能对这种事袖手旁观呀!”


    秦雩都不知道他女儿原来还有以德报怨的优良品格,他道:“成,那我去看一看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到刘家门口,邻居们便也光明正大地出来打听八卦,一行人便目睹了刘老媪躺在地上嚎叫:“不孝子、不孝子!你要打死我呀!”


    众人哗然:“刘大竟然打亲娘?这是大不孝啊!”


    也有人在一旁说风凉话:“嗐,谁让他娘老是招惹是非呢!他老娘都把一家子的脸丢光了,换谁都生气。”


    “那也不能打自己的亲娘啊,这刘大可真不是东西!”


    秦雩出来劝了两句:“刘大,你还不快些住手?你这打人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治一治?你怎么可以打你的娘呢!”


    众人夸他道:“乡书手大度,这刘老媪都这么对你们了,你们竟然还能好言相劝!”


    秦雩冷哼:“一码归一码,我劝刘大是因为我见不惯这种不孝的行为,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还记着刘家所做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大家依旧对他十分钦佩,觉得他的作风十分君子。


    “刘老媪,你儿子打你是大不孝,你要不要报官?”秦雩又问。


    刘老媪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呸”了他一口:“猫哭耗子假慈悲,谁要你好心了?我看你就是巴不得官府将我儿子抓起来,好让我无人送终,你的心肠太歹毒了!”


    秦雩冷笑,道:“我女儿好心结果被蛇咬,我本该吸取教训的才是,没想到我还是太善良了。我可不想被蛇咬,这事我不管了。”


    众人附和:“对,就不该管,好心没好报,让她被刘大打死算了!”


    说完,等秦雩离去,他们也纷纷离开了。


    刘老媪眼睛一瞪,大喊:“当初你们劝田富别打张春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直在自己听着那边动静的秦浈勾了勾唇:当初?哪里还有什么当初!


    ——


    本来刘田富酒醒,回忆起自己打了亲娘一拳之后,还惴惴不安,生怕别人说他不孝报官抓他。


    结果他等了一天,也没等来官府的人,后来从张春儿的口中得知昨夜村民来过,但是没管这事就走了。


    闻言,刘田富松了一口气,再看他亲娘也不敢再唠叨他了,他让她躲家里少出去丢人现眼,她也听话了,顿时觉得家里清净了不少。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村民骂他不孝,一开始他确实难受和惶恐,可是慢慢地便发现,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洗脱不孝的骂名,他就破罐子破摔,在乎那么多作甚?


    反正他打亲娘也不会有人管他,除了在背后指指点点之外,也无法给他实际的惩罚。他本来就因为亲娘的行为而被人指点,也不在乎再多这一茬。


    于是陪着张春儿受罪的人就多了一个刘老媪,不过刘田富对她的年纪和身份还是有个清晰的认知的,故而每次都没有下太重的手。


    在刘家吵闹得乌烟瘴气的时候,谢耀庭在县学的日子也不是很平静。虽然他一直提防着秦家的人来这儿追究散布谣言之事,不过他没等来秦家的人,反而被县令敲打了一番。


    “有学子说你收受贿赂。”


    县令刚开口,谢耀庭便急切地反驳:“这是污蔑,是他们含血喷人!”


    县令摆了摆手:“因为恩师不仁义、学生举报恩师这种事会引起不好的影响,所以这事我不会上报。可我希望你最近收敛一些,别做出些落人口实的事情来!”


    谢耀庭好歹也是有官品在身的,虽然担任的都不是什么亲民官,可也难保日后不会教出什么好学生来,从而身份跟着水涨船高。故而县令虽然知道他对待官户子弟跟平民不一样,但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耀庭打听道:“不知是何人如此污蔑我?”


    他担心是秦家在背后搞鬼。


    县令想了想,告诉了他到底是谁举报了他。


    在谢耀庭暗暗琢磨要报复那个学子时,县令又道:“那学子是个直性子,在将此事捅到我这儿来之前,已经传到荣副使那边去了。所以荣副使做主,举荐他到州学去了。”


    谢耀庭一听“荣副使”,就觉得八成跟秦家脱不了干系,毕竟他被秦家人抓包那日,正是荣副使替“唐思先”给秦家下聘的日子。所以镇前村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荣副使那儿,他这是被荣副使盯上了?!


    县令见他眼神似有怨愤,便提醒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你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荣副使了,最好还是去赔礼道歉,解决此事。否则等荣相起复,荣副使肯定也会步步高升,到时候他若不想容你,你连监当官都当不了。”


    “荣相要起复了?”


    都被贬三年了,皇帝早该忘了荣相吧,这还能起复?


    “不然你以为为何近来饶州的官场忽然又容得下他了?”县令不愿与他多说,挥挥衣袖便走了。


    谢耀庭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回去后立马准备了礼物想登门拜访荣策,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后来他又去了几次,结果都没见到荣策。最后他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他能获得秦家人的谅解,想必荣策也不会再跟他一般见识的。


    于是他又悄悄跑到了镇前村去。因担心被人认出,他这回戴上了帷帽,再让自己打扮得落魄一些,如此一来,想必能让秦家人觉得他很惨,从而心软原谅他。


    他还未进村,便远远地看见有一支马队疾驰而来,然后在村口缓缓停下。只见为首的黑衣“男子”翻身下马,道:“我回到了,各位不必再送!”


    其身后的众位身穿甲胄的兵士也下了马:“既然如此,那我等先回去复命了!”


    “多谢!”


    “官人客气了!”


    众多兵士说完,又翻身上马,然后策马离开了村子。


    而这一群人的出现,也迅速引起了村民的注意,有人看见那黑衣“男子”,惊叫道:“唐大郎?你回来了!”


    唐斯羡牵着马还没走两步,就被围上来的村民的热情给吓到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以前在村子里,虽然很受欢迎,可是不待见她的人也不少吧?难道是她的离去让村民们察觉到了她的可爱之处,所以一直都很怀念她?


    果然,她就说她的人缘不可能差的,那都是小娘子和她阿姊的错觉!


    她笑道:“对,我回来了!”


    “这一个半月里,你去哪里了啊?我听人说你在团练副使手底下当差,可是为何不挑个空闲的日子回来家里看看?”有人打听。


    唐斯羡不在村子里活动的头两天,村民没察觉到异常,后来因为长时间没看见她,而她跟秦浈的亲事又全程只有唐清满以及官媒人出面,故而大家都发现她不在村子里了。


    再然后传出她给荣副使办差的事情来,大家便以为她混了个胥吏来当。他们跟秦家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至于唐清满,见了他们便跑,压根没给机会他们问。


    如今唐斯羡不仅回来了,还骑上了骏马,他们被她的变化勾起了好奇之心。


    “哎,唐大郎,你更黑了,是不是在团练副使手底下当差特别苦?”又有人问。


    “我更黑了?!”唐斯羡一听,这还了得!本来维持小麦色的肌肤不让自己继续黑下去已经十分艰难了,这一个半月里风餐露宿,没有刻意去注意,结果真黑了!


    “这样才更有男子汉气概嘛!”


    唐斯羡:“……”


    去他们的男子汉气概!


    她道:“你们这么想知道我做什么去了啊?不如我到你们家坐下来慢慢说?”


    众人一听,为何不是到她家去坐,而是到他们家?


    他们再一琢磨,发现晚饭时间快到了,她估计想去蹭饭。


    “咳,既然回来了,那还是先回家看看吧,你阿姊估计也是怪想你的。”


    “对啊,还有秦小娘子,天天往村口来,估计都是在盼着你归来呢!”


    “等你跟秦小娘子大婚那日,我们肯定登门跟你吃酒,坐下来聊他个七天七夜。”


    说完,便纷纷散去,脚步之快如同身后被鬼撵似的。


    “想蹭我的婚宴?做梦呢!”唐斯羡刚要迈开步子回家去,却猛地发现不远处的一道倩影。


    她的视野里就像亮起了一束光,每一寸光都汇聚到了那一点上,让她不管多远都瞧得十分真切。


    本以为一个半月没有见到这人,自己的感情就能淡下去。但是显然,这份感情不是白开水,它是一瓶白酒,窖藏到了一定的时限,便越是香醇浓烈。


    她听着心里的鼓声,走到秦浈的面前,咧嘴笑道:“我说了,不危险。”


    秦浈眨了眨略微湿润的双眼,旋即伸出手,轻轻地搂着她靠进了她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娘子,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秦腹黑:我们定亲了,怕什么?


    唐某贱:……(我以为自己够浪,没想到娘子更奔放!)


    ——


    明后两天朋友过来玩耍,方便面要去陪吃陪喝陪玩,所以努力维持日更已是不易,加更神马的,只能日更时尽量多点字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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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诱惑


    秦浈的拥抱过于短暂。唐斯羡才刚抬手, 秦浈便松开了她,又稍稍后退。


    唐斯羡的预想落空,心里微微失落, 但得知秦浈天天来看她是否归来, 已经十分欢喜。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 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你再不回来,我便得跟一只鸡拜堂了。”秦浈道。


    唐斯羡:“……”


    那个画面想想就觉得滑稽。


    她讪笑, “为了不让你跟一只鸡拜堂,我这不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嘛!”


    秦浈唇角微翘, 道:“行了, 快些回家去吧, 阿唐知道你回来肯定也很欣喜。”


    “也?小娘子是不是最盼着我回来?”


    唐斯羡心想,她们都要成亲了,刚才秦浈还主动抱了她,那她说这种话不算出格吧?


    秦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她是欠收拾了。忽然,秦浈眼神微变, 凌厉了起来。


    唐斯羡心里一突,寻思着莫非是惹她不高兴了?却留意到她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像是越过自己, 投向了身后。


    顺着秦浈的目光回头,唐斯羡看见不远处的槐树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么人这般鬼祟?”唐斯羡喝道。


    谢耀庭吓了一跳, 想也没想就转身跑了。他认出唐斯羡来了, 之前一直不清楚她跟秦家到底是何关系, 如今一切都明白了,这就是有荣策当靠山的“唐思先”!


    根据他前两次跟唐斯羡打交道的印象来看,他很难保证她不会揍他, 所以他得趁着对方没认出他来,先撤了。


    唐斯羡正要追上去,秦浈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必追了,我知道是谁。”


    “谁?”


    “让你险些就娶不到我的罪魁祸首。”


    唐斯羡一听,竟是谢耀庭那个恋|童癖,那她更不能放过他了。


    秦浈没松手,唐斯羡只好道:“我去跟他讲讲道理。”


    “你这道理便不能放到后面再讲吗?”秦浈指尖微动,唐斯羡的手心便被勾了下,登时酥麻的感觉从手心蔓延至整条胳膊,甚至连心脏都因此加速跳动。


    唐斯羡垂眸,又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她只是在戏弄我,不存在什么真情实感的诱惑!


    虽然一个劲儿地催眠自己,可她还是紧紧地攥住秦浈的手,粲然道:“那就以后再讲。”


    正是落日时分,在外干活的村民皆准备回家吃饭。她们二人站在路旁,举止亲昵,身旁还有一匹骏马,十分惹人注目。


    虽说二人已经定了亲,但毕竟还未成亲,仅是牵手这样的动作都已经让人觉得很亲昵。唐斯羡为免村民说秦浈的闲话,便又松开了她的手。


    在送秦浈回秦家的路上,唐斯羡问:“村里可还有传你的谣言?”


    秦浈摇摇头:“大家都清楚那是谣言了。”


    “看来提亲这招有效。”唐斯羡乐道,——尽管她领着官媒人上门提亲之前压根就不清楚那些谣言,但是并不妨碍她认为这是她误打误撞的功劳。


    秦浈想说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别的八卦吸引了村民的注意力,他们没空花心思在她的谣言上。但是见这人一脸骄傲,便没去解释,由得她自个得意。


    到秦家门前时,秦浈忽然将手往唐斯羡面前一摊,问道:“可还有剩?”


    唐斯羡瞬间领会她的意思,摸了摸布囊,掩饰性地笑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那麻药自然没有派上用场。不过不巧的是,回来的路上丢失了。”


    “用了便用了,事到如今还想瞒着我?”秦浈说完,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苏氏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身子一看,见是唐斯羡,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唐家哥儿,你回来了啊!”


    “大娘,我回来了。”唐斯羡将马拴在树干上,然后走进去跟秦雩、苏氏打招呼。


    秦雩的喜悦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是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到底是松了口气,问询她:“你替荣副使办的事办妥了?”


    “办妥了。”


    “大婚的详情你可知晓了?”


    “我刚办完事便立马赶了回来,还未来得及听荣副使详说。”唐斯羡眼睛骨碌一转,贼兮兮地笑道,“不过我听未来丈人说也是一样的!”


    秦雩还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当即挥手赶她走:“没煮这么多个人的饭,你回自家吃去!”


    苏氏笑道:“别听他瞎说,我去将早上的蒸饼蒸热,大家将就着吃那是够的。”


    唐斯羡也不是真的要蹭饭,闻言便道:“方才小娘子说阿姊还在家等我,我想先回去看看。或许家中已经煮好了饭,等我吃完,我再来找未来丈人。”


    苏氏盯着她的脸瞧,心疼道:“我瞧你黑了这么多,脸色看起来也差,想必这一路都很辛苦。你回去休息,明日再来也一样!”


    秦雩听见妻子终于不夸唐斯羡好看了,心里刚升起那么点爽感,便又听见她关怀的话,他赶紧将唐斯羡送出门外:“快回去歇着!”


    “未来丈人你对我真是关怀备至,我很感动,我肯定一休息好就过来见你。”唐斯羡用秦雩的衣袖假惺惺地抹泪。


    “去去去。”秦雩嫌弃地抽回衣袖。


    唐斯羡见秦浈站在屋檐下看了过来,便笑着跟她挥手道别。


    秦浈觉得这人是越发厚脸皮了,但每次看见她的笑容这般灿烂,也会下意识地想跟着笑。


    待她真的离去后,秦雩哼着歌谣去将他窖藏的一坛酒给挖了出来,摆在堂屋的显眼处,又嘱咐苏氏道:“明日去草市时多买两斤猪肉,挑肥的!那小子瘦了不少……”


    苏氏跟秦浈偷偷嘀咕:“你瞧你爹,嘴上巴不得将人赶走,可是却早早地备好了酒,等着明日与唐家哥儿对饮呢!”


    深知自家亲爹德性的秦浈笑而不语。


    ——


    “阿姊,我回来啦!”


    唐斯羡人未到,声先至。


    听见她的声音,唐清满奔了出来,不过还未看清楚唐斯羡的模样时,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她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唐斯羡的变化说大不大,除了肌肤比小麦色还深一点,更加精瘦之外,样貌并无变化。


    不过她临行前是穿的短褐、草鞋,如今回来则换上了一袭黑衣、脚踩长靴,背着一个布囊,还牵着一匹马。乍看之下,像脱去了少年人的稚气,沉稳了不少。


    “思先,你这马哪儿来的?”唐清满问。


    唐斯羡捂着胸口,故作伤心,道:“阿姊,你不关心我了,你还是不是我的好阿姊了?”


    唐清满打量着她,最后确定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唐斯羡:“……”


    她想知道她不在的这一个半月里,唐清满是如何变得这么“直男”的。


    “虽然你爱撒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我们毕竟还在外面,要小心隔墙有耳。”唐清满又道。


    “撒、撒娇?”唐斯羡张了张嘴,忽然发现无言以对。


    “我知道了。阿姊,我好饿,有饭吃吗?”唐斯羡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适合煽情。


    唐清满只做了一个人的饭,但她不想让唐斯羡饿肚子,便道: “做好了一些,你饿了就先吃。”


    唐斯羡心明眼亮,她从空间里摸出两块略硬的大饼,假装是从布囊里拿出来的,道:“其实我也不是没东西吃,只要一碗水就行了。阿姊你不用再去折腾了,坐下来吃吧!”


    “思先,你这一路吃的都是这些吗?”唐清满问。


    唐斯羡随口道:“自然不是,这些都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干粮,平常我吃的都挺好的。”


    “那你怎会瘦了这么多?”


    “有吗?阿姊,别说这些了,先吃饭。”


    唐斯羡吃完饭,又去洗了个澡。虽然她身体上不疲劳,但是精神却不太好,所以洗完澡后她直接往床上一躺,准备早点休息。


    唐清满进来寻她,刚喊了她的名字又收住了声音,准备退出去。


    “阿姊,怎么了?”唐斯羡还未睡着,便从床上爬起来。


    “我本想跟你说说这一个半月里,家中的一切情况。不过你若是困了,那便先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唐斯羡正好也有事想跟唐清满说。她打起精神,道:“没事,时候还早着,先谈正事吧!”


    唐清满进来跟她汇报了鱼塘的情况,又提了下跟秦浈的大婚的进度,——眼下已经下完了聘礼、财礼等,只待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前往迎亲、完成拜堂等仪式了。


    “还有,房子我让人稍微修葺了一番,毕竟是喜事,屋子不能太老旧了。”


    唐斯羡笑道:“阿姊,当初你一直反对我娶秦小娘子,如今怎么比我还上心?”


    唐清满道:“其实我想过了,既然这是浈娘所愿,她若是嫁予你能更快乐自在些,让你们假凤虚凰也未尝不可。”


    “那阿姊呢,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


    唐清满一怔,旋即道:“我觉得眼下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


    唐斯羡凝视着她,道:“阿姊,明日若是有空,随我到一个地方去。”


    “去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


    唐清满嗔骂道:“神神秘秘的,就会吊人胃口!”


    话虽如此,她还是挺期待的。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快睡吧!”


    “阿姊也是。”


    唐清满回去歇息后,唐斯羡将门关起来,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了几份文书。这是官府审结盗贼的相关文书,不过不是官府原件,而是她抄录的。


    其实她的任务早在十天前就完成了,不过因盗贼之间盘根错节,牵涉甚广,岳铉又需要人手帮忙,故而她又忙碌了十天。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回来的。


    这次缉捕的盗贼多达三百八十余人,为首的盗贼虽然曾经只打算以拦路抢劫为生,可是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他便生起了叛乱之心。


    为此,他以一处废弃的军事据点为营地,拉拢了附近的盗贼,然后自封为跟岳铉的官职差不多等级的“知寨”,再带着底下的盗贼,借助地理优势,四处劫掠、对百姓强行征收赋税等。甚至还有些操守差的盗贼会将村子里的年轻小娘子抢回去狎玩。


    因畏惧这些盗贼,一些豪民甚至选择跟他们合作,由盗贼出面强抢百姓的钱财、田产地契、家禽家畜等,而豪民则给盗贼提供庇佑。


    如此情况下,走投无路的百姓便也只得加入其中,与盗贼狼狈为奸,充当他们的耳目,将一些富户、路过的商队的情况告知他们,以免他们继续对村民下手。


    甚至原本的巡检使手底下也有不少兵士被收买,上官派他们去打探消息、缉捕盗贼,他们便总是敷衍了事。


    正因如此,朝廷认为这伙盗贼所犯的罪行很是严重,需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除了那些充当耳目的百姓,被想要彰显自身仁慈的皇帝免予责罚之外,其余人等皆被缉捕判决。


    当然,有些盗贼虽然出现在了判决文书上,但是他们等不到朝廷判决的那一日……


    唐斯羡将文书收了回去。旋即手一翻,手心又出现了一份授官的敕书,上面写着:“奸民犯法,罪孽必诛。草泽唐思先诛贼有功,宜加奖赏激励,特录为东头供奉官,赐钱三百缗……”


    作者有话要说:  秦·绿帽·雩:有些帽子戴着戴着就习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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