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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吃橘


    从被胥吏带走, 到李三出来指证唐斯羡,这期间她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李三总觉得她这是在憋坏,忙对县尉道:“他这人巧舌如簧, 还是先抓他到衙门去审问, 不怕他不招!”


    县尉凶恶地看他:“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吗?!”


    他虽是管追捕盗贼等方面的, 可乡里有眷长、弓手、壮丁等负责追捕盗贼,他来这儿那是大材小用了。


    奈何梁捷背靠梁家, 他又曾受过梁家的好处,看在梁家的面子上, 才跑这一趟。


    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他便生出草草了结此案的心思, 问唐斯羡:“你就这么怨恨他,要将他伤得这么重?”


    唐斯羡疑惑地看着梁捷,后者听县尉说自己伤重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很快便捂着胳膊叫了起来:“哎哟喂,疼死我了, 我往后是要瘸了吗?那可怎么办!”


    自诩为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唐斯羡,怎么看梁捷的反应都觉得做作,她刚想说什么, 唐清满疾步上前挡在她面前,道:“肯定不会是思先做的, 冤枉!”


    县尉指着出来指证唐斯羡的几人道:“他们都证实了唐思先与梁主事起争执, 然后他心生怨怼, 夜里趁机报复,动机与证人都有了,冤枉他什么?”


    唐清满被他的强盗逻辑弄蒙了, 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反应过来,而周围围观的村民、蚕房雇工也都议论纷纷。


    梁捷环顾四周,将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这些人或许并不相信他是被唐斯羡打的,可他就是要让这群人知道得罪他的下场!哪怕只是嘴上违抗他,他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目光停在唐清满的脸上,他已经开始想象等唐斯羡被抓走之后的事情了。他要告诉唐清满,他可以救出“唐思先”,但是最好是她来求他,这样他就能趁机收了她!


    再看曾经搅了他的好事的陆老媪,他扯了扯嘴角:从今往后,我看蚕房里还有哪个人不识好歹,敢不敬我!


    那边,唐斯羡听完县尉的话,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县尉,我若是指认他是被李三打的,那我算证人吗?”


    县尉跟李三都愣了下,县尉还未说话,李三便跳了起来:“呸,你胡说八道!”


    唐斯羡笑道:“我能胡说八道,你就不能胡说八道吗?仅凭你一人的指责,便说证据确凿,那这个证据未免太经不起推敲了吧!”


    梁捷可不想听唐斯羡自辩,他道:“我记起来了,昨晚打我的就是你,县尉,快将他抓起来!”


    “你确定?”县尉敷衍地问了下。


    “确定!”梁捷点头。


    县尉闻言,便直接让人将唐斯羡控制住,准备将她带回衙门再说。


    这时,镇前村方向忽然赶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秦雩以及镇前村的眷长,每个人手里都抓着镰刀跟棍棒,乍看之下像是来闹事的。


    县尉见到这气势汹汹的一群人,突然就怂了,底气不足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秦雩上前,笑了下:“管县尉,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秦雩毕竟也跟县衙门打过交道,县尉想了片刻便认出他来了,道:“是秦雩啊,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打算干什么?”


    秦雩讶异道:“管县尉误会我们了,如今正值秋收时节,我们正在田里干活呢!忽然听说我们村子的人犯事了,毕竟这是我们村的事情,我跟眷长连农具都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过来帮忙了。”


    眷长点了点头,跟管县尉打了个招呼,道:“追捕盗贼乃我的职责,怎好劳烦管县尉。”


    镇前村的人犯了事,若是直接闹到了衙门去处理,他难免有失职的嫌疑。虽说眷长是徭役,可若是干得不好,也是要受罚的。


    眼下他已经很是被动了,若是让衙门将人带走,他会更被动。


    管县尉道:“这事衙门已经知晓,自会处理。”


    “那好歹让我们问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秦雩不甘心地上前问。


    人群中的廖三郎跟着道:“对,好歹让我们弄个明白,他若真犯了事,我们绝不偏袒!”


    管县尉可没有为了梁捷而跟镇前村这么多人作对的打算,便道:“梁家主事昨天夜里被人袭击,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他说是唐思先打的,还有你们村的李三证明唐思先昨夜出了家门。”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情有些微妙。


    管县尉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问:“怎么了?”


    秦雩摇了摇头:“管县尉有所不知,这唐思先被人冤枉打人已经不止这一次了。先前我们村的壮丁夜里也被人打了,大家都以为是唐思先,可实际上他才来村子没几日,对村子的人、地形以及村民的作息都不清楚,是因为有人见他好欺负,才冤枉了他。”


    秦雩话锋一转,“再说这个李三,他的话也不可信,他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试图劫掠唐思先,后被村里责罚了,并且写下保证书,日后都不会再欺负人。他本就跟唐思先有仇,谁知道他是不是血口喷人呢!”


    管县尉有种被人愚弄的愤怒,他盯着李三:“他说的可是实话?”


    “我、我没冤枉他,他昨天半夜,确实出了门!”李三信誓旦旦地叫道。


    唐斯羡眨巴着眼,满腹委屈:“我不仅昨夜出了门,我近来每天晚上都出门了。因为我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鱼苗刚下水,我怕它们养不活,每夜都会去巡视。”


    管县尉顿时头大,因为唐斯羡说得很坦荡,话也没什么漏洞。


    唐斯羡又看着李三,“再说了,李三若不是夜里出门盯着我,又怎知我出了门?他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他摸清楚了我每晚都去水塘巡视的事情,故而故意打了梁捷,然后好陷害于我?”


    李三急了:“我当时到邻村找人吃酒,到三更回村子,恰巧碰到的!”


    “这么巧?梁捷被打,你就在邻村吃酒吃到三更才回?”唐斯羡质疑道。


    梁捷也有点怀疑李三了,毕竟李三这等闲汉,被某个记恨他的人收买了来教训他也说不准。可他不管打他的是不是李三,为了唐清满,他今天都要将唐斯羡拖下水!


    他道:“李三跟我无冤无仇,他打我做什么?肯定是你,我看见你了!”


    他不开口,众人还险些忘了他的存在。


    唐斯羡面对他的指责,一点都不慌,反问:“那我跟你有什么怨什么仇?”


    梁捷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他跟唐斯羡有什么怨?他能说他是因为唐斯羡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很怨恨唐斯羡吗?不能!


    故而他沉默了好会儿,才道:“他总在蚕房外晃悠,我上前盘问了几句,语气重了些,或许因为这样,他才怨恨我吧!”


    唐清满因李三指证唐斯羡而一直处于担心的状态,没能及时说话,替唐斯羡辩解。后来秦雩等人来了,就更没有她插话的地方。


    如今听见梁捷这般指鹿为马,她顾不得名节,想要揭穿梁捷的龌龊行径。


    她刚往前去,唐斯羡眼尖,抢先道:“当时我跟他解释了,我阿姊一个人走夜路危险,我是来接她回家的,可他不信呐!我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怨恨旁人,从而去打人,我想那些跟我跟我起了争执的人都被打不知道多少遍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李三,“李三你说是不是?”


    李三抽了抽嘴角,唐斯羡确实没打过他,可她让人替她打了!


    许多人已经议论了起来:“对啊,梁捷平常为人也不怎么样,干的那些腌臜事、得罪的人可多了,难保不会是有人买凶报复,就这么恰巧被唐思先撞上了。”


    梁捷着急了:“我确实看见他了,不管怎样,应该先将他捉拿回衙门审问!”


    这时,秦浈从秦雩的身后走出来,“这个我能为唐大郎作证,当时我来找阿唐,见他们虽然在说话,可未发生激烈的争吵。”


    她爹秦雩见到她,眼睛一瞪,想问她怎么跑来了,可是她的一番话,也将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他反倒不好找她算账。


    管县尉一看,如今唐斯羡没了动机,人证又不可信,仅凭梁捷一张嘴,确实很难定案。他就算再偏袒梁捷,也无法将黑的说成白的。


    “你自然是帮着你的情郎!”梁捷冷笑,她来得正好,看他要如何收拾坏了他的事的这对狗男女!


    果然,听见他这般污蔑自己的女儿,秦雩大怒,举着镰刀就冲上来了:“无耻鸟人,竟敢污蔑我女儿清白,我要你狗命!”


    梁捷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但是见秦雩被人拦下,他又稳稳当当地坐着。


    秦雩被人拦住,他带来的雇工一看,他们的东家有危险,便也冲了上前去。


    眼看一场械斗便要发生,管县尉吓得躲到了胥吏身后去。


    这时,留意到梁捷的小动作的秦浈与唐斯羡对视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往他那边移动,装出受场面的混乱影响,不得不被挤过去的样子。


    唐斯羡的眼睛往唐清满那边一瞟,秦浈便会意,将唐清满拉远了些。


    确保她们安全后,唐斯羡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倒,朝梁捷压去。她这么压下来,梁捷就算不伤也得被压出重伤来,所以他条件反射,直接从木板上弹了起来,腿脚利索地飞奔远离。


    管县尉:“……”


    他看见了什么?


    唐斯羡稳住了身形,扭头看着好好地站在几米开外的梁捷。他气急败坏地骂唐斯羡:“你不长眼啊,压死我了我找你陪葬!”


    那边秦浈一声惊呼:“梁主事你不是被打断腿了吗?”


    梁捷一怔,而混乱的场面也因为秦浈的话,像时间停止流动一般静止了下来。


    众人看着梁捷的腿,秦雩最先反应过来:“你压根就没被人打。”


    梁捷眼见谎言被拆穿,忙指着自己的膝盖,试图证明自己没骗人:“我确实被人打了,不过胳膊不严重,就是我的腿比较严重!”


    管县尉面色一沉:“找郎中验伤!”


    郎中很快就赶来了,他给梁捷检查了胳膊和腿,最后道:“有淤青,不过不碍事,没有伤及骨头。”


    “不可能,我的膝盖可疼了!”梁捷怒气冲冲地反驳。


    “皮肉伤,养一天就好了。平日若是能节制一些,或许这点伤都不算什么。”郎中眼神里满满的嫌弃,就差没明着说,他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所以一点点伤就夸张地放大了。


    察觉到四周投来的揶揄的视线,梁捷怒火中烧,脸都气红了。


    “这位置看起来是不小心摔的,他压根就没被人打,管县尉,他报假案,污蔑人清白,又该怎么算?”秦雩问。


    管县尉被梁捷弄得进退维谷,最终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按刑律,打十大板!带回去!”


    “管县尉,我说的都是真的!”梁捷辩解,但是被今日丢尽了脸面而气恼不已的管县尉给领回了衙门。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李三。


    他们一走,围观的人便也散了。


    秦雩逮住秦浈,教训她:“你跑来做什么?这里这么危险,万一伤及了你怎么办?”


    秦浈乖巧地认错:“对不起,爹,我担心阿唐。”


    秦雩脑中却回荡着梁捷说的话。仔细一想,他的女儿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不见对哪个男子另眼相待。可“唐思先”出现后,每次“他”出事,他这女儿往往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作证,或者给予帮助的。


    他气呼呼地想:“什么担心阿唐,我看是担心狗屁唐思先!”


    唐清满也不忍心好姐妹被骂,便道:“乡书手,你别责怪浈娘,她这都是因为担心我。”


    唐斯羡也在边上附和:“对啊对啊!”


    秦雩盯着她,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


    唐斯羡道:“乡书手可以让我闭嘴,可是乡书手无法让我掩藏我这颗感激不尽的心。没想到乡书手为了我,还准备跟人械斗!”


    秦雩脸都绿了:“你这么恶心我,算是在恩将仇报吗?”


    唐清满忙拉住唐斯羡,衷心地向秦雩道谢。


    秦雩看她就顺眼许多,道:“你们也不必道谢,这不过是对你们善意提醒我儿别走陆路的报答!”


    唐清满不太理解,秦浈便道:“兄长进京赶考之前,因同窗怕水,他们便打算走陆路,从歙州入苏杭,然后乘船北上。好在唐大郎提醒了兄长饶州与歙州交界那带有盗贼流窜,兄长便改走水路了。”


    谈及此事,秦雩也不得不真心感激唐斯羡,——昨日他接到消息,九月中旬的时候,有举人进京赶考,结果那举人在鹿西乡遇到了盗贼。


    因那举人过于关心自己的书籍,被盗贼误以为那里有金银财宝,便将他杀了,后来有路过的乡民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消息才在前不久传到乐平县来。


    虽说这事发生在秦阮伦出发前,可若非唐斯羡及时提醒,秦阮伦等人也不会早些安排走水路。


    因这个缘故,廖三郎见唐斯羡被官府的人抓了,找他通风报信时,他才会集结了自家的那群雇工以及眷长过来。


    “鹿西乡……”唐清满刚有点血色的脸,顿时又变白了。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唐斯羡的衣袖,拽得紧紧的。


    “阿唐,你怎么了?”秦浈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关切道。


    “啊?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事太多,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有些头晕。”唐清满解释。


    唐斯羡便道:“那我们先回去吧,梁家蚕房有梁捷这种败类,这里的活计,不干也罢。”


    唐清满点点头,去跟陆老媪道别。


    趁着秦雩没注意,唐斯羡凑到秦浈那边去,悄声问:“你刚才站出来做什么?那梁捷本就没胆子主动拿你的清誉做文章。”


    秦浈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我不来,你一个人行吗?”


    “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确定?”


    “我——”


    秦雩留意到二人躲在一旁说悄悄话,登时不满地瞪着唐斯羡:“咳咳,唐思先,你还有什么事吗?”


    唐斯羡干笑了声,赶紧离秦浈远点,对他以及眷长道:“那我们姐弟二人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感谢眷长以及乡书手。”


    眷长只觉得自己过来看了一个热闹,一点都没派上用场。面对唐斯羡,他从一开始的淡漠,到如今也不得不同情她:“你改日还是去寺庙或者道观拜一拜,洗洗晦气。”


    这三天两头就被人冤枉打人,也没谁了!


    唐斯羡心虚地谢过他,跟唐清满回了王家。一进屋,唐清满便将门给关了起来,低声问唐斯羡:“思先,你老实说,你真的没打他?”


    唐斯羡见瞒不过她,便承认了:“我昨夜确实有那打算,只是我还没动手,他就自己摔跤了。”


    “所以你知道他的伤都是假的?”


    唐斯羡点点头:“我确实有些疑惑,当他一口咬定是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他或许是想借此次机会,胁迫你屈从他。”


    唐清满一怔,旋即低下了头:“你都知道了?”


    “我虽然没亲眼见着他欺负你,可我的心又不瞎。”唐斯羡道,“阿姊,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


    唐清满什么都不肯吐露,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唐斯羡只能装不知情,然后找别的解决之策。


    唐清满沉默许久,才道:“好。”


    唐斯羡笑着转移了话题,“阿姊,要不你到秦家去帮忙采收柑橘?”


    唐清满瞪她,有些许生气:“我就知道这事跟浈娘也有关系,你也罢了,浈娘那么稳重的人,怎么也会跟着你一起胡闹呢!”


    虽然嘴上怪秦浈跟唐斯羡一样冲动,可她心里却是感动的,——自从爹娘以及弟弟去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和在乎她了。往后的日子里,若是一直有她们相伴,她似乎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


    梁家蚕房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带来了小小的余波。梁捷虽然去了衙门,可最终还是没有被打,管县尉又偷偷地将他给放了。


    他回去后嚷着要唐清满滚蛋,得知她早就不来后,又气得肝疼。而梁家当家知道他在乡里惹出这么大的事来,也让人训斥了他,并放话他若是再做出丢梁家声誉和脸面的事情来,那这个主事,他也不必当了。


    至于李三,则被管县尉打了十大板,还被梁捷找人教训了一顿。这下他的伤不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怕是也好不了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胡二郎来探望他,问道:“以后你还会去招惹唐思先吗?”


    李三现在彻底怕唐斯羡了,每次跟她对上,最后他都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胡二郎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只要脚踏实地,不去招惹是非,最后灾祸是肯定降临不到自己头上来的。”


    李三听着,但是没往心里去。


    两日后,胡二郎又来了,还带来了外头的消息:“听说梁捷被打了。”


    “他这次又打算针对谁?”


    “唐思先。”


    李三来了精神:“然后呢?”


    “然后……没人信。”胡二郎道,“他也真是好笑,上次装断腿断手,这次还用老套路。衙门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李三不知为什么,觉得梁捷这次兴许说的是真的,或者说,梁捷上次说的也是真的,只不过那次“唐思先”失手了。


    ——


    任凭梁捷如何指控打他的人就是唐斯羡,官府与乡里的人都没有去抓她,甚至连盘问都没有。


    她也将心思都放在了鱼塘上,对这些鱼苗,比对自己的事还上心。每日都兑半碗灵泉出来喂它们,也认真地学习养鱼技巧,准备各种浮萍、水藻。


    而有灵泉的加持,这些鱼苗长得还是比较快的,才几日,就有手指大小了。


    喂了鱼,唐斯羡便往回走,路过秦家的果园,看见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进行采收工作。


    唐清满的身影就在橘树之间,她将一个个橙黄的橘子连着枝叶一起剪下来,放进脚边的簸箕里,因过于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唐斯羡就在外头。


    秦浈从树后出来,轻声道:“阿唐似乎在生你的气。”


    “她也在生你的气,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你也有参与。”唐斯羡有些幸灾乐祸。


    秦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幸灾乐祸,心里觉得她幼稚的同时,又忍不住提醒她:“好歹阿唐没有打我。”


    唐斯羡顿时笑不出来了。唐清满听说梁捷再次被打后,就猜到是她干的了,然后气急败坏地找根树枝抽了她好几下。


    她想起这事就觉得丢人,——她二十多岁的人,装人家“弟弟”装久了,当时面对名义上的姐姐出招,竟然下意识地选择乖乖挨打。


    事后她安慰自己,她这精湛的演技,连自己都能骗过,奥斯卡女主角,舍她其谁?


    “而且动手的可是你。”秦浈又道。


    唐斯羡暗骂秦浈狡猾,若不是她有意无意地提供了各种信息,她也不会想到利用“狼来了”的方式对付梁捷,同时将自己摘出去。


    不过,这种契合的感觉也不赖。


    秦浈猜想唐斯羡肯定在心里骂她,但她不在乎,反而觉得看这人吃瘪,好像也是挺有趣的事情。


    忽然,心思一转,秦浈拿出一个橘子给她:“吃吗?”


    唐斯羡中过一次招,这次是肯定不会再轻易上当的,她拒绝:“我不吃柑橘。”


    “那真是可惜了,这是刚摘下来的橘子,甘甜多汁,好吃得很。”秦浈说着,剥开了那橙黄的橘子皮,然后当着唐斯羡的面,吃了两瓣橘子肉。


    唐斯羡:“小娘子,你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卖安利的。”


    “我不卖梨,我卖橘子。”秦浈给她分了一瓣橘子肉,还特别说明,“没虫的,尝尝?”


    唐斯羡的目光落在那双白皙的手上,然后是那看起来甘甜多汁的橘子肉。


    她以前并不拒绝吃柑橘,至少在上次被秦浈吓到之前,她是吃的。而那次之后,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柑橘里面还会长虫,所以她看所有柑橘的眼神就变了。


    如果秦浈给她一个橘子让她剥开,她是肯定不干的,万一又发现有虫子怎么办?


    可是秦浈都已经将橘子剥好皮,她便不怎么抗拒了。


    “怎么,还要我喂你吗?”秦浈问。


    “这怎么好意思。”唐斯羡笑了下,然后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便凑过去,迅速咬住那瓣橘子肉。


    她的嘴唇轻轻触碰到秦浈的指尖,秦浈下意识地将手收了回去。刚想说唐斯羡不要脸,但见她那一脸“我终于吃到果子”的幸福模样,忽而又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唐斯羡确实很久没吃过水果了,她愉悦地想:“果然有水果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秦浈对此还是有些许愧疚的,若是早知道唐斯羡会这么害怕虫子,那次便不捉弄她了。


    叹了口气:“你这般懒,难道日后吃柑橘,都得别人剥给你吃?”


    “若是那人肯,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秦浈再扯了瓣橘子肉,心想,“唐思先”这是在白日做梦,怎么会有人愿意这么做呢!换了她,她就不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你手残吗?张嘴!


    唐某贱:……


    ——


    今天又是二合一加更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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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


    分着吃完了手里的橘子, 秦浈将橘子皮收了起来,准备拿回去晒干做陈皮。她道:“下次我可不帮你了。阿唐说得对,若是放任你每次都这么处理事情, 最后害的便一定会是你。”


    唐斯羡一愣, 旋即低声笑了下, 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娘子。”


    “你这么熟练,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二次干了吧!”


    唐斯羡当然不是第二次这么干了,在她的少年时期, 用这种手段报复别人的次数, 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因父母双亡, 她在学校便成了异类,一开始被人捉弄时她找老师投诉没什么效果便忍了,后来那些人变本加厉,她忍无可忍当场就反击了回去。


    结果自然是按打架处理,还被请家长了。她舅舅为此刮了她一耳光,警告她:“你少给我惹是生非!你爸得罪的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这么张扬, 引起那群人的注意,连累我们怎么办?”


    她爸的死让她那些亲戚都意识到毒贩的凶残,普通人的他们更是担心那些还未落网的毒贩会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连他们也报复了去。


    唐斯羡那会儿正值叛逆期,要她逆来顺受她自问做不到。既然没人帮她, 那她只能靠自己。


    只是明着反抗回去, 自己势单力薄会吃亏,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她会先掌握对方的信息,然后下晚自习后, 在他们常出没的地方蹲点报复他们。


    也幸亏那时候监控还未普及,学校附近又时常有混混打架,他们即使被打了,也只被人认为是混混误伤。


    加上她努力学习,在老师面前装乖学生,哪怕失手了被告到老师那里,多数人都会偏向相信她。


    当然,她的逃跑速度也是打那会儿练出来的。


    后来遇到了一个良师,她这坏习惯才慢慢改过来。只不过卧底的那些年,她就又开始用这种手段,还带到了古代来。


    “小娘子说的是哪里话?这种事,我在这儿还真的是第二次干。”唐斯羡道。


    秦浈抓住了她话中的漏洞,睨笑道:“在这儿是第二次,那不在这儿呢?”


    “小娘子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是不是又对我……”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那剩下的半句话是何意,秦浈自能领会。


    与上次顺着她的意思将话题揭过去不同,这次秦浈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有些话说起来便大胆了些,颇为挑逗地问:“我若说是,你打算如何回应我?”


    唐斯羡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秦浈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吧?可秦浈不清楚她的身份,她这岂不是欺骗了对方的感情?那她可是一个大写的渣女了啊!


    她满脑子都是秦浈可能从暗恋她变成明恋她的事情,登时就冷静不下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措辞,正色道:“我是男人。”


    秦浈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是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她憋着笑应道:“我知道。”


    唐斯羡谆谆教导:“我跟村里的男人没什么区别,我也是一个十分世俗的人,你不是最讨厌世俗了吗?我就是世俗本俗啊!你这样智慧的女子,得保持你那双能通达心灵的慧眼,不要被我迷人的外表、充满魅力的人格蒙蔽了双眼。”


    秦浈“噗嗤”笑了,唐斯羡这慌张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小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世俗,难道是那一次听见了?”秦浈问。


    唐斯羡应了声:“我又没耳聋。”


    秦浈点点头,又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也牢牢记住你的话,所以‘不要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要用眼睛去看,用心体会’。”


    语毕,她笑盈盈、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唐清满那边。


    唐斯羡在原地愣了小会儿,旋即又无奈地笑了下。


    秦浈这是用她教的话回敬她呢!好在对方没有看上身为“男人”的她,不然她的罪孽就深重了。


    ——


    夜里,苏氏收拾完家里外回房,见秦雩坐在床边长吁短叹,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替我捏捏,可酸了。”


    秦雩没理她,她上手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直把他掐回神:“你这是在思春呢?”


    秦雩脸都黑了:“我思什么春,是你女儿思春了!”


    苏氏“啊”了声,忙问:“哪个春?”


    “唐思先。”


    苏氏又给了他的胳膊一巴掌,“瞎讲!”


    “我亲眼看见的!”秦雩气呼呼地瞪眼,“之前没亲眼见着也就算我多心了,可是今天我看见他们在果园角落里了,也不知道唐思先那小子跟你女儿说了什么,她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什么‘我的女儿’,难道浈娘不是你的女儿?”苏氏骂他。


    “现在是纠缠这一点的时候吗?”


    苏氏哼了哼,也觉得有点不妙。她倒不是不喜欢唐斯羡,只是欣赏唐斯羡不代表认可她是当自己女婿的合适人选。


    因秦浈体弱的缘故,让他们按照门当户的条件对来找亲家是有些困难的,可唐斯羡一穷二白,秦浈哪怕跟了她也只会吃苦。万一生了急病,怕是连买药的钱都很难支付。她实在是不放心将秦浈嫁过去。


    “不会的,我明日去探一下浈娘的口风。”苏氏说完,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酸痛的肩膀上,“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帮不帮我捏一下?”


    秦雩见她一点都不紧张这事,有心说她两句,可是又想到这么晚了,容易将秦浈吵醒,就忍气吞声地给她揉捏肩膀。


    他们以为已经睡着的秦浈此时躺在床上,脑中回忆着自从唐斯羡过来后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可以说她的出现将原本村民之间已经有固定相处模式打乱。


    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到了唐斯羡这儿,就显得荒谬极了。她一搞事,村中向善的改变自然是有,一些人丑陋的面具也会慢慢显出原形。


    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来这儿也未必能清除一些顽疾,但是一个没有底线、不要脸面又有能力的人出手,除非是比她更没底线、实力更强的人,否则没人能忽视其带来的影响。


    隔壁张春儿的哭叫声传出来的频率变少了。倒不是刘田富被揍一顿后良心发现了,而是他认为他那次是因醉酒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打倒,因此每次巡视之前,他都不会沾酒。


    他偶尔教训张春儿,也会有邻里上去劝他,清醒之下,他还是颇为顾及面子的,往往不会再拳脚相加。虽然张春儿依旧被刘老媪磋磨,但不能不说一些村里已经在悄然地发生改变。


    秦浈原本认为的枯燥无味的村子生活,也因为唐斯羡的出现而多了丝趣味。想到唐斯羡每每吃瘪的模样,她都忍不住在心底偷乐。


    只是回想起今日她喂唐斯羡吃橘子的时候,她的心忽然漏掉了一拍。这事她记得太清晰了,甚至当时的气氛仿佛都还在影响着她。


    这种感觉莫名有些怪,秦浈赶紧给自己检查了一番,确定不是真的得了病,才松了口气。


    翌日,她醒来后去打水洗漱,苏氏便凑到了她的身边,虽然没说话,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娘有话想说。


    “娘,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苏氏问:“浈娘,你可有心仪的人?”


    秦浈:“……”


    这也太直了点。


    她哭笑不得:“娘怎么忽然问我这些问题?”


    “这不是看你最近身子好多了,就想操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嘛!你如果有心仪的人,也不妨告诉爹娘。”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秦浈心头萦绕,她想了想,道:“娘,大哥的婚事还解决呢!”


    本来秦雩跟苏氏在秦阮伦加冠的那一年就打算为他说亲了,只是他想等自己考出功名再来议亲,这样一来,能挑选的人家会好一些。


    二人一想,有功名在身确实会吃香一些,于是就多等了一年,等到秦阮伦中举,有意向结亲的人家便多了起来。不过这时候,他们倒是不着急他的亲事了,想等他春闱结束后再行议亲。


    苏氏当然知道秦浈的亲事不可能排在秦阮伦的前面,她这一试探没打听出什么来,干脆直白地问:“那你有没有心仪的男子,有的话,可以先定亲,等你大哥成亲了再完婚。”


    “娘,我没有心仪的男子。”


    苏氏刚想问“唐思先”是怎么回事,可是又反应过来她若是这么问出口,可能会适得其反。


    “哦,没有就没有吧!”苏氏觉得有可能是秦雩多心了。


    苏氏虽然没有追问,可秦浈的心底还是泛起了涟漪。


    ——


    去到果园,秦浈发现唐清满已经到了,并且已经开始勤劳地采收柑橘。因有一位订了好几笼柑橘的富商今日会派人来取,为了保证柑橘的鲜甜,需要当天采收。唐清满怕耽误了时间,就自觉早到了。


    秦浈道:“那你也太早了些,可吃过早饭了?”


    “我带着蒸饼呢!思先今日要进城,所以起得早了些,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了。”


    “她进城做什么?”


    “好像是要去周家要定金。”


    入冬后唐斯羡便很少到河里捕鱼了,她之前养在水缸里的鱼也几乎被荣副使定了,故而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城门口卖鱼。


    唐清满离开蚕房后,为了不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唐斯羡就重操旧业,只是捕鱼的地点从村子附近的河改到了更远一些的江里。


    在灵泉的诱惑下,哪怕是在江底越冬的鱼都被吸引上来了。唐斯羡只抓两斤以上的鱼,然后拿回去养两天才带去城门口卖。


    她这回一出现,围上来的人就多了,不仅是那些日常吃鱼的普通百姓,连一些酒肆和大户人家的厨子都找了过来。


    他们有的人是冲鱼来的,也有些是冲鱼丸及方子来的。不过唐斯羡还什么都没说,就给周厨娘逮住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你盼来了,我从未试过等一个人险些等成了望夫石!”


    唐斯羡道:“大娘,我们不合适。”


    周厨娘:“……”


    她抬起手就想给唐斯羡的脑袋一巴掌,她这年纪都可以当人祖母了,这少年郎脑瓜子在想什么?


    “我对你没兴趣!”周厨娘白了她一眼,“上次你说考虑将做鱼丸的方子告诉我,结果呢?你一考虑就是消失大半个月,人影都没一个!”


    唐斯羡心虚地笑了笑,自从荣副使固定让人来买鱼后,她就不想天天往城门口跑了,加上要去帮秦天干活,以及处理鱼塘的事情,她压根就忙不过来。


    “那是没到吉日,不宜捕鱼,我当然就没出现了。”


    周厨娘道:“我不管哪天是吉日,你今日带了我要的东西来吗?”


    唐斯羡:“……”


    她们之间的交易,越来越有香港警匪片那味了。


    “我想了下,鱼丸的制作方子我暂时不打算卖,不过你若是想要买鱼或是鱼丸,我依旧能提供给你,甚至可以送货上门。”


    周厨娘顿时失望,只是唐斯羡提出的办法好歹让她不至于那么丧气,她道:“那我要五十斤鱼丸,三十条两斤重的桂花鱼,若是有两斤以上的鱼也都酌情要了。”


    “这这么多,是要办筵席?何时要?”


    “十一月初五是我们阿郎的五十大寿,办的要隆重些,所以你可别含糊了,若是交不出这么多东西,那就早些说,我好去找别人准备。”


    这算是一笔大买卖了,唐斯羡觉得自己平日闲来无事都能做一些鱼丸放空间里存着,等日子到了再拿出来。就是桂花鱼比较难得,她在江里捕了一次鱼,也就一两条两斤以上的桂花鱼会浮上水面。


    “过两天我给你答复。”


    周厨娘不满她又是这么含糊其辞,不过她也没办法,谁让周家的郎君指明了要这少年郎的鱼呢!


    “那两日后你到周家来,我们交定金。”


    两日之期到了,唐斯羡便如约到了周家找周厨娘。


    虽然离周家郎君的五十大寿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周家上下似乎已经开始张罗了,周厨娘身为筵席的主厨,也是在厨房忙里忙外。


    她跟唐斯羡没什么叙旧的时间,直接让管家拿出周家立的契书给唐斯羡。那管家见她只是一个渔夫,便质疑道:“你看得懂吗?我念给你听吧!”


    唐斯羡微微一笑,将契书拿过来:“多谢,不过我看得懂。”


    她仔细地看了几遍,确定内容没问题后,才签字画押。那管家见她无论是拿笔的架势,还是写得字都不像是一个渔夫该有的,顿时觉得刚才的话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沉着脸色给了她一部分定金,然后就不愿意再搭理她了。


    周厨娘悄声对她道:“他向来狗眼看人低,你不必在意他。”


    “我没在意他。”


    唐斯羡收了钱,本来打算就此离去,忽然想起陆老媪说过唐妁是嫁给了一户家世颇为不错的高姓人家。那么作为乐平县的士族周家,或许在十几年前会听说过高家,而周厨娘在周家待了十多年,或许也有所耳闻。


    于是她问周厨娘:“跟大娘打听个事,不知大娘是否知道乐平县或者饶州的高家?据说这个高家在二十多年前还是大户人家,后来破落了……”


    周厨娘道:“姓高的人家挺多的,不过你说已经破落了的高家,我想想看……”


    她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忽然记起有个接近唐斯羡描述的人家,“好像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二十多年前家底还挺丰厚的,在乐平县有田地几十顷,奴仆成群,吃穿用度皆十分奢华。后来似乎是得罪了官府,便开始没落了。”


    周厨娘说得起劲,“不过高家真正被败光是在十多年前,高家那群过惯了好日子的子弟压根便不懂得经营家业,只知吃喝玩乐,才短短几年,本来剩余便不多田产也被变卖得只剩下数顷。再然后高家分家,数顷田被拆成了十几份,就这样,至今都没振作回来。”


    “大娘你知道得真多!”唐斯羡吹捧她。


    周厨娘得意地笑了下,旋即低声道:“我知道这些事,那都是因为小娘子的夫家,跟那高家是表亲!”


    唐斯羡突然觉得这乐平县挺小的,就这都能让她碰到相关的人,她穿越后也算是锦鲤附身了吧?


    不过高家都已经分崩离析了,那她的姑母会不会随着远走他乡的高家子弟离开了饶州?


    搞了半天,她还是没能得到有效的消息。


    忽然,周厨娘神秘兮兮地跟她八卦道:“对了,还有件事,那高家的纨绔子弟多,干出来的混账事也多。有个叫高哲峥的纨绔子弟在败光了家产后,为了二十贯钱,将他妻子唐氏发卖给了一个富商。你说,这种事是人干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浈:爹,我没思春。


    秦雩:你懂什么,我这叫旁观者清。


    秦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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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骚


    从周家离开后, 唐斯羡的心情便不太好。周厨娘虽没说被高哲峥发卖的唐氏是谁,可她的直觉认为那就是唐妁。


    卖妻鬻子的高哲峥是垃圾,而默认了妻子儿女是男人的私有物可以随意处置的社会风气更是恶心!


    唐斯羡不想让唐清满担心, 暂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她。回到村子后, 她径直去了唐家的田庄找唐才升。


    她一出现, 又纷纷吸引了唐家人的诸多目光,唐才升不想让人看出他们的关系好坏, 故而板着脸,摆出一副十分不欢迎她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唐斯羡还不至于被一则消息给气昏了头脑, 在这儿逼问他是否知晓唐妁的遭遇。她笑道:“我来找大伯父叙旧呀!”


    “不要总是吊儿郎当, 没个正经!”


    “哦, 那我说是来讨论税收之事的呢?”


    唐才升知道唐斯羡在帮秦天处理督收赋税之事,只不过唐家的税是以家族为单位交的,向来不会由他处理这些事。


    可他觉得唐斯羡是有事找他,所以借此机会,他转身回书房:“跟我进来。”


    进了书房隔绝了外部的视线,唐才升才道:“你该知道, 唐家每次要交的赋税数额庞大,向来都是直接送到饶州的,你说来找我谈赋税之事, 可信度不高。”


    唐斯羡道:“这样的吗?我还真不知道。”


    唐才升噎了下,拧眉:“说吧, 找我要有什么事!”


    “大伯父瞒着姑母的事情, 莫非是心中有鬼, 不敢跟后人说当年唐家的那些有损名声的事情?”


    唐才升被她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胸腔里顿时便冒出了无名火,冷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唐斯羡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问道:“那大伯父为何不肯告诉我姑母的下落?唐家不认我们这很正常,毕竟我爹是主动离开唐家的。大伯父心系家族,不认我们也正常,我从不怨你或者唐家。可是姑母认不认我们,这还得她亲口回应,大伯父就不能让我们去问一问吗?”


    这话乍听之下还是挺有道理的,可是唐才升的心里一直摇摆不定,最后才一脸沉痛地道:“我也不清楚她的下落。”


    感受到唐斯羡递过来的看人渣一样的眼神,唐才升并不去看她,“自从她出嫁,便一直不曾回来。我与你爹去看过她几次,也都被拒之门外。再后来……我便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你知道她被高哲峥发卖了!”唐斯羡忽然言之凿凿地道。


    唐才升果然被诈出了真话:“不,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后来去高家找她,才从高家邻居那里听说这事。那时候我想去找她已经迟了……”


    他一脸愧疚,眼里也有泪光。


    “以唐家的能力,想阻止她被发卖是难事吗?想找到她是难事吗?你们或许压根就不想阻止,不想找。”唐斯羡冷冷地道。


    唐才升并不否认这一点:“嫁出去的女儿已经不是唐家的人了,唐家没理由管。况且,当时的我,不过是族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子弟,族里有规矩,我所受的束缚太多,哪怕我去找她,也得按时限回来,否则要受到责罚——”


    唐斯羡打断他:“说到底是你自私,怕受罚。你的心里只有家族,而无至亲。这样的家族,难怪我爹当初死活要离开。”


    唐才升似乎是被她说中了心事,有些羞恼:“既然他离开了,那如今为何又要让你们回来?”


    唐斯羡用最恶意的想法猜测道:“或许只是让我们回来见证唐家走向没落?”


    不是她酸,唐家这种世代义居的忠孝世家,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也跟历史规律一样,会有兴衰。尤其是这种冷血无情的规矩,虽然能将一个家族捆绑在一起,可是少了的那丝人情味也会让它分崩离析。


    唐才升听了她的话,果然很生气:“滚!你盼着唐家没落,那也别回来了。”


    唐斯羡转身就走,还背朝他挥了挥手:“我走啦,大伯父保重身体!”


    唐才升气不过,朝她的背影低吼:“你知道我什么?我没有找过她吗?我找了!”


    唐斯羡充耳不闻,出了唐家田庄便往自己的鱼塘去。


    唐妁的下落还得等她见到周家小娘子的夫婿才有机会打听,眼下她要做的是先将鱼养好,以及准备周家办筵席所需的食材。


    好在她的鱼并不需要她太操心。鱼塘里本就有一些水生植物为鱼苗提供了氧气和食物,加上她的灵泉,鱼儿迅速生长的同时,鱼塘里的生态平衡也保持得很好。


    另外她还发现随着她使用灵泉的次数变多,能释出的灵泉会越来越多。比如一开始使用灵泉,或许只释出一碗,她就会感到十分疲惫了,如今释出小半桶,她才勉强有疲惫感。


    她想,照着这个势头下去,将来她就算是扩大养殖也能游刃有余!


    当然,她也不会为了可以快速释出更多灵泉,而每日无节制地使用。就怕这东西跟身体一样,保不准哪天就掏空了。


    喂了鱼,又想起空间里的木柴不多了,便进山捡了堆木柴才回去。


    路上她碰到了张虎,本以为对方又会像上次那样避着她,岂料这回他竟然主动跟她打招呼了:“唐、唐大郎。”


    唐斯羡寻思他是不是结巴,她没有取笑对方的想法,回道:“张虎呀!好巧。”


    “不、不巧,我是专门等你的。”


    唐斯羡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像那次被胡二郎堵住,逼问她跟秦浈之事,只不过人从胡二郎换成了张虎。


    想起上次果园里撞见张虎对秦浈大献殷勤的往事,唐斯羡琢磨着是不是又有哪个人造谣她跟秦浈,然后暗恋秦浈的张虎便跑来跟她对质。


    忽然,张虎拎出了一坨肉,唐斯羡下意识往后一跳,警惕地看着他。


    张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杀猪了,这是留下来的五花肉,给你。”


    唐斯羡觉得自己忽然看不懂古代的人了,这一个两个都这么闷骚的吗?


    “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好像没帮过你的忙,你给我肉干什么?”


    “这是因为……这是村里的规矩,杀猪要给邻里分些猪肉,你不要客气,快收下吧!”


    唐斯羡也不清楚村子里是不是有这规矩,但是她对张虎其人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秦家的佃客外,也就秦浈评价过他一句老实敦厚。


    奈何她见过太多老实人耍心眼将人坑的事了,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张虎平白无故的示好。


    “你给秦家送了吗?”


    张虎老实道:“准备送。”


    “那你先给秦家送去吧!”唐斯羡推脱道,“毕竟那是你们田主,先给他们送过去,他们对你的印象才会好呀!”


    张虎有些局促地应道:“也对,那我先去给秦家送肉……”


    唐斯羡也很久没吃过肉了,便跟了过去,若是张虎说的是真的,到时候她再接受那块肉也不迟。


    到了秦家,张虎果然送出了一块更大块的肉,苏氏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然后他很不好意思地对唐斯羡说:“我爹娘说,你们家人少,所以肉也少块一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多谢,你们真是慷慨的好人呐!”唐斯羡乐呵呵地接受了那块约半斤的肉。


    张虎朝她咧嘴腼腆地笑了下,又匆匆回家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苏氏问唐斯羡:“你跟张虎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唐斯羡道:“就刚才吧!”


    她心思一转,问,“是不是这肉有什么讲究?”


    “没什么讲究,就是一般村民家里杀猪,除非是关系很亲近的,否则最多就是分一些猪头肉、肝脏、猪红之类的,这最好的五花肉还是会留着自家吃的。所以我才问,你们的关系似乎挺好的。”


    唐斯羡跟张虎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哪里谈得上好?而且上次他见了自己还跟见了阎王一样,这次突然就这么热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呀!


    她顿时觉得这块肉成了烫手的山芋,扔了可惜,不扔又觉得怪异。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秦浈与唐清满回来了,二人说说笑笑,仿佛不是去干活回来,而是去秋游回来。


    “思先,你回来了呀?你怎么在秦家……这是拿肉?”唐清满见苏氏手里也有一大块猪肉,不得不认为唐斯羡手里的肉是苏氏给的。


    苏氏刚才留意到唐斯羡的神情变化,眼下又看见唐清满,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她笑着对唐斯羡道:“这肉你收下也无妨,毕竟是人家一番好意。”


    秦浈的目光在她娘与唐斯羡之间流转了一圈,问道:“这是张家送来的肉?”


    “浈娘知道?”苏氏问。


    “听闻张家今日杀猪卖,所以有此猜测。”


    “张家杀猪,为何要给思先送肉?”唐清满疑惑道。她倒是记得张虎,毕竟以往偶尔会在村子里碰到,只是除了秦家祠堂门口那次之外,她从未跟张虎说过话,对他那个人的印象便不深刻了。


    秦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大抵是想增进与唐大郎的关系吧!”


    “思先,越来越多村民都认可你了,真好。”唐清满高兴道。


    唐斯羡:“……”


    她总觉得秦浈知道点什么,不过眼下她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什么,既然她都已经接受了对方的肉,那么不管对方有什么企图,还是等他亮出了利爪再说吧!


    苏氏询问柑橘采收的情况,话题便就此转移,得知那富商已经及时取走了柑橘,又将剩余的钱支付完了,苏氏一个高兴,便要留唐斯羡与唐清满吃晚饭: “今日张家给的肉多,我们三口也吃不完,不如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


    唐清满道:“可我们也有肉,今晚不吃掉,放到明天怕是要坏了。”


    “这有什么,拿过来一起煮就行了!”苏氏这么说,唐清满也不好拒绝,她看着唐斯羡,后者也是无所谓。


    于是二人就这么愉快地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


    唐清满不好意思等吃,就进厨房帮忙。原本秦浈也在里面帮忙的,不过油烟大,她被呛得咳嗽了好几下,苏氏跟唐清满就将她赶出去了。


    她在堂屋看见“懒汉”唐斯羡盯着桌上果盘里的柑橘,明明一副很嫌弃戒备的模样,但是偏偏又挪不开眼。


    心中觉得好笑,她走到对面坐下,拿起一个柑橘剥了起来。


    唐斯羡往厨房望了眼。秦浈道:“还没做好,别看了。”


    “咳咳,我又不是在等饭。”


    “不是等饭,那是等什么?”


    唐斯羡刚想说“等你”,又觉得在人家家里,她要是真这么嘴欠说出来,保不准被人家爹妈按“调戏良家妇女罪”给打死。


    “等、等下一个天亮。”


    秦浈:“……”


    她觉得唐斯羡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将剥了皮的橘子肉一瓣一瓣地放在果盘里,嘴上不经意地问:“你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这可真是稀奇。”


    唐斯羡心里微悸,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剥好的橘子肉,一边吃,一边扯了个笑容,“小娘子如何知道我遇到难题了?”


    “你的脸写着呢!”秦浈道,“你去鱼塘经过果园的时候,脸色不太对,本以为你是刚从城里回来,所以有些疲惫。可仔细一想,以往的你从城里回来后,可从不会露出那样的脸色。”


    唐斯羡心想,那时候她刚从唐家田庄离开,虽然当时心情挺愤怒的,可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的脸色。从果园经过时,她甚至没有留意到秦浈,秦浈怎么就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对呢?


    秦浈那双眼,显微镜构造的吧?


    “再者,刚才的你未免太安静了,有些反常。”


    唐斯羡听这话便忍不住辩解:“我本质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小娘子你这么想我,我可就伤心了啊!”


    唐清满端着菜上桌,刚好听见个尾巴,便问:“啊?思先你为什么伤心,发生什么事了?”


    秦浈也摆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对呀,我也很好奇她伤心什么。”


    唐斯羡既然决定了暂时隐瞒唐妁的事情,那便不会跟唐清满说,便找了个借口,故作为难地道:“就是周家要的鱼丸跟鱼有些多,我在担忧这大半个月内是否能凑齐。”


    唐清满也跟着她发愁:“三十条两斤重的桂花鱼确实有点难捕,如今正值初冬,鱼都在江底过冬了,一天能打捞出来一条也得日日都去打捞才行。”


    唐斯羡本来就不是真的担心这些,毕竟有灵泉,哪怕深眠江底的鱼都有可能被引诱上来。见唐清满反而开始操心这事,她赶紧道:“不过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要是凑不齐,那就去跟别的渔夫买,怎么都得凑齐给周家的。”


    秦浈偏偏要拆她的台,问:“既然你都想开了,为何还愁眉不展?”


    “我——”唐斯羡想了想,两指抚平了眉毛,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娘子觉得我的眉毛舒展了吗?”


    “噗——”唐清满笑了,“思先,你这鬼脸太好笑了。”


    唐斯羡:“……”


    行吧,快乐是她们的,就让她独自忧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你什么都好……


    唐某贱:我也知道我什么都好!


    秦腹黑:就是脑子不好。


    唐某贱:……


    ——


    我一直以为6.7号高考,结果别人告诉我是7.8号高考,哈哈哈哈,虽然这个时候肯定没有高考生在看文,但还是要说一句,祝超常发挥、考上满意的分数以及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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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眠


    唐斯羡在秦家吃完晚饭, 趁着唐清满和秦浈回房做女红,悄悄地跟秦雩打听了下唐家的事情。


    若是以往,秦雩必不会多问, 如今他被迫和唐斯羡绑在了一条船上, 心态有所转变, 也跟对方的关系拉近了。他问:“你跟唐家闹到如今的地步,也还未打消回唐家的念头吗?”


    就差没明着说她那是痴人说梦了。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只是眼下我并不强求回唐家,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唐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唐斯羡跟唐清满对唐家的了解并不深, 从外人的口里听来, 唐家是拥有数千口人的名门望族,是天下人治家的典范,其家族书院“圣贤书院”更是名扬天下,连皇帝都称颂。


    而在唐家人的口中,唐家是以忠孝传家、家规严明的美名闻名天下,也是不以长幼排辈, 而选贤任能的和谐大家族。因此,大家族的利益排在小家之上,唐家才得以发展壮大。


    唐斯羡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她想知道,这个家族到底是将族人当成了人, 还是当成了发展、维系唐家的工具。


    “唐家发展已经有三百余年, 族内事务的运行皆已有一套规则, 唐家的家族子弟从出生伊始,到老都会被安排好一切。”


    秦雩每次谈及唐家的规矩,也总是喟叹, 这样的家族,实在是他们秦家这等修祠堂都得四处游说,族人才肯出钱的家族远远比不上的。


    唐家的子弟出生后皆养在都蚕院旁边的“育婴堂”,只要有婴孩啼哭,而不管是否是孩子的亲娘都可以过去喂孩子,孩子到三岁都分不清哪个是他娘。


    等孩子到了七岁,则可以去书屋启蒙,一直到十五岁,选择有天赋和才学兼优的子弟到圣贤书院继续深造。其余十五岁的子弟则需要下地种田,住在家族统一安排的田庄里。


    至于未婚嫁的少女则进入都蚕院,跟其母与嫁进来的新妇一起干活。


    不管是男女,到了婚龄,族里会出于家族的利益考虑,为他们挑选适婚的对象。嫁出去的女子,他们不怎么管,可对需要娶妻的子弟,却立了条“一夫一妻”的家规,规定族内子弟不得养妾,凡是有这种行为,皆得受家法处置。


    而一旦有病痛,还有族内专门的“医俗院”可以治疗;以及安置老人的“寿安堂”……唐家的人自给自足,也会约束族人不给官府添乱。正因为如此省心,朝廷对唐家才十分放心,并且三番四次表扬唐家。


    “唐家最兴旺的时候,有两千余人一起吃饭,场面可壮观了!”秦雩道。


    唐斯羡琢磨:“最兴旺的时候……乡书手的意思是,唐家如今不兴旺了?”


    “这倒不是,唐家如今还有族人在朝为官,在饶州也是乡人学习的楷模!只不过,这规矩再严明,也抵不过田产分得太散,族规对族人的约束不比从前了。就拿藏私财一事说,如今那些分得远的唐氏族人,哪个还在田庄一起吃饭的?小家都升起了炊烟。”


    唐斯羡心想,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加上唐家一些不近人情的规矩,确实容易让族人寒心。


    因群居生活,导致小家内部的交流太少,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感情并不如正常的家庭。故而在婚事上,寻常人家的爹娘多少会为子女考虑,唐家的婚事由族里安排,他们考虑的便只是家族的利益,至于女子嫁的那人是什么品行也不怎么在意。


    唐妁就是这种规则下的牺牲品。


    唐斯羡并不否认唐家有许多积极的规矩,可若是让她就此顶着“唐思先”的名字回到唐家,她也做不到。


    “对了,每年的冬至,唐家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以及守冬,你若是对唐家感兴趣,届时不妨过去凑个热闹。”秦雩道。


    唐斯羡笑了下:“我一个外人,去凑热闹,想必也无人欢迎。”


    二人结束这个话题不久,唐清满也从秦浈房中出来,与唐斯羡一起回去了。路上唐斯羡跟她聊了些唐家的事情,但却没有告知唐妁以及唐才升之事。


    唐清满似乎对唐家的冬至祭祀盛会很感兴趣,“我们以前村子的大户人家哪怕是过节,也不曾举行过如此盛大的祭祀盛会,那么多人,一定很热闹吧?”


    “阿姊想去看?”


    唐清满一怔,摇头道:“我只是感慨一番,并没有想去参加的意思。”


    她知道她们“姐弟”在唐家不受欢迎,过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故而她纯粹是在表达对盛大祭祀的惊叹,倒不是非要回唐家参加祭祀。


    “那就我们自己在家守冬。”


    唐清满笑了:“好!”


    唐斯羡暂时将唐家的事放下,眼下她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寒凉,她与唐清满那床勉强能撑过深秋的被褥,在寒冬来临之际也越发显得单薄。


    她平日用灵泉洗澡,所以不太能察觉到寒冷。倒是唐清满,虽然偶尔会吃她掺了灵泉的食物,可御寒的体质却没改进太多,为此早上的时候还会打一两个喷嚏。


    唐斯羡决定在唐清满洗澡之前也给她偷偷弄些灵泉,提高她的御寒能力。


    不过在她付诸行动之前,唐清满便不好意思地跟她商量:“斯羡,我能跟你一起睡吗?这样我们的被褥叠在一起可以更加抗寒。”


    唐斯羡险些没从板凳上滑下去,好在她稳住了。心想,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在唐清满的眼里,她只是好姐妹,好姐妹同床共枕实属正常。


    况且,她认为上次唐清满似乎就跟秦浈睡在了她的床上……


    想到这儿,唐斯羡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再往下想,那晚上就别想好好睡觉了。


    她应道:“倒也无不可。”


    唐清满看出她的忸怩,道:“我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不便,不过我会小心的。”


    “嗯。”


    于是夜里,唐清满关好门窗后,便抱着被褥到唐斯羡的房中了。她铺好床褥,道:“斯羡你睡里面吧,我明日早起的时候顺便收拾被褥回去。”


    唐斯羡睡哪里都无所谓,闻言便挪到了内侧去。


    唐清满大概也不习惯与人同眠,故而躺下后与唐斯羡隔了好几个拳头的距离,直到她感觉到有风从中间吹进来,这才往里缩一点。


    两床被褥加在一起,总算是暖和了许多,唐清满也没有夜聊的习惯,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觉得有些热的唐斯羡确定她睡着后,才稍微将一层被子掀开,自己只盖一层。


    睡到天微亮,唐斯羡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上有异动,登时警觉地醒来,入眼便看见唐清满在给她盖被子。


    唐清满也没想到她的睡眠会这么浅,才一个轻微的动作便醒了过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便与之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


    “我吵醒你了?”唐清满问。


    唐斯羡从床上爬起来,没了昨夜的忸怩,她伸了个懒腰,道:“没有,我也该去喂鱼了。”


    唐清满想了想,便收拾了她的被褥与枕头回屋去:“那我去准备早饭。”


    等她走了,唐斯羡才嘀咕道:“还是得提高她的抗寒能力,这才十月份,要是到了十二月份下雪时,哪怕是我,可能都会觉得冷。”


    她倒是不介意唐清满再来跟她一起睡了,毕竟经过昨夜的同眠,她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将唐清满当成了半个亲人来看待。对着亲人,她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忸怩的想法。


    喂了鱼回来又喝了两碗粥,唐斯羡这才准备到江边去捕鱼。因天冷,江水寒凉,她需要挽起裤脚往深处走一些才好撒网,故而为了减少撒网的次数,她这次多用了些灵泉。


    就在她洒下灵泉后没多久,原本相对平静的江面突然汹涌了起来,只见一群鱼涌出江面,争先恐后地争夺灵泉。唐斯羡找准时间迅速撒网,然后等了好会儿,才将网收上来。


    这一次收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费劲,她拖着拖着,路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观望。待她将渔网拖上岸后,有人惊呼:“大丰收哇这是!”


    她没有在意这些话,将一斤以下的鱼放回江里,然后数了下。这里一斤以上的鱼有十七八条,其中一条尤为引人注目,因为这条鱼很是肥大,目测十五斤以上。而且是唐斯羡认不出来的鱼。


    她捕鱼这么久,平常能捞到的鱼都认得七七八八了,唯独这鱼,她没什么印象。


    就在她思忖这条鱼是什么鱼的时候,旁边有人惊喜地问:“小哥儿,这鱼卖吗?”


    唐斯羡心中一动,她可以回去找秦浈帮她过过目。


    她平淡地道:“不卖,我要带回去养的。”


    说着,她收起渔网准备离去,那人忙拦下她,道:“这鱼可不好养活,还是趁早卖了为好,这样,我出一千钱,你将它卖给我。”


    唐斯羡打量那人一眼,态度坚决:“不卖。”


    “哎,价格好说啊!”那人追了上来。


    唐斯羡不予理会,回到村子的河流附近,远远地便看见一道在田间慢悠悠走动的身影,虽然看得不是很仔细,但是她感觉就是秦浈。于是直奔而去。


    她身后要买鱼的人也不放弃,跟着她跑了起来。


    大早上的两道身影在田间奔跑,这无论如何都太引人注目,秦浈很快便发现了她。见她像是在被人追赶,忙喊了在田间干活的几个雇工:“你们跟我来。”


    几个雇工一头雾水,见平日身子不太好的小娘子竟然跑得那么快,生怕她跑晕了,到时候秦家怪罪他们。他们喊道:“小娘子,你小心点跑!”


    好在唐斯羡跑得快,哪怕提着一网鱼,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没一会儿便跑到了秦浈面前:“小娘子,早啊!”


    秦浈看了看她,又看后面那跑得气喘吁吁,落下了一大段路的陌生男人,问:“怎么回事?”


    唐斯羡将渔网放她面前:“找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鱼!”


    秦浈一顿,才明白过来或许事情不是她想得那么危急。她好气又好笑地道:“我还以为你捞到金子了才跑这么快!”


    旋即往渔网一看,目光微滞,“……你还真是捞到金子了啊!”


    唐斯羡悄声问:“这鱼很值钱?”


    秦浈目光含笑,道:“这是鮰鱼。鱼肉鲜嫩,少刺,鱼鳔可制成名贵的鱼肚,是佳肴中的珍品,一斤能卖两百钱,不过冬天的时候,这些鱼多在岩石较多的深水处越冬,很难捕捉到。所以如今的价格,加上越大的鱼越值钱,所以卖三四百文一斤也毫不夸张。”


    听了这话,唐斯羡庆幸自己没将鱼以一千钱的价格卖出去。


    而那个要买鱼的人听见了秦浈的话,面上也有些尴尬,他本来见唐斯羡年少,应该不是老手,对鱼的认识程度也不足,便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唐斯羡这么机灵,居然懂得找别人来鉴定。


    “那这条鱼有十五斤以上,能卖六千钱?”


    秦浈点点头:“值这个价。”


    秦家雇工目瞪口呆:“六千钱!”


    买鱼的人讪笑:“这鱼大概也就十一二斤。”


    唐斯羡此时就像捡到了一万多块钱,心情别提多好了,她乐道:“多少斤关你什么事?这鱼我不卖。”


    “别别别,这鱼我是真心想买的,这样,我出四千钱如何?”


    秦浈建议道:“这鮰鱼这么珍贵,你不如问下周家要不要,以周家的财力,或许能出到七千钱。”


    “七千!”围观群众们已经不仅仅是羡慕嫉妒了,果真如秦浈所言,这鱼就是一块金子啊!


    “对,那我先拿回去养着,赶明儿过去问一下。”


    那人一听,急了,也不想跟她讲价了:“我出六千五百钱!”


    唐斯羡接话:“六千五多难听,六千八,发发发呀!”


    那人咬咬牙:“六千七,最多给这个价了!”


    唐斯羡跟秦浈目光交流了下,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当即爽快道:“成!”


    拿到了钱后,唐斯羡将鱼交给了他,另外还附赠了一条鲤鱼。虽然那人买的时候一副很很肉痛的模样,可转过头便喜滋滋地走了。


    买卖离手便不后悔,况且唐斯羡还是很信任秦浈的估价的,为此,她也没觉得自己亏了。


    “多谢小娘子帮我提价。”唐斯羡数着钱,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秦浈伸手:“我可不会白帮你,好处呢?”


    唐斯羡将钱收起来,指着自己的一网鱼:“这里的鱼,小娘子随便挑!”


    秦浈打发雇工们回去干活,而后才道:“你耽误我们家的农活,造成的损失岂是一条鱼可以赔偿的?”


    “那……”唐斯羡随时准备让自己化身为葛朗台。


    她今日赚的钱要用到哪里去,她已经有成算,所以坚决不给秦浈敲诈勒索的机会。


    “我替小娘子干活来报答小娘子?”


    秦浈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颔首:“可以,那去果园帮忙摘柑橘吧!”


    “我一个‘大男人’去摘柑橘,那是浪费劳动力。我还是帮忙收割晚稻吧!”


    “也成。”


    唐斯羡没有立刻离去,她见最近的人都相隔着十几米,问了句:“刚才小娘子跑这么快,是因为担心我吗?小娘子的身子不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小剧场——


    秦腹黑:听说你跟阿唐一起睡过?


    唐某贱:我们盖着被子纯聊天。


    秦腹黑:阿唐说她没跟你聊天。


    唐某贱:……那是我阿姊。


    吃瓜面:原来如此,连阿姊都不放过,真人渣也!


    ——


    唐某贱现在遇到不认识的鱼,已经不是下意识地找她“阿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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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


    “……是因为担心我吗?”


    唐斯羡的话在秦浈耳边回荡, 声音虽然很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根羽毛似的在她的心头轻抚了下。


    她缓缓抬起手,在唐斯羡好奇的目光下, 指了指脚边的渔网:“你的鱼, 再不放回水里, 怕是要死了。”


    唐斯羡:“……”


    看来她的问题很无聊,否则秦浈也不至于转移话题。


    唐斯羡抓起渔网, 将剩余的鱼带回去放好,这才去秦家的田里“干活”。她说是去干活, 实际上她也没做过收割水稻的工作, 所以才割了几把水稻, 就被人嫌弃干活慢。


    饶是这样,依旧有人凑到她的身边跟她套近乎:“唐哥儿,我帮你吧!”


    唐斯羡的镰刀递了出去:“这多不好啊!”


    那人接过她的镰刀,一边干活一边打听:“唐哥儿,你可真是能耐,那什么鱼是怎么捕捞上来的?”


    “用渔网捕捞上来的啊!”


    “没什么不外传的捕鱼技巧吗?”


    唐斯羡将镰刀要了回来, 道:“你都往秘技那边想了,我不管承认不承认,你都不相信, 我何必跟你讨论这个话题呢!”


    那人讪笑,还想打听什么, 秦浈在他们背后咳嗽了下:“需要我帮忙吗?”


    那雇工哪里敢让秦浈帮忙, 闻言也不敢再闲聊。唐斯羡趁机直起身子, 捶了下腰:“小娘子,我的腰好像要断了。”


    秦浈一副十分体贴关怀的模样:“若是断了,我给你介绍黄郎中, 听说他治腰有一手!”


    “秦扒皮。”唐斯羡偷偷给她起了个外号,重新干活去。


    没一会儿,廖小毛忽然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跑来找她:“唐大郎,有人找你!”


    唐斯羡抬头见那男子站在田边用草垛擦着鞋底,明明是来找她的,却看也不看她。


    她大喊了声:“哪个找老子?”


    那人的动作一顿,似乎被她的这声“老子”给膈应到了,这才舍得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回了声:“我是梁家的內知,你过来说话!”


    “內知是什么?”唐斯羡扭头问秦浈。


    “管理内宅之事的人。”


    “这不就是管家嘛!”唐斯羡心想,难怪对方这么高傲。


    她用鼻孔对着他,“我是唐家的外知,你过来说话!”


    “外知是什么东西?”那人面上有了不满的神色。


    唐斯羡不过去,他又不想扯开嗓子传话,只好脱掉鞋袜,小心翼翼地下了田。他回头对附近的人道:“我这鞋子是千层底鞋,可贵了,谁敢弄脏,小心吃牢饭!”


    唐斯羡本来以为这人是洁癖,没想到他只是单纯的在装逼。


    走到离唐斯羡还有两三米远,他便不想再走了,先是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才道:“我是奉我们阿郎之命,来喊你去梁家做客的!”


    “我刚从山里出来,还没通网,不知道你家阿郎是谁。”


    那人想问她,什么是“通网”,可又觉得问出来会显得自己无知,便忽略了中间的话,答道:“你连我们阿郎是谁都不知道,我看不是从山里出来的,是从土堆里出来的吧!我跟你说,我们阿郎是梁家的郎君!”


    唐斯羡觉得他说的全是废话。好在秦浈提醒了她:“梁家当家梁世河。”


    “就是梁捷的亲戚?”


    秦浈点了点头,对梁家的人寻来的目的,也已经有底了。


    唐斯羡也想明白了,道:“我跟你们当家不熟,不去。”


    梁家內知怒笑道:“你胆子可真够肥的,敢打我们梁家的人。别以为官府没捉拿你,梁家便会放过你!”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官府没捉拿我,说明这不是我干的。你们梁家要将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你这张口就来、盛气凌人的态度,我去梁家就等同于去找死。”


    梁家內知还待说什么,又有人跑了过来,他见到那人,略吃惊:“你怎么也来了?”


    “阿郎说怕你喊不动这家伙,所以亲自来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


    梁家內知思忖道:“阿郎果然十分重视此事。”


    他也顾不得唐斯羡,跑回田边穿好鞋袜就往道上跑。唐斯羡喟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狗腿的人。”


    秦浈瞟了她一眼:“梁家的人来找你麻烦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唐斯羡将镰刀拿在手里,“我去看看那梁家要耍什么花招。”


    秦浈突然伸手夹住镰刀的刀身,吓得唐斯羡一动都不敢动,忙问她:“小娘子,你干什么?”


    “镰刀是秦家的,不许拿走。”秦浈道。


    “你要就跟我说,突然动手,手指是不想要了?”唐斯羡刚想抓起她的手确认手指有没有被伤着,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女扮男装,而周围又是众多好奇的目光。


    将镰刀还给秦浈,在秦浈接手时,唐斯羡在那白皙的手上没发现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秦浈拧眉:“你去见梁家郎君带镰刀做什么?若是怕他们对你动手,那不必担心,你的身后有我呢!”


    唐斯羡愣了下,这句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在警校的时候。而再次听见这话,她仿佛又不再是孤身一人。


    眼里浮上笑意,唐斯羡道:“那我去了。”


    她走后,秦家的雇工上前问秦浈:“小娘子,我们要跟着过去吗?”


    “不用了,你们安心干活。”秦浈将镰刀放好,然后对廖小毛道,“你去跟里正说,梁世河回村子了。只要你的话传到了,我就给你糖吃。”


    廖小毛眼前一亮,转身飞快地朝秦天家跑去。


    ——


    唐斯羡远远地便看见道上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心知他们大概就是梁家的人了。


    对方人多势众,周围的地形对她也不利。她便跑到了一处地形相对开阔,利于她逃跑的地方等着。


    梁家內知先一步赶到,哼了哼:“谅你也没有胆量逃跑!”


    唐斯羡给他丢了个白眼。


    梁家內知身后穿着大氅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开,梁家內知侧身退后两步,道:“阿郎,这就是唐思先。”


    在梁世河打量唐斯羡时,她也在打量对方。然而俩人还未对峙上,梁世河身后又挤出一人,惊呼:“是你啊?捕鱼的!”


    唐斯羡看见这年轻男子,有一瞬的无言以对,因为这人是早上才跟她买了鮰鱼的大主顾!


    这人显然是梁家那边的,而她早上又将鱼卖得那么贵,他们算不算冤家路窄?


    梁世河质问的话吞了回去,问年轻男子:“北望,你认识?”


    “爹,我早上先你一步回来的时候,不是买了条鮰鱼嘛,那鱼就是他捕起来的,你说他能耐吧?!”年轻男子解释道。


    梁世河噎了下,并不想理会他,扭头注视唐斯羡:“我今日来,是要替我们梁家的人讨个公道。梁捷前些日子夜里被人袭击了,他说是你干的,你可承认?”


    “难道梁大官人不清楚,他最擅长装受伤来蒙骗别人吗?上次自己摔伤了,假装遇袭……最后官府都弄清楚了。”


    “第一次他或许是真的假装受伤,可是第二次,他却是真的受伤了。”


    “梁家势大,我等升斗小民哪里招惹得起?梁大官人不就是想要找个替罪羔羊吗,你们都不讲证据直接给我定罪了,那还等什么?直接将我送官府,逼我认罪呗!”


    梁世河冷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他身旁的梁北望插话:“爹,依我看梁捷被打也是他活该!他得罪那么多人,还打着梁家的旗号做坏事,坏我们梁家的名声。别说那些他得罪的人了,我都想打他。”


    “二郎君,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乡里谁不知道梁捷是梁家的人?他们哪怕记恨梁捷,肯定也不敢动手,只有这个外来的,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动手!”梁家內知忙道。


    “你觉得这个理由有人信吗?”梁北望嗤笑,“哦,有,我大哥。”


    “够了!”梁世河喝道,“现在是我在问话,你们吵什么?”


    梁家內知顿时噤声,梁北望也不说话了。


    梁世河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地盯着唐斯羡,以及那些聚拢过来的村民。


    他高声道:“梁捷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梁家自会处置他,但是,他始终是梁家的人,有人动他,便是在挑衅梁家。我不管是谁打了他,这一次就算了。若是还有下一次,梁家可不会这么轻易地作罢!”


    唐斯羡眉头一挑,不予任何回应。


    这时,秦天匆匆赶来,挤开人群笑问:“谁在挑衅梁家?谁这么大胆啊?不知道梁家背后是梁干事吗?”


    他看见梁世河,脸上笑容更甚,“梁大官人,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到我家里坐一下?”


    梁世河似乎并不想见到他,不过还是往脸上堆了笑容,与秦天虚与委蛇了起来。


    唐斯羡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秦浈。在几米开外的树下,秦浈坐那儿,安静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整个人从容又安适。


    她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悄悄退出包围圈,她找到秦浈:“里正跟梁家有仇?”


    秦浈微微一笑:“谈不上有仇。你该知道里正这乡役一年轮充一次,皆由一等户轮充,若无一等户,则由二等户轮充。梁家本来便是一等户,只是有办法,每次都躲了过去。这时间一久,秦家轮充里正的次数便多了。他心里难免对梁家有怨气。”


    “难怪今天来得这么积极。”唐斯羡偷偷嘀咕。


    她可是知道秦家每次当里正时都在亏损的,本来村子里的一等户便不多:梁家算一户,眷长家算一户,秦天家也算一户。梁家想尽办法避免轮充乡役,那这个乡役便会落到眷长与秦天头上。


    本来秦天当一次里正能缓一两年的,结果只能缓一年,如果眷长依旧轮任眷长,那他连缓一年的机会都没有。


    “那梁干事是谁?”


    “坑冶司的干办公事,人称干事。”


    唐斯羡没问坑冶司是干什么的。


    梁北望也退出了人群朝唐斯羡走来,他看了看秦浈,没理会她,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斯羡,道:“捕鱼的,告诉你一件事。”


    唐斯羡对给她下马威的梁家人并无什么好感,冷淡地道:“说。”


    梁北望道:“以后梁家蚕房归我管了。”


    唐斯羡结合刚才梁世河说的话,大概明白了梁家发现了梁捷背后借梁家的势做的那些腌臜事,然后决定撸了他,再由这二郎君顶上。只是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二郎君是被发配边疆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北望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以后你若是还捕到鮰鱼,或者是鲥鱼、鱼鳖、河豚……总而言之,那些好吃的鱼,你捕到后都给我留着!”


    “别了,我怕你又以极低的价钱坑骗我。”


    梁北望瞅了秦浈一眼,嘀咕:“有你娘子这么精明的人在,谁能骗得了你!”


    唐斯羡与秦浈俱是一愣。突然,唐斯羡一把将梁北望拽开,低声道:“你瞎说什么,别凭空污人清白。”


    梁北望懵了下,反应过来:“你们不是夫妻?”


    唐斯羡翻了个白眼:“我们哪里像夫妻了?”


    梁北望“哦”了声,“我见你们的关系十分亲近……难怪那小娘子还梳着少女的发髻,我还以为这是你们的情|趣,一个喜欢少女,一个喜欢装少女。”


    唐斯羡:“……”


    神他妈情|趣!


    她们连手都没摸过,这人的眼睛是被眼屎糊住了吗?哪只眼看见她们有疑似夫妻的举动了?


    唐斯羡想着想着,忽然想偏了,“话说这里的夫妻是什么举动?”


    梁北望见他爹被秦天弄走了,便赶紧跟上,没走两步又回头:“记得,不然我会来找你的!”


    梁家的人一走,周围又清净了下来。


    唐斯羡怕梁北望的话会引起秦浈的误会,赶紧道:“他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使,我已经告诫过他不要乱说话了。”


    秦浈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裙摆,“既然梁家只是来给下马威的,那想来也不会再对你怎样,我先回去了。”


    “哦,好!”唐斯羡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脑中忽然浮出一件被她忽略已久的事情,——既然她要以唐思先的身份活在这世间,那“唐思先”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不过“唐思先”已经没有父母长辈了,打光棍最多也就是被邻里嘀咕两句,接受一下异样的目光,对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又没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秦浈能对抗世俗多久呢?


    唐斯羡又想到了唐妁所嫁非人的遭遇,秦浈将来能寻觅到一个对她好的夫婿吗?


    她越想越深,倏忽,猛地回过神来:“我关心她的婚事作甚,还不如去想阿姊的婚事比较现实。”


    秦浈能否找到良人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可是唐清满所嫁之人好不好,她可以帮忙掌眼。


    突然,身旁有人紧张地问:“唐大郎,你要考虑唐小娘子的婚事了吗?”


    唐斯羡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在她走神的时候,张虎靠近了她!


    她拍了拍胸口,心想,张虎什么时候不结巴了?


    嘴上道:“没有,我随口一说。”


    张虎的神色显然有些失望,旋即又鼓起勇气发问:“可是唐小娘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吧?”


    若说前两次张虎的异常行为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这次,她观察他的神色,再结合刚才的话,突然就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问这个干嘛?”


    张虎脸上顿时有两朵红云飘过,忸怩道:“我、我想跟唐小娘子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的怨念:手都没摸过!


    ——


    梁北望:我在助攻你们的时候,捕鱼的,你居然对我这么粗暴?


    唐某贱:……


    祝要期末考试的同学,考试顺利,考得全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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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仪


    张虎的话证实了唐斯羡心中所想,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唐清满的婚事不该由她决定,她可以给些意见, 但最终还是该让唐清满自行选择。


    想到这儿, 她问张虎:“你为何想跟我阿姊提亲?”


    张虎茫然地摸摸脑袋, 旋即羞赧道:“因为唐小娘子很好,我、我想娶她。”


    “这事我暂时无法做决定, 在我想好回应你之前,你不许跟任何人说你想提亲的事情。”唐斯羡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张虎知道她的凶残, 忙不迭地点头。


    等到了晚上, 唐斯羡跟唐清满提了有关梁家的琐屑事后, 打听道:“阿姊,你知道张虎这人吗?”


    唐清满对张虎想娶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应道:“知道,他是浈娘家的佃客,怎么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唐清满意识到了什么,回答时稍有迟疑:“我并不清楚他的为人, 况且虽然偶尔在路上碰到,可我们未曾交谈,我不好毫无理据地评论他。”


    唐斯羡明白唐清满的态度了, 当即也不再讨论。她从空间里拿出几张交子摆在桌面上,道:“阿姊, 我今日抓了一条很贵的鱼, 卖了这么多钱!”


    唐清满早就知道她卖鮰鱼卖出了六千七百钱高价的事情了, 毕竟村子里还没有人能捕出这么大条的鮰鱼的呢,她这一举自然引得村民们争相讨论,当天就传遍了村子。


    “你快收起来, 我怕有小偷。”唐清满道。


    唐斯羡这次没有执着地上交一半,因为这钱放她的空间才是最安全的。


    她交了七百文给唐清满,剩余的则自己收起来,她道:“阿姊,有了这钱,就能多买一床被褥给你了。还有,等周家那边的买卖结算了,我便将王家这房屋地契给买下来,这样一来,我们才有真正的落脚之处。”


    唐清满当初将家里的房屋土地变卖了,所得的钱也不过十余贯钱,而单单就民宅而言,一间也不过三贯钱。一座三间的宅子,拢共九贯钱。


    乡间的土屋价值比不得城里的民宅,所以唐斯羡手里的钱完全能买下王家的宅院,就是不清楚王家是否愿意卖房。若是不能,她还得另外再买一块地,自行起房子。


    唐清满本来因为被褥的事情而稍微愣神,但是听到后面,她也开始想象当她们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家,那种心落到了实处,令人踏实的感觉。


    她的眼里有了期许:“那我也得好好干活,攒钱给咱们换新衣裳!”


    俩人又就未来的安排详细地商量了下,至于张虎提亲之事,则被她们抛之脑后了。


    翌日,唐斯羡提着渔网去捕鱼,结果她才到江边,就看见那边乌压压的全是人。她还以为村集地点换到了江边,这些人逛集市来了。


    在人群中,她看见了一个熟人,喊道:“胡二郎,这儿怎么突然这么热闹了?”


    胡二郎见到她,面色有些许尴尬。他将网兜往身后藏了藏,笑道:“大家来这儿捕鱼。”


    唐斯羡直觉村民的异常之举跟她昨天卖的鮰鱼有关。她道:“这人头,全村都来了吧?”


    胡二郎直言:“这还不是因为你昨日捕了条十几斤重的鮰鱼!大家都觉得你能捕到,那他们也能捕到,就不约而同地跑来捕鱼了。除了我们村的人,还有邻村的呢!”


    唐斯羡注意到那边有小孩,皱眉道:“怎么还有小孩,这水深好几丈,掉下去的话谁救得了他们!”


    胡二郎叹气:“临近秋税的最后缴纳日子,大家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的。”


    唐斯羡没说什么,她没有立场去阻拦或劝阻那些孩子。她也不想白跑一趟,想了想,干脆找了棵树靠着坐下,大声吆喝:“收鱼咯,收一斤以上的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有人闻声跑来,拿着一条一斤左右的青鱼问:“这鱼你收吗?”


    “收,五文钱一条。”


    那人不忿地道:“才五文钱,我拿去集市卖都能卖出十文钱,竟然还有脸说童叟无欺!”


    唐斯羡轻笑:“你不瞧瞧这里有多少人在捕鱼,一人捕两条青鱼,然后都拿去集市卖,你看看能卖到十文钱不!”


    “可我花了半个时辰才抓到的!”


    “你花了多少时间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似乎是认清了现实,道:“花半个时辰才值五文钱,我还不如回去干活!这鱼我不卖了,留着自家吃!”


    说完,也不愿意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气呼呼地离去了。


    和他有同样遭遇的村民还有很多,他们有些人惦记着家里的活计,所以将鱼卖给唐斯羡后回了家。还有些人不愿意放弃,寻思他们人多,就不信抓不到鮰鱼!


    他们折腾了没一会儿,秦天便赶来骂人了:“怎么,都不干活,秋税是不是不打算交了?”


    他们不甘地道:“凭什么别人能捕鱼,我们不能?”


    “老子管你们捕不捕鱼,今日你们必须将秋税给我交了,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秦天恶狠狠地骂道,“再说了,你们什么心思我能不知?这鮰鱼要是有那么好捕,何至于卖这么贵?整天就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美梦。做人要脚踏实地,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量力而行!”


    秦天骂的虽然难听,但也有几分道理。村民们被这盆冷水一泼,心头对鮰鱼的狂热倒是慢慢淡了下来。


    说起来,比鮰鱼值钱的鱼还有很多,可之所以值钱,那都是因为捕到它们的人少。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捕捞到,那鱼还值钱吗?


    大抵是无法否认唐斯羡运气好的事实,村民们都熄了那丝不切实际的想法。


    唐斯羡一边清点自己收到的鱼,一边问:“哎,都走了吗?我这儿收鱼,有卖鱼的吗?”


    见她又在拉仇恨,秦天瞪她,心想要不是她,村民也不会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唐斯羡无辜地回望他,道:“我是靠捕鱼为生的,自然知道捕鱼的不易。大家忙了这么久,哪怕将鱼带回去也养不久,倒不如卖给我,不至于一早上白忙活了不是?”


    虽然她拉了一波仇恨,但却说到了村民的心坎上去,于是一番讨价还价后都将手上的鱼卖给了她。他们拿到钱,总算看唐斯羡顺眼了不少。


    唐斯羡估算了下,这些鱼加上养在鱼缸里的鱼,做几十斤鱼丸也绰绰有余,接下来她就专门找鳜鱼就行了。


    她将一斤以下的鱼都放进鱼塘里,两斤以上的则留出来放水缸里养着。做完这些事,想起还有一事,便出门奔向秦家。


    秦家没人在家,她找了一圈才在田间找到了给雇工送水的秦浈。


    虽说昨天梁北望闹了个乌龙误会二人是夫妻关系,让她有些不自在。但是现在见了面,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反而还有些许期许在里面。


    她不想跟秦浈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小娘子,我有件事想咨询你,你是不是早就看出张虎心仪我阿姊了?”


    如果秦浈早就知道,那么她在果园里晕倒那一次,秦浈的欲言又止就能得到解释了。


    秦浈眨了下眼睛,道:“我是有此猜测。你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是怪我没有早些说出来?”


    唐斯羡解释道:“小娘子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会怪你?这种事哪怕对着当事人也不好开口,何况我也不是当事人。”


    顿了下,她又偷偷看了秦浈一眼,心里还在疑惑,那日她碰见张虎跟秦浈相处时,张虎的表现反而更像是心仪秦浈。


    “我靠,难不成这张虎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唐斯羡腹诽。


    秦浈注意到她偷瞄自己的眼神,心里忽然就乐了,嘴上也微微翘起:“是不是张虎向阿唐提亲了?”


    唐斯羡心下一惊:“小娘子,你昨日该不会是去而复返,偷听我们谈话了吧?”


    秦浈收起笑容,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许不善:“你这污蔑人的本事也是见长啊!”


    学会看秦浈眼色的唐斯羡迅速认错:“我错了小娘子。”


    秦浈没说话,她只好继续死皮赖脸地问:“我跟张虎不熟,不知道他为人如何,是否良配。依小娘子所见,他此人怎样?”


    秦浈道:“别人选夫婿看家世、人品,你就只看为人?”


    “那小娘子可误会我了,我虽然是看为人,可对这个人的标准,要求很高。就拿婆媳关系来说,他要是不能好好处理,那在我心里,他为人处事的手段就是不过关的!这样的人,若是让我阿姊嫁过去,也只会受委屈。”


    “百行孝为先,你想找到这样的人,那可不容易。”


    “我又何尝不知?”唐斯羡道,“所以不能按照我的标准来,得看阿姊的接受程度。”


    要是按她的标准来,那这个时代怕是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了。


    秦浈心想,以“唐思先”这挑选夫婿的标准,那她大概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一个合适的郎君了。


    意识到自己竟因此而有些高兴,秦浈赶紧掐断这念头,道:“张虎之所以向阿唐提亲,我猜那是因为阿唐的条件会吸引张家的注意。首先阿唐年轻貌美,为人善良温婉,又勤俭持家,还吃苦耐劳。谁不想娶这样好的女子呢?


    “另外,你们跟张家门户相对,阿唐不必准备太多嫁妆,他们也不必给太多聘礼。说白了便是张家认为除了门户相对的人家外,不会有大门大户的人愿意娶阿唐。”


    末了,秦浈还补充,“若是对这些世俗有几分了解,不必听他们说什么,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便能猜到几分了。”


    唐斯羡听得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敢情她的直觉没错,——张虎心仪的对象是秦浈,只不过秦浈的门户比张家高,张家知道高攀不上。恰巧她阿姊出现,张虎找到了一个既可以当贤妻,又可以转移对秦浈的爱慕之心的对象。


    她对张虎本来就没什么感觉,得知他竟将唐清满当成了备胎,这下子恶感度瞬间上升。


    只是这件事也让她意识到,若是她不努力经营,提高户等,那将来唐清满怕是真的只能从垃圾堆里找对象了。


    “小娘子,受教了。”


    秦浈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着她:“我发现你有时候对世事看得很通透,可是有些时候,对民风民俗却一无所知。你那些心眼是怎么长的?”


    “小娘子这是在夸我吗?我就当是夸我了!”唐斯羡笑嘻嘻地道。


    秦浈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人越聊气氛越轻松,就在唐斯羡开始放松的时候,秦雩忽然出现。他见到二人,猛地一顿,旋即叉起了腰,气呼呼地喊:“唐思先,你是不是在找我?”


    唐斯羡“虎躯”一震,心想,秦雩这吃人的眼神,怕不是在误会她骚扰他的宝贝女儿?


    虽然确实是她主动来找秦浈的,但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她一直都注意跟秦浈保持安全距离来着,两人说话就差没拿着喇叭交流了。


    “呃,对,我找乡书手,见到小娘子在,就问一下她,你的下落。”唐斯羡答完,硬着头皮朝秦雩走去。


    秦雩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浈:“浈娘,你娘找你,快回家去。”


    “女儿知道了。”秦浈见唐斯羡又要被她爹收拾了,顿时觉得刚才被污蔑所攒的气都找到了出口,低头偷笑着往秦家方向走。


    “乡书手,你说我找你什么事啊?”唐斯羡问。


    “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天天找我女儿,你有事吗?”


    “本来没有的,可谁让我有事的时候,乡书手不在我身边呢?我找不到乡书手,所以有些问题只好找聪慧的小娘子帮忙解答啦!”


    秦雩黑了脸:“去去去,滚一边去,你搞断袖呢?还‘在你身边’!”


    唐斯羡偏偏不走,她故作亲近地问:“乡书手,梁世河走了吗?”


    “他是回来准备下元节祭祖之事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虽说梁家不再追究梁捷被偷袭之事,可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些,别跟他们对上了。”


    “哦,我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


    唐斯羡说到做到,一直到周家郎君五十大寿之前,她都没去惹事,——主要是没人去招惹她,别人看她就觉得她“安分”了起来。


    唐清满总跟秦浈说:“思先近来可乖了。”


    秦浈心想,那是因为村民已经摸清楚了唐斯羡的性子,在她的身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都不再因为她的言行举止而挑刺。


    况且到了秋税的最后期限,他们都在想办法凑齐租税,哪有空去找唐斯羡的麻烦。


    秦浈道:“阿唐,你可知你总是在我面前夸她,我会放到心里去的。”


    唐清满一怔,有些慌乱:“浈娘,我没有故意在你面前替思先说话的意思。”


    她生怕因为自己无意识地夸奖唐斯羡,会让好姐妹产生一种唐斯羡值得托付终身的错觉,从而喜欢上她的“弟弟”。若真的如此,那她就造孽了。


    秦浈“噗嗤”笑了,安抚道:“我知道,我说笑呢!”


    唐清满松了口气,随即又纠结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跟唐斯羡该何去何从。唐斯羡顶替了她弟弟的身份活着,注定无法嫁给喜欢的人,也无法娶妻、欺瞒另一位女子。


    这么一想,她才猛然记起自己竟然没问过唐斯羡的想法是怎样的!


    她曾怨过唐斯羡与她不亲近,也不肯吐露心声,可实际上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唐斯羡至少问过她的想法,是她自己藏着掖着不肯说。而她却从未问过唐斯羡的想法是什么。


    她纠结了两日,想找个机会和唐斯羡聊一聊,结果唐斯羡去给周家送鱼那日,忽然有个中年妇人上门,乐呵呵地对她道:“唐姐儿,你可真是好福气呢!”


    明明是寒冬时节,她手里却还摇着一把蒲扇,唐清满认出了这是村里的媒婆,神情顿时便戒备了:“我怎么就好福气了?”


    “有人来向你提亲,你说这不是好福气是什么?”媒婆笑道。来这儿之前,她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唐清满的条件,故而对自己说亲又多了几分把握。


    “谁向我提亲?”


    “村里的张家,他们家有个儿子张虎,年十八,虽然比你小一岁,但是倒也登对……”媒婆一开口就是天花乱坠的一顿夸。


    唐清满听都不想听,道:“我弟弟不在家,这事别说了。”


    “张家是来向你提亲的,又不是向你弟弟提亲,他在不在都不要紧。况且之前张大郎已经找他提过亲了,找我过来,也是为了显示对你的尊敬和看重。”


    “我不接受他的提亲,你回去告诉他,我没有嫁妆,也不准备嫁给他,让他另寻良配吧!”


    唐清满将媒婆推出了门,气得媒婆在门外骂她,“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条件,有人肯提亲就算看得起你了,你还挑三拣四!”


    她骂得起劲,唐斯羡便回来了。


    “什么人又跑来找茬,是觉得我最近表现的太善良了,让你们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唐斯羡将背上的竹娄拿下来往媒婆那边一砸,冷声道。


    “你做什么?!”媒婆闻到自己身上沾了一股鱼腥味,尖叫道,“我看得起你们才来说这门亲事,没想到你们真是不识好歹!日后嫁不出去,有本事别找我说媒了!”


    她气呼呼地离去,唐斯羡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推门发现推不动,只好喊道:“阿姊,我回来了,你开门。”


    唐清满听见了,可她就是不开。


    “阿姊?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唐斯羡还以为唐清满出事了,不过听到这话,唐清满还是开了门,然后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她。


    “阿姊,刚才那女人欺负你了?”


    唐清满问她:“你是不是答应了张虎的提亲?”


    唐斯羡瞬间明白事情的根源在哪儿了,她道:“你的亲事,我怎么可能擅做主张替你做主?那日我见你对他无意,又打听到他的人品不好后,就去拒绝了他,谁知道他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她转身就走,“我去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唐清满消气了,赶紧拉住她,道:“好了,既然是他听不懂人话,我也拒绝那媒婆了,那就算了。”


    唐斯羡:“真这么算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清满道,“你的鱼都送到周家了吗?”


    她不提周家还好,一提周家,唐斯羡瞬间想起有一件事她必须要告诉唐清满。


    “阿姊,我找到我们姑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腹黑:论鉴定良配,没有人比我更擅长。


    唐某贱(得意):所以你才能找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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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认


    周家郎君周乾的五十大寿前一日, 唐斯羡如约将周家所需的几十斤鱼丸和鱼送了过去。因寿宴办得隆重,故而所需的厨子不仅仅是周厨娘一人,周家还请了县里颇为有名气的厨娘前来掌勺。


    唐斯羡在后厨看见了荣副使家的厨娘竟然也在, 周厨娘说:“荣副使与我们家郎君那是朋友, 得知周家需要厨艺很好的厨娘, 就让出自家的厨娘过来帮忙了。”


    唐斯羡问:“周厨娘,你不是说你的厨艺最好的吗?为何你家郎君请那么多厨娘过来, 你都不生气?”


    周厨娘直起腰,傲然道:“那是自然, 我敢说这乐平县, 厨艺数我最好!可是厨艺再好, 一个人也只有一双手,明日要做几十桌菜,怎么做得过来?所以我胸襟开阔,允许别人来帮我的忙。”


    周家毕竟是大主顾之一,为了往后的买卖,唐斯羡肯定会给她留面子的, 应道:“明白。”


    她又打听,“周厨娘,你们家小娘子的夫君何时才会出现?”


    周厨娘道:“他现在就在周家。不过就算他在周家, 也不可能会出现在后厨,你自然遇不到。我好奇, 你三番四次打听高家的事情, 是为了什么?”


    二人聊得专注, 没注意到拐角处多出了一道身影。


    唐妁本只是路过,恰巧听到“高家”,当即止住了脚步,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们。


    唐斯羡思忖片刻,道:“实不相瞒,我这都是为了寻找我的姑母。”


    “你姑母……”周厨娘似乎想起了什么,惊道,“难不成是被高哲峥发卖的妻子?”


    唐妁心中一紧,手也攥紧了手中的巾帕。


    唐斯羡挠了挠耳朵,为难地道:“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我的姑母,毕竟我爹去世得突然,就交代了一句遗言,连我还有哪些亲人都没交代清楚。后来我跟我阿姊回乡,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位姑母,只不过二十多年了,她的踪迹全无,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才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的。”


    周厨娘一下子被她勾起了好奇之心,问:“这么说来,你原本不是乐平县人了?”


    “不是,我从歙州过来的。”


    “难怪当初觉得你的口音不太纯正。”


    唐斯羡一噎,她心想,也幸亏这地方的口音跟她那时代的方言相差无几,不然她哪怕顶替了唐思先的马甲,肯定也会因跟当地人交流困难而出现各种岔子。


    周厨娘又八卦地问:“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姓唐,该不会跟尽节乡的唐氏家族有什么关系吧?”


    唐斯羡哈哈一笑,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跟那群傻逼有关系。”


    “傻什么?”周厨娘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傻逼”,但有个“傻”字在其中,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词。


    “咳咳,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唐家高门大户,岂是我这样不入流的市井小民能高攀得上的?我可不敢跟他们沾半点关系。”


    “我说呢!”周厨娘道,“好了,不说了,我去找管家给你结算剩下的钱。”


    周厨娘走了,唐斯羡就挑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这时,唐妁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时而凌厉,时而迷茫。


    踟蹰了片刻,唐妁心想自己都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了,何必还忸怩?于是问:“你叫什么?”


    唐斯羡站了起来,唐妁不得不从俯视她,变成略微的仰视。


    “我叫唐思先。”


    唐妁吸了口气,又问:“你是唐家的人?”


    唐斯羡想也没想就否认了,之后反问:“你刚才偷听我们说话了?”


    唐妁没答她,再问:“你爹是谁?”


    唐斯羡原本还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眼前的妇人的态度太反常了,让她不得不开始往某个方向猜度。


    她一边注意唐妁的神色,一边回答:“唐才厚。”


    唐妁的心猛地一揪,嘴唇颤了颤,又镇静下来:“他死了?”


    唐斯羡越发觉得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旋即声音带了丝悲怆地道:“嗯,他是三年前病逝的。”


    唐妁久久无言,显然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这个悲伤的消息。直到唐斯羡问她:“你是我的姑母吗?”


    她这位姑母只是澹然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不是。”


    说完,唐妁转身就想走。


    唐斯羡没有跟上去,只在后面厚着脸皮喊了声:“姑母。”


    唐妁的身形一顿。她回头,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神态有一丝疲惫:“你们为何要回来?”


    唐斯羡心想,若是她将唐才厚的遗言告诉这位同样厌烦唐家的姑母,姑母会不会跳起来骂唐才厚脑子有包?


    她眼睛骨碌一转,道:“爹临终前让我们回来找姑母,说姑母是我们唯一的至亲了。”


    唐妁的脸色终是缓了许多,看唐斯羡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澹然。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如此又是不言不语了小会儿,才回神,“你们姐弟二人,如今住在镇前村?”


    “对,我们八月回乡,向唐家打听姑母的下落,只是他们对此闭口不提,我们几经周折才打听到姑母的一些线索……还好我没放弃,终于让我找到了姑母!”


    唐斯羡现在确定了打苦情牌的策略方针,要不然让唐妁知道她弟弟临死竟然也没提过她,反而还让姐弟二人回唐家,她怕不是要气死。


    可能还连带着不再搭理她跟唐清满,——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可唐清满心里仍旧渴望亲情,她就算是为了唐清满,也得先说些善意的谎言哄骗住唐妁。


    唐妁自认为这些年,内心已经被锤炼得如铁石一般硬,可是唐斯羡如此声情并茂地诉说找寻她的艰辛时,她依旧动了恻隐之心,没法扭头就走。


    “姑母,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在荣副使家当厨娘?”唐斯羡关切地问。


    唐妁抿唇。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依旧是她心底的伤痛。哪怕她自认为心肠变硬了,可曾经存在的事实不会被抹去,那些伤痕也依旧印刻在她的身上。


    她不愿意提,唐斯羡便不再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我阿姊也很想见到姑母,不知道姑母是否愿意与她相认?”


    “我本打算明日在周家帮完忙就随阿郎他们回饶州,既然……遇上了,那我再多留一日,你们后天过来寻我吧!”她又郑重其事地叮咛,“只是除了你阿姊,我的事情,你不许对任何人透露。”


    “我答应姑母。”


    唐斯羡隐去了一些没必要提及的信息,只将她是如何找到唐妁的消息告诉了唐清满,还叮咛道:“对了阿姊,姑母她好像不太喜欢唐家,所以若是让她知道爹让我们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回到唐家,姑母怕是会生气的,所以若姑母问起,便说我们是回来寻找她的。”


    唐清满静静地看着她,她还以为唐清满是不满意这个安排。


    “阿姊?”


    唐清满回过神,然后笑了:“好,我听你的。”


    唐斯羡刚才很自然地说了“爹”,她如今是越发适应这个身份了,这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她们是一家人的事情。


    唐清满心想,这个时候,哪怕她跟唐妁没有相认,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阿姊,你忙,我出去有点事。”唐斯羡又道。


    唐清满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门,这才猛然惊觉,唐斯羡这会儿出门能有什么事?怕不是又要去找张虎算账?


    想到这儿,她怕唐斯羡冲动,就想赶过去。可是她并不清楚张家在哪里,思来想去,只能去找秦浈。


    秦浈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也有些许诧异,“在唐大郎回绝了张虎的情况下,他还找媒婆去提亲?”


    旋即稍微一想,便琢磨明白了,“想来是张虎误会了唐大郎的意思,认为张家的提亲太过敷衍,没有媒妁之言,所以就找了村中的媒婆。”


    “我也不清楚思先是如何跟张虎说的,如今思先会不会去找张虎算账?”


    秦浈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依我看,她这回不会再莽撞行事的。不过没有亲眼看见,想必你也不会安心,那我陪你走一趟吧!”


    二人便到了张虎家,在门外,她们能听见里面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骂骂咧咧:“我也是听说那姐弟是被唐家逐出家门的,在村子里又孤苦无依,才替你们接了这事。怎料那对姐弟,简直是蛮不讲理、冥顽不灵!我劝你们早点死了这心思,将那样的女人娶回来,你们肯定被搅得家无宁日!”


    “虽然唐思先确实喜欢惹是生非,可我们见那姐儿挺温柔娴淑的,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有人问。


    “都说长姐如母,他们姐弟无父无母,那唐思先还不将他姐当成娘亲?娶她就是还要多带一个包袱,光一个唐思先还不够你们头疼的吗?到时候唐思先在外头惹祸,牵连你们呢?我做媒向来都是讲良心的,这么缺德的事情,我可做不了!”


    唐清满听得面无表情,秦浈的脸上虽然有些许笑容,但是过于意味不明,看起来反倒有些深不可测。


    “思先看来真的没有来这儿,我们回去吧!”唐清满扯了扯秦浈的衣袖。


    秦浈微笑道:“她不会来这儿闹,不代表她不在这儿。这个时候张虎应该在地里干活,我们过去那边瞧瞧吧!”


    她们来到张家租佃的田里,果然在一棵树下看见了唐斯羡的身影。她的面前站着张虎,不过看样子,二人并未起争执,倒像是她在跟张虎“讲道理”。


    “我上回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阿姊不喜欢你跟她提亲。可你竟然去找媒婆提亲。你知不知道,就媒婆的那张口,不出一天,你提亲的事情就会传遍村子,与此同时,大家都知道你提亲失败,从而对你,对我阿姊指指点点……”唐斯羡翻白眼。


    张虎沉浸在提亲失败的挫败中,面色有些灰败,闻言,他嘀咕道:“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不要我提亲这么敷衍,想要媒妁之言方显得正式一些。”


    唐斯羡一噎,难道她的意思不是唐清满不喜欢他,所以才拒绝的提亲?但凡有点自知之明都不会会错意。


    不过考虑到文化差异,她反省是自己说的太委婉了,脑子直的人根本就听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那我现在直白地跟你说,不管是你、或是找怎样的媒婆来提亲,阿姊都不会答应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唐斯羡道。


    “另外我如今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是因为我答应了别人不主动搞事,但并不代表你还有机会。诚然,你找来的那媒婆说的没错,我们姐弟如今一穷二白,确实不会有高门大户的看得起我们。但宁缺毋滥,我不会让我阿姊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傻逼。”


    唐斯羡戳了戳张虎的胸口,低声道:“你偷偷爱慕谁,我管不着,可你别想将我阿姊当成你退而求其次的次品。”


    张虎被她戳的胸口发疼,但是却不敢还手,生怕被揍一顿,——虽然他比唐斯羡黑,看起来也更加强壮,实际上他比唐斯羡矮了一个指节。加上他本来就怕唐斯羡,对上唐斯羡时,气势就更弱。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阿姊面前,见了她绕路走,知道了吗?”


    张虎痛苦地点点头。


    “至于你们家请的那媒婆,你回去告诉她,我唐思先的长姐即便要说媒,那也是找身穿紫色华服的官媒,不找她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她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她呢!”


    张虎心说她这是在痴人说梦,但是这种话他怎么敢说出口,又点头应下。


    准备离开时,他扭头看见秦浈与唐清满,也清楚刚才他们的对话被听了去。心顿时便凉了,也没脸面再见到她们,一言不发地跑了。


    秦浈笑吟吟地道:“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唐斯羡自认为她没有搞事,只是跟张虎讲道理,故而并不怵忽然出现的她们。她道:“什么大话?那是我对未来的信心!”


    想了想,又有点不爽,“你们跟了过来,难道是觉得我会跑到张家,掀了他们屋顶才罢休?”


    秦浈与唐清满对视了一眼,皆“噗嗤”笑出了声,显然是默认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唐斯羡心情好,不跟她们计较:“今日周家结算了尾款,买房屋地契的钱已经攒够了,改日我去找王喜来打听他这房屋卖不卖。”


    一斤鱼丸是五十文,五十斤就卖了两千五百文,加上一条两斤重的鳜鱼值一百文钱左右,唐斯羡给了点优惠,三十条鳜鱼最后赚了两千八百八十八文。


    周家先前付了一部分定金,今日清算了剩余的四千多文钱,唐斯羡的身上就攒够了一万钱。


    秦浈这会儿才知道她们原来打算要买房屋,她问:“决定买王家的房屋了?”


    “还不清楚王家愿不愿意卖,若是不愿意,恐怕我们还得再寻一块地,重新修建一个家。”


    秦浈思忖道:“王家位置偏僻,较僻静,少纷扰。不过近处是林木,杂草丛生,多有蛇虫鼠蚁出没。若喜静,自然选王家最好,但若是选了王家,春夏之际难免会有蛇虫钻入屋里……”


    被她这么一说,唐斯羡和唐清满顿时起了鸡皮疙瘩,问:“那依小娘子所见,还有比王家更合适的房屋吗?”


    秦浈摇头:“没有。”


    唐斯羡:“……”


    所以说出来是为了吓唬她吗?


    唐清满倒是没觉得秦浈在戏弄她们,她问:“那我们只有选择重建几间屋舍了吗?”


    秦浈笑道:“倒也不必,重建屋舍要买地以及另外雇木匠搭造,耗资甚于买一处宅院。王家因过于简陋,所以你们若是能买下那儿,可以修葺一下房屋以及院墙。王家的房屋前后的空地也可一并买下,清除杂草,避免蛇虫鼠蚁在那儿造窝。将来要是扩建,也无需再另外添置土地。”


    “这倒是不错的办法,还是浈娘考虑得周全!”唐清满毫不吝啬给予好姐妹的夸奖之言。


    唐斯羡想说她早就考虑到这些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她商讨而已,但是见二人聊得兴致勃发,她也就没去扫兴。


    唐清满另外还跟她的好姐妹分享了她找回唐妁的喜讯,唐斯羡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只能补充道:“姑母她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消息,所以还请小娘子替我们保密。”


    “好。”秦浈简单的一个字,却是言出必行。


    她本对别人家的秘闻不感兴趣,但是随着这段时间,帮唐斯羡打听唐妁的消息变多后,她对这个神秘又叛逆的女人也开始感到好奇。


    她的内心同样是个叛逆、不甘屈服于世俗的人。可唐妁至少有胆量拒婚,而她无法抗拒爹娘替她做主婚事,就只能通过些小手段,让那一日尽可能地晚些到来。


    唐清满还未见过唐妁,所能得到的消息都是来自唐斯羡,所以除了跟秦浈表达她的喜悦和期许之情外,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周乾办完五十大寿的第二日,唐斯羡与唐清满早早地便到了周家。


    在周家的后门,唐妁也很早便等在了那里,在见到唐清满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确认这确实是她的两个侄子侄女。


    在唐斯羡的身上,她找不到太多她弟弟唐才厚的影子,当时她只以为是因为他们分别了太久,所以她的记忆变得模糊了。可如今见了唐清满,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女儿肖父。


    “姑母,早啊!”唐斯羡主动打招呼。


    唐妁又是一顿,若是她的记忆没错的话,她那弟弟虽说性子有时候也挺急躁以及大胆的,但却绝对没有他“儿子”这么阳光、自来熟。


    唐清满见到亲人,心下既激动,又忐忑。她担心唐妁会跟唐才升一样,并不愿意接纳她跟唐斯羡二人。


    可在唐斯羡开口打招呼后,她的心情又迅速稳定了下来,——不管姑母愿不愿意接纳她们,她至少还有一位“弟弟”。


    “姑母,这是阿姊,名唤清满。”唐斯羡笑道,“先前见到姑母我便觉得有些眼熟,今日姑母与阿姊站一块儿,我才知道为何会有这般感觉。你们太像了。”


    唐妁也回想起她第一次遇见唐斯羡时,见对方盯着自己看,惹得她心中不快的事情。


    如此说来,倒是她误会她这“侄儿”了。


    唐清满唤道:“姑母。”


    唐妁回过神来,打从心底有了笑意:“我头一回知道才厚还有子女在世,并且你们为了寻我而千里迢迢回来,想必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唐斯羡眼观鼻鼻观心,倒是唐清满十分有感触,眼睛当即便红了。唐妁见状,叹了口气,上前去抱住了她,“二十多年了。”


    姑侄俩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共鸣,然后皆是落了泪。


    一旁的唐斯羡抓了抓耳朵,思忖这时候她是该跟着一起哭呢,还是先安慰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当然是哭啦!


    唐妁(巴掌):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不许哭!


    唐某贱:……你们姑侄都这么双标的吗?


    ——


    没错,唐某贱答应别人不搞事,这个“别人”就是……,所以唐某贱搞事前会尽可能地先跟人“讲道理”嘎嘎嘎嘎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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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赠


    好在姑侄二人没哭太久, 情绪就得到了控制。唐妁怜惜唐清满,道:“这些年苦了你们姐弟二人了。”


    认回姑母的喜悦冲淡了唐清满心头的些许酸涩,她关心道:“姑母, 我们不苦, 倒是姑母, 你在高家还好吗?为何如今是在荣副使家里当厨娘?”


    唐妁看了唐斯羡一眼,突然明白唐斯羡没将她被高哲峥发卖的事情告诉唐清满。


    心思稍稍一转, 她微笑道:“我如今跟那高家已无任何关系,荣副使及大娘子对我也很好, 你不必担心。”


    唐清满不清楚唐妁跟高家发生了什么事, 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她姑母不愿意提,她也不会去多问。


    姑侄俩又聊了好会儿,唐妁才道:“晌午后我还得回饶州,今日便不多聊了,改日你们若是到饶州,可来寻我。”


    唐清满略遗憾, 但是考虑到唐妁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消息,想必也是不愿意回到乡里的。她们若想见到她,就只能主动去饶州了。


    正要告别, 唐妁又对唐斯羡道:“思先,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了, 有些话我要对你说。”


    “那我到外面等你。”唐清满主动走了出去。


    她走后, 唐妁才问:“你没告诉清满实情?”


    “这是姑母的事情, 我觉得还是得看姑母愿不愿意让阿姊知道。”


    唐妁仔细打量了她片刻,有些许欣赏:“你倒是懂得变通。”


    “嘿嘿,姑母再多夸夸我。”


    唐妁突然就想将之前的话收回来, 她身上掐了唐斯羡的脸一把,疑惑道:“我瞧你也不胖,怎么脸皮就这般厚?”


    掐着掐着,她就发现唐斯羡的肌肤虽然不白,可是这脸却很嫩,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姑母,我快十八了,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爱惜我,会不会不太好?”唐斯羡忍着痛,可怜巴巴地道。


    唐妁松开她的脸,暗骂她那死去的弟弟没将人教好,让“唐思先”的性子歪得这么没脸没皮!


    她横了唐斯羡一眼,道:“你们回来就只是为了找我?”


    “自然。”


    唐妁在她的眼里看不出真假,只好道:“若真是这样也罢,不过你们如今住在镇前村,难免会跟唐家有交集。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们都别回唐家。”


    唐斯羡心想,果然唐妁跟唐才厚当年离开唐家之事有关系。


    她问:“为什么?大伯父也还在唐家……”


    唐妁目光一凛,反问:“他认你们回唐家了?”


    “这倒没有,就是提及爹当初脱离唐家之事,说他再无兄弟,自然也没有侄儿。”唐斯羡顺势问,“姑母,爹当年为何要脱离唐家?”


    唐妁并没有迟疑地答了:“不听话呗!”


    唐斯羡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后续,她“啊”了声,有些茫然:“就这?”


    她颇有一种看了《走近科学》的既视感,她阴谋论了那么多,大费周章去打听,结果只是“不听话”这么简单?


    “他临终时没告诉你吗?”


    唐斯羡摇头,难道真的是叛逆期少年玩离家出走?


    “不过他这都是因为我。”唐妁被勾起了心中往事,情绪又低落了去,“当年我们兄妹三人里,属才厚与我最亲近,也最维护我。若不是……”


    唐斯羡已经准备好当倾听者,听一听长辈们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仇了,结果唐妁只是瞪了她一眼:“别让清满在外面等太久了,回去吧!”就将她赶走了。


    唐斯羡:“……”


    这若是搁文学创作行业,那简直是断章高手啊!就会吊人胃口!


    唐清满看见她出来,问道:“姑母跟你说了些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说我如今是一家之主,要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再顺便夸我长得又高又俊俏,比唐家这一辈的子弟还要出色。”


    唐清满“噗嗤”笑了。唐斯羡说的前半句她相信是真的,后面那句,多半是这人自己添加上去的。


    唐斯羡见她笑了,才道:“这才对嘛,见到至亲这么高兴的事情,怎能哭鼻子呢?要开心。”


    “好了,我们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和鱼塘的情况,还是快些回去吧!”


    ——


    与唐妁相认后,唐清满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唐斯羡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养鱼以及找王家商议买房屋地契之事上。


    王喜来一开始并不愿意卖掉村中的房屋,后来廖三郎也帮唐斯羡当说客,道:“你如今是城郭户,在县城已有一套宅子,买卖又越发红火,回乡的日子那是越来越少。即使将来回乡了,那简陋的农家小院想必也不能入你的眼了,必然是要另外建造一座大宅子的,何不现在卖掉它,手里多攥一份钱,拿去做买卖呢!”


    王喜来经营买卖确实需要一些钱周转,终于同意将房子卖掉,而在和唐斯羡一番讨价还价后,那三间土屋,外加房子周围附属的地等,一共以九千钱的价格卖给了她。


    去衙门办好各种手续,唐斯羡拿到房屋地契的时候,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她经过一家卖衣帽的铺子,忽地止住了脚步。


    同行的廖三郎问她:“你要买衣帽?”


    唐斯羡本来也不确定,被他这么一问,目的倒是明确了。她走进铺子里,瞬间被里面款式、颜色各异的衣帽给看花了眼。


    “天气越来越冷,确实该买件厚衣衫。”廖三郎跟着进去。


    唐斯羡笑了笑,指着一顶竹编、边沿是白纱的帽子,对掌柜道:“掌柜,那顶帽子怎么卖?”


    “你说这顶帷帽啊,一百文。”掌柜应道。


    “还有那顶黑色的。”


    “也是一百文。”


    “我都要了。”


    廖三郎拿异样的目光去看唐斯羡:“唐哥儿,你买女人的帽子作甚?”


    “自然是买来送人的。”唐斯羡教育他,“我说你也该学一学,平常若是有闲钱,那就买点东西送给嫂子。嫂子在家操持家务,还得帮你看着两个顽皮的儿子,多辛苦啊!”


    廖三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你买两顶帽子,除了送给唐小娘子,还打算送给谁?”


    “这个你别管。”


    廖三郎斜睨她:“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秦小娘子。”


    “话可不能乱说。”


    廖三郎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唐斯羡左思右想,她觉得廖三郎平日看起来脑筋也不是转得这么快的人,怎么这会儿就猜出来了呢?


    问他:“你怎么知道是给她的?”


    廖三郎道:“村里与你交好的女人就那么几个,除了我娘子、乡书手的娘子,也就秦小娘子了。你总不能是送给我娘子跟乡书手的娘子的吧?”


    唐斯羡反应过来:“原来我在村子里,女人缘这么差的吗?”


    “也不是,我看村里那些妇人都挺喜欢你的,要是没有你,她们吃饱了闲来无事也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来讨论了。”廖三郎一本正经地道。


    这叫喜欢吗?这是拿她当饭后谈资吧!


    唐斯羡“啧”了声,对村里人的审美感到忧心。


    她买了两顶帷帽回去,唐清满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你为何忽然要买帷帽,而且还买了两顶?”


    “衣帽铺清仓大减价,买一赠一,我想起阿姊在果园里干活时会遇到虫子,所以就买了回来送给你。这帽裙不长,并不会遮挡你的视线,同时也能阻止一些虫子掉到身上去,很实用!”


    “那另外那一顶呢?你自己用?”


    唐斯羡面不改色地道:“阿姊你挑一顶,剩下的就给秦小娘子吧!她平常帮助我们颇多,我们买了房屋地契后,还得麻烦乡书手帮忙修正户贴,正好多出来的帷帽就给她了。”


    唐清满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但这毕竟是唐斯羡的一番心意,她没有挑剔。挑了那顶黑纱的,笑道:“谢谢你,思先。”


    她的目光又落在另外一顶帷帽上,“那浈娘的这顶怎么说?”


    “我看天冷了,有时候风也大,她身子那么孱弱还总爱出门,就给她挑了顶能遮风的。平日遮风挡雨,夏日也能遮挡烈日。”


    唐清满:“……”


    这话前后矛盾,分明就是专门挑的,还用什么“买一赠一”的借口!


    唐清满心想,唐斯羡在扮男子的言行举止方面那叫无可挑剔,但是长时间的女扮男装,也未能改变她细心体贴的本性。


    唯一希望的是,秦浈不要被她的举动迷惑,从而对她倾心。


    “那是我帮你送过去给浈娘呢,还是你自己送?”


    “你拿过去吧,若是由我拿过去让人看见了,肯定要说闲话。”


    唐清满将帷帽交给秦浈,又将她的原话转述了一遍。秦浈本来就有草帽与斗笠,不过为了让自己在烈日下更显柔弱,平日里鲜少戴出门。


    唐斯羡送的这顶帷帽跟草帽、斗笠大为不同,它看起来更合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过帽裙比较短,即便戴上也不会遮挡她的视线,而且也与那种帽裙及胸,将面容完全遮挡的保守帷帽也不同。


    秦浈将这顶帷帽戴上后,她的气质更偏娇柔,连唐清满都衷心道:“浈娘,你戴起来真好看!”


    秦浈虽然没能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但是她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这顶帷帽的,——或许是因为这帷帽比较合适她,又或许因它是唐斯羡送的。


    她戴了好会儿才摘下来,将它放在桌面上的书架上,旋即在自己的妆盒中拿出一个钱袋,道:“我看她平常卖鱼时也没个钱袋装钱,刚好我前阵子给我爹缝制钱袋,多做了一个。所以作为回礼,你帮我将它拿给她用吧!”


    这个钱袋可比上次秦浈拿钱给唐斯羡时用的要新、漂亮,针脚也很整齐,夹层处还有些艾草,平日带在身上又能驱虫,肉眼都能看得出用心。


    唐清满觉得有些不对味,一个是帷帽“买一赠一”,一个是钱袋多缝制了一个,都这么巧合的吗?


    唐清满带着满腹疑问收下钱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好姐妹,试探地问:“浈娘,你对思先……”


    秦浈知道她担忧什么,微微一笑:“礼尚往来罢了。”


    唐清满只当自己是多心了,她将钱袋转交给唐斯羡,后者拿着她在腰间比划,一边比划一边问:“我是绑哪里比较符合我的气质呢?”


    她如此臭美,唐清满都看不下去了,道:“谁会将钱袋绑在腰间的?是觉得不够打眼,怕贼人看不见吗?”


    唐斯羡:“……”


    戏里不是这么演的吗?而且她这温柔内向的阿姊,为什么也学会了吐槽她了?


    “看来小娘子的手艺只能我自己欣赏了。”她心想着,给放进了空间里。


    ——


    翌日,秦浈戴着新得的帷帽出门,秦浈和苏氏都惊奇道:“浈娘,这帷帽何时做的,似乎没见你戴过。”


    秦浈笑着回道:“这是阿唐送的。”


    苏氏“哦”了一声,倒是秦雩有些敏感:“哪个阿唐?”


    苏氏拍了他的手臂一巴掌,嗔怪道:“你瞎问什么呢?就只有一个阿唐,还有哪个阿唐?”


    秦雩也反应过来了,寻思“唐思先”那种吝啬的人,怎么可能会开窍给她女儿送这么漂亮的帷帽呢!那肯定得是女人才能有的心思和眼光!


    秦浈抿笑,也不解释,道:“那我先到果园去了。”


    “去吧!”苏氏点点头,等她一走,才跟秦雩嘀咕,“你觉不觉得浈娘近来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多了?”


    秦雩道:“你才发现吗?”


    所以他怀疑秦浈是少女怀春,有了心上人,否则不可能变化这么大。当得知这个人可能是“唐思先”时,他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你说过了冬至,浈娘也该十九了,这婚事怎么办才好?”


    秦雩揉了揉下巴,道:“等大郎那边传来消息再说,不管好坏,到时候兄妹俩的婚事一并提了。”


    他心里想的是,若到时候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秦浈又对唐斯羡有意,即使唐斯羡的身世再差,只要她对他女儿好,那他也不是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但是他还是很犹豫,一方面希望唐斯羡能早日干出一番事业,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为人轻浮,日后容易负了他女儿……


    ——


    “阿啾——”


    寒风袭来,唐斯羡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紧了紧身上的麻衣,觉得哪怕在灵泉的滋养下抗寒能力增强了,可到了寒冬时节,依旧会冷得很。


    真不知道那些家境比她还差,又无灵泉滋养的人,是怎么熬过冬天的。


    唐斯羡刚生出点忧国忧民的情怀,便被旁边的人打断了:“养鱼的,你原来除了捕鱼还养鱼啊?这里养的都是什么鱼?”


    她去养鱼的时候,碰到在村子附近转悠的梁北望,于是这人就追着她跑,“你最近怎么没去捕鱼?上次的鮰鱼太好吃了,为了独占它,我还被我爹骂我不孝了!哎,你最近还有什么好吃的鱼吗?贵不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吃。”


    唐斯羡没理他,他就跟到了鱼塘,发现她养鱼后,对她的称呼也从“捕鱼的”变成了“养鱼的”。


    她回敬道:“吃鱼的,你听好了,我叫唐思先。”


    “我叫梁北望。”梁北望道,“对了,我听这儿的人说,你会做一种鱼肉丸子,特别好吃。你还有没有,卖我一些试一试。”


    不是唐斯羡说,他这样子真的像嗑药嗑上头的瘾君子,看了就让她职业病发作想打他一顿。


    “没了,下次我做了再给你留一些吧!”


    梁北望失望地应了声,又继续拉着唐斯羡唠嗑:“听说你爹原本是唐家的人,后来被赶出唐家了,你们姐弟是回来投奔唐家的?”


    唐斯羡:“……”


    妈的,她找到比她更嘴臭的人了。


    “谁他爹的在造谣?”


    “你骂人怎么骂的这么有意思?教教我呗!”梁北望乐道,“对了,我族叔的小舅子,他好像在打听你们的事情,然后我也听村子里的人提过一二。”


    “你族叔的小舅子又是谁?”唐斯羡感觉但凡跟唐家扯上一点关系,这些事似乎都没完没了了。


    “我族叔是坑冶司干事,他的小舅子叫薛浩,本来也是唐家的人,后来过继给了唐氏的外嫁女,也就是我族叔的丈母娘……”


    这复杂的关系听得唐斯羡脑壳痛,她连忙打断梁北望的话:“等会儿,我们跟他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打听我们做什么?”


    “我如何能知?不过他虽然过继出去了,可却一直都在唐家生活,所以应该是从唐家什么人那里得知了你们的事情,这次趁着唐家冬至祭祖,才会回来打听的吧!”


    梁北望环手于胸,分析道,“照我说,他找你们估计也没什么好事,因为他那人仗着我族叔的势,做的腌臜勾当一点都不比梁捷少。你们姐弟俩,还是小心些。”


    唐斯羡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听过“薛浩”此人,所以猜测他此举肯定跟唐家的人有什么关联。


    在她沉思的时候,梁北望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哎,上次我将你跟那小娘子错认为夫妻,那是我的错。不过我觉得我错得好像也不是太离谱,因为我看人向来很准,我觉得那小娘子肯定对你有意。”


    “我看你那么喜欢鱼,你该不会跨物种恋上了一条鱼吧?”


    梁北望没听懂,他直接指着不远处的一道纤细的身影,道:“我敢发誓她一定是来找你的,若不是,我从这鱼塘里跳下去!”


    唐斯羡扭头,入眼的便是她挑的那顶帷帽正戴在秦浈的头上,寒风刮得白色的帽裙以及身上的褙子肆意飞舞,让原本孱弱的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唐斯羡翘起了唇角,也不理梁北望,径直朝秦浈走去。因身高以及帽裙的遮挡,唐斯羡只能看见秦浈眼角的泪痣,那双眼睛恰巧被帽裙挡住,她歪了歪脑袋,即四目相对,问:“小娘子,你找我吗?”


    秦浈朝她微微一笑,旋即越过了她:“我找梁二郎君。”


    唐斯羡在一旁干瞪眼,秦浈戴着她送的帽子去见别的男人,她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我绿了?


    秦·绿帽·雩:天道好轮回,看苍天饶得过谁!


    唐某贱:酸菜鱼,鱼塘在这儿,你跳吧!


    梁北望:……


    ——


    唐某贱:刚看完《走近科学》之《唐才厚离家之谜》,还以为解开了谜题,结果还有续集《走近科学》之《薛浩的关系为何那么复杂》!


    薛浩:谢谢,有被烧脑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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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情


    秦浈找的是梁北望, 唐斯羡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好凑过去偷听他们的谈话。不过她虽然站得远,但一直都在留意那边的动向, 以防有什么变故。


    也不知道秦浈说了什么, 梁北望的神情时而严肃, 时而露出危险的眼神。看得唐斯羡精神紧绷起来,时刻准备在秦浈遇到危险的时候, 过去将她解救出来。


    好在直到秦浈回过头来找唐斯羡时,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倒是梁北望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唐斯羡。


    唐斯羡指了指鱼塘:“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说话算话!”


    “那什么, 蚕房好像有事,我要过去主持大局,先走了!”梁北望挥挥手,疾步离去。


    秦浈扭头看了眼狼狈离去的梁北望,疑惑地问:“你们有什么约定吗?”


    “他说你若不是来寻我的,他便从这鱼塘跳下去。”


    秦浈若有所思:“他若是猜对了, 是不是你跳下去?”


    唐斯羡:“……”


    她怎么觉得秦浈在暗戳戳地使坏,准备坑她跳鱼塘?


    秦浈轻声笑道:“他其实也没说错。”


    “我不信,你分明就是来找他的!”唐斯羡怎么都不可能承认梁北望的猜测是正确的, 万一秦浈逼她跳鱼塘呢?


    “行吧,你说得对, 我是来找他的。既然事情已经谈完, 那此地也不宜久留。”秦浈背着手, 转身就走。


    唐斯羡跟了上去:“小娘子,你跟他此前交集不多,找他作甚?”


    “交集不多, 就不能找他了吗?”


    唐斯羡一想,也对,秦浈爱找什么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浈稍微偏过脸,掩笑道:“其实我找他只是为了问一件事,那便是梁捷之事。”


    唐斯羡装作漠不关心,实则竖起了耳朵。


    “梁捷第一次装被打,将事情闹大被拆穿自导自演后,梁家也注意到了此事,只不过当时只是警告了他。而他真的被打之后,梁家彻查此事,方查出他这些年仗着梁家的势在乡里胡作非为,然后让梁二郎君前来打理蚕房。”


    秦浈道,“我只是想知道,梁家当真对梁捷这些年的举动一直一无所知?而除了让他从蚕房主事的位子上撤下来之外,梁家似乎未提过如何处理他,所以我好奇地跟梁二郎君打听一下。”


    “那梁家是如何处置梁捷的?”唐斯羡问。


    “他从小在梁家长大,跟梁家的人感情不浅,除了撤换他的主事之职外,也并无太大的惩戒。”


    唐斯羡扯了个嘲讽的笑容:“当初他们来给我下马威,我就看出来他们有私心了。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小娘子还关心这些做什么?这不太符合小娘子低调的作风。”


    唐斯羡认为秦浈向来行事低调,不愿惹人注目,这次忽然找上梁北望,对梁捷之事颇显执着,这有些反常。


    “我不认为以梁捷的性子会放弃找你或是阿唐寻仇。他如今还在养伤,且梁家盯他盯得紧,所以不太方便下手。可等时间长了,他或者当初对他所做之事一清二楚,却仍旧替他隐瞒的梁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唐斯羡并不觉得事情棘手,反而觉得事情越发有趣:“小娘子的意思是,他的蚕房主事之职被撸了,损害了梁家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肯定会报复坏了他们的事的我?”


    秦浈盯着她,第一次觉得不怕事的人也挺让人头疼的,因为她这跃跃欲试的模样,仿佛很欢迎别人找她寻仇。


    “我是这么猜测的。”


    “那小娘子为何不认为这个人是梁北望?”


    “你可记得那日梁北望与梁家內知针锋相对之事?”


    唐斯羡笑道:“我自然记得。那梁家內知显然是站梁捷那边的,他对我的恶意那是隔几层洗白滤镜都看得出来的。且他一个管家敢顶撞身为少主人的梁北望,显然他不怵梁北望,甚至背后之人跟梁北望的关系也不怎么对付。”


    她条理清晰,可见她早就分析过此事了,但这些日子却一点苗头也没有露出来。秦浈有种白替她担心的感觉,可真要怨,又怨不起来。


    “梁北望跟他大哥是同一个娘生的吧?”唐斯羡问。


    “梁家有四个孩子,长子梁东来,长女梁南珠,次女梁西翠以及次子梁北望,皆是正室所出。”


    虽然梁东来跟梁北望是亲兄弟,不过根据唐斯羡看八点档黄金剧场多年所累积的经验来看,这俩兄弟未必是相亲相爱的,甚至还可能是争夺家产的对立关系。


    秦浈见唐斯羡都明白了这个中的关系,也不必再说得直白,只道:“梁北望接近你,未必只冲着你的鱼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斯羡瞄了秦浈一眼,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小娘子,说到底,你还是在担心我,对不对?”


    秦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自大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我关心阿唐,你为何总认为我在担心你?”


    “我缺——”唐斯羡想说她缺爱,但是这个词在她如此敏感的身份之下,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便改口,“我缺少和谐友好的邻里关怀。”


    秦浈沉思片刻,认真道:“那你在此稍等,我找我爹来给你关怀。”


    “咳咳,小娘子,你这帽子真好看,哪儿来的?”唐斯羡转移话题。


    “阿唐送的。”


    唐斯羡捂着胸口,她为什么觉得心有些塞呢?


    秦浈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你怎么了?胸口闷还是痛?我略懂医术,可以帮你看一下。”


    被电视剧把脉能分辨男女的情节荼毒的唐斯羡赶紧退开了半步。要是让秦浈把脉,那她的女儿身曝光了,自己无法履行对唐清满的诺言不说,恐怕还得被官府盘查她的来历……


    唐斯羡头皮发麻,她必须要紧紧地捂住这马甲才行!


    秦浈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低头以帷帽遮挡她偷笑的动作。


    忽然,唐斯羡想起一事,问道:“小娘子,你可知薛浩此人?据梁北望说,他本是唐家人,后被过继出去了,但是又一直生活在唐家……总而言之,他的关系太复杂了。”


    秦浈在脑袋里检索了片刻,也没有关于薛浩此人的记忆。唐斯羡由此得出结论:“那说明这个薛浩虽然身在唐家,但是肯定不在乡里生活。既然如此,他打听我们做什么?”


    “唐氏一族的冬至祭祖将至,各地的族人都会回来参加祭祖仪式,他是不是回来后,从某个族人那里听说了你们姐弟的事情,从而产生了兴趣。也有可能是你们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唐斯羡觉得这个分析还是挺有道理的,若仅仅是感兴趣,那肯定不会四处打听。


    “太被动了容易挨打,所以这种时候就该主动出击!”唐斯羡心里有了章程,“唐家的冬至祭祖,我也要去凑热闹!”


    ——


    十月底之前,唐氏家族的田庄都紧赶慢赶地收割完了晚稻,将所需缴纳的秋税也一并移送到饶州。为此到了十一月,唐家终于能腾出时间和精力专心地准备冬至祭祖之事。


    除了个别轮值留守田庄的子弟之外,族里的人都接到了回乡祭祖的通知,并且提早回去帮忙。


    唐才升先回他家见妻儿,然后才与长子一道回尖山里的唐家。


    唐家在尖山里发展已经有三百年,故而这里已经找不到一户异姓的人家了,整个尖山里都是唐家的人。甚至尖山里旁边的几条村子,也都是唐家人居多。


    仅尖山里,便有官府督造的牌楼,以及名门望族也未必能得到的皇帝旌赐的“忠孝世家”匾额。


    从牌楼进入,便如同逛城里的街市一般热闹,这里除了族人的聚居的宅院以及各种公家建筑外,还有酒坊、酒楼、澡堂、茶坊、瓦舍等由唐家经营的娱乐休闲场所。


    因唐家举世闻名,故而前来此处拜访、游玩以及议事的外人并不少,尤其是冬至祭祖这等日子,周围村子前来凑热闹的村民更多。


    唐才升对唐家人尚且未能认全,何况见了外人,故而他一路目不斜视,带着儿子径直去到了唐家正宅。


    唐家正宅一般是家长居住、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不过因现任家长唐赟身上有饶州助教的官职,故而一直在饶州居住,这正宅许多时候都是空置下来的。


    祭祖这等大事,唐赟身为家长自然得回来主持,唐才升去那儿,正好能见到他。


    不过他到的不巧,唐赟正在与其余家族掌权者开会,前堂只有各处田庄的庄首以及个别子弟在。


    唐才升看见首座上坐着的老者,目光一顿,旋即领着儿子上前打招呼:“老家长安好?”


    老者掀开眼眸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不好不好。”


    唐才升的长子唐思明问:“思明见过老家长,请问老家长哪儿不好?是否需要去医俗院看一看?”


    “我哪儿都不好,尤其是见到你这般不懂礼貌的晚辈!”老者不悦地道。


    “晚辈关心老家长,为何便是不懂礼貌?”唐思明问。


    坐在老者旁边的唐思海抢话道:“我阿翁在跟你爹说话,你插嘴便是不懂礼貌!”


    “我们在这儿说话,你插嘴,你又懂礼了?”唐思明说完,被唐才升呵斥了一声,他才收起脾气,退到后面去。


    老者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了衣冠枭獍,就变得忤逆、不知礼节、不懂分寸。”


    唐才升没吭声,唐思海得瑟道:“说你那出身低贱卑微、跟他爹一样忤逆的侄儿唐思先呢!”


    老者看了唐思海一眼,道:“哎,那样的人不是我们唐家的子弟,自然不是才升的侄儿。”


    “阿翁说的是!”


    唐才升吸了一口气,抬头盯着唐思海:“你在镇前村拉帮结派,撺掇村民欺负弱小,散布谣言毁人女子清誉……这桩桩件件,又哪里是正派的做法?”


    唐思海气得跳起来:“阿翁,你看,这些事肯定是他偏袒他的侄儿,污蔑我的!”


    “人证物证俱在,我如何污蔑得了你?!”唐才升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目光一转,转向了老者,“老家长,这事我可没有任何偏颇的做法。”


    老者正要说什么,屏风后走出一人,高声道:“这事当时已经上报了族里来处理,并无不妥之处。”


    他一出现,前堂所有正在看戏的人才都起身行礼:“家长!”


    老者起身慢了点,而且颇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懒洋洋地行了个虚礼。


    唐赟对他的轻慢置之一笑,转头道:“各庄的庄首和副庄首都到了,那我们便进入主题吧!”


    他们要谈正事,唐思海、唐思明等无职务在身的子弟只能先行离开。


    走出门口,他们碰到一人,唐思海心里一动,便上前去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笑道:“阿悦,你怎么在门口站着?既然遇见了,那到我家吃酒去,刚好薛浩也在。”


    唐思悦忙不迭地摇头:“不了,我没空。”


    “哎,客气什么,自从我离开镇前村后,还是你一直将唐思先那小子的近况告诉我的呢!还有薛浩最近对他的事情也感兴趣,你跟我去,给薛浩也讲讲。”


    唐思悦心虚地看了唐思明一眼,后者失望道:“阿悦,你忘了当初是他让你陷于两难之地的了吗?”


    唐思悦道:“我当初没说谎,若不是唐思先联合秦雩设局,我也不会被族里斥责,说我不诚实。”


    说完,他匆匆地跟上了唐思海。


    ——


    随着冬至的来临,北风越刮越起劲,天也越来越冷。而在冬至的前一日,饶州还罕见地下了场雨,以致第二天冷得骨头都钻心得疼。


    唐斯羡穿了两件冬衣,里面还有件T恤打底,外加灵泉蕴养过的身体素质,也险些扛不住这么冷的天。


    她本来还担心鱼塘的鱼会受天冷的影响而冻死,岂料她还是小瞧了灵泉对鱼的作用,那些鱼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生长的速度非常快,尤其是白鲢鱼,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有一斤重了。


    照这个生长速度长下去,来年的开春,唐斯羡就能将它们捞起来卖了。


    喂了鱼,她才跟唐清满准备出发前往尖山里。


    和她一样出发的还有村里的不少年轻人,毕竟冬至这等热闹的日子,年轻一辈都喜欢去逛集市凑热闹,难得尖山里有热闹可瞧,他们自然是要去凑趣的。


    廖小毛跟廖小竹也想去,奈何廖三郎与其妻都没空,只好将他们托付给唐清满姐弟。唐斯羡最不耐烦带孩子,便撺掇唐清满将秦浈一并邀请过去。


    唐清满道:“浈娘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出门吹了风,又病了怎么办?小毛与小竹如今很听你的话,不难带。”


    “可是你跟秦小娘子情同姐妹,有热闹都不带上她,她会不会不高兴?”


    唐清满一想,也有几分道理,便先去问秦浈。


    后者本来对唐家的祭祖也不感兴趣,可是忽然想起那日唐斯羡提及的薛浩,心思一转,便道:“我与爹娘说一声,就随你们过去。”


    秦雩与苏氏不反对秦浈出门,只不过却让她多穿了几件衣服,将身体裹得十分臃肿,才给她出门。


    秦浈无奈照办,又戴上帷帽,一路上看见她的人都真心地觉得她身子虚。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她病倒了:“前阵子还以为乡书手家的小娘子身子好些了,没想到这天一冷,她又病倒了。”


    “哎,这病恹恹的模样,谁敢娶回家啊!”


    秦浈对这等谣言向来放任自流,甚至还会再推波助澜一番,此时她出了门,便不知她又“得病”了。


    从镇前村到尖山里,脚程快些的只需半小时。而唐斯羡一行,有小孩和“孱弱”的人,走得慢些,走走停停花了五十多分钟才看见唐氏的“忠孝世家”牌楼。


    在官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外村的货郎在摆卖桃符之类的物件了。廖小竹高兴地跑去看,被唐斯羡一把扯住了衣领,训道:“这里人这么多,拍花子肯定也多,你再乱跑,等会儿拍花子将你抓走了,然后打断腿扔你到街上乞讨,我看你还能不能跑这么快!”


    廖小竹被吓到了,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敢走远,廖小毛仰着脑袋看唐斯羡,道:“你比我爹还会吓唬人,以后你的孩子肯定会被你吓哭的。”


    唐斯羡翻了个白眼:“你爹不吓唬你们,他直接揍你们了。”


    廖小毛哼了声,直接绕到唐清满那边去,拉她的衣袖:“阿唐姐姐,你带我们去,我们肯定不会走丢的!”


    唐清满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唐斯羡,寻思唐斯羡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脾气,确实不合适带孩子,于是点了点头:“行,我带你们去逛,可是你们不许跑太快,俩兄弟要手牵着手。”


    唐斯羡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只叮咛这俩兄弟:“你们可要保护好我阿姊,若是她丢了,我可要找你们算账的!”


    她又扭头问秦浈,“小娘子呢?可要陪着这俩去玩闹?”


    秦浈微微一笑:“我到那边的茶坊等你们。”


    “那我们在茶坊汇合。”唐清满说完,便带着已经按捺不住的廖小竹走了。


    廖小毛刚走两步,忽然跑回来让唐斯羡弯腰,然后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帮你争取机会了,你要懂得把握!”


    唐斯羡:“?”


    啥玩意儿?


    廖小毛嘻嘻哈哈地追上前面的二人,而唐斯羡慢慢地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看着秦浈,心想也不知道秦浈刚才听见了没有,毕竟小孩子对自己的音量控制是有些许偏差的。


    本来她也没觉得和秦浈独处有什么不对劲的,可是被廖小毛这么一说后,她反而有些许不自在,活像当年她喜欢上前女友时那样的状态。


    又看了秦浈一眼,她不动声色地将这种念头压了下去,道:“我也有些口渴,先去茶坊坐会儿吧!”


    “好。”秦浈点了点头。


    街上多得是和她们一样单独相处的青年男女,故而她们走在路上时,倒没有太惹人注目。


    进了茶坊,各叫了一碗茶,唐斯羡道:“看来这祭祖仪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将村子变成了菜市场。”


    她还以为跟庙会一样,有各色各样的表演,再不济多摆些花给人欣赏也可以。


    听了她这话,邻座的人可就不乐意听了,道:“你懂什么,如今才祭完第一次,等会儿还要游神、行第二次跪拜礼、拜谒家谱,然后等到第三次才是最后的祭祖大典。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完成,完了后就吃酒席,千人宴,你见过吗?”


    切,万人宴她都见过,千人宴算什么?


    唐斯羡跟秦浈嘀咕:“还好我不稀罕当唐家人,否则亲身参与这么繁杂的仪式,那不得累死!”


    秦浈瞟了她一眼,道:“行了,你别说了,说出来怪酸的。”


    唐斯羡:“……”


    她酸什么了?明明是实话!


    这时,茶坊里走进几个青年男女,面向门口的秦浈的目光在唐斯羡的身上停了下,勾了勾唇,提醒道:“跟你吵出感情的那个有情人来了。”


    唐斯羡扭头,险些没将茶水喷出来:“噗——”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海:有种不祥的预感……


    ——


    这么多字数,已经算二合一加更啦啦啦啦~


    本文设定把脉看不出男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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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瓷


    唐思海头戴幞头, 身穿一身白净的襕衫,乍看之下像个温文尔雅的士子。而他身旁的唐思悦则身穿灰色的长衫,虽然干净, 但也有些发旧。谁的日子过得好, 高下立判。


    唐思海找了个位置坐下, 笑道:“仪式还未完,不宜吃酒, 所以我请你喝茶!”


    唐思悦深知他吝啬的本性,此时既然跟他出来了, 也不好再跟他计较这些。勉强笑了下, 道:“茶也好。”


    “薛浩也真是的, 这都是外人的集市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来我们唐家自家的茶坊,坐下来吃茶。”


    “他好像也很久没回来了吧,许是想再重温小时候在这边生活的感觉。”唐思悦道。


    “他有个好姐夫,不必跟我们一样下地,还不受族规约束, 肯定乐不思蜀。”


    唐思悦心想,唐思海羡慕薛浩,但他自己又何尝不令人羡慕?虽然调去了社令村, 但是那边的庄首是他祖父唐泰当年提拔的人,他如今在那边, 粗重的活少, 逾时不回田庄也不会受到惩罚……


    想到这儿, 唐思悦心里也酸得冒泡,可谁让唐思海的祖父唐泰是上一任家长呢?


    虽说族规定了家长、主事皆是由德高望重、德才兼备者担任,可是人无完人, 每个家长都会有私心。


    这几百年下来,有些规矩早就变味了,唐泰不甘不愿地从家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依然留恋权势,为此拉帮结派,拉拢了一些主事和庄首跟现任家长争夺家族掌权。


    他唐思悦身后并无人支撑,又见唐泰的气势压现任家长一筹,他才不得不忍受唐思海一些臭毛病。


    热茶上来后,唐思悦收敛心神,又附和起唐思海来。


    二人聊得专注,并未注意到角落那一桌的唐斯羡与秦浈。


    唐斯羡知道自己来这儿必然会碰到很多唐家的人,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快遇上唐思海。


    秦浈见她不动如山,便问:“你不去找他?”


    “我这人很安分守己的,从不主动挑事。”


    秦浈抿笑:“可你不是说,你跟他感情好吗?”


    唐斯羡噎了下:“也对,我跟他是老交情了,你若准许我去找他,那我便去了。”


    “去不去找他,你自己决定,何须经过我的同意?”


    秦浈嘴上这般答,可想到唐斯羡竟然会在与她自身有关的事情上,征求自己意见,仿佛自己不让她往东走,她就绝不会往东走。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可……”唐斯羡眨着明亮的眼睛,不知不觉地将秦浈装了进去,“是你不让我惹是生非的。”


    秦浈一怔,目光相触的一霎,似细软的鹅绒在心尖拂过,似糖浆倾泻而下将心肝包裹,似夏日的暖阳将她笼罩,似一朵花悄然盛放……仿佛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在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唐斯羡见她原本几近苍白的脸颊忽然变得粉扑扑的,下意识就想伸手掐一把,看看是不是嫩得能滴出水来。


    当然,她还没动手,就听见唐思海提及了薛浩,秦浈的目光也随着关注点的偏移而挪开了。


    唐斯羡眉峰一挑,道:“跟唐思海玩到一块儿的人打听我跟阿姊的事情,能有什么好事?果然不安好心。”


    “按照梁二郎君的说法,薛浩已经被过继出去了,照理说他已经不是唐家人了,他不受唐家的族规约束,可他在唐家享受的待遇似乎也不差。”秦浈思忖。


    “本身唐家这么大,这么讲究团结一致的家族,竟然会将族中的子弟过继出去,这听起来就挺不可思议的。除非那个外嫁的唐氏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边的唐思海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问道:“哎,最近唐思先那小子有什么动静?”


    “听人说他将王家的房屋买下来了。”唐思悦道。


    “他哪儿来的钱买房屋,肯定是偷的!村里的人都不盘查她的钱的来历吗?”


    “这倒没什么可疑的。他前阵子捕到一条十几斤重的鮰鱼,被梁家二郎君以六千七百钱买走了,另外县城的一户大户人家办寿辰好像找她要了几十斤鱼丸与桂花鱼,这加起来,买下王家的房屋也就足够了。”


    唐思海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么运气这么好?先是卖鱼遇到团练副使,然后又有秦天帮她将水塘买下养鱼。好不容易等他要栽梁家手里了,结果又出来一个梁二郎君!”


    唐思悦心想,“唐思先”可不就是运气好吗?“他”一个一穷二白,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的穷酸破落户,若是运气不好,能过上如今有屋有地,又有贵人赏识的好日子?


    唐斯羡乐呵道:“小娘子你听听,这才叫酸,酸味都飘到我们这儿来了。”


    秦浈微笑着,没接话。


    临近中午,进茶坊喝茶的人渐渐变多,声音也越发嘈杂。


    唐斯羡与秦浈已经听不清楚唐思海他们在说什么了,倒是听见邻桌的人讨论:“今年冬至祭祖,怎么好像唐家的人比往常少了?”


    “嗐,听说今年回来祭祖的族人才五百多人,其余人要么太远了赶不回来,要么说身子不舒服,还有的干脆用‘事务繁忙’来搪塞。唐家安排的房间还有很多空的呢!”


    “祭祖这么大的日子都不回来呢!”


    “依我看啊,唐家这人心都开始涣散了。”


    他们才说完,唐思海便拍案而起,怒骂:“哪儿来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唐家上下一心,怎么可能人心涣散!”


    二人面面相觑,考虑到这里是唐家的地盘,他们即使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唐思海。


    不仅如此,他们都选择了服软:“我们都是听来的。”


    “道歉,必须给我们唐家道歉!”唐思海道。


    维护唐家的唐氏之人很多,二人见状,腿肚子都开始哆嗦,忙不迭认错:“对不起,我们错了。”


    说完,狼狈地逃出了茶坊。


    唐思海大喝一声:“看见没有,我们唐家上下一心,什么人心散了,都是妖言惑众!”


    “对!”唐思悦附和他。


    唐斯羡嗤笑了一声,跟秦浈说:“欺负外人时,倒是挺同心协力的。”


    邻桌没了人后,唐斯羡与秦浈二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唐思海的视线中。他又惊又喜,——惊讶她竟敢出现在这儿,高兴她主动送上门让他报复。


    “唐思先,你竟然在这里?!”


    唐斯羡转身,看见他脸上克制不住的兴奋之情,也“惊喜”道:“对啊,我来了你高兴吗?是不是很想念我?其实说实话,自从你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便一直觉得很孤独寂寞,发现果然没有你不行。这不,我与你重逢来了!你感受到我的喜悦之情了吗?”


    若是以往,秦浈知道她是在恶心唐思海,肯定会被逗笑。可这会儿不知怎的笑不出来,甚至觉得唐斯羡不仅要克制她搞事的心思,还得封一封这嘴!


    唐思海被她的无耻之言给气得脸色涨红,这种话说出来,定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断袖。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里都是唐家的人,若是他们信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呸,你个死断袖,滚出尖山里,滚出唐家的地盘!”


    “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才还那么高兴,如今又不高兴啦?”唐斯羡也“气呼呼”地叉腰。


    “我!”唐思海留意到周围的唐家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他们,心下一急,喊道,“你们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他是唐思先,那个被逐出唐家的不孝之人的儿子!”


    他这么一喊,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而看向唐斯羡的目光也开始不善。


    “他是不是那个想要回唐家的唐思先?”


    “对,就是他!”唐思海一下子不怵了,他仗着这里是唐家的地盘,而周围肯定很多跟他一样讨厌“唐思先”的族人,所以哪怕“唐思先”巧舌如簧,也敌不过这么多唐家人!


    果然,有唐氏子弟站了出来,轻蔑地看着唐斯羡:“喂,你来我们唐家的地方干什么?”


    “你想回来祭祖啊?做梦呢!唐家的祖先已经不是你的祖先了,你的祖先都是什么孤魂野鬼吧,哈哈哈哈……”


    唐斯羡跟着笑:“哈哈哈,竟然说自己的祖先是孤魂野鬼……祖先们,你们听到了吗?你们的子孙不孝啊,竟然骂你们是孤魂野鬼!”


    “谁跟你同个祖先了,少放屁!”


    “就是,你这人满口胡言,无耻至极!”众人站出来跟她辩论。


    越多人出来羞辱唐斯羡,唐思海便越发得意,他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道:“以前我没机会找你报仇,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不让你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这儿,我绝不甘心!”


    唐斯羡充耳不闻,只看着唐思海:“你该不会想让我如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滚出这儿吧?”


    唐思海心里一突,不知唐斯羡是如何知道他的想法的。他恼怒道:“我都没说话!”


    唐斯羡扯了扯嘴角:“你脸上都写着呢!再说了,我们什么关系,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喂,我们跟你说话呢,不到底懂不懂礼节?!”有一个少年见唐斯羡无视他们的存在,顿时火冒三丈,上前推了她的肩膀一把。


    唐斯羡借着他的力道顺势倒地,然后开始演绎碰瓷三大口诀:“哇,打人啦!救命啊!好痛啊!”


    这里的动静本来就不小,她突然被人“推”倒在地,闹出了更大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外姓的人过来凑热闹。


    “唐家子弟,仗着人多势众,围殴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百姓啦!我的骨头都要断啦!”唐斯羡继续哀嚎。


    众人没想到她这么不禁推,面对众多异样的目光,那个少年顿时慌了:“我只是轻轻一推,是他自己没站稳!”


    秦浈起身指证道:“就是你们打人!”


    她绕到唐斯羡的身边,关心道,“你放心,我会医术,我帮你看伤。若是伤的严重,我们去报官!”


    “秦浈,你们是一伙的!”唐思海急忙辩解。


    “又不只是我看见了你们打人,这里这么多人呢!等官府来了,让官府定夺吧!”秦浈道。


    话刚落音,便有一队身强体壮,手持棍棒与弓箭的人赶了过来,呵斥道:“何人敢在唐家的地盘闹事?”


    唐斯羡痛哭流涕:“就是你们唐家的人,仗着这儿是你们的地盘,欺负我这个来看热闹的外人,他们几人欺负我一人,还打伤了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环顾众人,面容严肃地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这……”唐家子弟支支吾吾不敢直言,倒是围观的人道,“这是真的,我们看见他们动手打人了。”


    唐思海忙道:“是他挑衅在先的!”


    “我如何挑衅了?我与你久未相见,如今见了面,跟你打声招呼,你便斥责我,骂我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这一点,大家也都可以作证的!”唐斯羡可怜兮兮地道。


    “对!”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尤其是刚才被唐思海一番羞辱的人,也去而复返借此机会举证他们,“还有,他们辱骂自家的祖先是孤魂野鬼!”


    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又如何?当着大家的面,他们敢包庇自己的族人,那传出去名声便不必要了!


    刚才是他们有错在先,不敢与之对峙,可如今可是唐氏子弟动手在先,他们可一点都不怵!


    面对黑了脸的中年男人的注视,包括唐思海在内的唐氏子弟都慌了,他们有心将矛盾往唐斯羡的身份上引,但是中年男人不给他们机会,吩咐道:“统统拉回刑杖所审问!”


    又看了唐斯羡一眼,“带他去医俗院治伤!”


    唐斯羡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我现在浑身痛,起不来,你们拿担架抬我过去。”


    “你少装蒜了,明明我就只是轻轻一推!”那唐家子弟气恼道。


    “可我倒下来的时候,撞到了桌椅,还有这地面,这么硬!我现在有些头晕,我严重怀疑受到了内伤,万一我心情不顺,重伤不能治愈,暴毙了,你可就背负了一条人命了!”


    中年男人也看不下去了,道:“找块木板,将他一并带去刑杖所,再去医俗院找郎中过来给他看!”


    唐家人还真的给她找了块木板,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然后对秦浈道:“阿姊他们还未回来,你在这儿等他们吧!”


    “可你一个人……”秦浈饶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也忍不住替她担心。


    “我不打紧的,谅他们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也不敢对我下手。”


    中年男人听见她们的对话,脸更黑了:“你将我们唐家当成什么人家了?”


    “不要问我将你们唐家当成什么了,你们若是能好好约束底下的子弟,我会有此质疑吗?所以质问我之前,你们先好好反省一下自身是否给予了世人信赖感。”


    中年男人发现她讲歪理倒是挺厉害的,也不再理她,将他们都带回了刑杖所后,又去请主事过来主持这事。


    唐斯羡被推倒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故而按照唐家的家规,动手的唐氏子弟便被按家规处置。至于如何处置其余参与闹事的子弟,则还有争议,因为双方就唐斯羡的身份以及言行举止,展开了议论。


    有人认为唐斯羡的身份敏感,这时候跑来唐家不安好心,不应该为了她而处置唐思海等人。也有人认为唐斯羡说话确实有挑衅的嫌疑,唐思海等人反驳她的做法也没错。


    当然,无论他们对唐斯羡的身份带有何种偏见,她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便哑口无言了。


    她道:“我又不是你们唐家的人,你们觉得唐家家规这一套放我身上适用?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不稀罕你们唐家呢!”


    她跟秦浈交流过了,她们对唐家了解还是太少,而对敌人不了解,便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故而应该主动出击。


    虽说她这么做,会让更多人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可同样的,她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唐家,顺便将这滩浑水搅得更浑浊一些,然后她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好大的口气!”刑杖所涌来了更多人,其中的老者冷哼。


    祭祖这样的日子里,原本正在休息,准备进行下一步仪式的唐家家长、主事等人都被这件事惊动了。他们听说这事牵扯了唐思先、唐思海等,都坐不住了。


    唐泰自然是要为他的孙子撑腰的,唐才升心里也替唐斯羡感到担忧,家长唐赟见状,便道:“那我们都过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巧听见唐斯羡在大放厥词,唐泰便忍不住出言呵斥。


    唐斯羡哈了口气,道:“口气大吗?我才喝完你们唐家茶坊的茶,看来你们唐家口气确实大,连茶都有口气。”


    唐才升瞪她:“你住口!”


    唐斯羡重新躺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行吧,我惹不起你们唐家。我只想出来逛逛集市,跟家人过个冬至,没想到会被人挑衅、羞辱以及殴打。现在我落入你们的手里了,你们要怎么羞辱我,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场的都是沉得住气的家族掌权者,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气得跳脚。可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们若是跟她争论下去,只会显得他们仗势欺人。


    唐赟微笑道:“我们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还是先让郎中给你看看伤吧!”


    “大叔,你在这儿说得上话吗?”


    “我是唐家家长,唐赟。你说呢?”


    唐斯羡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唐家真正的“一家之主”,不过看样子年纪也不算太大,真的应了“唐家家长是由德才兼备者担任,而不安年龄来排辈”的话。


    她坐了起来,笑嘻嘻地道:“真不愧是家长,还是你说话好听,我听完后,立马就身心舒畅了,好像呼吸顺畅了,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腿脚都灵活了!”


    唐赟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明知道她的伤是假的,仍旧包容道:“真的不用郎中看一看?万一留下隐疾怎么办?”


    “不用,我年轻,好得快!还是别占用医疗资源了,留给那些头发都已经发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准备灵位的人吧!”唐斯羡说着,瞟了唐泰一眼。


    唐家众人想,当初要是让她回了唐家,那家规不得罚的她脱几层皮!


    他们隐约后悔没让她回唐家了,——就该让她回来,然后他们好找理由修理她几顿,否则都对不住她那张欠抽的嘴!


    唐赟笑道:“你年少轻狂,我们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这张嘴若是不学会好好说话,万一哪天被人报复了,那吃苦头的最终还是你自己啊!”


    “家长,你这话就没道理了,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若是没人来招惹我,我自然会与人和气,毕竟大家无冤无仇,我主动去得罪别人,那对我没有好处啊!”


    唐赟道:“男子汉心眼不该这么小,阔达些。”


    唐斯羡看向唐思海:“听见了吗?别那么小心眼,每次见了我都跑来招惹我。”


    唐思海愤恨地瞪了她一眼。


    唐赟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不听说教,决定放弃跟她讲道理。对众人道:“时辰快到了,既然他没事,那我们先去祭祀,等仪式完成了,再来谈处置的问题。”


    “那唐思先呢?”有人问。


    “既然不是他主动惹事的,那让他走吧!”唐赟道。


    “不行!她并非无辜,今日扰乱了我们的祭祖仪式,还让我们唐家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必须要个说法!”唐泰沉声道。


    “事有轻重缓急,祭祖仪式为先。”唐赟道。


    “不处置他,却处置我族子弟,这手肘往外拐的做法未免太伤族人的心了。”唐泰寸步不让。


    唐赟脸上没了笑容,向来以温和著称的他,第一次展现了他的脾气:“我说了仪式后再谈论处置的问题!”


    唐泰一怔,一时半会儿也没了话语,只是一张老脸臭的吓人。


    唐斯羡对他们的针锋相对视若无睹,问唐赟:“你们这里,外人能逛的吧?不会以什么‘这是唐家的地盘,不欢迎外人’等理由驱逐我们吧?”


    唐赟回过神,摇头:“我们唐家向来不拒绝任何外人进入尖山里。”


    “那我放心了。”


    唐斯羡被唐才升亲自“送”出了刑杖所,到了外头,唐才升才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到底何时才能安分一些?今日这事闹的这么大,你又口无遮掩,不管是家长,还是主事,他们该对你多失望!你这样想回唐家,那是绝不可能的!”


    “我说了,我不稀罕唐家。”


    唐才升不信:“不稀罕你跑回来干什么?”


    “大伯父,做人不能自信过了头,你们唐家真的没什么可以吸引我的。我原本以为,唐家这么牛掰的大家族,应该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经此一事,我发现,它真的老了。”


    她笑问,“大伯父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吗?唐家从内部开始,已经散了。”


    唐才升没反应,她也不在意,转身就走。


    忽然,唐才升道:“族里不愿意承认你爹,因为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家族要发展壮大,团结是必须的,而动摇人心的做法,是族里最不能容忍的。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回到唐家。”


    唐斯羡叹了一口气,懒得再跟他多言。


    她回到茶坊,不过却因为刚才的事情,茶坊的掌柜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她。她见秦浈已经不在里面,干脆也四处去逛一逛,顺便找找人。


    没过多久,她便在一池子边的亭子里发现了秦浈以及唐清满她们。而在她们面前还有一个衣衫亮丽的男子,他道:“别用看登徒浪子的眼神看我,我可是很真心地在询问小娘子的芳名的!”


    听见这油腻的话,唐斯羡的心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不是说装进心里去的吗?为什么是眼里?


    方便面:因为眼睛是心灵之窗啊!


    ——


    上一章为啥都说没有进展,唐某贱发觉了自己的感情,难道不是“生情”?


    既然都没留意上章的描述,那这章就写得更明显一点吧o(* ̄︶ ̄*)o


    今天是真的二合一双更!(六千字拆成两章发,还是二合一一起发,大家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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