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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当黄雀


    燕国新立的储君不在平城好好呆着, 却跑到了敌国的豫州来?


    这样的消息散布出去后,便引起了哗然。


    赵商容也是假装自己刚收到消息,她招来自己的属吏们, 当着包括元嗣在内的诸多卫兵的面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抢先一步抓到那燕国太子,绝不能让他离开豫州, 更不能让燕国将其带回去, 他将会是洛国跟燕国谈判的筹码!”


    “喏!”众人斗志昂扬。


    赵商容瞥了元嗣一眼, 只见他沉着脸色, 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她估摸他是在思考到底是谁泄露了他在豫州的消息,兴许会将目光放在清河王拓跋邵的身上。


    这时,秦鸠问道:“大王, 我们未曾见过那燕国太子,如何知道他长什么样?”


    赵商容思忖道:“我们也曾派了使臣出使燕国, 孤会向朝廷讨要那燕国太子的画像。你们先严加盘查, 那燕国太子自幼生长在北方,一口鲜卑语, 很容易辨认。而且没有身份文书,就算他们能逃进豫州,也很难在城内自由活动。”


    听完赵商容的话,元嗣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些。


    他无比庆幸自己因为立志要统治中原, 所以打小就跟洛阳出身的老师学习洛阳话,因朝中反对中原文化的鲜卑贵族不少, 为避免他们抗议,他学习洛阳话都是悄悄学的,朝中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这为他隐瞒身份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至于画像, 他更不担心了。


    上一个见过他的洛国使臣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他还年少, 如今长大了,模样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他蓄了胡子,仅凭五年前的印象就想跟他现在联系起来,很难!


    他想着,既然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出去,那么还是安排一个假的溏淉篜里燕国太子来转移洛国方面的注意力为妙!


    想到这里,他决定找到了机会便联系邹楚之,让他去联系自己的阿姊替他张罗。


    ……


    为了抓到那燕国太子,赵商容连三千王国兵都出动了。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朝中的声音也分成了几派:


    “堂堂燕国太子,怎么会跑到洛国来呢?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


    “听闻燕国立储后,便要杀掉储君的生母。那燕国太子是个讲孝道的,据说为了此事,他跟燕君吵了一架,离开了平城。说不准,他还真的逃到了豫州。”


    “我怎么听说,燕国太子离家出走是真的,但他其实一直都在平城,被某位大臣给藏了起来?”


    “……”


    皇帝习惯性地问范晔:“范卿的看法呢?”


    范晔道:“陛下,此事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其实我们都不必如此激动。若是真的,那让颍川王将其抓起来就是了,若是假的,我们如此兴师动众,到头来却扑了个空,只怕会成为笑料。”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他道:“也是。不如这样,范卿替朕走一趟,去豫州助颍川王查清此事。若真的抓到了那燕国太子,必要的时候,保住那燕国太子的性命,将其带到建康,用来跟燕国交换好处。若是假的,也要查清楚谣言的来源,届时颍川王说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范晔心中暗暗一惊,陛下让他跑豫州一趟,协助大王调查此事,也就是说,他虽然是替陛下出巡的,却得听大王的吩咐行事。


    莫非陛下就如此信任大王?


    不对,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让他监视大王,查清楚大王是否有借助此事与燕国勾结!


    自以为琢磨明白后,他领了旨意。


    皇帝又以他暂时离京为由,让东兴县侯赵长祖先代理太常寺的事务。


    等他离了京,皇帝便暗中下令,让赵长祖清理太医院门户。


    在范晔到达豫州之前,赵商容便先一步收到了范晔到豫州帮忙调查燕国太子是否在豫州一事的消息。


    她跟王摇霜嘀咕:“这陛下是什么意思?”


    她怀疑皇帝是派范晔来监视她的。可她明明就没干什么,为什么要监视她?


    王摇霜也想不明白,只能去问自己的妹妹是否知晓此事。


    王晓霜也一头雾水,她此前并未收到范晔说要来亲自监视大王的消息,想必这件事是皇帝那边临时决定的。


    不过很快,她便收到了自己老师的消息,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她跟姐姐说:“老师告诉我,在范太常离京后,东兴县侯便代理了太常寺的事务,而且这位代理一上位,便先处死了一拨太医,这些太医罪名很多,但无一不是跟范太常往来甚密的。我猜,陛下或许是查出了大王中毒的真相,但他不能卸磨杀驴,所以将范太常交给了大王来处置。”


    王摇霜不知道妹妹的分析是否为真相,但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觉得这八成是真的。


    大王当初先隐瞒了中毒的消息,是因为怀疑幕后之人是皇帝,她暂时没有跟皇帝作对的资本。


    这不代表她会一直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后来时机到了,大王认为,哪怕动不得皇帝,也要令他自断一臂,于是放出了自己中毒的消息,让皇帝行动了起来。


    从这次的结果来看,不管皇帝是否为幕后的主谋,最终的后果都得范晔来承担。


    这是皇帝给大王的交代,而大王要怎么处置范晔,就得靠她自己了。


    当然,对付范晔的理由也必须充足,强行处置范晔只会引来反噬。


    王摇霜将她分析的结果告诉赵商容后,后者却一脸兴奋:“总算是找到机会让陛下将我贬去广州了!”


    王摇霜:“……”


    她道:“先不提范晔。燕国太子那儿,大王打算如何收场?”


    赵商容道:“好戏才刚开场,怎么就收场了呢?”


    她才散布燕国太子在豫州的消息没多久,便有所谓的“燕国太子像”在市井中流传,而上面的形貌跟元嗣本人相差甚远!


    画像上是一个羸弱的男子,照收集到的消息,这是因为拓跋木末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一直生活在其父、长姊的阴影之下,性格有些畏缩怕事。


    这样的人之所以会被立为太子,完全是因为他占了出生得早的好处,正因如此,清河王拓跋邵才一直不服气,觉得自己明明才德更胜一筹,为何会输给拓跋木末?!


    赵商容假装信了这幅画像就是燕国太子本人,下令全豫州张贴此画像,通缉此人。


    范晔则是在这时候来到豫州城的。


    赵商容给他办了场接风宴,直白地道:“抓燕国太子之事就不劳范太常了,孤已经有眉目了。”


    范晔抽了抽嘴角,大王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警告他别插手抓捕燕国太子的行动。


    他虽然是带着皇帝的旨意过来的,但这儿却是赵商容的地盘,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他道:“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抓到了这燕国太子,就将他押送到建康去,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赵商容明知故问:“为何?直接杀了,岂不是痛快?”


    范晔道:“他怎么说也是燕国太子,杀了他,只怕会引起燕君的愤怒,届时再度挥师南下,虽说我们洛国无所畏惧,但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而且燕君皇子众多,杀了一个太子,他还可以立第二个太子,因此除了带来战事之外,于我们两国毫无益处。”


    他说的,其实也是赵商容想过的。


    她虽然答应替颍川王报仇,却没想过杀死元嗣。


    杀死元嗣,燕国不会因为少一个太子就亡国,届时两国交战,她讨不到什么好处。


    就算要杀元嗣,也绝对不能让他亮出自己是燕国太子的身份。


    所以,既然元嗣要伪造一个燕国太子出来,那她便好好地利用一番!


    “范太常不会是收了燕国什么好处,才想着留下燕国太子的性命吧?”赵商容主动给范晔戴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你不是要来监视我吗?不是要调查我是否与燕国勾结吗?那我就先给你定个罪,我看你还敢暗中使坏不!


    范晔被大王的话给吓了一跳,急忙辩解:“下官没有!下官冤枉!下官怎么会跟燕国勾结呢?!大王你可别污蔑下官!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呀!”


    “那你早说嘛!”赵商容道。


    “下官说过的!”


    “你说过了吗?孤忘了!”赵商容笑哈哈地道。


    范晔气个半死。


    他往席上看了圈,发现少了个人,便问:“大王,王侍读呢?”


    竹帘之后,装成王摇霜的王晓霜顿了顿。


    “孤有任务交代她,她要办完事才能回来。”


    范晔闻言,没说什么。


    原本还想找到王昭鸣,跟对方通一通气的,看来大王有意支开了对方。


    也罢!王昭鸣毕竟是王摇霜的妹妹,来豫州这么久,或许早已经偏向了大王这边,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


    在赵商容的有心推动之下,“燕国太子”一事愈演愈烈,众多隐藏在暗中的燕国细作也逐渐浮出了水面。他们加入到此事中,手段尽出,将这潭水越搅越浑浊。


    是夜。


    都督府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元嗣与几个人聚在屋内密谈。


    “殿下,是时候回去了,陛下的怒气已经消了,如今清河王已经知晓了您流落在外的消息,并且一路派人截杀您,此次定是他们散布您在豫州的消息。公主担心您的安危,想请你立马回平城,免得被清河王钻了空子。”


    上座的元嗣面沉如水,良久,他才道:“我好不容易才潜入豫州,取得那颍川王的信任,若是就此回去,必然功亏一篑。平城那儿有姐姐,就劳烦姐姐再斡旋一番了。”


    “殿下三思啊!”众人劝道。


    元嗣道:“我虽是被追杀,迫不得已逃到洛阳,但来豫州却是我的想法。豫州乃洛国的门户,若能攻陷豫州,便能长驱直入,攻打洛国的国都建康!我要证明给父亲和所有人看,我凭自己的能力,也可夺得天下至尊之位!”


    “可是殿下,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我已经取得了颍川王的信任,也笼络了一部分卫兵,但要想掌握更大的权力还有一段距离,因此我需要你们放出我的替身,我们来一场精妙绝伦的抓捕行动……”


    元嗣这么一说,他的属下们都明白了:“殿下想要亲自抓到您的替身,借此机会立下功名,得到颍川王的重用!”


    他们立马按照元嗣的计划,开始布局。


    殊不知,赵商容正等着元嗣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抓捕燕国太子的大戏呢!


    她分析过,元嗣应该并不知晓颍川王是女子,原著中之所以会获得颍川王的芳心,是颍川王故意透露了身份的缘故,所以元嗣将计就计,获取了她的信任。


    如今她不会对元嗣倾心,那元嗣应该还会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接近她,但为的应该只是成为她的心腹,再窃取机密。


    既然要成为她的心腹,势必要立下种种大功。


    眼下燕国太子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立功机会,他必然会在此事上出力。


    为了取信于她,他或许还会牺牲一部分燕国的细作。


    这也正中赵商容下怀,她要的就是他主动损兵折将,她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


    在元嗣的有意泄密之下,秦鸠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燕国太子在陈留郡出没”的消息。


    秦鸠本打算亲自去抓捕燕国太子,但他向来是大王的亲随,不离左右,于是此任务就要交到底下的卫兵去办。


    元嗣毛遂自荐。


    赵商容道:“也好,你骁勇善战,但当了孤的卫兵后,有些大材小用。不若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待你捉拿燕国太子归来,孤提拔你到军中为将!”


    元嗣表现出了十分激动的模样,斗志昂扬地领着一支五十人的卫队,便前往了陈留郡。


    他走后,赵商容换上铠甲,准备当一回黄雀。


    对此,王摇霜没有执意跟着去,她只是替大王换上铠甲后,又将擦得锃亮的刀递过去。


    大王的服饰本就以玄色为主,如今这身玄甲在身,真是衬得她英姿勃发,好似那英勇善战的少年将军。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滤镜罢了,大王虽然上过战场,但也只是在后方,这刀都还没见过血呢!


    “这次出门,蝉要带回来,螳螂也要带回来!”赵商容道。


    王摇霜却不在意那些,她叮嘱道:“刀剑无眼,记得躲着点!”


    “哎,我不在家,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凡事让晓霜出面!”


    王摇霜剜了大王一眼:“你让晓霜代替我承担风险之事,等你回来再找你算账!”


    “摇儿呀,有些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话不多说,我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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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谁是黄雀


    经过几个日夜的搜捕、围剿, 元嗣终于在陈留郡城郊的一个荒废破屋里,将“燕国太子”一行人给堵在了里边。


    随行的卫兵们都兴奋极了,这下他们要立下大功了, 升官发财将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颤动起来, 众人一懵, 元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有一支铁骑军正奔腾而来, 不然不可能造成地面的颤动。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旗帜和一支上百位身穿玄甲的玄甲骑兵出没, 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领头的是秦鸠,他率先来到元嗣的面前。


    “是大王来了?!”众卫兵这才反应过来。


    元嗣心中一提:颍川王怎么来了?


    他完全没有接收到颍川王过来的消息, 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忧虑, 但很快又打消了。


    此次他们要抓捕的人是“燕国太子”,任谁都会十分重视, 颍川王因此亲自率兵前来,也合情合理。


    他镇静了下来。


    赵商容骑马赶到,拉起缰绳,黑色的骏马一个昂首抬蹄, 发出一声嘶叫后,停了下来。


    她看着元嗣, 后者主动上前来汇报:“见过大王,那燕国太子及其侍从就在里面,四周已经被我们的卫兵团团围住, 他们插翅难飞!”


    赵商容一挥手, 秦鸠挥动手中的旌旗, 玄甲军便立马将这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赵商容又对元嗣下令:“进去将人带出来!”


    之所以让元嗣进去,是因为她断定里面的人不敢伤害元嗣,所以省得自己人进去葬送了性命。


    元嗣虽有迟疑,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率领卫兵踹翻门,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声音,但到底是武装齐全的卫队更胜一筹,很快就将里面的人都制服了。


    全部燕国细作被押了出来,共有十八人,已经死伤了六人,还剩下最后十二人。


    这十二人中,有一名身穿华服的孱弱男子,他被元嗣的刀架着脖子,给押了出来。


    赵商容看到这男子,便展开手中的画像,对了一番,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燕国储君拓跋木末,你好呀!”


    有那么一瞬间,元嗣以为赵商容是在跟他说,然而定眼一看,赵商容的目光一直落在受他辖制的男子身上,他告诉自己,是他多心了。


    假太子眼神不屈地回视赵商容,他操着一口鲜卑语,偶尔夹杂一些中原官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赵商容听不懂,但生出了戏弄他们的心思,她故作惊讶地道:“什么?你说你不是燕国储君拓跋木末?你是拓跋狗屎?!”


    此言一出,假太子的神情一僵,有那么一刹那,元嗣的脸黑了一分。


    显然,假太子是细作,他既懂鲜卑语,也懂中原官话,所以他听懂了赵商容在骂燕国储君。


    他很想表现出自己的气恼,但做戏做全套,他现在可是听不懂中原官话的“燕国太子”!


    这时,一旁同样被押着的真细作、假随从翻译道:“你胡说,我们压根就不是什么燕国储君!”


    赵商容乐道:“原来你们有人懂中原官话呀!我知道你们不是什么燕国储君,你们是狗屎呀!”


    “你!”又被羞辱一番,细作愤恨地瞪着赵商容。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商容早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赵商容敛笑,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她毫不犹豫地下令:“除了这燕国太子,其余的全部就地格杀!”


    “等一下——”细作叫道。


    赵商容仿佛刚惊醒:“哦,对,留下这个会说中原官话的,其余的都杀了。”


    除了假太子及这名充当翻译的细作之外,剩余十人都被一刀杀死,他们的血溅了一地,染红了假太子等人的双目。


    元嗣内心的怒火都快要压制不住了,但他心想,这些细作本来就是死士,用他们来换洛国的机密,也是值得的。


    “说罢,你堂堂一国太子,来我豫州有何目的?”赵商容又发起了新的一轮逼问。


    细作将话翻译给假太子听,假太子叽里咕噜一通输出,即便赵商容听不懂鲜卑语,也能猜到他是在骂自己。


    细作只能挑好的来说。


    赵商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重点,她打了个哈欠,道:“得了,你们也不用演戏了。”


    他们包括元嗣在内俱是一惊。


    元嗣已经看清楚了,赵商容这句话分明就是看着他说的,这不是错觉!


    电光火石之间,他立马就做出了反应,将假太子踹开,挡住了秦鸠,然后提着刀杀向离他较近的赵商容。


    然而周围的玄甲军早就防着包括元嗣在内的所有卫兵了,他一有异动,他们的长戈立马就横了过来,直接挡住了元嗣挥向大王的那把刀。


    “锵——”


    元嗣一击不成,便知道大势已去。


    秦鸠也已经推开那假太子,纵身一跃,来到了大王的面前,直接跟元嗣短兵相接。


    其余卫兵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人就打了起来。


    但看见跟随元嗣的两个卫兵也出手后,他们下意识地就拔-出了刀,但下一刻就被包围他们的玄甲军给牵制住了。


    元嗣及两个亲卫、两名细作都难以对抗这么多玄甲军,很快便败下阵来。


    元嗣不甘地质问:“大王为何要这般对属下?!”


    赵商容冷笑:“元嗣,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元嗣大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赵商容到底是何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


    不仅他好奇,秦鸠也有些好奇,因为打从一开始,大王就没有相信过这个突然出现,上演了一出危难时刻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戏的英雄。


    他本以为元嗣是燕国细作,可是如今看来,这元嗣只怕大有来头呀!


    “元嗣本就有储君之意,普天之下敢以此为名的,你当有几人?”赵商容道。


    元嗣目眦欲裂:就这?就因为姓名就怀疑他的身份?!


    “当然,一开始孤也只是怀疑,鉴于堂堂一国太子不太可能会以身犯险进入敌国,故而孤也未将你与那燕国储君联系在一起。”


    “那为何你如今这般怀疑我?”元嗣不甘地问。


    赵商容道:“那是因为孤得到密报,说那燕国太子与燕君生出嫌隙,已经逃出平城。故而孤为了引蛇出洞,故意散布消息说燕国储君来了豫州。你若不是燕国储君,甚至不是燕国细作的话,你不会有任何举动;可你若是燕国人,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元嗣恍然大悟,他当初以为这个消息是清河王泄露的,没想到竟然是赵商容使出的一招引蛇出洞!


    他本打算将计就计,没想到他早就中了陷阱,只要他一动,就说明他是燕国的细作!


    不过他还是不理解,赵商容怎么就认定了他就是燕国太子拓跋木末?


    赵商容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孤就必须要为你答疑解惑?如今你是阶下囚,要什么西瓜?!”


    元嗣脸色一沉。


    “先将这厮的手筋脚筋挑了,省得他逃跑!”赵商容道。


    虽然无法将其五马分尸,让他尝一尝颍川王的痛苦,但挑断手筋脚筋,四舍五入也等于四马分尸了。


    “你敢!”元嗣挣扎怒吼,玄甲军也险些压不住他。


    赵商容好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说,你的手筋脚筋都断了,你的储君之位还能保住吗?”


    元嗣这才产生深深的惧意。


    完了!


    “阿姊,救我……”他喃喃自语。


    自幼都被他一母同胞的长姐庇护,此前他曾经颇为不满,如今却是明白了,没有长姐的运筹帷幄和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这时,那充当翻译的细作叫喊道:“颍川王,你别得意,你怎么对我们殿下,你的王妃就要被怎么对待,劝你三思而后行!”


    赵商容的目光一冷,冰冷地投射过去:“你说什么?”


    燕国细作哈哈一笑,道:“公主殿下向来运筹帷幄,她知道世事无绝对,太子殿下的身世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于是特意命人在你出门后,想办法绑了你的王妃。本来打算利用她来跟你做一笔买卖,没曾想,你竟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


    赵商容心中一慌,但立马告诉自己不可能。


    她扭头对秦鸠道:“立马让人回豫州确认王妃是否安好!”


    细作道:“迟了!在我们被围困之前,我们刚得到的消息,你的王妃已经被转移了,王府那些饭桶生怕王妃走失后会被你降罪,这会儿都还在全城搜救,消息传来这儿,肯定要慢一些!”


    赵商容不确定细作是不是为了保住元嗣而唬自己。


    “将这二人押回郡府大牢,其余人就地处死!”她冷冷地下令,骑着马赶回了陈留郡,想看看有没有从豫州递来的消息。


    回到半路,便见一个原本留在都督府的亲卫策马疾驰而来,他看到赵商容,急急地勒马,因动作太激烈,他也从马上摔了下来。然而他来不及在意自身的安危,急忙禀报:“大王,大事不好了,今晨有一支流民队伍跑到都督府来闹事,王妃出面主持大局时,被一伙贼人挟持出了城,眼下仍未脱离危险。”


    赵商容的脑子一懵,旋即勃然大怒:“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秦鸠道:“大王息怒,燕国细作和那些与燕国勾结的商贾都已经挖出来,清理干净了,那支冒充流民的队伍,恐怕是燕国华阴公主最后的底牌了。”


    赵商容暗道,自己真是小瞧了那华阴公主。


    邹楚之在豫州经营了十数载的势力都已经被她连根拔起,没想到还有一支势力潜伏着。


    这些能进城,并且对都督府造成威胁的流民,显然不全是那些没有户贴文书的流民。他们极有可能是洛国豫州人,但心里早就被燕国收买了,然后战乱的时候离开了豫州,等战事平定,趁着朝廷招抚,又回来了。


    他们很多都是往南逃的流民,因此他们回归豫州时,并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心已经向着燕国那边了。


    “带上他们,回豫州!”赵商容下令。


    她马不停蹄,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豫州城外。


    此时的豫州城已经戒严,毕竟王妃被挟持这种事,传出去真是会笑掉大牙!


    赵商容找到了那伙挟持了王妃的人,发现领头的正是邹楚之!


    “邹楚之,你好歹也是鲁国宗室,却替燕帝卖命,干这等卑劣下贱之事,真是可耻可笑……”


    邹楚之冷笑一声:“你父谋朝篡位,断送了我邹氏江山,如今跟我说这些,倒是你更为无耻吧!”


    “废话不多说,王妃在哪儿?”


    邹楚之让人押出被束缚了双手双脚的人儿。


    天色已经昏暗,即便有火把,也有些瞧不真切,但赵商容却一眼认出,那头的人是王晓霜。


    不知怎的,她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头疼。


    不管是王妃还是王晓霜,她都不愿意看到她们出事。


    王晓霜是一定要救回来的,看来这次捕捉元嗣捕捉了个寂寞!


    赵商容也让人抬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元嗣。


    确认过彼此的手里都有想要解救的人质之后,赵商容与邹楚之反倒镇静和平和了许多。


    “你若想救回你的王妃,就放了我们殿下!”邹楚之率先发话。


    赵商容故作轻松地道:“很可惜,我的王妃并不在你们手中。”


    “不可能!”邹楚之皱眉。


    “昭鸣,还不告诉这厮,你是谁?”赵商容道。


    声音传到王晓霜的耳中,她也笑了下。


    虽然被抓,但是她护住了自己的姐姐,总算是兑现了她的诺言。


    她跟大王做交易时,便已经做好了替姐姐承担风险的准备!


    “我是王妃的替身,我叫昭鸣,并非颍川王妃王摇霜。”王晓霜气定神闲地告诉邹楚之。


    “不可能!我们的人见过颍川王妃!”


    王晓霜微微一笑:“你可听说过孪生子?”


    邹楚之一怔,旋即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抓的不是颍川王妃,难道要赌颍川王会为了这个小姨子而放了元嗣?


    两者之间,显然是元嗣更具价值。


    “我的出生正是为了守护姐姐而存在。”王晓霜开启了忽悠模式,“你们收集资料,是不是很少听闻颍川王妃有孪生姐妹?”


    邹楚之沉默,洛国那么多宗室、士族,他们哪里有心思去调查一个士族之女?若非王摇霜为颍川王妃,他们在调查颍川王时顺便调查了一番,不然对其的了解只怕为零。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有调查太深,只知道王摇霜有兄弟姐妹,却不曾想,那姐妹是孪生的。而且,谁能想到她竟不在建康待嫁,反而跑来了豫州?!


    “我是姐姐的影子,你们不知道这事一点儿都不奇怪!你们认为是我重要,还是燕国储君重要?”王晓霜又问。


    “住口!”邹楚之气急败坏。


    王晓霜遥喊:“大王,不必管我,燕国太子一死,华阴公主势必失势,清河王自会上位!”


    邹楚之急忙用布堵住王晓霜的嘴,不能再让她坏事了。


    原本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与太子一块儿死在这里,但怎么都要拉颍川王妃,让颍川王也体会一番什么叫失去挚爱的痛苦!


    他们可查清楚了,颍川王与其王妃无比恩爱,王妃是颍川王的软肋,所以他才冒险挟持王妃,打算来交涉。


    没想到败在了颍川王妃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赵商容用刀鞘捅了捅元嗣的某处,道:“叫他救你,不然我切掉你的第三条腿,让你成为一个废人!”


    元嗣一个激灵,再无往日的翩翩气度,他狼狈地叫道:“邹楚之,救我!”


    邹楚之被他喊得心神都乱了,道:“你要怎么样才肯交换人质?”


    他知道,他这一开口,气势就被压了下去。


    但是没有办法,元嗣不能折在洛国,他不能让他们十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用一位太子,换洛阳、虎牢及滑台三座城池,很划算吧?”赵商容道。


    “你做梦!”


    这三座城池是十分重要的军事重镇,当年燕国为了打下这三座城池,可是添了好几万兵士的命进去的呢!


    如今还给洛国,只怕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再夺回来!


    赵商容二话不说,拔刀在元嗣的脸上划了一刀,血顿时顺着伤口涌出。


    “啊——”元嗣发出了痛呼。


    “你做什么?!”邹楚之目眦欲裂。


    “你做不了主,你可以去问你的主子是否愿意交易,我只给你们三天,若是三天都给不了一个答案,那我只有拿他的命来祭旗,然后向你们燕国宣战了!”赵商容眸光一冷。


    邹楚之狠狠地盯着她,但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去魏郡跟驻守在那儿的万纽于岚商量。


    其实自从元嗣踏入豫州开始,华阴公主便知道了此事,她劝元嗣回平城不成,只能暗中命令他保护元嗣,必要的时候,允许他便宜行事。


    如今燕国边境守将是万纽于岚,所以,是否要割让三座城池,他还得跟万纽于岚商议。


    为了试探赵商容,他下令不准给王晓霜吃喝,赵商容便也如法炮制,还让人将元嗣架在太阳底下,除非对方给王晓霜吃东西喝水,她才会让人给元嗣一点水和食物。


    万纽于岚得知元嗣落入赵商容之手,立马就集结了兵马与豫州边界线上,只要元嗣一死,他立马就会攻城报复。


    洛国这边,江亦稀也领着所有的兵马及三千王国兵马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而三天时间也悄然而过。


    作者有话说:


    王妃为何没有出场?


    因为她一出场,大王肯定要完蛋!


    大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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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交换


    这三天时间里, 赵商容回了一趟豫州都督府。


    她刚进门就开始搜寻王摇霜的身影,不出意料地在后院看到了王摇霜。


    “摇儿,你没事!”赵商容疾步奔去, 在王摇霜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抱住了她。


    确认王摇霜安然无恙, 她心头的一颗巨石悄然落下。


    王摇霜平静地推开她, 眼神带着一丝疏离和戒备:“大王, 下官是晓霜。”


    赵商容一怔, 脑海响起惊雷,心中翻腾,她失神地看着眼前之人。


    须臾, 她回过神。


    不会有错的,眼前之人是摇霜, 而非晓霜, 她不会认错人的。


    “摇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赵商容明白王摇霜为何要骗她。


    让王晓霜假装王摇霜的是她, 导致王晓霜落入敌手,现在正在受苦的也是她,摇霜生她的气是正常的。


    王摇霜扯了扯嘴角,旋即别过脸去:“我没有怪你的资格, 因为我不曾阻拦你们这么做,是我害了她。”


    赵商容听着, 王摇霜竟然带上了哭腔,显然,她的情绪再也压制, 在这一刻失控了。


    那可是她的妹妹呀!


    妹妹正在敌营,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老天让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赵商容知道, 再多的劝慰之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她抿唇,片刻,认真地道:“我会将她救出来的。”


    王摇霜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大王的手。她眼角微红,睫毛湿漉漉的,显然落了泪。


    “大王,让我去见一见晓霜!”


    王晓霜被掳走后,都督府便被卫兵围得跟铁桶一样,便是王摇霜也出不去。因为卫兵担忧她会跟王晓霜一样被掳走,所以只有赵商容的命令,才能让她走出都督府。


    赵商容没有半分犹豫:“行,我带你去见她,只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妾身知晓这其中的利害。”


    赵商容带着王摇霜来到双方对峙的现场,看到同样被架在木架上,接受烈日暴晒的妹妹,王摇霜控制不住,眼泪涌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赵商容心中也十分自责,道:“早知道,我便直接拿下元嗣,用来跟燕国交换了,果真是夜长梦多!”


    王摇霜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不让更多泪水涌出。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意,她才擦干脸颊上的泪水,道:“若非放了如此长的线,也不知道原来燕国在豫州的布局如此之深。哪怕之前抓住了元嗣,也未必能将燕国在豫州的势力一网打尽,到头来,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更难防范。”


    虽然心疼妹妹,但她仍有理智,而理智告诉她,赵商容走这一步并没有错。


    她也猜得到华阴公主当初之所以想要抓她,应该是为了逼问出应厘的下落,只是没想到,元嗣会出现在这个棋盘之上。华阴公主迫不得已,只好用晓霜来换元嗣。


    看到王摇霜出现,邹楚之终于确定大王说得是真话,他心中不断权衡晓霜的价值。


    他让人给王摇霜传话:“王妃若不想令妹出事,不妨帮忙劝一劝颍川王。”


    王摇霜遥看着正在受苦的晓霜,自知不能自乱阵脚,免得让邹楚之看到破绽。她心中煎熬,难以下决断,最终是赵商容带她离开了这里,她不必再遭受这样的拉扯。


    “晓霜一定会觉得我很狠心吧!”王摇霜叹息。


    赵商容道:“摇儿若是这样想,那便太小瞧晓霜了,她虽是女子,但高风亮节,气节不输古往今来的君子。她不会怪你,甚至会让邹楚之那群小瞧了她的人也刮目相看。”


    王摇霜真真是累了,希望此事了了,她们不必再参与到两国对垒这种事中来,往后能有个安生的日子过。


    ……


    范晔后知后觉,在豫州戒严之后,经过盘问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他生怕大王轻易地放了元嗣,找到了赵商容,道:“大王,不能放了燕国太子,他的用途可大了!”


    此言一出,他感觉到了落在他脸上的两道冰冷无情的视线。


    “范太常可知,王侍读落入了敌手?”赵商容问。


    范晔一怔,表情几经变换,颇为惋惜地道:“知道,但……”


    赵商容逼视他:“你利用她接近孤,暗中监视孤,她于你有功,到头来,你却要卸磨杀驴吗?”


    范晔大惊,没想到大王会挑明这件事。


    “你与她的老师是友人,你于她也算半个老师,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命丧敌手?果真是冷酷无情!”赵商容冷笑,“也对,若非如此无情,又怎会做出给孤下毒这种阴损之事来?!”


    范晔愕然地看向大王,脑海中霎时间便明白了皇帝为何将他派来。


    大王和陛下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让大王不再追问自己中毒的主谋,而陛下决定舍弃了他以给大王一个交代?!


    “来人,将此通敌叛国的逆贼抓起来!”


    随着赵商容的一声令下,范晔被抓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大喊:“不,我没有通敌,你冤枉我!”


    “哼,落入了我的手里,你有没有通敌,只能我说了算!”赵商容厌恶地道,不再浪费眼神去看他,直接让人将他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本来想留着他最后处理他的,可他在晓霜被抓这件事上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再也忍受不了他这种自诩为国,实则失去了最基本的为人的道德底线的卑劣小人。


    邹楚之那边,得亏王晓霜的身体素质过硬,这三天硬是熬过来了。


    而邹楚之得不到王摇霜的回应,也知晓这位王妃是真的狠心。


    他在王晓霜面前挑拨,王晓霜反而笑了:“你是否觉得只有你们的华阴公主才是女中豪杰?又是否觉得天下的女子都是软弱没有主见的呢?那你未免太小瞧天下女子了。你若是松开我,我必定自戕,绝不会给洛国添麻烦,你们的储君敢自戕吗?”


    “你们确实都是些凉薄、寡情寡义之人。”邹楚之被她说得一阵羞恼,但也不敢太过苛待她,免得元嗣会死在王晓霜之前,所以她这三日还是有水喝的,就是没吃什么东西。


    看出大王与王妃是真的狠心看王晓霜受苦,而万纽于岚那边也下令,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元嗣解救回来。


    邹楚之压力太大,只能先服软,命人去跟赵商容交涉:“燕国退还边境二十里地,你们放了太子殿下,我们也释放这边的人质。”


    赵商容道:“你们退到黄河以北!”


    退到黄河以北即将虎牢城、滑台城给还给洛国,这跟一开始交涉的条件一致。


    邹楚之又派人交涉。


    赵商容懒得应付,派出了自己的常侍去交涉。


    双方你来我往地交涉了数日,眼瞧着燕国太子被洛国抓住的消息传回了平城,引发了动荡。而为了确保元嗣能顺利保住储君之位,华阴公主趁着燕帝病重,动用朝中势力,促成谈判。


    燕国终于松口答应退还洛阳、虎牢、滑台三城。


    至于潼关以北的地方,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退让。


    而赵商容这边其实也顶着压力,因为皇帝的意思是想要回潼关等地盘,甚至不惜牺牲王晓霜的性命。


    可她按下了皇帝的旨意,甚至可以说是违抗了皇命,选择放了元嗣。


    剩下的事,赵商容便不管了。


    要如何收回洛阳、虎牢及滑台,是皇帝的事,她只需确保王晓霜的安危。


    ——


    王晓霜被解救回来,见到王摇霜的第一句话便是:“姐姐,还好他们抓的是我。”


    “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用!”看到妹妹面色苍白,虚脱了一般,王摇霜抱着妹妹大哭了一场,哭了个酣畅淋漓,将这么多日的愧疚、焦虑、不安都发泄了出来。


    之后数日,王摇霜都将妹妹留在她的屋里,亲自照看。


    等王晓霜能走动了,便提出回自己的住处。她走出屋时,看到赵商容连玄甲都还未卸下,一脸心虚地在外头游荡,顿时笑出了声。


    听闻她在姐姐这儿休养的这些日子,大王回不来,又不想丢了面子,便以加强军防和豫州城的治安巡逻为由,天天睡军营,但每晚去军营睡觉之前,都回来看一眼,看看她还在不在。


    “你笑什么?”赵商容看在她在邹楚之手底下也吃了不少苦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我是庆幸姐姐能遇上大王。”王晓霜道,“大王工于心计,却是真心疼惜、爱护姐姐的。”


    赵商容:“……”


    她道:“你这是怨我让你当王妃的替身?”


    王晓霜道:“我当初接近大王的目的就是要成为姐姐,大王是知晓的吧?虽说我最终没能成为姐姐,可……”


    赵商容不语。


    王晓霜又道:“事到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了。”


    赵商容听出她这是准备回建康了。


    大王问:“你准备回去?”


    王晓霜颔首:“陛下已经将范太常交到你的手中,我也就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我知道你一心避开权力的纷争,也知道你准备远遁广州。不管你要去哪里,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姐姐。”


    “皇帝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赵商容不由得替她感到惋惜:“所以你要回去成为史书上无名的王氏?或者进入后宫,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后世之人谈及你的时候,不会记得你为了推广印刷术所付出的努力,也不会记得你的才学之名,甚至后世之人不会谈及你,因为你淹没在后宫三千佳丽之中,碌碌一生,最终却籍籍无名。”


    这看不到未来的遗憾、这能一眼便看到头的惋惜,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王晓霜又何尝不知道回去代表着什么?


    可这是她曾经便选择要走的路。


    “我首先是王家女,而后才是我王晓霜。”王晓霜道。


    赵商容听到这样的话就来气,她冷哼一声:“你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我明天就向陛下请旨,纳你为我侧夫人!”


    王晓霜:“?”


    赵商容话刚落音,王摇霜屋内的门“啪”地一声打开了,只见王妃立在门前,身后的烛光明亮,却衬得她的脸色阴暗深沉。


    两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姐姐!”王晓霜刚开口,王摇霜便不咸不淡地道:“大王要纳晓霜为侧夫人?好啊!”


    赵商容忙不迭地过去,解释道:“我这只是想打消陛下纳她为妃的念头……我已经娶你为妻,陛下肯定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但他没有合理的拒绝理由,若是强行拒绝,自己最终也不会好意思纳她为妃。以她的出身,她嫁给任何人,那都不用受气!”


    王摇霜走下阶梯,月光的沐浴下,她面若春风。


    “我明白,所以我也觉得大王这闹一闹也挺好的。”


    曾经她以为,妹妹就算入了宫,皇帝也会看在王家的份上善待妹妹,一如前世,所以妹妹入了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这位皇帝雄才大略,但心中只有家国利益。他是一位好皇帝,却不是一位好夫婿。


    所以,抛去前世的滤镜,她也觉得妹妹嫁个士族子弟,更有机会展现她的才能。


    王晓霜愕然。


    赵商容心中的危机感褪去,她又支棱起来:“是吧,最好闹大一些,我好让他贬我去广州。”


    “可是姐姐……”


    王摇霜走过去握住妹妹的手,温声道:“晓霜,爹未必是心甘情愿地让你入宫的。大王说得对,以我们王氏的门楣,你即便嫁到徐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中去,你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若是入了宫,你既不能干政,又不能跟皇后争宠,万一没有子嗣等待你的将会是另一个牢笼。”


    等皇帝驾崩,有子嗣被封王的后妃怎么说也能跟随自己的儿子到封地去当太妃,没有子嗣的后妃,出身好的或许可以接回家,而出身不好的要么为尼,要么去为皇帝守陵,被人欺负了也没个诉苦伸冤的地方。


    王晓霜固然可以被接回王家,可那时候她们的父母必然已经去世,而子侄们便一定会善待她吗?不见得吧!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王晓霜笑了笑,但没有拒绝大王与姐姐的好意,“姐姐和姐夫不必担忧我了,我定不会做令自己后悔之事。”


    赵商容被王晓霜这声“姐夫”给喊得身子一哆嗦,心底窃喜。


    “咳咳,晓霜二十多岁的人了,确实不用我们操心了。”赵商容拉着王摇霜。


    王摇霜:“……”


    她哪里看不出大王为何这么快就变节?


    没想到一个称呼就让她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这个称呼的份量怎么就这么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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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共浴


    王晓霜在回建康之前去牢里见了范晔一面。


    昔日的太常卿成为了大王的阶下囚, 但他仍保持着他的风度,再落魄,也面不改色。


    只是他在见到王晓霜的那一刻, 脸上的肌肉紧绷,很快又有所松动……终究是破了防。


    “太常看到我活着回来, 感到很失望?”王晓霜问。


    范晔摇摇头:“你能安然无恙, 这很好。”


    王晓霜听得出他是真心的, 但也知道他的真心话之后还有未尽之言。


    “大王要杀你, 你知道吗?”


    范晔点头:“我死了,大王也不见得能好过,他违抗陛下的命令, 私自用你与元嗣交易,让洛国处于被动, 这笔账, 陛下会跟大王算的。”


    王晓霜嗤笑道:“大王与陛下是亲兄弟,他们的事, 我想,轮不到我们这些外人来操心。你给大王下毒这事,大王没有明着揭露出来,你便当不存在了?范太常, 你为何一直都这么针对大王,要置大王于死地?”


    她琢磨不透, 洛国的宗亲有那么多,比大王权力更大的宗王也大有人在,为何范晔从大王未掌权开始, 便一直针对大王?


    范晔问她:“是大王想知道这个答案, 还是你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我。”


    “那好, 我便实话告诉你。因为云太妃!”


    王晓霜吃惊,这跟云太妃有何关系?


    范晔想起云太妃,顿时对皇帝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可以说,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靠他的机敏才化解诸多危机,最终顺利登上帝位。他想看到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一位能收复中原河山,一统天下的伟大君王。


    他不希望皇帝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偏偏皇帝在回到建康登基为帝时,看到了云太妃。


    那一眼,便惊艳了皇帝,让他忘却了过往那二十多载的苦难人生。


    皇帝想要得到云太妃。


    当所有的太妃都能随宗王出镇时,皇帝偏偏将云太妃留下,不肯放出宫。


    那时,范晔就知道皇帝的心思了。


    云太妃有倾城之美,若非她的疯病,只怕先帝宠她会盖过那些宠妃。


    不过先帝当时已经年老体迈,可皇帝却正值壮年,他与云太妃差不了多少岁,难免会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


    范晔可不希望他想要塑造的完美君王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可他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宫里,且云太妃有皇帝护着,他没办法,只能把目光投向云太妃的亲生骨肉——颍川王。


    范晔担心皇帝会被美色冲昏头脑,所以日夜对皇帝耳提面命,告诉他,宗王的威胁有多大,颍川王的存在又有多少威胁。


    若仅是如此,范晔还不至于敢对大王动杀心。


    真正让他决定除掉大王的原因是他曾经连续好几天做过一样的噩梦,梦里大王通敌叛国,使得洛国大片山河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山河生灵涂炭。


    那个梦太真实了,他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想要让皇帝除掉大王。


    可除掉一个宗王、一位手足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臣子做了一个噩梦?这么儿戏的理由,皇帝可不会听。


    没办法,范晔只能自己亲自出手……


    为了防范大王,他又使了诸多诡计,甚至想过利用王摇霜与王晓霜的孪生身份。


    只可惜,王摇霜没能让他如愿。


    “因为一个梦,便要暗害大王,这太可笑了吧?范太常,你糊涂呀!”王晓霜哭笑不得,内心却觉得无比悲哀。


    “我这都是为了大洛!”范晔义正言辞。


    “放屁,你这都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美名!什么为了大洛,为了陛下,都是你想要在史书上留下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的功臣之名的借口!你既然梦到大王会通敌,为何不问缘由?为何不拉拢大王,使其回心转意,一心为国?为何要在大王还未做出通敌叛国之举,便先将他谋害了?”王晓霜拆穿了他的真面目,“因为你害怕大王没有通敌叛国的话,你就失去了展现你的能耐的机会!陛下有诸位宗王辅佐,他将不再依靠你,而你也就无法成为‘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的功臣’!”


    范晔的面具被王晓霜摘了下来,在王晓霜的数落中,他面色涨红,愈发愠怒。


    王晓霜又说:“对了,你别想着临死之前也要坑大王一把,让大王去为了云太妃跟陛下对峙。你将大王看得太轻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为人,罢了,与你多说无益……你只需知道,离间他们兄弟这种事,被陛下知道了,你就算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从范晔的口中了解到一部分事情的真相之后,王晓霜确实也更加清楚皇帝的为人了。


    进宫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


    王晓霜跟范晔的谈话,赵商容并没有去偷听,也没有让人听墙角,但王晓霜还是如实告诉了姐姐。


    “是否要跟大王全盘托出,就看姐姐自己思量了。”


    王摇霜也没料到,范晔谋害大王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么荒唐的噩梦!


    不过,要说是噩梦也不一定,她想,或许范晔跟她一样,都对前世的事有一定的了解。区别是,她是重生的,而范晔只能通过梦境,梦到一小部分事实。


    可事情似乎不太对,如果范晔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谋害大王的话,那前世大王又怎么会中毒呢?


    难道说,前世范晔也做了一样的噩梦?


    王摇霜的瞬间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念头。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大王在她们成婚前就已经中了毒,而这种毒的毒性烈,绝对不是范晔让人暗中用烂生姜等制造出来的毒。


    大王成婚对谁不利?


    那绝对是皇帝。因为他故意传出消息,说等大王成婚就让她出藩,届时云太妃必然会跟着出藩,与其等大王顺利完婚,还不如让大王无法成婚?!


    云太妃或许正是清楚皇帝想要暗害大王,所以才着急找大王进宫,又借机划伤了大王的脸,然后借太医给大王看脸时,趁机给大王用药解毒……


    当然,这只是她脑洞大开的猜想之一,因为今生她的介入,很多事情的走向都不同了,真真假假已经难辨,皇帝也借着范晔离京的机会,将太医院都整顿了一遍。哪怕她跟大王现在去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这件事里,唯一的知情人或许只剩下云太妃,但她在宫中也受到诸多掣肘,未必有证据。


    甚至,或许这也是她装疯卖傻的缘故之一。


    王摇霜不知道该不该将她的想法与大王分享,但转念一想,大王未必不清楚,她只是从未开口告诉过任何人。


    皇帝推出范晔来,想要了结此事,大王便顺水推舟。


    这未尝不是一个保全她们与云太妃最好的办法。


    “原来大王很早就累了,厌倦了,难怪动了去广州的念头。”王摇霜喃喃自语。


    她心疼大王,决定提前结束单方面冷战,允许大王回屋睡觉。


    九陌跑去通知大王:“大王,王妃问您是不是在外头养外室了,怎么舍不得回屋睡觉了?”


    赵商容眼睛一瞪:“明明是她……”不给我回屋。


    她猛地一顿,九陌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王妃希望她回屋睡觉了嘛!


    于是她喜滋滋地卸下玄甲,换回她的常服,溜回了她跟王摇霜的寝室。


    屋内暖阁,婢女们进进出出,看起来十分忙碌。


    赵商容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在另一边见到了正在卸妆的王摇霜。


    “摇儿!”她殷勤地过去替王摇霜按摩。


    王摇霜享受她的服侍好会儿,才拉着大王的手,起身道:“大王身上一股酸味,有多少天没有洗漱沐浴了?”


    赵商容尴尬道:“军营中条件不足,所以都是擦一擦身子就罢了。而且白天太晒了,流的汗多了些,就……酸臭了些许。”


    “那快些去洗一洗吧,沐浴的水妾身都已经让人备好了。”


    赵商容嘿嘿笑道:“摇儿嫌弃我?”


    “不嫌弃,因为妾身也还未沐浴。”


    赵商容一听便来劲儿了:“摇儿要与我共浴?!”


    王摇霜笑吟吟地看着她:“妾身可以替大王搓背。”


    “是只搓背,还是……”赵商容一颗心都开始荡漾。


    自从元嗣出现,为了忙活将燕国埋在豫州的暗棋都一一清除,她跟王摇霜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正常的妻妻夜生活了。


    眼下将王晓霜救了回来,又将燕国的势力都剪除了,肩头的重担卸下,七情六欲便开始作祟了。


    王摇霜并不嫌弃大王身上的酸味,将胳膊环在大王的肩上,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大王只想搓背,还是……”


    赵商容的眼眸暗了暗:“孤想,吃了你。”


    随着王摇霜的嘴角有笑容展露,赵商容一把横抱起她来,双双往浴桶中去。


    边上的婢女见状,纷纷识相地退了下去。


    这一夜将格外地漫长,又格外地短暂。


    ——


    两个月后,燕国传来清河王犯上作乱,弑父自立为君的消息。


    不过仅数日,元嗣便率领兵马攻入燕国皇宫,杀死清河王,以储君身份登基。


    当然,探子探听到的消息是,元嗣之所以能顺利登基,全靠华阴公主运筹帷幄,在清河王弑父的关键时刻,劝住了那些想要投靠清河王的朝臣,并且迎回了一直在外休养的元嗣。


    元嗣虽然因为他跑去豫州,落入敌手,最终害的燕国丢失了三城,但他毕竟是储君,又有华阴公主辅佐,朝臣们最终还是拥戴了他。


    燕国也信守承诺,将兵马撤到了黄河以北,而洛阳、虎牢、滑台三城尽数归还洛国。


    皇帝已经派了驻兵前往三城驻守。


    对立下此功的赵商容,他本来也打算重重有赏,偏偏赵商容先斩后奏,放归元嗣,外加处死了范晔,令朝中产生诸多不满的声音,为此,皇帝只得让大王回朝,拜其为大将军,入朝任录尚书事。


    赵商容:“……”


    你倒是贬我去广州呀!


    作者有话说:


    皇帝:会如你所愿的。


    第95章 离开牢笼


    建康是要回的, 毕竟云太妃还在那儿,赵商容得想办法将她接出宫来。


    正好利用此次立功,她回到建康的第一件事便是上奏:“臣弟什么奖赏都不要, 只希望能跟阿母团聚。臣弟还找了一位女神医给阿母诊治。”


    皇帝忽略她说想跟云太妃团聚的话,道:“女神医?可是燕国的那位?她在哪儿?将她接进宫给太妃诊治便是了。”


    赵商容假意说道:“不是燕国那位女神医, 是一位喜欢云游天下的隐士, 她现在已经云游去了南海郡。听闻她在那边救治百姓, 深得百姓喜爱与信任, 南海郡的百姓都舍不得她离开呢!”


    赵商容不怕皇帝查证,因为这件事云弘洵就十分清楚,他只需派人去问一问云弘洵, 便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皇帝仍不死心,先是让云弘洵去请那位女神医入宫担任女医官, 被她给拒绝了。


    他又派宫中的内侍去, 又被拒绝了。


    第三次,他派了一名使臣替他亲自去请女神医。


    可是他的“三顾茅庐”并未打动女神医。


    对待这般高风亮节的隐士, 皇帝还真不好采取强硬的措施,他想办法打消大王的念头,道:“那女神医身在南海郡,离建康太远了, 朕不放心让太妃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么办?”


    赵商容心中一喜, 面上却苦哈哈地道:“不若陛下让臣弟出镇广州,臣弟正好可以带着阿母去广州就藩,那要想请神医给阿母看病就容易多了。”


    皇帝:“……”


    赵商容虽是大将军兼录尚书事, 看似位高权重, 实则兵权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而录尚书事又已经被架空成为虚衔,皇帝正愁不知道该安排她担任什么官职好。


    让她出镇广州,当广州刺史也说得过去。


    况且,大王擅自做主,用元嗣交换三座城池,——若是将元嗣交给朝廷来处置,势必能谈下更多城池。——皇帝和多位大臣因此而对大王产生了不满。


    若是借此机会让大王出镇广州,朝中反对的声音想必不会太大。


    至于广州是否有宗王出镇的价值,皇帝大可以用那边的僚人、俚人作乱,需要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宗王亲自坐镇、镇压等理由,派大王过去。


    皇帝有心,赵商容有意,于是双方就此事达成了共识。


    大王以大将军、录尚书事之衔任广州刺史,出镇广州,都督广州、交州两州军事!


    在大王的强硬要求下,及王家的运作下,皇帝只得放云太妃出宫,允许她随同大王前往南海郡。


    云太妃出宫那日,她变得十分安静。


    对于宫中大部分人而言,她的安静是常态,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她才会疯得厉害。


    但此刻出宫,她的安静让皇帝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她在上马车前,向站在宫墙之上的他投递过来的那一道眼神,让皇帝的心中生出了莫名的烦躁感,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阿母!”赵商容唤了云太妃一声,她回过了头,在赵商容与王摇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彻底阻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皇帝抿唇,直到马车远去,才收回目光。


    身后,袁皇后感慨道:“愿太妃此去南海能治好她的病。”


    皇帝猛地回首,眼神似狼王捕猎般凶狠,道:“用不着去南海,只要离开这座皇宫,她的病便已经好了。”


    袁皇后愕然。


    与皇帝成婚多年,她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神态面目,着实吓了她一跳。


    难道云太妃的离宫,真就让他这么气急败坏?


    ……


    让皇帝气急败坏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云太妃的离宫,还因为赵商容搅乱了他准备招王晓霜进宫的计划。


    继他下旨允许云太妃择日出宫,确定云太妃离宫事宜后,赵商容又厚着脸皮上折子说她跟王妃成婚四年都没有子嗣,想要纳王晓霜为侧夫人,希望太常寺能帮她去运作一番。


    此言一出,尽管朝臣们都笑大王脸皮厚、无耻,而王儒也被气得够呛,但从诸多方面来考虑的话,王晓霜未必不能当大王的侧室。


    姐妹俩都在大王身边服侍,无论将来谁人生下子嗣,她们的地位都是不会动摇的。


    因此,很多士族对此都习以为常。


    皇帝自然不答应,可他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


    总不能说他也看上了王晓霜吧?


    他堂堂帝王,被传出跟弟弟抢女人,还要不要脸了?


    他只好将球踢给王家。


    最终王儒站出来,说清河崔氏派人来提亲,他及王晓霜已经答应了。


    王儒变卦不肯让王晓霜入宫,皇帝虽恼,却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当初他只是动了这个念头,一切暗示都是范晔代他向王儒表述的,他本人则还没有跟王儒提过。


    王儒将王晓霜嫁给崔公的孙子,两家门当户对,崔公的孙子不介意王晓霜年纪比他大、才华比他好、名气比他高,王晓霜也不在意对方刚释褐,士族们对此婚事也都喜闻乐见,最终不高兴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而王晓霜以王氏女的身份嫁过去,又有大王及王妃撑腰,哪怕嫁过去,也不必担忧会受委屈。


    连失两美,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马车之内,赵商容放下车窗的帘子。


    那边,王摇霜正扶着云太妃的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周围是否有禁军冲出来,拦下她们的去路。


    好在,她们顺利出了城,到达了燕雀湖的庄园。


    赵商容没有回王府居住,因为对她来说,那座仅是象征意义的王府已经没有居住的必要了,还是燕雀湖这边的庄园来得让人安心。


    一千部曲、三千王国兵驻扎于此,即便是禁军来了,都得掂量一下是否有条件跟大王对抗。


    “你们……”云太妃欲言又止。


    赵商容回过神,微微一笑道:“阿母,孩儿来接您回家。”


    四年不见,云太妃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岁月流逝的痕迹,不过许是笑得少的缘故,并未出现鱼尾纹、法令纹等,只有皮肤有些许松弛,发际线也往后挪了一点。


    “回哪儿的家?”云太妃问她。


    “天大地大,有家人的地方即是家。”


    云太妃沉默不语。


    她回想过往,不清楚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是否都称得上是正确的。


    而她年轻时一时冲动,让女儿女扮男装,以皇子的身份长大,付出了被囚于宫二十余载的代价。出来之后,她竟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连呼吸的空气都陌生得很。


    心底的情绪被搅动,最终,她幽幽地叹息道:“但愿如此。”


    ……


    云太妃离开了牢笼,赵商容又何尝不是摆脱了原著里颍川王的命运,也挣脱了剧情的牢笼?!


    她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弄残元嗣,给颍川王报仇。


    但颍川王一直都没有入梦,她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心满意足。毕竟他虽然被顺利解救,但是那一番遭遇也让他身心受创,据说他回去后,身体虚弱了许多,因曾经做出过错误的决策,导致他对自己不那么自信,也越发依赖华阴公主。


    再说洛国这边,赵商容不仅没让元嗣趁虚而入,还改变了通敌叛国被处死的未来,想来,颍川王对此是满意的。


    了结了这些事后,赵商容便决定抛却过去,从今往后都只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了。


    不过,在庄园度假般住了一段时间后,赵商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夜里,她跟王摇霜嘀咕:“摇儿是否觉得阿母病发得情况少了许多?”


    王摇霜:“……”


    她翻了个白眼。


    大王该不会到今日都还看不出,母妃是装疯卖傻的吧?


    当然,她不打算主动告知大王真相,毕竟只要她们一天还未离开建康,就会有泄密的风险。


    “大王,我们何时启程去南海郡?”


    “等南海郡的台风季过去,这边的粮食收了,我们就出发。”


    赵商容这次不打算回建康了,所有她名下的财产自然都得得到妥善的处理,那些属于她的粮食,该带走的,绝不给皇帝留!


    不过,考虑到她带着王摇霜及云太妃不太方便赶路,便派出一千王国兵,先行护送女眷们到南海郡去,自己随后才出发。


    十月,赵商容赴任广州刺史,并经过长途跋涉,于十月中旬到达广州治所南海郡。


    原广州刺史云弘洵早已交接好一切政务,举家回建康任新官职了。


    可以说,若非这次大王主动要求来广州,他压根没有机会升官,所以这次他是沾了大王的光。


    因此,他回建康了,但留下庶弟和云氏族人在此接待大王,辅佐大王顺利接管广州的事务。


    广州与交州作为百越之地,哪怕这数百年来不断地接受中原文化的熏陶,越人旧有的风俗也很难改变。


    所以赵商容在过来的路上便能看到很多仍以部族为单位一起生活的越人分支,即僚人与俚人。


    他们断发文身——中原儒家那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在这边并不流行,又因天气炎热的缘故,不管男女,都喜欢剪短头发。更因图腾崇拜,他们往往会在身上纹身。


    在赵商容看来,这儿的审美跟现代人一样“潮”。


    很多来这儿为政的官员都是奔着改变他们的风俗习惯来的,因此双方常常引发冲突和矛盾。


    赵商容没有主动改变这一切的打算,她尊重这些部族的文化习俗,也就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相安无事。


    而碧河在此经营了两载,已经跟个别俚寨的首领建立了良好的交际关系,为大王就任后与俚寨之间的交流搭建了很好的沟通平台。


    “先别说政务了,怪累的。”赵商容打断碧河的汇报,“孤的百戏馆那么多美人儿呢?都去哪儿了,让她们出来给孤演奏,让孤听个曲儿,放轻松。”


    碧河:“……”


    熟悉的大王,熟悉的味儿!


    一旁的枕月道:“大王的美人儿刚到南海郡,水土不服,都在应神医那儿排队等看病呢!”


    赵商容瞪大了双眼。


    枕月这丫头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碧河不动声色地将枕月挡在身后。


    她们在南海郡经营的这两载,在人前,枕月一直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人后,更是她的另一半。


    怪她这两年对枕月颇为放纵,以至于枕月一时半会儿还没转变过来。


    赵商容不准备问罪于她们,道:“我去应厘那儿瞧一瞧。”


    不过她去得不巧,应厘正忙着,没空招呼她,她又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刺史府,赵商容先去探望了一下云太妃,见王摇霜也在云太妃这儿,便问:“应神医来给阿母看过了吗?”


    王摇霜道:“看过了,应神医说交给她就好,大王不必操心。”


    赵商容瞄了眼心思不在这儿的云太妃,悄声问王摇霜:“摇儿,我怎么觉得阿母压根就没病?”


    王摇霜心想,你终于发现了?也太迟了吧!


    “你们一同来南海郡之时,阿母可有发作?”赵商容又问。


    王摇霜摇头:“没有。”


    赵商容:“……”


    她看了看云太妃,又看了看王摇霜,嘴巴苦涩,有些不是滋味。


    阿母怎么回事,对着她的时候整日发疯,不是想要毁容就是想要掐死她,可是对着摇儿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安静?!


    不知是否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云太妃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是希望我对着你又吼又叫的?”


    赵商容连忙摇头摆手:“没有这回事!”


    “那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赵商容被怼得无言以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阿母或许、可能、压根就没有疯病!


    作者有话说:


    别人:大王心思深沉!


    王妃:她心思单纯,连母妃是装疯的都看不出。


    大王:……


    第96章 试唇脂


    豫州与建康相距不远, 因此风土人情都颇为相近,广州却大为不同,它不是赵商容印象中的特大城市广州, 而是一个包括了后世广东及广西大部分地区的地域,它的风土人情与建康相去甚远。


    云家在此扎根十数载都未敢说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其中, 更遑论刚来的赵商容等人。


    建康此时已经入冬, 而南海郡这边依旧闷热无比, 赵商容等人带来的厚冬衣仿佛成了摆设。


    周围蚊虫肆虐, 不仅瘴气多,喝的水也有很多寄生虫。


    赵商容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说岭南地区为瘴疠之地了。


    得亏有应厘在,她们一行人只能算是水土不服, 不至于跟当地人一样,不管男女老幼, 肚子大得跟怀胎五月似的。


    应厘说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卫生意识, 饮食又不讲究,导致很多人都染上疟疾。患病者往往面色土黄, 肚子肿胀,而且还会传染。


    赵商容想起唐末,黄巢起义,他曾经打到南海郡来, 结果不出半个月,手底下的兵都感染了疟疾, 折损了半数人手,他不得已,又放弃了这儿, 转而北上, 跑回中原去。


    到了北宋初年, 最南端的雷州,一座城市,登记在册的户数才一百来户。


    当然,这其中不乏隐匿人口和当地俚人不被统计在内等原因,但哪怕有九成隐匿人口和俚人,这个数据也太过触目惊心。


    后世尚且如此,更别提现在了。


    不过,这儿是荒凉了些,但也有它的好处,它远离建康,赵商容在这儿就是山大王,做什么都不必担心被朝廷的人盯着。


    而有应厘在,她们也没有传染病方面的忧患,少了疾病的威胁,这儿就是一个风水宝地!


    为此,赵商容将政务都交给自己的属吏处理,她则专门盯港口造船那一块,招募了许多专业的造船匠,让他们钻研打造出能适合远洋航行的船只来。


    广州只是赵商容对未来的规划中的一环,将来她还准备到朱崖州去,那儿才是朝廷的手伸不到的地区。


    朱崖州的环境只会比广州这边更恶劣,因此她要先习惯这样的气候,再加强与俚人的联络,到时候她以这边的俚人为枢纽,让他们去跟朱崖州的俚人打交道,建立广州与朱崖州那边的往来渠道。


    碧河已经探索过了,她说,俚人有自己的俚寨和规矩,他们几乎不接受中原的那一套规则,但是,鉴于俚寨的生产水平低下,很多中原有的东西都是俚人所欠缺的,因此通过贸易往来,可以加强与俚寨的交流合作。


    赵商容虽然从中原带来了人口与许多技术型人才,但仅靠南海郡的资源是很难开展贸易关系的,因此南海郡也需要从别的地方买进物资。


    赵商容决定利用南海郡的地理优势,打造港口,提高航海技术,届时将可以通过海上运输,从已有港口的扬州那儿买来许多货物,再将南海郡这边的特有资源运到繁荣的扬州去卖。


    恰好云氏的根基就在会稽郡,有云氏这层关系在,这样的贸易往来必定能进展顺利。


    ——


    “大王在豫州的时候,对政务有这么上心吗?”


    冬至日,云谣到刺史府做客时,得知大王又跑到海边去了,刺史府里只有王摇霜在,忍不住发出疑问。


    王摇霜闻言,掩笑道:“豫州与广州,形势不同。豫州离建康近,又有士族坐镇,很多规矩都已经定下来,难以更改了,那边根本就无需大王亲自操心。而在这边,大王若是不亲力亲为,政令恐怕很难推行开来。”


    云谣对此是深有体会,想当初云氏在这边的遭遇也是如此,跟俚人、僚人斗了多年,云弘洵的志气都消磨掉了。


    不过大王并不想与俚人为敌,她只打算经营好南海郡,顺便预防一下当地人造反,如此一来,政令推行得倒是比较顺利。


    云谣对政务不太关心,她问道:“王妃可还习惯这儿的水土?”


    “这儿除了气候有些多变、蚊虫比较多、雾天比较频繁之外,其余的都挺好,有应神医在,只是刚来的头几天有些胃口不好,习惯了这边的环境后,就好多了。”


    王摇霜说得已经够含蓄了,实际上,北方这会儿已经飘雪了,南海郡这边才起秋风,而且早晨有些寒冷,中午的时候热得流汗,到了晚上又会冷得需要披鹤氅。


    气候反复,云太妃都受不了,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还有,白天的时候有那种小得几乎肉眼看不见的蠓虫叮咬人,夜晚倒是没有蠓虫了,可是蚊子横行,白天叮,晚上咬,叫人防不胜防。


    她们来此一个月,烧艾草的量已经超过了在建康时一年的份量!


    为此,王摇霜改变了以往的穿衣习惯,那种很宽松很薄的大袖衫襦裙穿得少了,曲裾里搭配薄薄的长裤的穿衣搭配变多了。


    赵商容发现深色容易招蚊子后,深色系的衣衫也少穿了,便服多以艳丽的颜色为主,只有办公、外出时才穿回玄色衣裳。


    王摇霜给妹妹写信时,还感慨幸好当初没有强迫妹妹跟着一起来,这儿的环境确实比在建康艰苦百倍。


    不过,生活条件虽然比以往苛刻,但在这儿,她不必担忧大王的身份曝光,不必担忧哪天皇帝又想暗害大王,更不必担心大王会卷入权力的纷争……前世的噩梦在远离她们。


    她的烦恼少了,王家那边的烦恼却多了起来。


    王儒、萧惗与王晓霜等人,一会儿担忧她在感染疟疾,一会儿担忧她遭受台风摧残,一会儿担忧她成婚多载还未生下一儿半女,恐遭大王厌弃。


    要不是王摇霜及时回信劝他们宽心,只怕王儒早已按捺不住,奏请皇帝让大王回朝了。


    但,除了云太妃之外,孩子的事确实让很多人都替她们操心起来。


    云谣这次过来,正是来献策的。


    她在被大王与王妃送回来的第二年便嫁给了南海郡当地的大户士氏。


    士氏是苍梧士族士氏的分支,三国时盘踞交州的士氏因士徽叛乱,嫡系都遭到了打击,一支分支迁往南海郡,经过这数百年的经营,已成南海郡的大户。


    云谣嫁到士氏的第二年便生了一子,因此对她来说,有些经验或许排得上用场。


    鉴于她在王府时,大王与王妃对她的关照,她决定投桃报李,给王妃支点招。


    王摇霜:“……”


    她面带微笑,一脸端庄地听云谣说什么姿势、在什么样的吉日里更容易受孕,吃什么更容易怀上孩子,听完后,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受教了,我会说服大王尝试一二的。”


    适逢大王回来,听到这话,顺口问道:“尝试什么?”


    云谣登时尬住了。


    这些话题可不兴在大王面前说。


    云谣很快便提出告辞。


    赵商容十分困惑:“她这就走啦?孤才刚回来!”


    王摇霜摇着团扇,道:“昔日她未曾婚嫁,云家将其送来给大王当侧室,大王看也不看她。如今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大王倒是念着她。果真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在骚动。”


    赵商容:“?”


    飞来横醋啊这是!


    忽然,王摇霜噗嗤一笑,道:“逗你玩的!”


    赵商容跟着乐了:“摇儿你变顽皮了。”


    旁边的婢女递了杯茶过来,她刚呷了口,便听见王摇霜道:“她是来给我传授床事姿势的。”


    “噗——”


    王摇霜瞥了眼狼狈的大王,继续道:“她跟爹娘他们一样,都很关心我们是否有孩子。”


    “摇儿喜欢孩子吗?”赵商容问。


    王摇霜稍微思考了下,她说不好自己喜不喜欢孩子,前世不敢想,今生没想过。


    反正生是不可能生的,抱养的话,也得亲自教导抚养,否则没有意义。


    考虑到大王对未来的计划,养孩子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不太喜欢。”


    赵商容笑道:“我也不喜欢,所以,随他们操心去吧,我们这样就很好了,没必要去考虑孩子的事。”


    王摇霜问她:“那我们老了怎么办?”


    “我一介宗王,还担心老了没人伺候不成?至于我死后的事,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大不了在我死后,让陛下给我过继个便宜嗣子继承我的爵位。”


    赵商容说着,突然想到,万一她先死了,王摇霜后死,而皇帝给她过继的嗣子得到了爵位却不好好奉养王摇霜怎么办?


    她道:“我得立个遗嘱,再将这群部曲培养训练出来,若我先死,便让他们以你为主,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一分都不给便宜嗣子留。


    王摇霜急忙捂住她的嘴,嗔道:“你怎么想那么不吉利的事!”


    赵商容对此一点儿都不避忌:“别看我们现在才二十多,可是时光易逝,我们眨眼就老了,该做的打算还是得早做!”


    王摇霜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突然,她想到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重活一世对她来说已是赚到,所以不管未来如何,她都应该抱着赚到了的积极心态生活下去。


    她微微一笑:“你不嫌晦气就好。”


    赵商容像是想起什么,她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对王摇霜道:“有件礼物要送给摇儿,摇儿猜猜是什么!”


    光从盒子上看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王摇霜闻到了一丝香味,像是香料的味道。


    她猜测道:“莫不是香粉?”


    “其实是唇脂!”赵商容打开白玉盒子,只见里面是蜡状,但颜色颇为鲜艳靓丽的口脂,盒子打开的瞬间,芳香扑鼻。


    赵商容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起来:“这广州与交州别的不多,就是香料多,那些进出港的商船也有很多是前往扶南等国,用咱们的丝物、瓷器置换他们的香料。你看这香,名为黄速香,是满剌加出产的。南海郡的商人用它加入到胭脂水粉里,经过凝练,做成这样的蜡状,只要用尾指沾一些,匀一匀,再抹唇上,便能呈现出红色来……”


    王摇霜得了这盒口脂,却不着急试妆,她望着大王,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大王,你想试一试吗?”


    赵商容咽了口唾沫:“如何试?”


    “这样试。”王摇霜用尾指抿了一点抹唇上,也不晕开,旋即靠近大王,触碰了下大王的唇。


    赵商容正要吻她,她又退开些,道:“你别动,让我将它抹匀。”


    唇若即若离,当赵商容以为它们触碰到一起时,它又带着芳香远去。


    好似一根羽毛,不停地在赵商容的心尖上轻抚、撩拨。


    赵商容的意志也随着那若有似无的厮磨而逐渐瓦解。


    “好了吗?”赵商容开口,语调都变了。


    王摇霜望着她的唇,目光又从唇挪到了她的脸上,心想,大王若是换上女装,一定很美。


    如此想着,她解开了大王的衣带……


    第97章 移情别恋


    临窗的梳妆台前, 赵商容盘腿而坐,身侧正在替她绾发的王摇霜拍了一下她的膝盖,道:“大王, 如此坐姿不太雅观。”


    赵商容道:“这儿只有我们,没有外人在, 怕什么?”


    嘴上嘟囔着, 双腿却老老实实地伸直放平了, 但没一会儿, 她的脚又不安分地开始动来动去。


    王摇霜见状,觉得大王有时候怪可爱的,就跟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似的。


    赵商容一边看着铜镜中, 任由王摇霜摆布的自己,一边道:“改日我找木匠, 让他们打造一套高足家具出来。这边的气候环境跟建康不一样, 雨天的时候总觉得席地而坐有些潮湿,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得风湿病。”


    其实这边的房屋很多都是干栏式建筑, 也就是后世我国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建筑或东南亚那边的建筑形式,但刺史府作为一省长官办公居住一体处,自然不可能建得跟居民楼似的。


    而且刺史府的前身是南越国王宫,几经衰败修葺, 最后融入中原的建筑风格,成为了规格形制都不亚于宗王级别的府邸。


    虽然她们居住办公的地方是建在三米高的高台之上, 但考虑到这边的气候过于湿润,现如今的起居习惯又以跪坐为主,赵商容还是担心会得风湿。


    赵商容不希望晚年膝盖疼得要命, 办公时却还得跪坐, 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变一些起居习惯,使用高足家具。


    至于高足家具会不会令人走光,赵商容自己是有穿裤子习惯的,她也希望自己底下的人能养成穿裤子的习惯,正好从这儿开始。


    对于大王的奇思妙想,王摇霜并没有反对,在远离建康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她们是否遵守中原的那一套礼仪。


    谈话间,一个惊鹄髻便在赵商容的头顶盘好了。


    没有过多饰物的点缀,简洁明了反而让赵商容看起来有些清冷,尤其是经过王摇霜画过的眉眼,眼梢比桃花眼还要狭长高挑,她的眼眸一挑,便似有冷光投来。


    明明此人的眉眼是那么的熟悉,偏偏这副打扮,让王摇霜再次有了异常悸动的感觉,那种心情,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移情别恋的错觉。


    “摇儿?”赵商容见她看着自己发愣,有些困惑。


    王摇霜回过神,直言不讳地道:“商容,我感觉自己又爱上你了。”


    赵商容:“……”


    啥玩意儿?


    “你——”她正要开口,王摇霜笑吟吟地解释:“虽然我之前也很爱你,但是,我发现自己更爱这般模样的你。”


    赵商容生出了浓浓的醋意——她自己的醋也吃。


    她道:“我无法时常以这副模样出现,你是不是就没那么爱我了?”


    “不会,只是偶尔跟这样的你相处,我有种……偷-情的快感。”王摇霜低声道。


    她跟赵商容已经在一起四载有余,经历了很多,也不必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琢磨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正因为知道对方的秉性和底线,才知道怎样的话才不会伤害到对方。


    赵商容:“……”


    好啊,没想到,她的摇儿还有这一面。


    她哼了哼,演起来了:“妾可不敢跟王妃偷情,万一大王知晓,定饶不了我们!”


    “那就不让大王知晓。”王摇霜接戏。


    “能瞒得住大王吗?”赵商容抚摸着王摇霜的脸颊,柔声问道。


    王摇霜搂着赵商容的腰,指腹轻抚,忍了又忍,才没有将自己好不容易替她穿上的衣裳再解开了。


    赵商容又道:“听闻,大王单日才宠幸王妃,那王妃双日的时候归妾如何?”


    王摇霜演不下去了,不禁笑出了声:“你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


    单日要占有她,双日也不放过她?


    戳了戳赵商容的额头,王摇霜道:“商容年纪轻轻,可别折腾坏了身子。”


    “难得大王不在,王妃难道不想疼爱一下妾?”


    大王和“赵商容”反差太大,对她的身心,及视觉都造成了莫大的冲击。


    王摇霜挪开眼去,她真怕赵商容这么演下去,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屋外,九陌打着哈欠过来,看到屋内竟然亮起了灯。


    询问值夜的婢女才知晓原来大王与王妃天不亮就起来了,也不知道在屋内捣鼓些什么。


    大王与王妃素来恩爱,婢女们不敢贸然打搅。


    九陌却没有这个忌讳,开口询问道:“大王、王妃可是起了?”


    “嗯,先让人去备热水,稍后再送来。”王摇霜的声音响起。


    她略不舍地看着女装打扮的大王。


    这样的大王只有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才有机会出现,机会难得,她自然是能多看一会儿便多看一会儿。


    这缱绻的目光勾住了赵商容的心,她一把抱起王摇霜,道:“反正厨院还在备热水,我们速战速决。”


    王摇霜吓了一跳,有些羞恼地道:“昨夜还不够吗?!而且等会儿的热水是洗漱用的!”


    赵商容便对外喊:“九陌,让厨院多备些热水!”


    九陌哪里听不出大王的言外之意?


    她没听到自家王妃的声音,便应了声,下去吩咐了。


    当东升的旭日从屋檐上抬起时,王摇霜才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赶到云太妃的院子请安。


    云太妃早就醒了,早上散步的时候也看到了正院的那群婢女忙碌的状态。


    见到王摇霜比平日晚来了半个时辰,便感慨道:“大清早就这么活泼,精力还是太旺盛了。”


    王摇霜红了脸。


    都怪大王!


    云太妃又补充:“我说的是商容。”


    王摇霜心底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不能当着人家阿母的面这么承认,便掩饰般说道:“大王身体强健,这是好事。”


    云太妃道:“傻孩子,我是怜惜你。难道在床上,你便这么由着她折腾你?你就没想过折腾回去?”


    王摇霜:“!!!”


    母妃的发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太劲爆了!


    “是不是不会?要不,下次后院有婢女对食的时候,我带你观摩一下?”云太妃道。


    王摇霜满脸通红:“不用了母妃,其实也不总是我被折腾……”


    三次里,大王往往主导两次,她主导一次。有时候大王实在是想要,她就会再努力一下。


    床事上算得上是和谐,彼此都没有欲求不满的情况。


    云太妃遗憾地道:“王府的婢女还是太保守了,宫女之间对食磨镜是常有的事,花样也多。我来这儿一个多月了,只见过两对对食的婢女。”


    虽然这些话题过于羞耻,但王摇霜还是有些好奇:“两对?”


    她只知道碧河跟枕月,王府里竟然还有对食的婢女?


    想到这儿,她问:“母妃,您难道去偷、偷窥了?”


    “用得着偷窥吗?光天化日之下就眉来眼去的,瞎子都看得出来呀!”


    王摇霜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哪些婢女在行房时,被云太妃偷窥了呢!


    云太妃叹息:“所以说,王府里的婢女太保守了,宫里的宫婢可没有这么保守,在花园里、凉亭里、草丛里,还有无人的偏殿,用不着偷窥,偶尔就能碰上。”


    失去了一项观赏性娱乐节目,她很遗憾的样子。


    王摇霜:“……”


    她试探地问:“那母妃您……您会寂寞吗?”


    云太妃的目光倏忽凝聚而来,王摇霜的心一提,生怕自己的话会惹云太妃不悦。


    孰料云太妃只是淡淡地道:“在宫中生存,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寂寞。”


    王摇霜一想,的确,明知皇帝对自己虎视眈眈,云太妃的疯病是一刻都不敢好,一旦出现好的苗头,难保皇帝不会对她下手。正因为她的疯病不可控,皇帝每次到太后宫,都只是看一看她,不敢轻易靠近。


    至于强占老子的女人是否会为人所诟病,从而给他努力追求的“明君”之名招黑?


    皇帝不是很担心。


    毕竟历来人们评价一个皇帝是否明君,皆是看他的治国才能及对待臣子的态度,——史书是士人写的,士人阶级看的就是皇帝对这个阶级的态度。——而皇帝的私德在这些评价面前往往显得不那么重要。


    云太妃不是皇帝的生母,因此皇帝不必担心强占了她后,会被冠上不孝的骂名。


    大臣们或许会认为他私德有亏,但只要他治国、吏治方面出色,那么这点缺点在史书上足以忽略不计。


    况且这个时代本就是礼乐崩坏的时代,大臣们更加变态和私德有亏的事都干过,他们尚且不以为意,又怎会对皇帝的私德指指点点?


    正是这种种原因,由始至终,坚决反对皇帝对云太妃动龌龊心思的就只有范晔等少数以儒学出仕的庶族大臣罢了。


    昔日皇帝不肯放云太妃离宫,那是因为大王势弱,经过出镇豫州,也参与了战事后,大王的声望有所提高,势力也逐步增加,皇帝不敢再小觑大王。若非在皇帝的心中朝局稳定比女人更重要,他不一定愿意放云太妃离宫。


    王摇霜又问:“那如今呢?母妃是否会感到无趣?”


    “你这是准备给我介绍一些男宠?”云太妃反问。


    王摇霜一噎,哭笑不得道:“母妃想要男宠的话,大王未必不会满足母妃。不过依妾身之见,情-事虽能填补一些空缺,但若是能找到更有意义的事做,或许能丰富内心世界,不至于对生活感到无趣。”


    在宫里待太久了,云太妃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王摇霜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云太妃的身上,她提了提昨日大王私下所说的那些话。


    云太妃眉头一挑:“别的我不擅长,但调-教部曲还是可以的。你们担心长时间不回建康的话,这儿的部曲会生出异心,那我便替你们操心一下部曲的事吧!”


    见云太妃找到了事情做,王摇霜也松了口气。


    应厘给云太妃诊治过后曾说过,云太妃并非完全没病,她的疯不在表征,而是长年身居深宫,又常常装疯卖傻,所以这心态跟常人不同,而且离开了皇宫就跟没离开皇宫一样,对外界的事似乎并不关心。


    长此以往,云太妃的心只会越来越冷漠,从而形成心理方面的疾病。


    赵商容这家伙面对云太妃时比王摇霜更别扭,因此让赵商容来打开云太妃的心扉是不可能的,王摇霜只好多替她操心一下了。


    王摇霜临走前,不忘八卦一下:“母妃,王府里还有哪些对食的婢女呀?”


    云太妃:“……”


    作者有话说:


    大王:我绿我自己,嘻嘻!


    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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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后院起火


    赵商容在广州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比以往在豫州度过的几个春节都要快活自在。


    身边皆是亲友, 有至亲至爱陪伴,她感觉自己有些回忆不起穿书以前的日子了。


    当然,要是朝廷没有派人来问, 今年上贡的贡品怎么比往年少了许多,她会更快活的。


    对于大多数朝廷官员来说, 让他们到广州、交州任职就形同贬官、发配, 因此他们来到这儿后, 一定会想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献给朝廷, 好早日被调离这个落后贫穷的地方。


    比如,广州大部分郡县都靠海,因此诞生了一批采珠户, 官员强征采珠户去开采珍珠、珊瑚等珍品,然后上贡给朝廷。至于香料、水果更是一样不少。


    可赵商容当上这儿的刺史后, 便下令禁止开采珍珠。


    以往广州地区一年要上贡一千斛珍珠, 但赵商容颁布禁令的同时,也取消了将珍珠珊瑚作为贡品。为了促进贸易往来, 她只购买一些香料、水果,还有一些中药材,作为贡品上交。


    没了珍珠、珊瑚等珠宝,广州交上去的贡品相当寒碜。


    但碍于刺史是赵商容, 朝廷不敢指责,只是派人来询问是不是大王治理这儿有困难。


    赵商容卖惨:“困难呀!十分困难, 这儿一年四季都刮风下雨,空有耕地却收成不好,夏秋有台风、洪涝灾害, 冬天又打雷, 户外干活有被雷劈的风险。哎, 俚人又不听话,不肯上交赋税,孤快养不起孤的王国兵了,望陛下垂怜,给孤发军饷,补贴一下孤的王国兵。”


    皇帝:“……”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只有靠大王自己的样子了。


    朝廷大抵是看出大王是真穷,于是也不提贡品的事了。


    而且皇帝还发现,自从将大王安排到广州以后,自己再也不必担心大王发展壮大势力,从而威胁到自己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的目光都没有放到广州这边来,因为北边的战事又起了。


    这一次,是大洛主动发起北伐。


    赵商容对颍川王死后的剧情了解甚少,但听应厘所说,这任皇帝在位二十余载,他一共发起了三次北伐之战,都以失败告终。


    但那都是基于洛阳、虎牢和滑台三城在北燕手里的北伐之战,如今燕国将三城归还,这次的北伐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


    “你还知道些什么呀?”赵商容问应厘。


    应厘无奈地道:“历史都被你改变了,我知道的都派不上用场了吧?况且,史书上只会提到燕孝文帝汉化改革,压根就不会提他祖先的事。我学理科的,历史不是很好。”


    赵商容:“我学美术的,文化课更差。”


    俩人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她们在这儿活成了文盲!


    好在应厘有一技之长,而赵商容命好,穿到了一个宗王的身上。


    赵商容对洛国北伐之事不是很感兴趣,皇帝是天道宠儿,哪怕北伐失败,也不会造成山河沦陷这种事出现,所以她还是可以在这儿安心地当她的山大王的。


    不过,大抵是俚人和僚人得悉洛国现在大部分兵力都集聚在北边,他们便又蠢蠢欲动,准备生事。


    在他们聚众造反之前,赵商容收到了消息。


    此消息来源于与碧河交好的俚寨大势力之一的冼氏部族。


    冼氏一族大多数聚集于高凉郡一带,是一个拥有万家俚人的庞大势力。


    冼氏俚族还有一个特点,它推行女性世袭首领制。


    因朝廷对俚人的态度多采取羁縻制度,即让俚人当郡太守,让他们管理俚人,避免俚人不服管教造反。


    所以,高凉郡太守是冼氏的冼岩,而冼氏一族的首领则是上一代首领之女冼采,她是冼岩的妹妹——中原没有女子为官的制度,所以当太守的是冼岩,而非一族首领的冼采。


    但是冼采虽为冼氏首领,却非常积极吸纳地中原文化。


    碧河带着应厘等人到南海郡后,以经商为名,四处收集俚人的信息。


    行至高凉郡时,应厘行医济世救了一些俚人,因此得到了冼采的尊敬。


    在冼采的积极争取之下,碧河与之达成了贸易的共识,冼氏出售一些矿山给碧河的人开采、冶炼,而碧河这边需要支付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盐、铁等物资,同时,也要教会俚人更加先进的耕种技术。


    如此过了两三载,双方的往来算得上是十分和睦,但没想到北边的战事起了,南边也要跟着凑热闹。


    ……


    赵商容接见了冼采之女冼策,从对方的口中得知,此次准备造反的是合浦郡的俚族,他们试图联合冼氏,所以派人到高凉郡游说。


    目前冼采已经竭力劝阻高凉郡太守冼岩,另一方面又连忙派女儿到南海郡来告知大王,希望大王能早做准备。


    合浦郡具体来说是属于交州管辖的,但交州的军事也是由赵商容节制的,所以冼采派人来告知大王也十分合理。


    大王已经明白冼采的意思了。


    她作为俚族的首领,没法站在朝廷的立场来反对合浦郡的俚人,但她深知俚人打不过军备精良的朝廷兵马,所以也不希望自己人去送死,特意派人来告知朝廷,关于俚人要叛乱的事。


    她想着坐山观虎斗,最好别牵连到她这一族。于俚人,她已经劝过了,做到了问心无愧;于朝廷,她也没有让族人参与谋反,保全了族人,也希望朝廷能放她的族人一马。


    赵商容招底下的将领来商议此次平定叛乱的大方针:“造反之人不可放过,若是放任他们起事,则会使朝廷在这边的管控力下降,威望下跌。但亦不可牵连,避免造成更大的冲突,使得俚人团结起来对抗我们。”


    这些将领里,虽然有些是她从建康带来的管理王国三千兵马的,但广州、交州还是有不少此前就驻扎在此的将领,他们早已熟悉了俚人的作战方法与能力,对付他们游刃有余。


    对这样的人才,赵商容十分看重,因此宣布,此次作战若是能取得胜利,对他们的奖励只会比以往更多!


    赵商容没有亲自去监军,她派出了秦鸠,让他去捞个军功,将来好找机会将他调回建康。


    她来广州是为了躲避权力的纷争,但她并不愿意让身边的属吏、将领也跟着她到这边吃苦,所以,一有机会,她就会安排他们回建康去。


    如今,她的身边属吏更迭,像文学陆康、大农庾释之、常侍崔膺等都已经回建康,任别的官职了,代替他们的是一群刚释褐的寒门子弟。


    秦鸠因为忠心,拒绝了一次升官的机会。


    但赵商容可不能因为他的忠心,就让他在此地虚度年华。


    远离建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赵商容可以光明正大地征辟官员,而不用朝廷过问。


    这不,她征辟了碧河为专门替她处理文书的主事,朝廷对此一无所知,但南海郡的百姓却都知晓她是正儿八经的女官。


    ……


    冼策在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后并没有立马回去,她对中原的文化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见到比高凉郡繁荣许多的南海郡时,便产生了留下来学习这儿为何可以这么繁荣的念头。


    赵商容没空天天招待她,便让碧河这个学会了一点俚话的主事接待她。


    殊不知时间久了,竟然还引发了碧河与枕月之间的情感危机。


    那冼策是个活泼的少女,跟碧河相处久了,难免对其产生欣赏之意,总是想着将她挖到俚寨那边去,将来帮助她治理冼氏。


    枕月见碧河陪冼策的时间甚于陪自己,自然生出醋意。


    偏偏碧河事事以公事为主,在她看来,好生招待冼策,完成大王的使命才是重中之重,对枕月的情绪便有些忽视了。


    枕月心中的委屈不知诉与何人听,恰逢她看到应厘为了应对春夏之际弥漫的瘴气而忙里忙外,便主动去帮应厘的忙。


    等碧河无意中撞见枕月对应厘展露出别样的笑容时,才深知后方失陷了。


    赵商容知道后,很不人道地吃起了瓜。她不仅自己吃瓜,还拉着王摇霜一起吃。


    “哎,摇儿觉得枕月变心了吗?”赵商容问。


    王摇霜:“……”


    大王真是八卦!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


    “枕月与应神医相差了十岁,应该……”王摇霜犹豫。


    “十岁年龄差算什么,应厘是神医,对于如何保持青春、身体强健很有心得,所以,从外表来看,她们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但是年纪相差大,很多观念就会不一致。”


    赵商容笑了笑,应厘跟枕月何止差了十岁,是一千五百多岁!


    在付出了真心的情况下,应厘能说服自己接受华阴公主,定然也能说服自己包容枕月的观念。


    不过,以赵商容对应厘的了解,哪怕枕月对应厘动了心,应厘也未必会对枕月动心。


    她这人道德感强烈,是不会在知道枕月跟碧河是一对的前提下,介入到她们之中的。


    果不其然,应厘知道枕月跟碧河闹矛盾后,不仅没有介入破坏她们的感情,还主动向碧河说明,枕月只是过来帮她的忙,偶尔向她诉苦,说些心事之外,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止。


    碧河也是相当理性的人,她知晓因自己忙于招待冼策而忽略了枕月的感受时,并没有埋怨迁怒于应厘或枕月。


    她向应厘表达了谢意后,对赵商容说:“下官按大王的吩咐,好生招待了冼娘子,带她领略了大王治下的南海郡的风情,也陪同她走了许多地方,下官想,接下来的行程已经非下官所擅长的了。”


    冼策不肯走,赵商容总不能赶她走。


    而碧河毕竟也是有自己本职工作的,不能天天陪着冼策瞎逛。


    正好应厘对冼氏有恩,赵商容便让应厘带冼策去搞卫生创建工作。


    比如宣传水要烧开了再喝,这样能减少疟疾;又比如岭南的山多草药,应厘想继续补录《本草纲目》的剩下十几卷,正到处采集草药,教这儿的郎中辨别草药等……


    让精力旺盛、好奇心强的冼策跟着应厘,正好合适!


    应厘:“……”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大家走过路过别错过呀~~~


    文名:大师姐柔弱不能自理


    作者:糖葫芦两元一串


    人设:外表清冷内心偏执占有欲极强大师姐X阳光开朗看似调皮实际温柔小师妹


    文案:


    牧遥自小眼盲心冷,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十五岁


    五岁那年师尊将她带回天清门成了宗门大师姐


    十五岁那年师尊给她带回来一个好动的小师妹


    从此那天清门整日鸡飞狗跳,吵闹似人间


    天清门上下都知道大师姐天赋异禀,十五岁已入凝魄之境,吊打宗门外一众天之骄子


    唯有小师妹总觉得她的大师姐柔弱不能自理


    收集玉髓只为给大师姐敷眼


    偷冰凤鸟蛋只为了给大师姐炖鸡


    采地心火莲只为帮大师姐驱除体内魔火


    牧遥本觉得吵闹,直到小师妹离开才觉得热闹些或许确实能治病


    本以为小师妹不过是下山历练不日将归


    可等来的不是小师妹的归期,而是魔族追杀令


    血煞令出不死不休,温酒以为她再也回不去宗门


    却不想寒霜剑出千里冰封,唯独将她护了个周全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师姐立足万魔之前,一剑断开人间与魔界,也将温酒再次带回宗门


    牧遥也不知执念何时起的,或许是桃花酿极好喝,玉髓敷眼效果极佳,小师妹赖在怀里也令人爱不释手


    既是师妹先招惹师姐,那余生也该锁在身边才好


    “师妹惹我生气了,该如何哄才好?”


    温酒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师姐已替她作答:“师姐以为,该用一生来赔才够。”


    第99章 温情


    大抵是担心战事局势变化, 冼策没法在南海郡久留,在跟应厘当了几天卫生宣传员后,冼策便带着她在南海郡置办的物资, 及她在应厘身边学习到的预防疟疾的方法,回高凉郡了。


    她回去后立马就去见了自己的母亲冼采。


    “如何?”冼采问她。


    冼策沉吟片刻, 道:“那刺史府守卫森严, 没有主事带领, 外人在里边寸步难行, 由此可见那颍川王的驭下手段非常高明。颍川王的兵马能做到令行禁止,并非只有锋利的军备武器。相较之下,俚族大多数时候都各自为营, 纪律松散,很难成事。于治世, 那颍川王更是能干, 将南海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得到了南海郡大户的扶持,打造出了能在海上航行的货船, 听船舶的人说,用这些货船能远至南洋诸国。光是这一门技术,便是我们所无法企及的。”


    俚族不仅生产技术低下,连很多物资都需要向中原人购买, 因此,掌握了贸易之路的南海郡官府的能量远不是她们俚族所能企及的, 跟官府作对,绝对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为。


    冼采颔首:“有时候,要想发展, 也得与时俱进。不得不说, 我们俚人虽然团结, 但却很是顽固,容易固步自封。那中原文化确实领先我们许多,若是我们不虚心吸纳中原的文化和技术,届时面临的将只有穷途末路。你身为下一任首领,要记住,不可与中原人为敌,要汲取他们所长,唯有这样,我们俚族方能长久地绵延下去。”


    “孩儿明白了!”


    冼采让她去南海郡,目的正是要让她知道俚族与中原的差距,省得她像自己的兄长那般桀骜不逊、目中无人。若是让下一任首领也养成了如此性情,只怕会带着整个冼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冼采母女以为赵商容在积极备战,实际上她在捣鼓生活起居用品。


    先前她让人打造高足家具,这不,按她描绘的太师椅被木匠打造出来了。


    椅子高了,桌子却仍旧是低矮的就不太合适了,于是高足的桌子也被打造出来了。


    办公的案桌、吃饭的案桌,规格和形制都是按赵商容后世中见到的高档家具来打造的,让很多从建康来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赵商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还让木匠顺便将竹躺椅、秋千等都打造出来。


    枝繁叶茂的树下,一边放置着一架秋千,另一边则放着一张竹躺椅,旁边是一张小茶几。


    天气逐渐升温之时,赵商容便躺在竹躺椅上,一边摇着,一边品着美酒佳肴,好不自在!


    王摇霜本来不习惯高足家具,因为总是担心这样的坐姿不雅,可坐久了才知道,这样的坐姿实在是太舒服了!


    虽然常年跪坐会养成习惯,但这并不代表长时间的跪坐,腿不会麻。自从改为并膝垂足而坐后,小腿登时放松舒适了许多。


    当然,在面见不同人的情况下,也会有不同的坐姿。


    这套高足家具逐渐由刺史府内传播开来,很多百姓见状,也跟风,开始使用这样的家具。


    尽管从建康来的使臣会觉得这样的坐姿很失礼,但老百姓哪管这么多,都是怎么舒服的坐姿怎么来。


    赵商容继让人捣鼓出高足家具后,又为了在夜晚预防蚊子,而让人将床帐再加以改良,缝制成蚊帐。


    她与王摇霜每晚歇息之前,先让人用艾草熏一遍屋子,再检查蚊帐之内是否有蚊子,有则驱之。


    为了减少蚊虫,她不让在屋子周围养花草,花草需要用水浇灌,有水又有草容易滋生蚊虫。


    如此,在她们来到南海郡的第二年春天,蚊虫果然少了许多。


    不过,蚊虫少了,夏天却是难熬。


    这南海郡的夏天可比建康热多了,更要命的是,广州冬天的时候,只有北方的山岭下雪,结冰的现象更不可能发生,因此想要蓄冰十分困难。从北方运冰的成本又很高,赵商容并不打算实施□□,因此只能一日洗两次澡,能不出门则不出门。


    她不出门的时候,便只穿一件单薄的玄色长衫,里头一件改良过的文胸,还有一条打底裤防止走光。


    往往这种时候,能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少数知晓她身份的人,比如王摇霜、碧河、云太妃和应厘等。


    很多事情都是碧河过来代为传达给其余属吏的,那些见不到她人的属吏都习惯了,也学会了凡事先向碧河汇报,省得他们亲自去求见大王却见不到人,白跑一趟。


    ……


    炎炎夏日,赵商容侧躺在冰凉的席上,不远处是正在替她摇扇吹风的婢女。


    只见她躺了没一会儿,又滚了下,滚到旁边去,直到身体感觉到新的凉意,这才惬意地吃了颗荔枝。


    荔枝美味,可惜天气太过炎热,她没什么胃口。


    感觉身下又被她躺热了,她又滚了下,换个位置继续躺,顺便将荔枝核吐出来,扔到一旁的篓子去。


    即便有婢女在替她扇风,她依旧是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就在她盘算着将一日洗两次澡提升为一日三次澡的时候,王摇霜进来了。


    看到王妃,赵商容眸光微亮,急忙拍了拍身侧:“摇儿来,躺一会儿。”


    王摇霜刚从外头回来,晒得脸色微微发红,身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来。九陌替她脱下外衣,又询问是否要备水沐浴,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领着其余婢女退下。


    脱下鞋袜,王摇霜走到赵商容示意的位置垂坐。


    赵商容将脑袋枕她腿上,道:“摇儿的体质也有好处呀,夏天的时候,凉凉的。”


    王摇霜拿出手帕替大王擦了擦汗,不禁回想起她刚嫁给大王时,大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气,连手都是冰凉的。


    也不知道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还是中毒之后,应厘给大王解毒的时候也调理了她的身子,如今夏日凉意难寻,冬天的时候,倒像个小暖炉,抱着她都不用手炉了。


    “商容可要午休?”王摇霜问道。


    赵商容神色恹恹:“不了,太热了,睡不着。”


    王摇霜轻笑了声。


    得亏天气热了,大王做啥都没劲,连带着对床事也没那么热衷了,倒省得她在沐浴后平白流一身汗!


    小两口说了会儿悄悄话,那边九陌也备好了水。


    赵商容说好的不午休,但看见王摇霜准备沐浴后去休息了,便又跟着过去,说天气热,想跟王妃一块儿沐浴。


    王摇霜哪里敢让她一起沐浴,上次与之共浴时,被她折腾了一番,真是累得够呛。


    赵商容却腆着脸过来:“仆役们打水不容易,咱们凑合凑合,给省点水。”


    王摇霜啐了她一口,但到底没有拒绝到底。


    “……”


    水声哗啦,王摇霜被赵商容从水中捞出来,无力地伏在浴池边上。


    身后,赵商容贴了过来,吻了吻她敏感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又引起她的一阵战栗。


    “水凉了。”王摇霜开口。


    “天气这么热,凉了正好。”赵商容嘴里忙着,说话颇为含糊。


    “这种天气要是病了,可折腾了。”王摇霜提醒。


    赵商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担心王摇霜体虚,会感冒。于是她将人捞出池子,用浴巾裹着,便抱回了床榻之上。


    沐浴过后,身上的那股暑热感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穿上单薄的衣衫后,赵商容拿来一碗果汁给王摇霜,道:“应神医用类似薄荷汁的草药捣鼓出来的清凉饮品,喝了会有些劲辣凉爽的感觉,尝尝。”


    王摇霜喝了口,味道酸爽得眯了眯眼。


    她大概是不习惯这样的口味,并未喝第二口,于是剩下的都进了赵商容的胃。


    王摇霜的午休习惯这么多年未改,加上刚才那一番折腾,她很快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赵商容本来不打算午休的,可洗完澡后,浑身舒爽,见王摇霜睡得香,便也忍不住困意的侵袭,一并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高温天气没有持续太久,便进入了雷雨频发的天气,而且进入夏季后,便得随时关注是否有台风产生。


    五月,赵商容与王摇霜便体会到了台风的可怕。


    在台风来临前,海边便有渔民汇报,海滩会发光,以往在深海出现的“风鱼”(海豚)出现在了浅海处……等。


    渔民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判断“飓风”将要来临。


    赵商容便宣布各地进入紧急防台风状态。


    从那时候开始,天色便暗得很,雨水连连,不见晴日。


    到了某天夜晚,狂风大作,并且风持续不断地从同一个方向袭来,所有的树都被吹响了相反方向。


    旗帜猎猎,屋瓦颤动,发出了“叮当”碰撞声,柱梁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这一晚上,赵商容与王摇霜等人都不敢入睡,生怕台风来临,掀了这些房屋,到时候她们在熟睡之中,可能都来不及逃跑就被压在废墟之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的台风,风级不是很高,而且并不在南海郡这边登陆。


    等风雨小了,广州各郡县也有受灾情况传来,赵商容由此判断这次的台风应该是在粤西,也就是高凉郡一带登陆的,因为那边的灾情最是严重。


    经此台风影响,造反的俚人无心造反了,因为他们虽然居住在山洞里,但受灾也严重——由于连日的风雨,很多山岭出现了山体滑坡。大部分俚人都是住在山洞里,建造成俚寨的,山体滑坡直接将人掩埋,伤亡情况极其严重。


    赵商容派出人去收容那些受灾的俚人,顺便安抚他们,还出资建立一个墓园,帮助安葬了受灾而亡的俚族人。


    许是朝廷的积极救助,原本还有反心的部分俚人改变了心意,觉得接纳中原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次台风虽是在高凉郡登陆的,但由于冼氏俚人多效仿中原人,结庐而居,因此,虽然茅屋被风吹塌了不少,却只是造成财物的损失,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赵商容派了医疗队和官兵帮助他们灾后重建,他们在感激中,又送了一座矿山出来给官府开采……


    高凉郡目前探知开采的矿产以高岭土为主,而高岭土是制作陶瓷最好的原料之一,正好赵商容可以大力发展陶瓷业。


    除了高岭土之外,还有油页岩,但由于目前没有提取的条件,故而赵商容只能将目光转移向小型,但是稳赚不赔的铁矿。


    等陶瓷工匠经过不断地技术改进,烧出了精美的瓷器后,赵商容心想,以后就将这便宜但是又精美的瓷器作为贡品上交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瓷器是从隋唐开始发展的,兴于宋,明代发展至鼎盛。也就是说,她让人改进了烧瓷的窑炉后,所烧制出来的瓷器是目前阶段的最高水平!


    有此水平,她还担心瓷器没法作为昂贵的商品流通吗?!


    作者有话说:


    搞基建的一章。


    ——


    第100章 数载


    北方战火连天, 南边俚人被台风一番摧残安分了下来,加上广州在赵商容的治理之下日渐兴旺,使得北方越来越多人迁往了南海郡。


    赵商容花了三年时间大力发展海上贸易, 香料、瓷器、草药与广州特有的贝吉布,成为了中原热销的产品。


    粮食、丝绸、盐与钱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广州南海郡的港口, 使得这儿的百姓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


    赵商容还发现了, 以广州的天气, 粮食作物完全可以一年两收。


    她让前往南洋及交州以西各国进行贸易的商人带回了那边的双季稻回来栽培, 经过前期的投入,第三年,终于实现了一年两丰收, 使得一亩田的粮食年产量能达到三百公斤。


    虽然这个数据比起现代单季粮食产量来说不值一提,而且遭遇天灾粮食也会减产, 但与中原相比, 这些粮食产量已经足够内部消化,并且还能囤积, 无需再从别处大量买进粮食了。


    有了南迁的人口,越来越多荒地被开垦出来,昔日荒凉的广州,逐渐有了人气。


    大抵是大王治理广州有功, 又许是一场战争让两国的国库都损耗亏空了,皇帝发觉士族趁机崛起, 他需要宗亲的力量来压制士族,便产生了将大王召回建康的念头。


    赵商容可不想回建康,她苦心经营三载, 一旦回去, 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赵商容想到了装病。


    她假装自己身体有疾, 不宜远行,这边还有神医给她治病,所以百般推辞。


    另外,她又举荐了老八义阳王跟老九庐陵王,这俩的年纪都不小了,可堪大任!


    太子也已经十八岁,年初刚完婚,当年荒帝十三岁便被安排出镇军州,太子及诸皇子也可以早早地开始培养,上朝跟着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了。


    这样一来,皇帝发现,颍川王是否回来便不那么重要了。


    皇帝见大王不愿意回来,便先是给义阳王跟庐陵王授官,让他们分别出镇荆州、豫州,而后又让自己的三子广陵王出镇雍州。


    赵商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第二部 的男主,即广陵王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出藩的少年宗王了。


    说起这广陵王,他其实跟皇帝还是很像的,但因皇帝跟袁皇后的感情很好,所以他最宠爱的孩子是太子。他第二个重视的儿子就是次子汉中王,汉中王长得貌美,又好文学,加上其母淑妃也颇得皇帝宠爱,他亦得皇帝看重。


    倒是这三子广陵王,从小就锋芒毕露而为皇帝所不喜。


    其母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年少时靠着美色得到皇帝的临幸,等二十岁,容貌发生变化后,便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广陵王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这不,皇帝舍不得次子汉中王出镇受苦,于是只让广陵王出镇雍州。


    要知道雍州那地方跟广州差不多荒凉偏僻,而且广州有俚族,雍州有蛮族。蛮族甚至比俚族更好斗,广陵王去那里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生母不受宠、自己从小被忽略轻视,朝中还有两个受宠但是废物的兄弟,自己只得在外吃苦,但好歹能建立功勋,还握有兵权……


    “这配置,简直就是逆袭文男主标配呀!”赵商容心想。


    想到未来皇帝的兄弟都沦为这对父子的刀下亡魂,赵商容越发坚定了要窝在广州打死不回建康的心!


    赵商容跟王摇霜天天吃建康那群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的瓜,期间也偶尔收到王晓霜的来信。


    王晓霜之夫因出身士族,所以几年前刚释褐,但如今已经成为了秘书监,掌三阁图书,兼统著作局。


    皇帝将印刷术的推广任务交给了他,有王晓霜从旁指点,他在朝中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而王晓霜也借着他的职务之便,得以阅览更多书籍,平日写诗作赋点评文章,虽是女子,却也有“女中文豪”之名流传出来。


    另外,王晓霜于前年和今年初,分别生了一子一女。


    王摇霜为此还找应厘就妇产科的注意事项写出来,编纂成册,在王晓霜生产之前送过去。


    全靠这本册子,王晓霜在生产时才没有遭更大的罪。


    但即便如此,生下一儿一女后,她也不愿再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所以应厘又给她送去了一本关于儿科的知识的书,防止她的孩子因为照顾不当而夭折。


    除此之外,王晓霜还张罗着给其夫纳妾,毕竟她不想再有生育之险的话,就得找别人来帮忙承担生育的风险。


    生完孩子,又给丈夫纳完妾后,王晓霜自认为已经履行了她为妻的义务,之后便与其夫分居,专注于研究文学了。


    旁人羡慕其夫能享齐人之福,其夫却十分郁闷,因为王晓霜不善妒,这代表王晓霜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他,她的心里装的都是文学!


    王摇霜却很赞同妹妹的做法,并让妹妹将她的著作给寄过来,让大王印刷,然后作为教材,在广州推行开来。


    赵商容治理广州不仅是发展地方经济,她还搞什么扫盲,开设了州学,不问出身,只要能通过基础考试便允许入学。


    也不必担心基础学问会成为门槛,因为除了开设州学之外,还在各郡开办蒙学,而且是免费的。入学之后,每半年参加一次考试,通过的留下继续学,不通过的则没必要再浪费教学资源。


    蒙学的书籍好找,那些给州学当教材的书籍却不好找。幸亏王晓霜大力支持,赵商容才不至于刚创办州学就陷入无书籍可供教学的尴尬境地。


    赵商容办学后,不仅从中原迁来的百姓争先恐后地让自家孩子前来求学,很多与官府交好的俚寨也送了些孩童来学习汉字与中原文化。


    又两年。


    在赵商容的治理下,越来越多俚人开始接纳中原文化,连曾经造反的合浦郡俚人也开始跟南海郡的商贾有了贸易往来。


    赵商容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找冼采商谈了一番,说服了她作为中间人,尝试去与朱崖州的俚人联络,为南海郡与朱崖州的往来牵桥搭线。


    俚人多是以寨或峒为单位的,寨与寨、峒与峒之间,往往也有着不同的风俗习惯。


    以俚人的贺岁节日“年例”为例——大部分俚人不以春节为年节,而是以“年例”为年节的。一寨的年例在正月二十,隔壁寨的年例可能在二月初一。


    而且他们所说的俚话也会有些许差异。


    这就造成了,即便同为俚人,但高凉郡冼氏的俚人未必就能跟朱崖州的俚人和平共处。


    赵商容找冼采帮忙,自然不是奔着让冼氏俚人收服朱崖州俚人去的,她希望让冼氏通过贸易,获取朱崖州俚人的信任,让朱崖州的俚人放下对官府的戒备,然后慢慢地渗透进去,使朱崖州的俚人慢慢地接纳中原文化。


    另一方面,鉴于大王迟迟不肯回朝,而广州又非大王的藩国,于是大王想了个法子,她不想以颍川为自己的藩国了,请求皇帝改任她为南海王——以南海郡为藩国。


    皇帝:“……”


    放着富饶的颍川不要,偏偏选择穷乡僻壤的南海郡?


    这是什么脑回路。


    皇帝稍稍生出疑心,怀疑大王是不是在南海郡密谋着什么。


    好在大王也非直接说明缘由。她在上奏之前,先给太子、淑妃等人送去了大量的珍珠,贿赂他们,让他们给皇帝上眼药。


    久而久之,皇帝也觉得颍川这个地方给自己的儿子比给自己的弟弟要好。


    正巧大王上奏诉苦说颍川郡离南海郡太远了,很多食邑都没法运来南海郡,被人亏空也不知道,太吃亏了,她想在南海郡养老,所以恳请皇帝改了她的封地。


    皇帝便如她所愿,另外派了徐谵到南海郡来当太守。


    自赵商容出镇豫州至今,与徐谵已有九年没见过面。


    大王期间虽然回过建康,但那时候徐谵已经释褐,在外任职,他们自然是没能见上面。


    徐谵娶了公主,又成了县侯,如今,这样的高门贵胄来南海郡当太守,说实话,像是被贬了。


    “不是像,而就是被贬了。”王摇霜予以了肯定的回答。


    原因嘛,赵商容和王摇霜猜,理应是徐道济已经开始为皇帝所忌惮的缘故。


    这些年,徐道济战功累累,官职、官衔、爵位一加再加,已经加到无法再加的地步了,再往上,估计就是皇帝的皇位了。


    因此,他也深知自己为皇帝所忌惮,便借着北伐诸多战事,将功劳都让给皇帝的心腹江亦稀等人。


    江亦稀等人如今已经手握重兵,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徐道济却空有司空的虚衔,依旧镇守寻阳。


    徐道济的儿子们也都立下了不少功勋,有威名传出,为了遏制徐家的势力,皇帝势必会对徐家的子孙进行一些打压。


    徐谵便是在这种形势下,明升暗贬给送来了南海郡当太守。


    赵商容不管朝中的风云诡谲,既然徐谵来当南海郡太守,那么他们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要在一起共事的,关系还是得维护好的。


    这么想着,在徐谵到达南海郡的那日,她便派人到驿馆去迎接他了。


    徐谵带着妻儿到达南海郡,原以为看到的是人口稀少、荒凉偏僻的破旧小城,没曾想,远远地便看到海岸码头处,庞大的海船停靠着,那边人来人往,车队沿着平整的官道进出高大坚固的城池。


    徐谵以为自己看岔了,问旁边的随从:“前面是哪儿?”


    “明公,前面便是南海郡了。”随从恭敬地回答道。


    徐谵沉默了。


    等进了城,又被迎进刺史府,他见到了赵商容,才恍惚地意识到,这南海郡竟然比他想象得要繁荣许多!


    作者有话说:


    大王:完了,这厮知道了南海郡繁荣了,不能放他回去了。


    大王:你们一家老小就留在这儿吧!


    徐谵:……


    ——


    这几章是个结尾,然后还有几章关于主CP和副CP们的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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