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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便面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过年啦


    印刷书籍的事并非一帆风顺, 在雕刻印刷的过程中总是会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但大王手底下的人那么多,这些事从来都不需要她去操心。


    终于, 到寒冬腊月,匠人们才拿了几本一模一样的书来给她过目。


    “嗯, 很整齐……就是有些地方印刷得太粗糙了, 你们看这儿, 这个字的墨都沾到一起了!”赵商容看着这几本书, 脸上不见惊喜,反而有种看见盗版书的无法直视之感。


    属吏们和匠人们都不敢吭声,这已经是他们目前雕刻和印刷得最好的书籍了。


    赵商容又道:“还有这字可以再小一些, 如此一来,一张纸就能多印些字, 一本书就能少费些纸, 节约了成本不是?”


    “可……”匠人们十分为难,“这字都是采取的阳刻手法, 而这木太软了,稍不留神,一整版的字都毁了,所以只能将字雕刻得大一些。”


    “木板的材质太软便找那些硬质地的木呀!什么枣木、梨木。墨汁容易让字糊成一团, 你们便想办法改进一些用墨的事呀!你们怎么就不会动动脑筋呢?”赵商容简直是要气死了,这些人的脑筋是转动了, 可转动的方向怎么就能歪那么远呢!


    “大王英明!”


    “得了,少在这儿阿谀奉承了,赶紧去改进。”赵商容挥挥手, 将他们给打发走了。


    须臾, 又把负责这事的陆康找来, 对他说:“想要驴儿跑,还是得先喂饱驴儿。虽然他们没有拿出令孤满意的雕版印刷模板,但他们能领会孤的意思,印刷出书籍,证实了孤的想法是行得通的。所以,先小小地奖励一下他们,让他们过个好年。等他们打造出了令孤更加满意的模板出来之后,另有重赏!”


    陆康觉得大王对这些贱籍的匠人们太好了,明明他们没有完成大王的吩咐,却仍得到大王的善待,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大王的宽容。


    赵商容没有被他这番吹捧之言吹得飘飘然。


    屏退他之后,王晓霜来求见了。


    她已经知晓了雕版印刷术之事,想着此法或许还能运用到印刷儒学经典上面,所以她特来向大王进言。


    赵商容纳罕。


    王晓霜可是士族世家代表王氏的子孙,她为何要提出这个分明有损士族利益的事?


    大王细问之下,王晓霜才答道:“既然有无需人力抄写便能大量印刷出来的书籍,印道经是印,印儒经也是印。用最省力的办法获得更多的书籍,如此一来,士族便不必将书籍藏着掖着,寒门也不必为了一卷书而四处求人。”


    赵商容问:“你这个想法莫非是你姐姐跟你说的?”


    王晓霜惊讶,旋即恍然大悟:“那只能说我与姐姐真不愧是孪生的,心有灵犀。”


    “你若是感兴趣,那孤便将印刷之事交由你负责。”赵商容准许她参与研究印刷术中去。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因为即便印刷术推广开来,也不是人人都有雄厚的资金搞印刷的。


    王晓霜背后的王氏有这个条件,但前提是这样做得对他们有好处。


    对他们无益的事,他们为何要耗费人力物力,难道只是为了印刷一本书?


    愿意和有能力做这种傻事的只有代表着官方的大王了。


    王晓霜喜形于色:“谢大王!”


    ……


    天上飘起了雪。


    豫州城地处淮河之畔,属于南北方的交界处,但依旧算江南的地域。


    江南的冬天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尤其是下雨后再遇冰雪,那体感温度便是彻骨的寒,穿再多厚衣服也没法抵挡渗进骨头的寒意。


    这儿不烧炕,百姓们都是睡矮脚床榻的,因此便是关着门窗躺床上也会觉得凉飕飕的。


    有条件的人家则会在床榻前支起炉子烧着水,一来取暖,二来随时也能用上热水。


    都督府里无需如此紧着用炭,因此都是大大方方地架起鼎炉烧着炭,将屋内烘暖的。


    赵商容坐在屏床前,她的面前是一张与屏床持平的矮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炉子,正煮着酒。


    王摇霜领着婢女们进来,见她大白天又在吃酒,便道:“大王少饮些,伤身。”


    赵商容道:“我也不想多饮,但喝着会暖和许多。”


    她看到王摇霜身后的婢女端着饭菜进来,也意识到该吃饭了。


    “大王,这些菜都是妾身盯着厨院做的,趁热吃吧!”王摇霜在她身侧坐下,让婢女布菜。


    赵商容吃着,觉得口味比以往更辣,道:“这是用了多少姜?”


    “姜能驱寒,且大王喜欢吃辣,故而妾身让厨房多放了些姜。”


    赵商容想说她喜欢的“辣”并非这种辣,可想到这都是王摇霜的一番心意,她吃久了也就习惯了,便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她看着被烧得红火的炉子,灵光一闪,笑道:“天气寒冷,这些饭菜刚做好没一会儿就会冷了,不如我们改吃五熟釜吧!”


    五熟釜即分成五个格子的鼎,在鼎下烧火,鼎里的食物便会熟,算是最早的九宫格火锅。


    王摇霜对大王的提议并没有异议,于是这顿过后,她们每日都得吃一顿火锅。


    吃上一口刚烫好的肉,再喝上一杯热乎乎的酒,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吃完饭,王摇霜优雅地剔完牙齿,这才问一脸餍足的大王:“大王将印刷术交给晓霜了?”


    “嗯,她有想法,我也想看看她能否实现这个想法,就将印刷之事交给她去处理了。”


    王摇霜没反对,但也没有表示赞成,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对了,今年是大王第一次在外过年,所以要准备的节礼必然跟往年不一样。这是妾身所列的节礼单子,还有需要送节礼的名单……这上面大部分都是往年都给大王送过节礼的,我们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还有一些则是大王初就藩,给他们送节礼是人情往来必须的……”


    赵商容问:“往年谁送了节礼,你都知道呀?”


    王摇霜白了她一眼:“往年的节礼单子都在王府架库阁收着,大王说这些东西搬来搬去忒麻烦,所以除了那些重要的文书,其余的都没带,妾身唯有让人回去将之抄录了一些过来。”


    “辛苦王妃了。”


    赵商容没打算真的什么都不管。


    她看了眼礼单,将送给各郡太守的节礼换成了自己的字画。


    王摇霜:“……”


    虽然大王的画很好,但将之当成礼物送给别人过年,会不会太自恋了?


    赵商容理直气壮:“孤的墨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孤送给他们,他们该感激才对!”


    王摇霜:“……”


    人家也没求你送呀!


    她到底没开腔打击大王的迷之自信心,按大王的要求修改了礼单。


    “给阿母的节礼再多一些,最好是一些豫州的特产。对了云谣不是画了很多豫州的风俗画嘛,也给阿母送过去。她这么多年都被困于宫中,未能见识外面的世界,我想让她看一看,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赵商容道。


    “都依大王的。”


    余下的,大王也添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好在没有再添什么出乎王摇霜意料的礼品。


    到了年关,赵商容亲自去豫州各军镇巡视了一番,慰问了一下那些兵士,询问他们冬衣是否有派发,派发是否及时,还有口粮情况。


    明明统兵的是江亦稀,但她却在兵士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


    之后赵商容也到各军寨看过,确认了一番军备是否充足,避免燕国趁着寒冬南下袭击时,她身为都督却对军中情况一问三不知。


    等她从外头回到都督府的时候,便是除夕了。


    都督府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打扫干净,门口挂上了新桃符,厨院也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


    在这一天夜里,赵商容与王摇霜特意放下了尊卑,在都督府摆了宴席,出席的并非什么达官贵人,而是府中的下人。


    当然,不是每一个下人都有机会上桌的,能入席的都是有品级在身的女使、近侍。


    而宴席也少不得歌舞助兴,于是就出现了同为下人,但有人能在席上吃喝,有人却要在堂上表演的情况。


    酒过三巡,赵商容宣布:“过去这一年,碧河与九陌最是辛苦,所以孤跟王妃商议后决定,将碧河的品级提为第三品,任司政,将九陌品级提升为第三品,任司仪,俸禄四百斛。”


    女使也是有品级的,宫内有女官,宗王的王国也是有女官制度的,不过宗王的实权被一削再削后,如今最高级别的女官也不过是第三品。


    司仪是管理宗王后院一切仪礼事宜的女官,司政则是负责铨选女使人才的女官。


    “婢子谢大王、王妃赏识!”九陌急忙道。


    碧河的反应倒是慢了半拍,也出列行礼。


    赵商容观察碧河的反应,再看了眼跟女乐们待在一块儿中场歇息的枕月、惜眠,她笑了笑,道:“还有枕月,也提为第三品乐正,替孤管理百戏馆的女乐们吧!”


    枕月被突然点名,她微微吃惊,旋即忙不迭地上前行礼谢恩。


    其余人见状,虽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枕月曾经被大王宠幸过,不仅没有引起王妃的嫉妒,反而还混得风生水起。


    当初枕月没有被纳为妾,大家还以为是因为大王碍于王妃还未诞下世子,不敢光明正大地纳妾。如今看来,给她提拔为女官,其实也算是大王迟来的补偿。


    赵商容并不清楚底下的人都是什么心思,她看着碧河道:“既然枕月已经提为乐正,那再跟女乐们住一块儿便不合适了。碧河,你是司政,如何安置她,就交由你负责吧!”


    碧河:“……”


    半晌,她应道:“喏!”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时间会加速,直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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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女神医(含配角剧情)


    都督府虽不如王府大, 可后院也能容数百人居住。


    碧河与九陌都是有品级在身的女使,有独立的小院,如今枕月也成了有品级的女使, 待遇自然不能太差。


    关于女使们的住处也是有讲究的:枕月的职责是替大王管理百戏馆的女乐,住得不能离女乐们太远, 为此只能在百戏馆附近挑选独立的小院安置她。


    碧河对都督府的格局早已铭记于心, 当即给枕月挑了一座有名字的小院“玉容院”居住, 还特别允许她带自己的妹妹惜眠一同居住在里面。


    姐妹俩住进了这间三房小院, 惜眠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她高兴得在小院里来回逛了三圈,这才回到姐姐枕月的身边, 夸起碧河来:


    “碧河女使真好,这院子虽只有三间房, 可里头栽了不少花草, 还有葡萄架。春夏的时候这儿会爬满藤蔓,我们可以在这儿纳凉了。有了这小院, 姐姐也不必担心练习弹奏琵琶的时候会吵到人。”


    枕月听到妹妹夸碧河,心中虽然也是如此认同的,但仍嘴倔地抬杠:“我能住上这院子全因大王赏识,你怎么夸碧河女使?”


    “可这院子是碧河女使特意挑的呀!而且, 只有碧河女使才会为了挑选这么一间院子而煞费苦心,若是旁人, 随便挑一间独立的小院便是,怎么会替姐姐考虑那么多呢!”


    惜眠虽然还未及笄,但她在庾家的调-教之下, 心思灵巧, 已能关注到这些小细节。


    枕月闻言, 心头自是欣喜的,但又担忧是她们姐妹俩一厢情愿,别到时候她去道谢,碧河又摆出一副恨不得她离得远远的嫌弃姿态。


    惜眠不知姐姐为何忸怩,她率真地道:“我做个香囊去向碧河女使致谢!”


    枕月急忙拦住妹妹:“你为何做香囊当谢礼?”


    “我见碧河女使的香囊久了,做一个让她换呀!”


    枕月这才想起碧河腰间挂着的香囊是她最早送的那个。许是妹妹的行为让她有了一丝紧迫感,又许是她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去向她道谢!”


    ……


    赵商容当了一回红娘,心情颇好,见到九陌在为她们守岁的事忙里忙外,她便问王摇霜:“九陌多少岁了?”


    王摇霜不动声色地瞥了大王一眼,道:“过完年就十九了。”


    “十九,那也不小了,摇儿考虑过她的终身大事吗?”


    “大王当红娘当上瘾了?”王摇霜反问。


    她又岂会看不出大王特意将枕月交给碧河,存的就是成全她们的心思?


    别说大王了,就连她跟碧河、枕月相处久了,也发现了二人之间的那点暧昧。


    既已经有自己跟大王的先例在前,她对于碧河与枕月之事也不会太吃惊。


    赵商容嘿嘿一笑,又喝了口刚煮好的酒暖身子,这才道:“这倒不是,但想着,她们既然都已经入了王府为婢,婚姻大事不由父母做主,也不由自己做主,那我们总得替她们考虑一番,不能只顾着我们幸福,而对她们的需求视而不见吧!”


    王摇霜笑道:“大王考虑得甚是周全,妾身会问一问九陌的,她若有这个意思,那妾身会替她操办好的。”


    二人坐在炉子旁边守岁至三更天,除去了旧年,迎来了新年,这才盖上棉被入睡。


    屋外,雪簌簌地下着。


    第二天一大清早,各郡太守、王府属吏、州府和军府属吏纷纷带着年礼来拜年。


    拜年的人数太多,赵商容与王摇霜不得不将他们分成三拨人,分三天来见他们。


    等这些人见完,新年的头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初四,赵商容本以为没人来拜年了,岂料燕国到洛国朝贺的使臣在返回燕国首都平城时经过豫州,特意来向大王拜年。


    赵商容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思来想去,决定让王昭鸣出面应付使臣。


    赵商容两次都对燕国使臣避而不见,燕国使臣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但不管如何,她的行为在使臣看来着实傲慢无礼。


    他回了平城,在燕国皇帝面前也没说她什么好话,甚至还歪曲事实,说颍川王是轻视燕国,不将燕国皇帝放在眼里。


    “这洛国的颍川王着实傲慢无礼!”燕国皇帝拓跋兴听到使臣的话,心中也甚是恼火。


    洛国皇帝看轻他们燕国便也罢了,颍川王一个宗王,哪儿来的胆量轻视怠慢代表着他和燕国脸面的使臣?


    若这颍川王在燕国境内,他定要颍川王好看!


    使臣又怂恿拓跋兴:“如今洛国君臣猜隙,兄弟不和,正是我们兴兵的大好时机。”


    拓跋兴犹豫道:“可我们若是兴兵,那和亲之事……”


    “洛国根本就无意将公主嫁给我们的皇子,那洛国皇帝明明有妹妹,却在我们提出和亲之后,将其嫁了洛国徐道济的侄子。”


    没错,过年之前,燕国派使臣到建康再提和亲之事,皇帝便说他最小的妹妹豫章长公主已经许配了人家,正是辅政大臣徐道济的侄子徐谵。


    使臣又道:“早两年洛国内乱,其荒帝被废杀,皇帝又刚登基,政局不稳,那时候我们已经错失了先机,此次柔然已经答应跟我们和亲,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还能借助柔然的兵力一起伐洛,机不可失呀!”


    拓跋兴的内心极为纠结。


    门口,一位小内侍探头探脑地往左右瞄了眼,猫着身子退了出去……


    燕国平城华阴公主府。


    一位内侍在首座的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恭敬地退到一旁。


    女子梳着十字髻,身穿华贵的衣服,身上的饰物无一不价值连城。


    她的脸上并未施加什么胭脂水粉,素面朝天,不掩其英气的眉眼、高挑的鼻梁与高颧骨。


    听到内侍的话,她眉头一压,不怒自威。


    一旁的大胡子男人忙问道:“怎么了?”


    “穆观挑拨父皇发兵攻打洛国。”


    大胡子立马道:“这时候兴兵毫无胜算,只会白白损耗国库!”


    “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这穆观乃清河王的人,而清河王又刚娶了柔然可汗的女儿。只要父皇兴兵,必会让清河王的人领兵,届时清河王有了兵权,其母贺夫人在后宫又帮忙吹枕边风,后果不堪设想!”


    清河王拓跋邵一直都是她弟弟拓跋木末争夺储君之位的劲敌,不过因木末是长子,又是在他们的父皇建立燕国之前所生的,他们的父皇自然比较看重木末。


    但如今父皇病情反复,其性情也阴晴不定,对功臣多有猜忌,对出色的子孙也难免有所提防。


    燕人常说洛国皇室内斗不断,他们燕国又何尝不是?


    女子垂着眼眸思忖良久,招来一名近婢问道:“应厘有多久没有给父皇诊治过了?”


    “应神医有两个月没进过宫了吧!”


    “让应厘进宫去替父皇检查龙体。”


    “这……应神医说过,若非生死相关的病,她不会出手,只是检查陛下龙体,只怕应神医不愿意出手吧?”


    女子一顿,半晌才道:“你只管去传令。”


    城郊一座院子里,正在看雪的布衣女子听到了华阴公主身边近婢的话,她眼底有情绪翻涌,道:“公主殿下当我应厘是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吗?”


    近婢道:“应神医,您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全靠公主,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应厘嗤笑了声,道:“若我没有这一身救死扶伤的本事,她华阴公主会拿正眼看我一眼?只怕在她心目中,我跟那她养的狗没有任何区别吧!”


    “应神医,你——”


    “我没求她留我性命,要杀便杀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应厘凉凉地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谁说我要杀你了?”


    应厘与近婢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


    只见华阴公主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环顾四周,道:“那余茯苓母女已不在这儿,你为何总来这边?放着冬暖夏凉的大宅子不住,宁愿在这儿住四处漏风的破房子?”


    应厘看了她一眼,又挪开目光。


    华阴公主屏退了众人,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给应厘披上。


    应厘抬手拂开,眼神冰冷:“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华阴公主的手一顿,微笑道:“我没拘着你。”


    “呵。”应厘冷笑着戳破她的谎言,“我能离开平城,到郊区这座破房子来,是因为周围都有你的人,除了这里,我想去城外任何的地方都会受到限制。”


    “阿厘,你是我燕国的女神医,洛国的人对你虎视眈眈,我也是担心你离开了这儿,会被他们掳走,有生命危险。”


    应厘道:“你不必骗我,我压根就不值得洛国人大费周章地来掳掠。”


    “我真没骗你,洛国有位颍川王,他的王妃自幼体弱多病,便是洛国的太医都无法治好她。为此,颍川王曾发下悬赏,说谁能治好他的王妃,他便允对方富贵。后来他听闻了你的神医之名,一直都想找你到洛国去,这事你问出使洛国的使臣便知。”


    应厘沉思了片刻,故作恍然地道:“也对,你华阴公主眼线遍布燕国,说不准在洛国也安插了不少细作,能打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足为奇。不过陛下无痛无灾,你突然让我进宫给他诊治,只怕不是真的为了替他看病,而是又要帮你做什么吧?”


    燕国皇帝拓跋兴自从生病后,便十分多疑,杀了好几个臣子。


    最近他开始猜疑朝中名声好的功臣,宗亲和后妃、子女都被他猜忌过。


    她因曾将他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所以颇得他的信任。


    眼下除了她能近拓跋兴的身之外,便是他的子女都难近身了。


    华阴公主在这样的关头找她进宫,总不会真的是关心皇帝的龙体。


    华阴公主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探听父皇是否真有兴兵攻打洛国的念头,若有,他要如何用人,还有暗中监视清河王的生母贺夫人……”


    听到皇帝想要兴兵,应厘面上不显,心思却活泛开来。


    她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假若两国真的要交战,我得随军出征。凭我的医术,充当军医能救治不少将士。”


    华阴公主注视着她,她无所畏惧地与之对视。


    半晌,华阴公主败下阵来,应道:“好,本公主答应你。”


    ……


    过了年节,便算是春天了,然而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只是雪下得少了。


    王摇霜想起一事,对大王道:“柔然与燕国联姻了,燕国没有了柔然在北边骚扰,便是没了后顾之忧,只怕会兴兵南下。”


    前世燕国提亲洛国不成,但跟柔然的婚事顺利,所以没了柔然在后方掣肘后,燕国便又开始打洛国的主意。


    适逢燕国皇帝因为正值壮年却生了一场重病,虽然活下来,却也一直不见好。他的性情因此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残忍嗜杀。


    短短两年时间里,人人称颂的贤臣司空被杀、接受中原文化的北部将军兄弟被杀,还有好几位能干的将军、重臣都因为被他猜忌而死。


    为了转移拓跋兴的注意力,朝臣们都十分赞成南侵。


    于是这两三年间,北至冀州、兖州,南至豫州、荆州,都是战事不断。


    不过拓跋兴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燕国内部也不是那么牢固,因此战事不断,洛国却从未失去过一寸土地。


    原本王摇霜也不用太担心的,可谁让燕国出了一个前世不曾听闻的女神医呢?


    作者有话说:


    关键人物女神医终于登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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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战事起(含配角剧情)


    赵商容也是过完年才知道柔然跟燕国联姻的。


    这柔然与燕国东北方的部落奚族、漠北的高车、西北的胡夏与最西边的凉国一样, 都是跟燕国争夺地盘的政权。


    而这些政权里,属柔然最为敌视燕国。


    柔然与燕国皇室同为鲜卑人,照理说不会如此正锋相对。


    然而事实上柔然是鲜卑人的奴隶一脉, 因此关系势同水火。


    为了制衡燕国,柔然也常遣使者来向洛国朝贡, 因此谁都没料到柔然会跟燕国联姻。


    王摇霜知道, 这是因为燕国在向洛国提亲的同时, 也替自己的儿子清河王向柔然求娶可汗的女儿。


    因燕国频频与洛国示好, 燕国皇帝又派人到柔然散步谣言,说洛国有意与燕国结交两国之好,而柔然与洛国相隔甚远, 能给柔然的好处太少了,他们还能互通贸易, 洛国可给不了柔然这样的发展机会。


    另外, 柔然若能与燕国联姻,结两姓之好, 燕国还能给更多好处。


    再者,燕国前阵子跟柔然又打了一场仗,燕国完败柔然,柔然正值战败颓唐之时, 燕国对柔然软硬兼施,柔然在深思熟虑后, 便同意了和亲之举。


    洛国人不知,王摇霜却清楚,这些计策的背后少不得燕国华阴公主的手笔。


    华阴公主不仅对外有制衡柔然之策, 对内更是能在元嗣离宫出走的那段日子里, 一方面将他从清河王的追杀之下保他周全, 另一方面又能在燕国皇帝被杀之后迅速稳定朝政,设局困住清河王,联络燕国皇室宗亲拥立元嗣,擒杀清河王元邵。


    这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隐秘而迅速,洛国得知消息时,燕国已经完成了皇位接替,这时洛国再出兵燕国已经来不及了。


    燕国方面能瞒住洛国除了颍川王没有出卖元嗣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华阴公主早有布局,她或许在元嗣进入豫州之时便已经知晓,甚至在元嗣得到了颍川王的另眼相待后,掌握了相关的信息,从而让元嗣利用颍川王那扭曲的心理搞事。


    王摇霜知道华阴公主是劲敌,可她无从告诉洛国皇帝,好让他早做提防。


    她能想到的帮手便只有大王了。


    首先燕国的女神医是一个变数,因为她的存在令王摇霜不确定燕国皇帝是否如前世那般猜忌朝臣,又或是什么时候再立元嗣为太子。


    其次,哪怕今生的走向仍然导向了前世,可在大王与元嗣相遇之前,一切都是变数。


    最后,这两年若是战事起,大王必然要涉险,同时又得考虑累积太多功劳名声的话,是否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因此,大王的决定才是改变事态发展的关键。


    赵商容虽然不知道王摇霜一位自幼生长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为什么对燕国的形势如此清楚,但作为一个对原著不太了解的半桶水,她自然会听对方的建议。


    反正只是加强巡视,备好粮草这些事罢了,她平常都有在做,区别只是这次要更加严阵以待。


    其实无需大王费心,在皇帝得知柔然跟燕国联姻之后,他便已经给各军镇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要求各军将军在不耽误春耕的前提下加强军事训练、军备筹划,还有粮草的事。


    ……


    “咳咳。”


    开春之后,天气并未立刻变暖。


    都督府里依旧烧着炉子取暖。


    书案之后,赵商容披了件大氅,喝着煮好的酒暖身子。


    王摇霜听到她的咳嗽声,关心道:“大王可是着凉了?最近似乎胃口都不怎么好,也不喜欢吃油腻之物了。”


    赵商容回忆了一番,确实是胃口大减,见到太油腻的菜肴还会恶心反胃。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有跟男人发生过X行为,她都要以为自己怀孕了。


    “召典医丞来看看吧!”王摇霜劝道。


    “行吧,让他过来吧!”赵商容自然知道讳疾忌医的道理。


    不过典医丞来了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毕竟大王除了胃口不好之外,也没有什么不适。


    “兴许是水土不服。”典医丞开了药方,让大王按方服药。


    赵商容:“……”


    又得喝药!


    她就是讨厌喝药,所以除非身体虚得厉害,否则都不想找典医丞来看病。


    典医丞退下时,恰巧遇到来汇报军务的江亦稀。


    他虽是皇帝的心腹,但表面上至少是大王的属将,于是关心了一番:“下官看到了典医丞,可是大王身子不适?”


    “小毛病。”赵商容挥挥手,“江司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亦稀呈上军报,又汇报了军中近况还有他派出的细作打听到的燕国军情。


    赵商容思忖道:“燕国有军队在魏郡集结,恐怕真的要兴兵南下了。”


    魏郡是燕国的军事重镇,它进可攻洛国的东北边后世的山东,还有南下直击豫州;退可形成防线,防止洛国兵马越过防线北上直奔燕国国都平城。


    “可知领兵的是谁?”赵商容问。


    “主将是宁朔将军公孙贺,还有燕国太尉万纽于籴之子万纽于岚,他是华阴公主的驸马,也是燕国的冠军将军,单独领了两万步兵与骑兵。”江亦稀道,“宁朔将军公孙贺,下官熟悉他的作战风格,倒是不足为惧。唯有这万纽于岚,听闻他骁勇善战,使得一手好弓法,背后还有号称女诸葛之称的华阴公主为其指点军事,他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对手。”


    “依江司马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赵商容虚心请教。


    江亦稀愣了愣,道:“首先此事应立即汇报给陛下,让朝廷知晓,好早做应对。然后我们这边也该切断与燕国通商的商路,防止细作混入豫州。之后该与兖州、冀州通气,布兵形成防线……”


    赵商容大手一挥:“那就按江司马说的去办吧,这军中的粮草也由你调度,需要多少粮草,你跟州府的主簿他们商议。”


    江亦稀:“……”


    他料到大王不会行军打仗,但他没想到大王当甩手掌柜会当得如此自然。


    难道大王就不趁机安插点自己人进来?


    这可是大王夺取兵权,彻底掌管府兵的好时机。


    他的迟疑让大王感到了异样:“怎么?还不够吗?那孤让庾大农从孤的食邑中拨点给你?”


    他急忙道:“不,下官这就去布防。”


    说罢,他匆匆地退了出去。


    决定当咸鱼的赵商容得知战事将起,内心也不免感到忧虑。


    她自幼便生活在和平年代,所经历过的战争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伊X克、叙X亚、俄乌等等,隔着电视,她根本感受不到战争的残酷。


    如今她置身于战乱的朝代,书中的主角却是当今的皇帝,所有的那些光环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炮灰、反派,自己所镇守的州府将有战事发生,她自然紧张。


    她以为能置身事外,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


    知道与洛国的战事无法避免之后,华阴公主便决定将主动权掌握在她的手中。


    恰巧,前不久清河王因为路遇一名孕妇,他好奇胎儿在腹中是怎样的,便将孕妇活活剖腹,取出胎儿,致使孕妇和胎儿双双死亡。


    华阴公主当时知道此事后并未立刻上报,如今时机恰当,她利用朝中的声音,还让人揭发清河王残忍的行径,成功地让皇帝拓跋兴厌恶清河王,将此次兴兵南下的兵权交到了公孙贺的手上。


    公孙贺既不是清河王的人,也不是她华阴公主的人,华阴公主之所以没有着急推自己的人当主将,是因为她料定洛国会防守,因此此战必然持久。


    拓跋兴如今疑心重,若是久战不胜,清河王的人再进谗言,他势必会责怪主将,届时华阴公主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她推出了公孙贺,但又安排了自己的人去捞军功。


    若届时公孙贺攻打洛国失利被贬斥,拓跋兴要换主将,必然是已经熟悉跟洛国之间战况的自己人上位。


    而在那之前,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谋划如何铲除清河王,让自己的弟弟拓跋木末顺利成为储君。


    那才是一举两得。


    谋划好这一切的华阴公主不禁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正巧她看到端着饭菜路过的侍女,问道:“怎么回事,应神医还是什么都不肯吃吗?你们是如何服侍她的?”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道:“婢子们就差没有强行将饭菜塞进应神医的口中了,可她还是咬紧了牙关,甚至咬得嘴唇都冒血了,也不肯松口。”


    华阴公主叹气,喃喃自语:“她这死倔的脾气……”


    起身,让侍女换一些粥食然后跟着她去了应厘那儿。


    应厘压根就不想看到她,但她身在虎穴,看不看对方可由不得她。


    “你不是还要随军出征的吗?饿死了可就没法当军医了。”华阴公主劝她。


    她双眼猩红地盯着华阴公主:“滚!你这个杀人凶手!”


    华阴公主抿唇,身后的侍女道:“应神医,你不要太放肆。”


    “我受够了,你真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应厘埋头痛哭,在华阴公主靠近之时,她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华阴公主的脖子。


    侍女见状,正要上前解救华阴公主,却被当事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事。


    应厘压根就没想用力掐死她。


    “我明明可以救那孕妇,可你竟然觉得若是将她救回,陛下必然会认为清河王所犯的错太轻,这件事便不足以成为他的把柄,从而不让我出手救她,由着她活活疼死……拓跋柔,你还算是个人吗?!”


    面对应厘的质问,华阴公主抿了抿唇,无奈地道:“阿厘,只此一次,等铲除了拓跋邵,再无人能威胁木末,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救什么人也不会有人再阻拦你。”


    “呸!”应厘朝她吐了口血沫。


    作者有话说:


    最近要开始还债了。


    欠两千评论一章、收藏过万一章,还有评论三千一章,嘤……


    这章加更是评论两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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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游击战


    将要打仗的消息传开后, 豫州百姓人心惶惶,加上跟燕国的商路被阻断,商贾之间也有怨言, 赵商容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百姓,稳定大后方。


    在这样的关头, 有探子上报说陈留郡那边仍有商贾往来燕国。


    “陈留郡?”赵商容琢磨, 她回想原著剧情, 隐约记得陈留郡是一个跟颍川王的剧情有关联的地点, 只可惜她记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清楚,王摇霜却也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借着商贾悄悄私通燕国之事提点大王:“前朝宗室邹楚之一直流蹿在洛郑之地。”


    如此一来, 赵商容便明白了。


    说起这前朝宗室邹楚之,他年幼时遭遇郇玄谋反, 先帝赵毅又拥戴少帝复国, 但赵毅已有取代少帝之心,因此大肆杀戮宗室。


    邹楚之等宗亲得到消息, 便一直流亡在外。


    这些年邹楚之不是没有想过起兵复国,奈何赵毅打仗着实是一把好手,他跟前朝宗室召集起来的数万兵马很快便惨败。


    赵毅还派了刺客暗杀他,但是没有成功, 还被他逃脱了。


    之后随着赵毅的帝位越坐越稳,而荒帝荒废政事, 邹楚之又刻意蛰伏,故而皇帝被迎立之后,一直没有意识到还有邹楚之这一威胁。


    前世颍川王的罪行被揭穿之后, 其中有一条罪状便是勾结前朝余孽邹楚之。


    世人才知晓, 原来邹楚之投靠了燕国, 一直在以前的洛阳如今的洛州与豫州一带蛰伏,暗中组织兵马和人手,悄悄渗入豫州。


    那些与燕国通商的商贾便有大部分是他的人马。


    王摇霜重生前对细节也不太清楚,重生之后又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更是受制于时机不到,她没法跟大王解释邹楚之的事。


    好在现在告知大王,让大王去布防也还不晚。


    赵商容叹气。


    动脑子好痛苦哇!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命人彻查这支敢违抗她的命令的商队,再顺藤摸瓜查清楚他们背后的势力。


    待查清楚之后,她照实将事情上报给皇帝。


    皇帝甚是诧异,他都不曾想到他们洛国除了要面对燕国的威胁之外,还有前朝余孽从中捣乱,七弟却查到了,这件事七弟办得漂亮。


    他嘉奖了赵商容。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豫州城内有大量印刷的道经面世的情况。


    赵商容也不藏着掖着,主动将印刷术上交。


    即便她没说自己捣鼓出印刷术的目的是为了给士族添堵,皇帝这么聪明,也看出了印刷术的面世将会给现在各大士族垄断知识的现状带来多大的冲击!


    实际上他已经想好了,要继承先帝的遗志,在办太学之余兴办国子学,大力培养寒门,借此机会来打压士族的家学。


    如今印刷术的面世正好能帮上大忙!


    只是如今边境不安宁,士族如徐道济等也还掌握着兵权,他暂时不能将士族逼得太急,只能以赵商容发现前朝余孽邹楚之的阴谋为功劳,给她加封征北大将军,全力应对燕国的进攻。


    赵商容:“……”


    原著有这一出吗?


    不管如何,皇帝给她加官至少说明他已经渐渐地放下对她的猜忌,也说明她平日不争权夺利、无心权柄的姿态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至于她加官征北大将军之后是否真的要征伐北边的燕国,这就不一定了,因为军中将领不会让她一个不懂行军打仗的人瞎指挥,皇帝也不放心让她去领兵打仗,给她加官是因为如果打赢了,功劳就算她的,到时候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重用她。


    若是打输了,最多给她挪个州府来镇守,不会对她有什么惩罚。


    这么一想,赵商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到了二月,燕军突袭了冀州济南郡,还有兖州的东平郡。


    不过洛国有所防备,因此此战打了数日,最后燕国退了兵。


    这场战役只要稍微懂点军事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燕国在试探洛国,因为突袭洛国边城的只是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他们主要想奇袭城池,打算先占下城池,不成功也不恋战,立马撤退。


    之后豫州、雍州也被骚扰了一番。


    赵商容观他们的作态,道:“我怎么觉得燕国是将我们当成了耗子,随意玩弄?”


    这话成功激起了武将们的怒气:“可不是嘛,他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不像是要正经打仗的模样!”


    “他们这是要让我们的军队感到疲软!”江亦稀皱眉。


    因为不确定燕国何时会出兵来犯,来犯时又会攻打哪座城池、来多少兵马,洛国这边为了应对,必然会十分警惕。


    洛国的兵士们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等时间一长,必定会感到疲软,士气也会有所下降。


    赵商容道:“对方这是摸清楚了我军擅长守城,料定我们不会主动出兵,所以采取了这种策略。”


    江亦稀没想到大王能将形势看得如此清楚,而且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有意观察大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赵商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丫的才是武将,你问我?


    思忖后,赵商容道:“我们也主动出击,跟他们打游击战嘛!”


    江亦稀抚掌称赞:“大王好计谋!《握奇经》有言,游军之行,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羸挠盛,结阵趋地,断绕四径。后贤审之,势无常定。春秋之时,吴国攻打楚国,便是采用游击之策,骚扰了楚军六载,使得楚军疲惫不已,最后被吴国所败。而面对燕国此种打法,我们绝对不能跟着他们的步子走……”


    赵商容没听过什么《握奇经》,也不清楚吴国打楚国时用的什么计策,她能想到这些,完全是因为一位伟大的领袖。


    她甚至对具有中国特色的游击战法有着很清晰的了解。


    “我这儿有关于游击战的几大战法,诸位听一听,觉得可取,那自然是我的荣幸,若是不可取,也不必因为我而乱了诸位的阵法。”她道。


    ……


    “游击战,这是大王主动提出来的?”王摇霜有些惊诧地问妹妹王晓霜。


    因战事起,王晓霜作为大王的属吏,有些关于战事的汇报场合也会在场,对此便也不算一无所知。


    王晓霜跟陆康从未教过大王兵法,她不清楚大王是跟谁学的,只是连姐姐这位枕边人都不知晓,大王藏得属实深了些。


    王摇霜在惊诧过后,很快便闭上嘴巴,掩饰自己的反应。


    大王懂兵法有什么奇怪的呢?大王又不是颍川王。


    只是王摇霜发觉大王的身上原来还藏着那么多有待挖掘的“宝藏”。


    她引以为傲地翘起了嘴唇:“我家大王真是出息。”


    王晓霜:“……”


    真吃下这碗狗粮只怕晚饭不用吃了,她忙不迭地提出了告辞。


    晚上,赵商容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趴下,让人替她捏捏肩膀。


    光是听人汇报战况都这么累,这大王可真不好当。


    她累得想睡觉,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肩膀按摩的力道一松,没一会儿便又有人接上。


    她本不在意,可不知怎的闻到了那熟悉的花香中夹杂的人参味,登时便清醒了。


    头还未转过去,手便先覆在了其中一只柔荑上。


    那手一顿,旋即又旁若无人地继续按起来。


    赵商容终于翻了个身,顺便拉住那双手,一个用力,替她按摩之人便跌入她的怀中。


    “大王,小心压坏你了!”王摇霜嗔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这么轻,可压不坏我,就是这骨头可能会硌着我。”赵商容嘿嘿笑道。


    “胡说,妾身最近长肉了,骨头才不会硌着人呢!”


    “真的吗?孤摸摸看……哎,真的,这肩膀圆润了些。”


    王摇霜见她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立马掐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揪出来。


    “嘶,摇儿,疼~~”赵商容软声道。


    王摇霜的身子一酥,手也松开了,赵商容趁机亲昵地抱着她亲了亲。


    王摇霜看见她眼底的乌青,也甚是心疼:“大王最近都很累,晚上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商容正想说什么,突然喉咙有痒意,她别过脸去咳嗽了两下。


    这又是另一件更令王摇霜心疼的事了——大王这小毛病已经很久了都不见好。


    典医丞不得不排除了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战事起,大王思虑过重,开始感到体虚、脾虚、血气也虚。


    只有王摇霜注意到,大王也清减了不少。


    有时候,她心疼得想让大王卸下这家国之事,远离着豫州,一如在建康时那般永远都一副无忧无虑的清闲模样。


    “以后身子未好,不可以再饮酒了!”王摇霜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下令让人将酒库给搬空了。


    赵商容:“……”


    她酒库里的酒不仅有厨子酿的,还有别人送的,全给她搬空了,她下次宴饮喝什么呀?


    王摇霜将这些酒都以大王犒劳的名义赠送给了最近辛苦打仗的将士们,大家得了酒,十分高兴,对大王的好感度也逐渐上涨。


    ……


    洛国这边也主动出击后,双方有来有往地打了两个多月,燕国始终没讨着什么便宜,公孙贺便知道洛国是看穿了他的策略。


    燕国魏郡太守宅。


    华阴公主正在与太守贺兰讷议事。


    前方的战事比华阴公主想的更加不利,因为久久没有好消息传回平城,拓跋兴已经发过了一次脾气,清河王虽然因为孕妇一事被拓跋兴厌恶,但他的同党穆观等人还未死心,想借由此战不利,把公孙贺换成他们的人。


    好在拓跋兴虽然身体抱恙,但还没有糊涂。


    阵前换帅是大忌,此举定会扰乱军心。


    洛国擅长守城这事在拓跋兴决定兴兵南下之前,朝臣便已经跟他分析过了。甚至有人认为应该趁着春耕先掠夺地盘,种植作物,补充他们的粮草,之后再找机会攻占城池。


    奈何公孙贺等多数人认为应该先攻占城池。


    所有的利弊都跟拓跋兴分析清楚了,拓跋兴依旧选择了公孙贺等人的意见。


    也就是说,公孙贺是他自己选的,他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贬斥公孙贺。


    尽管事态如华阴公主所料,公孙贺暂时还能再替她们的人先挡一挡,背背锅,但她没料到洛国也会用游击之法反击,令燕国也开始出现了被动的局势。


    “据斥候探听得知,洞察我军策略的是那颍川王,也是他提出了要主动出击,我等没料到那颍川王竟还有如此天赋!”贺兰讷道。


    华阴公主旁的大胡子道:“他老子赵毅本就是行军打仗的好手,他懂兵法也不足为奇。”


    “驸马说得是!”贺兰讷笑道。


    华阴公主瞥了他一眼,道:“在外称将军,不要称驸马,有损威严。”


    “喏!”


    大胡子万纽于岚对此浑不在意:“没关系,贺兰太守又不是外人。”


    华阴公主并不打算在这事上多言,她道:“既然我们此计被看穿,那只能实打实地出兵围城攻打了。”


    她让万纽于岚做好接替公孙贺的准备。


    五月,燕军兵分两路,东路军牵制冀州与兖州,南路主军大举进攻没有地势天险阻挡的豫州。


    作者有话说:


    大王:嘿嘿,历史没白学,神剧没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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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突袭(加更)


    燕军来势汹汹, 洛国这边皇帝也派了徐道济、赵商容、东平王等各领兵五万,都督征讨事宜。


    大抵是双方都认真了,非小打小闹, 两军每日都有死伤。


    然而即便如此,燕国方面也不断有援兵来助。


    一直打到夏秋之际, 因连日的暴雨使得黄河河水涨溢, 燕军不善渡河, 导致粮草运送困难, 加上征伐了近半年,死伤惨重,致使燕军中有人感染上瘟疫, 燕国不得不先撤兵。


    终于可以缓一口气,赵商容得以回到豫州的都督府。


    她虽然不用亲自上战场, 但作为一军都督, 也得在战线附近主持大局,提高洛军士气。


    她去了前线两个月, 王摇霜便提心吊胆了两个月,看到她回来,先是让她跳火盆去晦气,再沐浴更衣, 洗去战场上带回来的血煞之气。


    赵商容嘴上嘀咕:“做这么多还不如摇儿抱我一下来得宽慰人。”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她才是最怕身上的血煞之气冲撞了王摇霜的人, 因此王摇霜刚要抱她,她便溜去沐浴更衣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王摇霜已备好佳肴给她, 还特别允许她喝一点酒, 庆贺这次守住了疆土。


    赵商容吃了两口菜, 又喝了一杯酒,却没有什么庆贺的心情。


    她叹气:“我们虽然守住了城,可我军死伤也颇为惨重,跟那燕国是两败俱伤。”


    从前没有亲身体验,这次前往前线,看到那些被收敛回来的成堆的尸体,看到土地都被血给浸红了,她吓得做了几天噩梦。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颍川王的记忆浮上心头,压下了那些残酷的画面,她才逐渐习惯和接受战争的残酷。


    “休息一日,明日还得去听军报。”赵商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让人撤了这些酒菜。


    “大王,我相信燕国很快便会真正地撤军的。”王摇霜安慰道。


    前世,燕军正是因为有瘟疫肆虐,燕国才决定退兵,直到元嗣潜入豫州,勾引了颍川王,劝其通敌叛国。元嗣即位后便发兵挥师南下……


    不过今生燕国那边多了一位女神医,她不敢确定瘟疫是否还会在燕军之中肆虐。


    赵商容朝她笑了笑。


    王摇霜注意到大王的脸色不对劲:“大王在后方指挥怎么也如此辛苦?脸色蜡黄,气色不太好啊!”


    “我一直都让典医丞随军出征,有他在,我怎么会有事呢?你不必担心。”


    王摇霜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她不顾自身健康水平操劳王府事务时,大王的心情。


    忽然,赵商容的脸色变了变,她道:“摇儿,人有三急,容我急一急!”


    说罢,她匆匆离去。


    王摇霜:“……”


    见到大王还如此活泼,心里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她没有坐在这儿干等大王,而是起身,先去见了从事中郎,这是负责管理车、骑与门户的属吏,同时也担任大王的护卫工作。


    每次大王要奔赴前线,从事中郎总会随从,王摇霜每次都会问一问大王的起居、安危等。


    这次也打听到大王并未受过伤,更未出过事后,王摇霜才真的放心。


    翌日,众将齐聚都督府前厅,赵商容出席听取将士们汇报军情、制定接下来应对燕军的策略。


    说到一半,江亦稀见大王眼底浮青,问道:“大王可是身子不适?”


    “哦,昨夜多跑了几次如厕,有些没睡好。”赵商容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说,早点说完,她早点回去歇息。


    江亦稀闻言,只好继续道:“下官有一计——离间计。下官与那燕军主将公孙贺互通书信,届时再让人告发他,说他通敌叛国,让燕帝处置了他。阵前换帅,相信燕军会自乱阵脚。到时候我们一举进攻,必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赵商容心想,江亦稀真不愧是男主的心腹大将,原著里能在颍川王丢失了那么多城池的情况下,及时收复失地,真可谓是军事奇才!


    “好,就依江司马的去办!”


    江亦稀立马去着手准备,而且他在使用此计时,稍微耍了点心眼。


    为了让敌人相信公孙贺是真的与他互通书信,他在写信时,故意对书信进行涂改。如此一来,信上明明没有涉及机密,可能燕军缴获了这些信件,看到涂改的地方,也只会认为这是公孙贺故意掩饰。


    而他自然不会直接向燕帝告发公孙贺,他选择了与公孙贺政见不同的穆观等人作为揭发者,让他们主动去攻击公孙贺。


    江亦稀的计谋果然生效。


    穆观等人得到告密书信后,立马去向燕帝拓跋兴告密。


    拓跋兴原本不是很相信,加上现在正是战事关键时刻,处置了公孙贺只会让己方作战不利。


    可他耐不住穆观等人的挑拨和怂恿,说公孙贺就算不是真的通敌叛国,那也一定有私心,毕竟他攻打洛国这么久,一座城池都没打下,分明是没有出力!


    这时,和公孙贺不对付的人也纷纷进献谗言,甚至还拿公孙贺以前攻打柔然结果兵败的事来说,让拓跋兴每每想起那些事就觉得脸上无光。


    于是他问在前线的自己的女儿华阴公主。


    华阴公主得到消息,甚是吃惊,但很快便明白这是洛国的阴谋。


    她本应替公孙贺解释、洗脱公孙贺的嫌疑,但她本来就打算等时机成熟了,想办法换下公孙贺,让自己的驸马万纽于岚上位。


    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


    她让万纽于岚做好接替公孙贺的准备,另一方面则给拓跋兴去书信,她既不冤枉公孙贺,也没有替公孙贺说情,而是明褒暗贬,话里话外都暗示阵前换帅的话必须要换一个熟悉战况的。


    拓跋兴没有往深处想,恰逢有很多人为公孙贺说话,他越发生气,下令万纽于岚暗中将公孙贺缢死,再伪装是他畏罪自杀。


    最终,万纽于岚接替了公孙贺,成功拿到了总指挥权。


    如此一来,华阴公主的亲弟弟、齐王拓跋木末就不必再惧怕清河王的威胁了。


    万纽于岚手握重兵后,天气又开始放晴,于是他亲率三万兵马突袭围攻了东平郡。


    这次燕军不是小打小闹的,而是强势攻城,出动了所有的攻城军械。


    东平王一面守城,一面等待救援。


    赵商容在江亦稀的建议下,留下一万兵马守豫州,出两万千兵马去与徐道济汇合援救东平郡,赵商容再派自己的两个将军率领三千王国兵马突袭滑台城,来切断燕军的后援,同时来一招围魏救赵。


    万纽于岚围攻东平郡三日都未能攻破,自家后院还开始着火,不得不放缓攻势,让魏郡太守出兵替滑台城解围。


    赵商容的兵马及时撤回,只折损了几十名殿后挖陷阱拖住魏郡兵马的部曲。


    他们在颍川郡休整,赵商容便带着王摇霜奔到颍川郡慰问他们。


    “他们也算是为国捐躯,朝廷该给他们及家人的抚恤金不能少,我这儿再出一点,每人一万钱,送到他们家人手里……”赵商容安置好阵亡的部曲后事后,也奖励了其余兵士、部曲,免得士气下降。


    “好在这次突袭滑台城也不是一无所获!”上军将军沈闲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气。


    “哦?”赵商容看向他,有什么好消息吗?


    “大王可知,为何燕军中明明有人感染了瘟疫,却没有蔓延?”沈闲照反问。


    “别卖关子,赶紧说!”


    中军将军徐仲之抢话:“是因为那燕国女神医也在军中,有她出手,瘟疫自然无法蔓延!”


    赵商容咬牙切齿:“那这算什么好消息?”


    女神医好是好,可在敌方阵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闲照本来被徐仲之抢话就有些不大高兴,闻言,生怕徐仲之再抢话,顺便抢功劳,急忙道:“下官拿下了那女神医!”


    赵商容一愣,旋即大喜:“真的?怎么拿下的?”


    徐仲之撇撇嘴,把话让给了沈闲照来说:“燕军没料到我们会突袭滑台,正巧那些得了瘟疫的燕军在滑台城外安置,我们袭击他们的时候,那女神医正好在军中给燕军看病。当时下官也没想到那女子是燕国赫赫有名的女神医,只想掳掠回来献给大王……”


    他说到这里,意识到王妃也在,立马就住了嘴。


    赵商容:“……”


    她顶着王摇霜的目光,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然后下官发现燕军似乎很紧张她,后来听人喊女神医,下官才知道燕军为何这么紧张她。下官等人撤退时,烧了那燕军的军营,杀死那些兵士,将这女神医带了回来。”


    赵商容道:“你干嘛要杀光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燕军呢?让他们继续活着,继续感染瘟疫不好吗?你杀了他们,不就等于替燕军阻止了瘟疫的传播吗?”


    沈闲照:“……”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


    王摇霜似乎觉得大王的发言很离谱,开口道:“既然那女神医已经治好了他们,说明瘟疫不会再传播,不杀他们也只会给燕军多添一些兵力。”


    沈闲照松了口气,十分感激地看着王摇霜。


    赵商容没空去想那么多,她摩拳擦掌:“燕国女神医在哪儿?”


    沈闲照让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押了上来,他知道大王喜欢美人,所以让人将女神医押来之前,特意将她的脸给洗干净,还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让大王能看清她的脸来。


    应厘一抬头,赵商容便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她瑟缩地往王妃身后躲了躲。


    哇,这女神医的眼神这么冰冷,想杀人的心一点儿都没隐藏……


    赵商容还想让她给王摇霜调理身体的呢,可别真的得罪了她。


    急忙开口:“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女神医呢?快给她松开!”


    如今这儿是洛国的地盘,也不怕燕国的女神医跑了,沈闲照依言松开了应厘。


    意料之中,应厘并没有逃跑,她揉了揉被绳索磨得不舒服的地方,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距离她不远处漂亮得不似男人的洛国宗王。


    嗯?


    等会儿,不似男人?


    应厘抬眸注视着赵商容,很快,目光了然。


    作者有话说:


    将领:大王喜欢美人,所以给大王抢多多美人回来!


    王妃:死亡射线。


    大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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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中毒


    应厘的目光仿佛将赵商容浑身的秘密都看光了, 赵商容对这道目光有些不自在。


    这时,王摇霜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应厘的目光。


    她微笑道:“女郎可是燕国女神医?”


    应厘朝她行了一礼, 大大方方地道:“不敢当,我一介江湖郎中, 赤脚大夫。姓应, 名厘, 王妃唤我应大夫就好。”


    她并无傲气, 也不卑不亢,令王摇霜颇有好感。


    “应大夫怎么知道我是谁?”王摇霜眼中难掩惊诧。


    应厘见她们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看了看赵商容,才道:“此地是颍川郡, 他们唤她为大王, 那她想必就是颍川王。她与你的关系如此亲近,你又是如此的仪态端庄、雍容大方, 必然是颍川王的王妃了。”


    赵商容心想,她以为女神医应该都是很高傲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不动声色地拍马屁!


    神医滤镜算是破了。


    当然,她并不会因为这个滤镜破了就改变对待应厘的态度, 毕竟人家有医术,情商还高, 难怪可以在燕国被当成国宝来对待。


    王摇霜被她夸得掩嘴偷笑。


    应厘的目光再度越过王妃,落在了大王的身上,证实了大王和王妃的身份, 她心头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这洛国的人, 倒是有趣得紧呐!


    王摇霜问应厘:“应大夫, 我们不会在颍川郡久留,你是否愿意随我们回豫州?”


    如今应厘是阶下囚,王摇霜本就不必经过应厘的同意便可以将其带去洛国任何一个地方,但她敬重女神医,愿意奉其为上宾,给予上宾的待遇。


    应厘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向北眺望了一番,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在沈闲照等人忍不住敦促她下决定之前,点了点头:“我是阶下囚,这些事轮不到我做主。”


    “别说得我们强迫你似的嘛,你要是不愿意,你也要学会拒绝呀!”赵商容嘀咕。


    应厘气笑了:“我要是不愿意,你们还能放了我怎么的?”


    “那不能够啊,孤想请你到豫州做客!你没到过洛国吧?要不要随孤及王妃四处看看洛国的风景?”


    应厘:“……”


    这洛国的大王跟燕国的皇子公主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透着一股令她熟悉的气息。


    提及燕国的公主,应厘不免想到了华阴公主。


    昔日华阴公主答应了让她随军,她也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偏偏华阴公主看她看得紧,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找不到机会逃跑。


    华阴公主生怕她受伤,也不让她到前线去。


    这次华阴公主随万纽于岚前往东平郡留她在后方,若非洛军突袭滑台,她被掳来,也没有机会离开燕国的疆域。


    心中虽有不舍,但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在洛国,她是阶下囚,在燕国,她依旧也是阶下囚,回去或留下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对于王摇霜的提议,她才没有拒绝。


    王摇霜见她很配合,便放心地去安排回豫州的事了。


    离开之前,又不免回头叮嘱大王:“大王先歇息,别累着了。”


    赵商容点点头,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猛地掩嘴呕出一点血丝来。


    “大王!”沈闲照等人吓坏了。


    应厘则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就被人拦下。


    她道:“让我看看。”


    “不必女神医费心,我们的典医丞在!”


    应厘抿唇,也对,她是敌国的女神医,谁会放心让她给自家的主子看病?


    孰料,赵商容听到这话后,挥了挥手:“孤没事,你们都让开,让应大夫过来吧!她是神医,总不会是靠杀人才混出神医之名来的。”


    应厘觉得她这话说得有趣。


    明里是赞自己的医术,实则也是在警告她,她若使坏,那她这女神医的招牌便算是毁了。


    还以为是一只哈士奇,没想到是一头心机不比华阴公主浅的狼王。


    应厘看病也是传统的“望闻问切”,整个流程下来便花了半个小时。


    属吏们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她看病,问题尤为多,乃至闻到了大王的日常饮食方面去。


    当大家怀疑她是不是燕军送过来的细作之时,她对大王的病也有了初步的诊断。


    这时,典医丞来了,大家信不过应厘,让典医丞也给大王看一看。


    看到最后,典医丞眉头一直拧着,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但一直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别支支吾吾的,倒是说,大王这是怎么了呀!”属吏们着急了。


    赵商容哈哈一笑,道:“是累着了,孤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别担心,也别到外面胡说,尤其是别在王妃面前嚼舌根。”旋即神色一凛,正色道:“要是让孤知道了,谁泄露了此事,便以泄露军机的罪名处置!”


    “喏!”属吏们不敢再瞎打听瞎比比。


    赵商容屏退他们,只留下碧河这个心腹替自己守门,这才问典医丞:“孤这是怎么了?”


    “《黄帝内经》说大王这是黄疸,一般是肝火引起的,还有湿阻、积聚、虚损等等问题。但如果仅是这样,也不至于会呕血。《伤寒论》又说,若是伤寒引发的,肝也有可能出现问题,因此……”典医丞羞愧地道:“大王恕罪,下官、下官没法弄清楚确切的病理,没法对症下药。”


    “肝有问题?可孤没感染过伤寒呀!”赵商容嘀咕。


    她才十八岁,平常也没怎么熬夜,肝怎么就先出问题了?


    主仆二人愁眉不展之际,典医丞看了看身旁的应厘,好奇地问:“这位是……”


    “就是拿出《本草纲目》的燕国女神医。”赵商容道。


    典医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女、女神医?!真的!下官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神医!”


    他激动起来立马忘了大王的病,急忙向应厘讨教:“《本草纲目》其余卷还有吗?”


    应厘:“……”


    她指了指大王,提醒:“你不先想办法治好你们大王?”


    这一句话给典医丞泼了一大盆冰水,比凉水还冰冷的冰水!


    “大王……”


    赵商容揉了揉额头:“理解、明白。”


    “对了,女神医在这儿,大王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典医丞很快又重拾信心。


    应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是燕国那边的,就不怕我不肯救你们大王,还故意害她?”


    “能拿出《本草纲目》的医者能有多坏呢?”典医丞对她却极有信心。


    医者往往都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作为独门秘技,只传给家人或者传人,轻易不外传。


    就好像士族会垄断知识,不让寒门或平民百姓学习一样。


    应厘却能献出《本草纲目》,可见她的品格高洁!


    她简直就是典医丞的偶像!


    应厘:“……”


    赵商容:“……”


    许是这顶高帽戴下,典医丞又虚心请教,应厘终于放下了架子,道:“很简单,大王这是……中毒性肝炎,也就是所谓的肝中毒。而且是慢性的中毒。”


    “中毒”二字说得很轻,但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典医丞是第一次听说“肝中毒”这样的名词,中毒就是中毒,为什么只有肝中毒?


    若是服下毒药,首先中毒的难道不是肠胃吗?怎么会是肝?


    应厘将肝中毒的原理、病症等娓娓道来。


    一般病毒感染、酒精、药物、自身免疫性疾病会导致出现肝中毒的现象①,考虑到大王平日爱喝酒,所以不排除是酒精的缘故。


    可又有问题出现了。


    大王喝的酒没多少酒精,且度数不高,会因为这个原因造成肝中毒的可能性太低了。


    难道是病毒?可若是病毒感染,为什么只有大王有事,别人没事?


    药物跟自身免疫性肝病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排除,可问题是这时代什么药物会导致肝中毒?


    应厘和典医丞开始分析大王的病情,大王听着应厘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应神医的用词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违和?


    好些词汇似乎都不应该是这个时代会出现的。


    赵商容有怀疑,但没说什么。


    她以前还以为王莽是穿越的呢,毕竟出土的游标卡尺太像穿越者带到古代去的物品了。


    可实际上游标卡尺出现在这个时代一点儿都不惊奇,古人还是很有智慧的。


    应厘跟典医丞商讨到最后,达成了共识:“总之,还是先查一查吧!”


    “要查,也总得有个方向吧!”赵商容道。


    应厘打量着赵商容,道:“我听说大王是一年半以前身子才逐渐出现问题的,那么简易从那时候开始查起,尤其是查一查大王食用的东西。”


    她说完便不肯再多言。


    赵商容知道,她肯定诊断出了什么,但为了保全自身,还是得留一手。


    也对,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敌国的大王,自己是生是死,跟她这个燕国女神医的关系都不大。


    赵商容还是很惜命的,见对方藏着掖着不肯把话说明白,便抛出了自己的筹码:“若应神医能助孤查明白孤的病,孤不仅会放你离开,保你安然无恙,还会予你重赏。”


    应厘其实有更大的筹码,但她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赵商容可能会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而杀她灭口。


    “行。我听闻洛国的颍川王向来都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君子,我姑且相信大王真的愿意放我安然无恙地离开。”


    “那是自然,毕竟孤还想跟你谈更多救人的买卖。”


    赵商容对她本就没有杀意,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等弄明白了自己的肝中毒是怎么一回事后,再让人好好地拉拢女应厘,找机会让她给王摇霜调理身体,有机会能帮云太妃看看疯病,那更好不过了。


    应厘摩挲了下手指,道:“方才我在询问大王的饮食时发现,大王的口味偏‘辣’,因此菜肴中多含生姜。其次,大王喝的酒,也有用丁香、姜和胡椒等酿造的粱米酒。可以说,大王的饮食中,姜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


    “姜有什么问题吗?”典医丞问。


    “好姜当然没有问题,但如果是烂的生姜会有一种毒素,叫黄樟素,吃多了自然有问题。”应厘说着,一顿,“当然,抛开剂量说毒性都是扯淡。每天摄入超过一毫克的黄樟素才会有问题,一般四斤多的正常生姜才会产生这么多黄樟素。”


    赵商容问:“如果是烂生姜呢?”


    “如果是烂生姜,产生的黄樟素自然会比正常的生姜多。”


    “正常人持续食用一毫克黄樟素超过半年,身体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两年,很有可能会转化为肝癌……”


    作者有话说:


    典医丞:没听懂。


    ——


    其实大王中毒的伏笔,文章一开始就埋下了。


    ——


    注释:①来自“度娘健康”关于肝中毒的说明。


    关于烂生姜、黄樟素、肝中毒之类的很多都是根据一点点资料胡编的,大家不要深究。


    ——


    第77章 追查


    应厘说完那些话, 堂上安静了下来。


    典医丞的脸色逐渐变白。


    大王中毒这么久,而他却一无所知,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他真是个庸医!


    典医丞十分懊恼,他扑通地跪下:“大王, 是下官没用!”


    赵商容回过神, 她摆摆手:“你起来吧, 你连黄樟素是什么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知道摄入过量的黄樟素,能造成肝中毒?”


    应厘闻言,点了点头。


    她很欣赏赵商容的心胸, 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迁怒他人。不像燕国皇帝拓跋兴,她在给他治病之前, 他已经杀了不少医治不力的太医了。


    如此残忍嗜杀, 她着实不愿意给他看病,奈何身不由己。


    赵商容的心胸和脾性让她进一步确定自己留在这边不会有生命危险。


    作为一名医生, 应厘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道:“眼下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肝中毒,只是给你们一个调查的方向,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未可知呢!”


    赵商容还未说话, 典医丞跪着的方向便变了,他恳求道:“请神医出手给大王解毒!”


    应厘咂舌:“你对你们大王倒是忠心。”


    “太妃将大王交托给下官, 但下官医术不精,未能治好大王,下官辜负了太妃的嘱托, 是下官的重大过失!”


    应厘这才认真起来。


    这样忠诚的人, 世间难得呀!


    她道:“那我也实话实说, 眼下医疗条件不行,没法采取急救的措施,只能慢慢调理。”


    赵商容越发觉得应厘的身份和她的谈吐违和。


    “多谢神医。”赵商容唤门口的碧河进来,吩咐她,“好好安置神医,勿要怠慢了她。”


    碧河应下,却一直没有动弹。


    赵商容看碧河,碧河神色认真,眼神透着关切。


    赵商容便明白了,碧河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知道了她中毒的事。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妃。”赵商容叮嘱。


    碧河无奈,但也应下了。


    赵商容又想了个能不惊动王摇霜的办法:“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典医丞去查了,你们先回豫州,低调行事,我跟王妃再在颍川留上数日。这事或许只是巧合,勿要让王妃担心。”


    应厘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赵商容。


    这事怎么可能是巧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使其身体的毒素影响到肝脏,从而呕出血来,分明是因为毒素超标。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赵商容会肝中毒,而王妃却安然无恙呢?


    赵商容似乎也担忧王摇霜跟她一样肝中毒,于是等王摇霜过来的时候,让应厘也替她瞧一瞧,看一看。


    面对王摇霜,应厘的态度显然好许多,而且也颇为关怀:“除了血糖有点低、脾胃虚还有缺乏运动之外,没什么大毛病,除了加强锻炼之外,饮食方面别再吃那么清淡了,有牛奶羊奶的话就煮一些,每日喝一杯。一日一鸡蛋,如果有馒头也可以吃点。不要顿顿吃一样的菜肴……”


    赵商容松了口气。


    能诊断出她是肝中毒的人,说明是有真医术在身的,如此神医都说王摇霜没多大问题,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还有,情绪上也得保持稳定,不要大喜大悲,也不要太激动。”应厘说着,睨了赵商容一眼。


    赵商容:“……”


    啥意思,她又不是情绪制造者。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应厘这一眼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她刚才“不要让王妃知道她中毒之事”的决定很正确。


    孰料应厘从她身边经过时,低语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这样下去,她活得肯定比你久。”


    赵商容:“……”


    这神医,她怎么越发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有些不符合当代人呢?


    王摇霜突然道:“应大夫,你给大王也看一看吧,她最近大半年,脸色越发蜡黄,而且隔三差五就腹泻,胃口大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商容还在想要怎么样才不会穿帮,应厘就已经开了口:“刚才被她扣下来便是给她看病的,她……”


    赵商容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应厘不愿意撒谎,但也不想让赵商容心中添堵,只好用跟自己的作风不符的夸张语气说道:“有本神医在,王妃担心什么?”


    王摇霜觉得这句话怪怪的,赵商容却抢答道:“就是!摇儿,刚才神医已经答应我了,她会随我们留在这儿,直到她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


    应厘瞥了她一眼。


    王摇霜顺利地被赵商容转移了注意力:“应大夫是自愿留下的吗?”


    “谁强迫她了!”赵商容讪笑。


    应厘恢复了她之前的淡然模样,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真是太好了!”王摇霜喜上眉梢。


    不过须臾,她回过味儿来了,扭头看大王:“我们要留在这儿?”


    “嗯,我们先不回豫州。沈闲照他们这次突袭滑台有功,我除了要抚恤伤亡者,也得奖励立功之人。加上东平那边还未解除危机,我们需要先在这边待命。不过待不了几日。”


    赵商容如此说,王摇霜便没有异议了。


    ……


    有了大王的命令,颍川郡太守府上下都没人敢对应厘不敬。应厘观察了两日,发现似乎没什么人知晓这大王是个女子。


    她原本十分好奇赵商容女扮男装为什么可以这么成功,直到谯郡太守庾素来见大王时,他身边的那些个仆从,一个比一个还要阴柔,脸上抹的米粉、铅粉一个比一个厚。


    她顿时明白了。


    原来洛国的审美是这样的!


    再看赵商容那张自然白但如今略偏黄的脸,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哎神医,你说这么下去,我会不会毁容啊?”


    应厘给赵商容针灸收针的时候,赵商容摸着自己的脸蛋问道。


    应厘:“……”


    她道:“那得看大王对毁容的定义了。”


    提到毁容,赵商容突然爬起来。


    在来豫州之前,王摇霜做了好几日她毁容的噩梦,难道是对今日之事的预警?!


    她因为做过噩梦,全靠说替颍川王报仇,噩梦才不再继续,所以她曾经怀疑颍川王的魂魄其实是存在的。


    既然如此,很难说王摇霜的噩梦是不是颍川王特意跑过去搞鬼。


    可颍川王为什么不跟她说,要跑去吓唬王摇霜呢?


    “……”算了,迷信的想法要不得。


    赵商容又问:“治疗肝中毒,针灸管用吗?”


    “针灸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循环,加快身体排毒的速度,减少你体内积累的毒素……”


    赵商容又扯闲话:“神医吃得惯咱们洛国的饭菜吗?”


    “我没有特别偏好的口味。”应厘道。


    “那神医是哪儿人?”


    应厘听出来了,大王这是绕着弯打听她的来历呢!


    她本可以撒谎,偏偏不愿意。


    只要是谎言,那么终有一日会有被拆穿的。


    就算她撒谎了,难道可以保证赵商容查不出真伪吗?


    想到华阴公主那等心思深沉之辈,大王也被她划到了这个行列里面去,对大王的问话,她自然得小心谨慎些,别再跟多年前刚接触华阴公主一样,天真地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引得交了底。


    赵商容见她不愿意说,便没再多问。


    ……


    王摇霜很快就发现了碧河不在,赵商容从容道:“哦,我让她先回去豫州都督府收拾一下,以前一向如此的。”


    当初他们从王府去燕雀湖的庄园避暑,赵商容也是让碧河领着人先去收拾的,王摇霜倒也没有生疑。


    只是大王以各种借口在颍川郡逗留了数日,王摇霜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


    好在碧河的书信传来,告诉她已经抓到一些人了,具体还得向她当面汇报。


    赵商容便借此机会领着众人打道回府。


    刚回到都督府,赵商容以自己还得做针灸之名,让王摇霜先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应厘来到了书房,听碧河及典医丞做汇报。


    “应神医提示了调查方向后,婢子及典医丞回到都督府第一件事便是将府中一干人等都控制起来,然后进行了全面的搜查,终于在厨院发现大量的腐烂生姜、蒜及发霉的胡椒。”


    碧河一开口,便佐证了应厘的话是对的,她们调查的方向也是正确的。


    赵商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瞧着隐约有些阴沉。


    碧河继续汇报:“厨院有如此多烂姜却无人处理,这显然不正常。婢子又继续往下查,原来……”


    赵商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些变质的佐料,碧河等人昼夜不停地审问犯人、调查真相,经过抽丝剥茧的追查,终于追溯到大王与王摇霜成婚之前。


    其实具体是什么时候暂时摸查不清楚,因为查到当初给王府酿酒的人这里,线索便断了。


    ——在碧河撬开那人的嘴之前,那人便畏罪自杀了。


    于是碧河推断,至少在大王成婚时喝的酒里,便已经有问题了。


    只是当时量少,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赵商容听到这里却面色古怪。


    没问题?


    她就是那时候穿书的,怎么可能没问题!


    倒不如说,当时颍川王喝完酒,体内的毒素可比现在多得多,甚至是那种喝了不出三日就会毙命的毒。


    可惜她没有证据,而且也无法解释“她”为何没死。


    等一下!


    她是颍川王毙命后穿来的,那为什么原著里颍川王没有事?


    难道颍川王压根就不是没事,她或许已经中毒了,但毒性不深,而且喝得少,所以没有毙命。


    后来她进宫被云太妃毁了容,伤口一直不见好。


    赵商容曾怀疑是太医有问题,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颍川王中毒了,所以伤口一直溃烂不好。


    至于为何颍川王为何不像她这样肝中毒?


    废话,她为了摆烂,天天饮酒作乐。加上她的口味偏辣,给了厨子机会。


    颍川王因为毁容,整日沉浸在这件事上,自闭了三年,压根就没心情喝酒作乐。


    倒是颍川王后来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杀,没准也是中毒的缘故。


    这一切都只是她天马行空的推断,因为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捋清楚。


    碧河继续汇报她收集到的信息:


    在建康的那段日子里,大王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因为厨子是自己人,那下毒的人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大王要出藩,王妃裁撤了不少王府原来的旧人。


    厨院中也有人不愿意跟着大王到豫州来,而他的位置出现空缺就势必要补充一个人,这样一来,就给了想要害大王的人机会。


    其实厨院的厨子都是大王及王妃从建康带来的,全部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但帮厨不是。


    那个每天在大王的菜肴里使用了变质佐料的帮厨便是后来招募进来的。


    因为他是管理佐料的,每天负责帮厨子切好生姜,或将生姜磨成汁,厨子做菜时都是用的现成的佐料,压根就没发现有问题。


    可仅是这样,也无法保证大王一定会吃下这些菜肴。


    直到王摇霜亲自来厨房吩咐他们给大王备菜……


    作者有话说:


    还完债了!!!


    无债一身轻,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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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停止追查


    调查到这个份上, 连典医丞都不免开始怀疑这下毒的主使是不是王摇霜。


    碧河也是担心大王会受到伤害,说到这些事时都开始吞吞吐吐的。


    应厘这个俘虏并不清楚赵商容与王摇霜之间有什么感情或羁绊,她直白地说:“如此看来, 这毒哪怕不是你们王妃下的,但让大王中毒, 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方才还安静听汇报的赵商容突然一声冷喝:“应神医慎言!”


    应厘有本事在身, 不是王府的下人, 不能冲她发火。


    赵商容已经在极力地克制了。


    可她现在脑子有些乱, 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怎么可能会是王摇霜呢?她不相信。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她喜欢吃辣的,而王摇霜误解了她对辣的定义,所以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准备的菜肴偏辣的口味。


    偏偏王摇霜的口味偏甜, 恰好避免跟赵商容一样中毒。


    厨子那边为了研究如何能让菜肴变得更辣却少些呛鼻的味道也着实花了不少心血,厨房每天要用的姜、胡椒都很多, 在那帮厨的刻意遮掩下, 谁也不曾料到厨房所用的佐料竟然都是已经放到变质了的。


    有些姜的皮颜色偏暗沉,谁也没看出它烂了。


    这事查出来后, 厨院里的人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情,统统都逃不掉责罚。


    “王妃应当是不知情的,她虽然十分关心大王的膳食,但没有亲自下过厨, 也不懂料理。”碧河替王摇霜辩解了一句。


    赵商容却没有立刻开口。


    碧河与典医丞都意识到,大王与王妃之间的信任危机悄然而至了。


    至于这个危机要如何化解?


    要么继续追查, 直到查找出真凶;要么直接质问王妃,看王妃如何解释。


    至于大王信不信,全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应厘作为外人, 并没有置喙, 只是不太明白赵商容为什么看起来有种被人背叛的挫败感。


    良久, 赵商容用力地咳了咳,咳得重了反而想要干呕。


    可想到那呕出来的血丝,她又生生地止住了,用拳头抵着嘴唇,将呕意化为咳嗽,一下下地咳了起来。


    她咳得耳朵都充满了血丝,浑身的力气甚至都被咳走了,不得不抵着书案,单手撑着桌面。


    “大王!”碧河与典医丞关切地上前。


    好在赵商容缓过来了。


    她挥挥手,谢绝了二人的好意。


    “此事到此为止吧!”赵商容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碧河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追查。


    应厘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个已经咳得声音都沙哑的少年宗王。


    “真相如何不重要。”赵商容又道。


    她说这话时,并非是无可奈何,而是已经重拾她的睿智与深沉,在场的人都没能猜出她这个决定的深意。


    “怎么会不重要呢?”碧河道。


    赵商容轻描淡写地道:“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无非就那些人,你们认为,以我如今的地位和立场,我能做什么?”


    碧河与典医丞心中一震,沉默了。


    幕后之人通过这种方式慢慢地给大王下毒,让大王的身体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日日败坏。快则三五载,慢则十几年,其目的都在于让大王看起来死得十分自然。


    现在大王不能死,因为皇帝还需要宗亲来维护赵氏的江山。


    但大王又不能活太久,她一出藩所接触到的便是兵权和政权,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什么大过错,那势必会往上升,获得越来越多的权柄,等人到中年,只怕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


    而皇帝已经过了三十岁,等大王到壮年时,他势必已经老去,而他的储君将来未必能镇得住大王,所以大王不能死得太早,又不能活得太长。


    在日积月累的毒素侵蚀下,大王的寿命肯定无法长寿。


    刚到壮年才有机会施展拳脚的大王就此溘然长逝,这就等于为皇帝和未来的储君铲除了一大威胁,而大王属于病死的,任谁都无法将锅甩到皇帝的头上去……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幕后之人就一定是皇帝,比如士族也有可能。


    大王弄出来的印刷术让士族感到了头疼,可印刷术是大王就藩之后才弄出来的,因此这件事跟士族扯上关系的可能性太小了。


    从目前的分析来看,皇帝就是大王中毒最大的受益者。


    大王兴许是琢磨出来了,她又确实没法找皇帝报仇,干脆不让继续往下查,免得事情捅出去后,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但什么都不做,又实在是憋屈。


    他们讨论完这些话才发现还有一个外人在。


    碧河道:“说不准,是燕国的离间计。”


    应厘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却没有生气。


    毕竟她也清楚以她的身份确实有些敏感。


    她刚好被掳来,大王就刚好病了,然后她给大王看病,刚好又查出了大王是中毒的,刚好这事又跟大王自家人有关……


    正常人顺着这个思维往下思考,必定会认为她是燕国派来挑拨离间的细作,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王心生反意。


    大王可不是什么一点儿权柄都没有的闲王,她如今手握数万兵马,镇守豫州。若是她要造反,哪怕不成功也能让洛国掉一层皮。


    洛国内乱,燕国不就有更多机会攻下洛国城池了吗?


    应厘着实是百口莫辩,干脆也不解释了。


    赵商容看着她,心想原著里可没有这一幕,原著里来玩反间计的是元嗣,而不是什么神医。


    不过确实不能轻易地洗脱应厘的嫌疑。


    她面上不显,道:“不必怀疑应神医,她是孤亲自带回来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她又吩咐碧河去善后,避免被王摇霜发现此事。


    晚上吃饭,王摇霜发现大王的菜肴似乎不一样了,她疑惑:“怎么菜肴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商容早就想好说辞了:“哦,应神医说我不能吃太多辣的,应该跟摇儿一样,要经常变换口味。营养才会均衡,身子才会好。”


    王摇霜没有质疑。


    她吃了两口,发现这菜的味道似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换厨子了吗?”


    赵商容没有撒谎,而是一脸惊喜地道:“摇儿吃出来了?我换了个豫州的厨子,这是豫州菜。”


    “怎么突然换厨子了?”王摇霜蹙眉,怎么感觉大王怪怪的?


    不仅大王怪怪的,自从她们回来,整座都督府都透着一股古怪。


    赵商容解释:“我早就想换厨子了。以前的厨子虽然是我们从建康带过来的,但他心中的菜谱就只有那么几道,天天吃一样的菜,都吃腻了。我们来这儿后,见到的人都是吃豫州菜的,我们的口味有冲突,这样不利于团结,所以我打定主意,换个会做豫州菜的厨子,我们以后吃豫州菜。当然,也不能一直都吃豫州菜,毕竟要换着口味才会对身体有益呀!”


    王摇霜:“……”


    好歹是两世为人,她也长了个心眼。


    大王以前诸事都会跟她商议,换厨子的事虽然是小事,但关乎二人的饮食,大王总不至于不跟她说一声。


    可这件事,大王还偏偏自己就把事情给办了。她心中猜测是不是以前的厨子犯事了,大王不想让她心烦,特意没告诉她。


    她吃完饭后让九陌去打听一下。


    九陌回来禀报:“听说是有个帮厨手脚不干净,私藏了不少菜,偷偷拉出去卖。那毛大厨监管不力,一并被逐出王府了。婢子还发现,厨院一下子换了好些人!”


    王摇霜困惑:“大王平常都不会管这些小事,怎么这次竟劳烦她亲自处置他们?你让人去找毛大厨,最好是悄悄地找。找到他后,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桩事才被逐出王府的。”


    九陌惊诧:“王妃怀疑他们还犯了别的事?”


    王摇霜摇头:“我只是觉得大王的举止有些古怪。”


    她没提的是,从厨子被更换一事,她便发现了,表面上掌管王府上下大权的依旧是她,可实际大王一旦出手,她压根就不会知晓。


    她倒不是在意大王跟她争夺王府的大权——一切权力都是大王赋予她的,她纠结这一点压根就没什么用。


    她在意的是值得大王亲自出手的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大秘密!


    还没等王摇霜查出什么秘密,燕军那边又有动作了,而这次,他们竟然没有再围攻东平郡,而是华阴公主亲自领兵三万,直攻豫州的颍川郡。


    赵商容的几万兵马已经分拨了一部分去援助东平郡,眼下五千兵马驻守在豫州,只余三千兵马在颍川郡、三千兵马在陈留郡守城。


    三千对三万,颍川郡守城守不了多久。


    就在赵商容准备率领豫州的五千兵马及自己的三千王国兵马前去救援时,应厘找到了她,说:“放我回去或许能给颍川郡解围。”


    “你?”众人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应厘。


    应厘毫无所惧,道:“华阴公主是奔我来的。”


    有武将嗤笑。


    不过是一介郎中,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啊?


    那燕军三万兵马袭城是为了她?


    太可笑了吧!


    赵商容面色古怪地瞅了应厘好几眼。


    这时,华阴公主派了使臣过来谈判交涉:“将应神医交出来,燕国可以退兵。”


    刚才还在嘲笑应厘的将领顿时不说话了,一张脸憋得老红了。


    赵商容咋舌:“应神医,原来你如此有价值呀!”


    应厘的脸上并无什么得意的神情,她淡淡地道:“就凭我能阻止军中的瘟疫蔓延,燕军便不会放弃将我救出。”


    “也是!有一位神医在,能救万千兵士的性命,换我,我也会想尽办法将你救出。”赵商容颔首。


    应厘眼神讥讽,却不是嘲讽大王,而是讥讽自己的利用价值。


    赵商容没有跟那使臣谈判,而是对应厘说道:“孤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如今那燕军来犯只为了你,那我若是兑现诺言放你离去,等于不费一兵一卒便使燕军退兵,这是一箭双雕。”


    赵商容自然不是真的畏惧燕军,她只是觉得,一个应厘其实真的左右不了局势。


    即便是很多军事奇才,也少不得有幕僚在一旁出谋划策。


    也就是说,燕军迟早会攻打颍川,讨要应厘不过是对方一个攻打颍川的借口。


    于是盼着用人质来换取片刻的安宁,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假装示弱,让燕军以为她是畏惧燕军而不敢轻举妄动。等燕军掉以轻心,洛国这边则迅速布防,制定详细的突围计划。


    赵商容已经想好了放应厘离开,当事人却笑了,道:“大王如此轻易地放我离开,只怕那华阴公主不会相信大王是真的畏惧燕军。”


    赵商容:“……”


    应厘又道:“至少得让对方的人来催三次,一次比一次表现得纠结和不安,得有个情绪的酝酿和表现。最好是提出要赎金。”


    赵商容道:“你不是燕国人吗?”


    怎么还教敌人来对付自己人?


    应厘说:“我可没说过我是燕国人。”


    作者有话说:


    应厘:没想到吧,我是二五仔!


    大王:震惊!


    王妃:你们有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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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互相试探


    应厘不是燕国人?


    “难不成应神医是我们洛国人?!”赵商容身旁的属吏兴高采烈地问。


    应厘顿了下, 旋即摇摇头:“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也不是洛国人。”


    “那你是被燕国灭掉的秦人、凉人还是库莫奚人?”


    “别猜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应厘否认了他们所提到的每一个地区政权。


    应厘忽然发现, 旁人都十分热切地讨论她的来历,唯独赵商容一言不发, 便好奇地问:“大王可相信我非燕国人?”


    “我觉得……应神医应该不会撒谎。”赵商容笑了笑, 也停顿了片刻, 再发问, “比起探究应神医的来历,我其实对李时珍更好奇。你说你是李时珍的徒弟?”


    应厘纠正道:“徒孙。”


    “哦对,徒孙……那你可知你的师祖是哪儿人?”


    应厘张嘴欲答, 突然想到大王的语气仿佛知道她的师祖是哪儿人,于是好奇道:“我未见过师祖的面, 不清楚, 但想来应该是燕国人吧!”


    赵商容也正想回答,话到了嘴边却又改变了想法, 话锋一转:“罢了,这些闲话改日再说,现在先来商议正事。”


    “……”


    其实正事也商议得差不多了,毕竟应厘这个当事人都不想立马回燕国, 赵商容总不能将她架起来扔出边境。


    她还想看看应厘是不是燕国的细作,故意留下来为燕国窃取机密的。


    “那就依应神医之言, 回绝了那华阴公主的使臣,她要是来打,孤便用应神医来祭旗, 跟她一战到底。”赵商容说这话时摆出了颍川王最常见的凉薄森然的面孔, 语气也轻描淡写, 却叫人不寒而栗。


    有那么刹那,应厘觉得赵商容是认真的。


    ——


    颍川郡城外,三万燕军将郡城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小鸟都飞不出去。


    城内,颍川郡太守正带着三千兵士守卫城池。


    “燕国派去豫州的使臣回来了,燕军停止攻城了!”手底下的人向郡太守禀报。


    郡太守抹了把汗,下令道:“不要放松警惕!”


    此时燕军的营寨里,传出了激烈的争论声。


    “不过是一个郎中,死了便死了,我们怎可受对方的威胁,畏惧他们?!”


    “那可是应神医,有她在,咱们军队的瘟疫才不至于蔓延,她是多么重要,怎么能舍弃她?”


    “应对瘟疫的法子已经有了,有她在没她在都一样,身为燕人,就该自觉一些,为燕国做贡献。现在该她献身的时候了,她就该去自缢,省得洛人用她来威胁咱们,乱了咱们的计划!”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那坚持攻城的将领冷哼了声,看向首座的华阴公主,道:“殿下,眼下洛国大部分兵马都在东平郡,正被将军的兵马牵制着,豫州防守薄弱,正是我们一鼓作气进攻的好时机!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贻误战机啊!”


    华阴公主看了他一眼,眼神透着他看不明白的深意。


    须臾,才指着舆图道:“豫州、徐州皆是拱卫洛国都城建康的重要军镇,对于洛国人而言,这两个地方绝对不能沦陷。因此,在得知我们围攻颍川,意图对豫州进攻之后,相信洛国已经开始调派别的兵马过来援助豫州了。”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速战速决!”


    华阴公主又道:“没法速战速决。洛人擅长守城,东平郡被围攻了这么些日子也未能攻下,颍川郡虽说只有三千守兵,可士气十分高涨,届时豫国的颍川王率兵来援,我们也会更加僵持,等到洛国的援军来援,别说进攻了,只怕退守都难。”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先不攻城,继续围城,命各军在此休整,每日轮流派出几支精锐盯着各城门,防止洛军突围。”


    华阴公主虽是女人,但军中将领没有不敢不听她的,尽管不理解她为什么只围不攻,仍依照吩咐去办了。


    消息传回到豫州,众将士们看向应厘的目光都变了。


    “这神医对燕国而言,真这么重要?”


    应厘淡笑,自言自语:“我于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她自然要将我利用个透彻。”


    这话只有旁边的赵商容听见了,赵商容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待商议完正事,应厘一如既往地留下来给赵商容做针灸、艾灸、调理身体后,赵商容才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问她:“你跟华阴公主的关系应该不止君臣关系吧?”


    应厘的手一滑,险些扎错穴位。


    “哎,扎到筋了,腿麻了下。”赵商容龇牙咧嘴。


    应厘置若罔闻。


    等赵商容缓过劲来了,又八卦地问:“哎,你那些黄樟素、肝癌之类的词汇是打哪儿学来的?你师祖李时珍教你的吗?你师祖李时珍真名是李时珍吗?”


    应厘之前便觉得奇怪,她当时说了很多词汇,听得典医丞都是一怔一愣的,事后还悄悄跑来向她请教。可赵商容这个中毒的人并未质疑她的用词,在听到黄樟素后,甚至还跟典医丞说他连黄樟素是什么,不知者不罪。


    这话说得好像她赵商容就知道黄樟素是什么一样……


    想到这里,应厘心中的那股奇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眼下大王提到了李时珍,她便问:“大王先前似乎怀疑师祖不是燕国人?有何凭证吗?”


    “没有凭证。”赵商容道,“世上是否有李时珍,而李时珍又是谁,只有你及那《本草纲目》知晓。”


    应厘听出了大王的言外之意,她暗暗心惊:这大王好生聪颖,竟然质疑李时珍的存在。


    她当初拿出《本草纲目》来,并没有任何人质疑,连华阴公主都以为她的师祖真的是一个叫李时珍的神医。


    毕竟人人都认为她一个女子不可能写出如此巨作,若非李时珍的教导,她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医术。


    她之所以不说自己是李时珍的徒弟,而说是徒孙,一来两者相差的年岁有些大,别人想打听李时珍事迹时,她就算含糊其辞,别人也只当李时珍死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故而不会去深究她为什么对师祖的事情不知情。


    第二个理由则是她确实算不得李时珍的徒弟,说是徒子徒孙,因为从医的人都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声扁鹊、华佗、张仲景都是他们的师祖。


    赵商容见应厘沉默不语,也没有多言。


    她第一次得知有《本草纲目》及李时珍存在时,首先想到的是她身处的世界是虚构的,也就是说,世界的常识都是基于作者的文化底蕴来构建的。


    如果作者在写一部架空作品时,将明代才出现的人物与作品安排到了三国时期的社会背景,虽然跟历史不符,可对于身处小说世界的人而言,明代的人物和作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那就是很正常的,根本就察觉不出不合理的地方。


    同理,这个世界会出现李时珍及《本草纲目》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她又听闻在应厘献上《本草纲目》之前,世上无人知晓李时珍。


    于是她的猜测就出现了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李时珍穿越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在写下不完整的《本草纲目》后就去世了,所以除了他的徒子徒孙,根本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要么是李时珍根本就没有穿越,真正穿越的是他的徒子徒孙,即应厘或其师,只是她们用了李时珍的名义发表了《本草纲目》。


    见到应厘之后,她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在应厘及其师身上了。


    即便应厘的用词都很贴近现代,可她不清楚应厘是否是穿二代,因自幼耳濡目染,才学会了这些词汇。


    因此,她绝不会贸然跟应厘相认。


    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及她暗中观察,发现应厘再给她治疗的时候,偶尔会提及医学方案,却从未提过自己的师父。


    要知道一个人在深受其师或其父母的影响下长大的人,——假设应厘学会现代化的词汇是受他们的影响。——除非关系十分恶劣,不然不可能绝口不提他们。


    相反,提到华阴公主时,应厘的情绪反而有更明显的变化。


    只一瞬,赵商容的脑海中便闪过了诸多的念头。


    她又继续试探:“《本草纲目》不是完整版的吧!”


    要不是针已经扎完,她的身子估计又得麻一下。


    应厘不动声色地问她:“大王见过完整版的《本草纲目》何以见得?”


    “孤又不是你同门,哪里见过什么完整版的《本草纲目》?不过有一句话叫学无止境。这句话放你们医生身上也是管用的吧?既然如此,哪怕你的师祖写了一部分《本草纲目》也并未说明《本草纲目》就只有眼下这些,你还可以继续增补的嘛!”


    应厘:“……”


    她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又隐约有些兴奋,结果大王这番话将她那波澜的心湖瞬间抚平。


    “哎,应医生,你就跟我聊聊呗!”赵商容八卦,“你跟那华阴公主真的是普通的君臣关系?”


    应厘注意到赵商容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应神医”变成了“应医生”,她没有纠正,而是在听见八卦的试探后冷笑了下:“那大王跟王妃又是普通的夫妻关系?”


    赵商容:“……”


    夫妻关系还有不普通的吗?


    意识到应厘话中有话,赵商容的眼神锐利地钉在应厘的脸上,想从应厘的神情里观察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如果应厘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打算用此做文章,那她会履行诺言放其离开,但绝对会在其离开后让人将其暗杀。


    应厘有那么一瞬间,又感觉到了如芒刺背的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大王:哎,就不对暗号。


    应神医:……


    ——


    最近时间多,码字之余也搞搞新文的大纲。大家觉得这本完结后,是先开百合文《晓日明村坞》好呢?还是先开无CP《我继承的森林有山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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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察觉


    就在应厘想通过示弱来保全自己性命的时候, 王摇霜过来了。


    赵商容立马收敛所有的锋芒,应厘垂下眼眸,悄悄地松了口气。


    “应大夫, 大王近些日怎么样了?”王摇霜发觉了气氛有些古怪,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追问的好时机。


    距离施针给大王做针灸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应厘收起针。


    赵商容好奇地问:“你这些针消毒过吗?可别重复利用。”


    应厘言语藏锋:“大王放心, 我这些针比大王的脸还要干净。”


    王摇霜掐了大王的腰一下, 低声道:“神医给大王治病, 大王这是什么态度?”


    赵商容:“……”


    她蔫蔫地道:“没什么。”


    应厘见状,便知晓大王虽是狼王但还有一头狼能克制得住她,眼睛骨碌一转, 心生一计。


    她对王摇霜微微一笑,道:“关于大王的病, 我还有些发现, 王妃要不要听一听?”


    王摇霜自然要听。


    赵商容却想起她跟碧河等人当初商讨下毒之人时,并未避开应厘。


    也不知道应厘是否要告诉王摇霜此事, 心立刻提了起来,警告般瞪了眼应厘。


    应厘眉头一挑。


    竟然还敢威胁她?


    呵!


    “关于大王的病,其实病起其肝……”


    应厘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赵商容的神经上挑动。


    赵商容着实不忍让王摇霜知道真相, 只能向应厘投降,她急忙道:“因为我最近大半年为了这敌国来犯之事, 吃不好睡不好,导致肝火太旺、气血不能疏通。应神医为我施针,正是想要调理我的身体, 让肝火降下来……”


    说罢, 向应厘挤了挤眼。


    应厘明白她投降了, 心中舒坦,笑着点点头:“大王言之有理。”


    王摇霜看了看应厘,又看看大王,再扭回头问应厘:“可有大碍?”


    “得看怎么治,一般的治疗手法,勉强能治,但无法根治。要想根治,还是得用特殊的办法。”


    “什么特殊的办法?”


    “这是秘密,且看大王愿不愿意,相不相信我的医术了。”


    “自然是相信的!”王摇霜急忙道。


    应厘却不做声,偏要大王承认。


    赵商容:“……”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你此前一直都没有尽全力!”


    应厘纳罕:“你可是洛国人,而我又是俘虏,我们的立场相对,我为何要尽全力救治你?”


    赵商容一噎,确实,换了她是应厘,她也不愿意展露自己真正的本事,免得救了对方,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反而要命丧黄泉。


    “应神医。”王摇霜没有理会大王与应厘之间的那点针锋相对,她只关心大王的身体安康,“想让大王的身体恢复健康的酬劳是什么,还请应神医明言。我王氏摇霜,以琅琊王氏及颍川王妃的名义起誓,不管应神医想要什么,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到。”


    应厘欣赏道:“王妃的品格我还是相信的。”


    赵商容如临大敌。


    什么意思,跟她抢王妃吗?


    应厘的眼神却没了方才与大王对峙时的无畏,她沉默了下来,肩膀也有些耷拉。


    半晌,才带着一丝叹息地道:“我不想被交出去。”


    王摇霜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赵商容却清楚:“你不想回到燕国去?”


    应厘道:“我说过,我不是燕国人,所以没什么回去不回去的说法。”


    “为什么?因为不想再被利用了?”赵商容可没忘记应厘那些自嘲的话。


    “因为这里死了。”应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曾经,燕国有我所爱的人,为了她,我甘愿留在燕国,一次又一次地被利用。可是……我这心呐,又不是铁铸的,它是血肉生成的,会痛的呀!心疼久了,也就死了。试问一个死掉的我,为什么还要再留在燕国呢?”


    赵商容感受得到应厘的难过与悲伤,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应厘的苦肉计。


    也不知道原著里颍川王是如何一步步沦陷在元嗣构造的陷阱里的,万一也是使得苦肉计呢?


    王摇霜却没有往那些方面想,她道:“既然你不想再踏入燕国,那么便留在洛国,而我也可以答应你,绝对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她盯着大王,一字一句:“谁敢将你交出去,那便也将我也送出去吧!”


    赵商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摇儿,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可不会让你涉险!再说,我一开始也没想过将她送回燕国,是她自己说那华阴公主是冲她来的,也是她自己提议让我再扣留她一段时日,让华阴公主来赎她的。”


    说完又朝应厘冷笑,“王妃答应你的事就是我答应你的事,答应了便会做到。但你这些话最好是真的发自肺腑,否则,我送你去见真的李时珍,催他补完剩下的《本草纲目》。”


    大王的威胁,应厘听懂了。


    王摇霜没完全懂,但这时候并没有拆大王的台,而是出言安抚应厘,怕应厘会被大王激怒,从而对大王下黑手。


    应厘被威胁了一番,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娱自乐般“哈哈”笑了声,旋即看着王摇霜,道:“我曾一心求死,可是到了这儿,忽然又觉得,好像也不必太早死,毕竟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和事。”


    王摇霜:“?”


    感觉遇到应神医之后,神医跟大王都怪怪的。


    她回到房间,问九陌:“找到被大王遣散的厨院的下人了吗?”


    九陌道:“找到了一个平日负责摘菜的帮厨,他一开始怎么都不肯开口,最后被我们的人一顿威逼利诱才肯说,当时是碧河直接领着卫兵来厨院抓人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来,他因为平日负责摘菜和洗菜,被重点盘问平日给大王吃的菜是否新鲜……”


    王摇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碧河亲自领着卫兵到厨院将所有人控制起来,那么就必然不是因为有人假公济私、手脚不干净才被大王换了人。


    碧河盘问他们的时候,问的是“给大王吃的菜”,而不是“给大王与王妃吃的菜”。


    除了大王外出巡防的那阵子,王摇霜平日吃住都是跟大王在一起的,碧河单独将大王拎出来说,分明是大王吃的菜有问题。


    如此一来,指向就十分明确了——平日她没有碰过,但大王常吃的菜肴有问题。


    她因为身体和口味的原因,鲜少吃辣的菜肴,也就是说,这些菜有问题?


    难道大王的病跟这些菜有问题?


    可大王为何要瞒着她,不是简单的肝火旺盛吗?


    再联系大王与应神医那些欲盖弥彰的言辞、反应,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大王的病确实在于肝,但肯定比她们说出来的要严重!


    想到这里,王摇霜坐立难安,吩咐九陌:“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想尽一切办法替我查清楚,那个被处死的帮厨到底是怎么回事。”


    “处死?不是说只是被逐出王府而已吗?”九陌惊了。


    王摇霜眼底有寒霜:“被逐出王府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找寻不到?他或许没有死,但一定被藏在某处,你替我将他找出来!记住,不要惊动王府的人,只用我们的人就好。”


    “碧河那儿……”


    “也不要惊动碧河。”


    九陌心中一凛,道:“喏!”


    王摇霜知道赵商容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但她还是想办法向赵商容试探。


    但为避免打草惊蛇,她不能试探得太明显,只能偶尔旁敲侧击,要么去应厘那儿打听。


    “……”


    “应神医在这儿住得可好?可习惯洛国的水土?”


    应厘道:“挺好的。不过一个人一顿吃五道菜有些浪费,以后每样菜的份量少一半,再撤掉两道菜就足够了,不要铺张浪费嘛!”


    王摇霜含笑道:“神医跟大王一样,都是节俭的人。”


    应厘感慨:“王妃与大王真是恩爱,三句不离大王。”


    王摇霜回过神,问:“可是怪我太频繁地提及大王了?那我少提一些。”


    应厘摆摆手,道:“这倒不是,我虽然心死了,但对别人的爱情故事还是颇为感兴趣的。王妃介意我好奇一下吗?”


    “不介意。”


    “听闻大王与王妃成亲一年半载了?”


    王摇霜点点头。


    “那……子嗣的事情,二位不着急吗?”


    这个问题一出,王摇霜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半晌,她微笑道:“大王与我都还年轻,不着急。”


    应厘恍然大悟,没有追问,而是道:“像大王这般,身边一个侧夫人都没有的男儿,世间少有呐!”


    应厘整日为大王做针灸,王摇霜不确定她是不是开始怀疑大王的身世,为了替大王隐瞒身世,不得不开始“造谣”。


    “她虽然没有立侧夫人,但性子风流,宠幸过数个美人……说句冒犯应神医的话,应神医当初不也是因为貌美,才会被人掳掠回来献给大王的么?”


    应厘一愣,旋即笑了下。


    这番交手,她算是败了。


    “王妃不吃醋吗?”应厘又问。


    王摇霜避重就轻:“我若说实话,只怕会被认为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应厘心想,这大家闺秀的包袱太重了。


    她没必要刨根问底,又转移了话题:“王妃喜欢大王吗?”


    “应神医何以对我与大王的事这么感兴趣?”


    “我说过,我很感兴趣。更直白一些说,我十分羡慕你们的感情。”应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知道王妃过来的目的,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你们的身上看到了最为纯粹且真挚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神医:虽然我孤家寡人,但我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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