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路
黄长生的案子牵涉甚广, 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审理,池不故与洲渚只是在第一天去看了热闹,之后就没怎么关注了。
数日后, 州府衙门来了人,把?洲渚给带走了, 理由是她跟黄长生案有关联。
洲渚都无语了:“黄长生那厮该不会为了报复我,胡乱攀咬吧?”
池不故表面镇静, 内心已经开始慌乱:“我同你一起去州府衙门!”
两人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了州府衙门才知道,原来是黄长生在认罪伏法的时候,把?她假装洲赫的孙女, 招摇撞骗,还骗取了户贴的事爆了出来。
洲渚松了口气, 此事不需要池不故帮她出主意, 她都有办法解决。
她故作懵懂地道:“你别胡说八道, 我何时假装我是洲相的孙女了?倒是你, 莫名?其妙地跟我说我是洲相的族人, 我是谁,我跟洲相有没有关系, 我能不清楚吗?”
吴师尹在让人将洲渚带来的时候, 已经让胥吏顺便向新福乡的乡民打听洲渚平日是否以?“洲赫孙女”的身份行走。
村民要么不知道洲赫是谁, 要么搬出洲渚当初来漏泽园寻兄的说辞,谁都不曾听闻洲渚借用过宰相孙女的身份。
此事谁在撒谎一目了然。
黄长生见状, 只好改口,说洲渚是洲赫孙女这?事, 是他猜测的,但也是池不故及洲渚误导他的, 池不故还联合了秦微云捏造洲渚的身世?,让秦微云骗他。
见黄长生败坏已故之人的名?声,吴师尹对他的态度愈发不耐烦:“供词前后不一,你还在撒谎,攀扯旁人?!”
洲渚道:“秦监当已经病故,他是否骗过你还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谁质疑谁举证,你说是秦监当骗了你,你可?有人证物证?要不你下去跟秦监当对质?”
“你——”黄长生悔恨不已,他为什么要为了陈平的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升官、攀附权贵的希望,而忍让洲渚这?么多年?当初就该将她和池不故一起?弄死的!
黄长生没有证据证明洲渚骗人,但洲渚落户南康州的流程确实不符合规矩,而违规给她办理户贴,陈平将锅都甩到了主管这?方面的海康县丞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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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康县丞郑有辉乃学究科及第出身,他在宦海浮沉十二载,却始终没能走出这?座小县城。本来他已经对仕途无望,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念头,只打算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因此对陈平素日的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陈平会甩锅给明哲保身的他。
这?个罪名?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吴师尹要是打算严肃处理,他县丞的位置肯定也会不保。夺他的官身就是要他的命,陈平这?可?真的将他惹恼了。
他在心中计量得失,知州这?次是有意要整治陈平与黄长生,他若是举报了陈平,陈平能脱身并且报复他的可?能性大大地降低了,既然陈平不仁,那他自?然无需畏惧陈平报复。更何况,他若是举报成功,吴师尹说不定会对他的错过也宽大处理。
于?是,他将平日里搜集的陈平违法乱纪、鱼肉乡里、架空县令等罪证都拿了出来。
吴师尹正愁黄长生嘴硬,不肯供出陈平,他已经做好了只处理黄长生一行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郑有辉被逼得狗急跳墙,出来咬了陈平一口。
吴师尹让人去抓陈平来审讯,至于?洲渚,池不故有话要说:“依律令,浮客居满一年,可?为客户,客户累积足够的资产,可?转主户。洲渚已在南康州住满了三载,又有了田地、糖寮等资产,还请知州宽大处理。”
昔日吴师尹答应过秦微云会给予池不故关照,而吴师尹也下决心替池不故完成一件心事,算是了结了因果。然而池不故恳请他为黄征主持公道,并不算是池不故的心事,只有事关洲渚的这?件事才是她真正所求的,吴师尹一下子犯了难,尤其是他要处理陈平这?样的关头。
司法参军林璠也说:“这?本就不是十分严重的罪行,可?以?让她赎刑。”
所谓“赎刑”是指非死刑、流放等严重罪行的犯人,可?以?用铜来赎罪,如笞刑,按等级可?以?用一斤铜到五斤铜来免除刑罚,还有杖刑、徒刑等。
不过,一般人很少?能得到这?么多铜,所以?朝廷又规定可?以?用钱来折算铜价,每斤铜250文?。
原本洲渚以?浮客身份落入官府的手中,被判的基本是徒一年。而这?个刑罚需要以?铜二十斤来赎刑,即需要花费五千钱。
这?笔钱对如今的洲渚而言并不算什么,为了避免吴师尹为难,洲渚痛快地交了五千钱。
从?州府大牢里出来后,洲渚跟池不故郑重地向林璠道了谢:“这?次多亏了林参军,若非林参军,我等只怕还要再在牢中待上一段时日呢!”
虽然池不故也知道这?条法律,但由?她提出来与由?林璠提出来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她提出来,洲渚一样能从?牢里出来,但她们却无法凭借此事跟林璠搭上关系。而此事若是又林璠提出来,那么在她们的眼中,林璠就成了恩人,她们为了报答恩人,必然愿意给予一些好处。
洲渚现在做买卖,她不担忧别的,就担忧没有靠山。她贸然跑去贿赂和收买林璠,谁会搭理她?相反,还可?能会弄巧成拙。
但是有了此事作伐,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搭建与林璠往来的桥梁,拉近跟林璠的关系后,她也就不必担心再有混混到她的地盘来收保护费了。
若是从?前的池不故,她是不屑去做这?种事的,但诚如她当初跟洲渚所说,要想活下去,就得做出改变。而今,她不想失去洲渚,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圆滑。
……
“恭喜阿洲姐姐,从?今往后,身份就算是过了明路,再也不必担惊受怕啦!”
洲渚回夏馆的时候,杜佳云给她准备了火盆,还宰了鸡,买了猪肉、羊肉,准备去祭拜一番,顺便替洲渚庆祝。
“谢谢你,佳云。”洲渚心中熨帖,过去她的身份确实一直都是雷区埋着的一个哑雷,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爆了,现在这?个雷被人主动引爆,但她得以?安全脱身,往后就再也不怕别人还会拿她的身份大做文?章啦!
“先去沐浴更衣,洗去身上的晦气吧!”向来不搞迷信的池不故,也难得说出了这?样的话。
洲渚应了声,直奔淋浴间而去,池不故发现她没把?换洗的衣物带进去,只好帮她拿了进去,放在屏风前的桌子上:“衣服帮你放这?里了。”
现在的天气不冷,相反还愈发炎热,池不故并不担心洲渚绕到屏风这?边取衣物时着凉,放下衣物就准备出去了。
突然,洲渚叫了声:“哎呀!”
池不故心中一紧,绕到屏风后去看洲渚的情况:“阿渚——”
话未落音,身后突然被人缠上,饶是没回首,池不故都能感觉到洲渚此刻什么都没穿,刚从?水里出来的身子湿漉漉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渚?”池不故不明白洲渚想做什么。
“池不故,谢谢你。”洲渚将下巴搁在池不故的肩膀上,轻声地说道。
池不故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她脸上有了笑?意,道:“为何要说谢谢?”
“从?我们相遇至今,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洲渚只这?一言,池不故却心有灵犀地听懂了言下之意。
她回首,一个吻胜过千言万语。
人际
洲渚和池不故给林璠送去了三斤糖冰, 还有五盒杜记食斋的糖果糕饼,以作谢礼。
别?看份量有些少?,它的价值却已经超过了五千钱, 抵得过一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了。
林璠帮助她们的本质不是为了索取报答,但见她们如此上道?, 心里头也十分满意,不过明面上还是得告诫一番, 免得她们以为他是什么贪官。
她们走后,林璠的妻儿才?出来?,看到糖冰已经算是惊喜,看到那几盒糖果糕饼更是高兴, 他们很喜欢杜记食斋的甜食,然而越是精致、用料充足说明价格越贵, 因此他们家一个月可能才会吃上一两回。
眼下一下子得了五盒, 而且每一盒的份量都很足, 省着点吃足够他们吃上三五个月了。当然, 糖果能放一两个月, 糕饼可放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林璠的妻子就将这五盒糖果糕饼分成二十余份, 然后自家留五份, 另外十五份则送给了林璠同僚家的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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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少?, 但很少?人会?不喜欢送上门的礼物,因此林璠在南康州的人际关?系又好了些许。
林璠的妻子对林璠说道?:“我看她们未必是只想报答你?提出的以铜赎罪, 替她们解了围。”
林璠自然清楚,池不故出身官户, 其?父又是御史?,对律法、礼制比他还清楚, 她又怎么?会?想不到用铜来?赎罪呢?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拉进与他的关?系罢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好处,他也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知道?洲渚似乎是杜记食斋的东家之一,他对妻子道?:“听?说杜记食斋有时候会?遭受地痞无赖的勒索,你?改日去杜记食斋一趟……”
不用去找那些地痞无赖,只需让人知道?杜记食斋有他罩着就行了,那些巡街的胥吏知道?怎么?做的。
……
这一遭,洲渚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她认为花得值,别?的不提,光是跟林璠这个公检法一把手搭上关?系就很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林璠未来?何时会?升迁,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的存在能替她们挡去不少?麻烦。
李青瓷感?叹道?:“我本想将你?引荐给州府里的几个胥吏认识,没想到根本就用不着。”
“李郎君这是哪里的话?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平日里我们哪能经常见到参军这等人物?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胥吏……我少?不得得仰仗他们,还请李郎君替我引荐一番,我必感?激不尽。”
李青瓷认同洲渚这话,也发现她这颗心果然玲珑剔透,很多人以为跟官员沾了点关?系,就开始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殊不知,那些官员哪里能管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多小事都需要?借胥吏的手来?处理?,得罪了胥吏,少?不得被人暗中下绊子。
所?以,那些地痞无赖还是得靠胥吏来?制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洲渚与林璠认识则多了一个好处,那就是林璠的官身能压制胥吏,洲渚跟胥吏打交道?,对方会?看在林璠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也就避免了他们向她索贿、勒索的事发生。
在李青瓷的引荐下,洲渚请那两个跟他关?系好的小吏吃了酒。这两个胥吏,一个是巡检司的捕盗吏,平日就负责巡视州府坊市街区,缉捕盗贼、维护治安。
另一个则是小小书吏。别?看他只是个文员,他有个兄长在州府衙门当孔目官。
孔目官也是胥吏,不过是掌管文书档案、收贮图书的小吏。
你?以为这就是个档案员?这个岗位从州府到公检法每个机构都有,负责的内容除了管理?文书档案之外,还有检点文字、总管狱讼、账目等,视机构的不同,职责也不一样。
但总体来?说,孔目官就是机关?单位的高级文员,兼职各个官员的秘书,他们可以是官员的耳目,也可以成为令官员一叶障目的叶子。
书吏跟他兄长的关?系很好,所?以拉拢了书吏,就等于拉拢了孔目官。
那捕盗吏跟书吏听?李青瓷提到说洲渚、池不故跟吴师尹、林璠的关?系,当下收起了轻视之心,也起了结交的心思,于是打包票,在杜记食斋所?处的坊市范围内,绝对不会?有人不长眼跑去那里闹事。
……
打那之后,来?杜记食斋或收取保护费,或借口食物不干净想要?勒索的情?况一下子没了,周围别?说地痞无赖了,连个乞丐都没有。
治安和环境变好后,那些官家、富户的女眷都爱来?这边逛街、买糖果糕饼了。
看着往来?的女眷,洲渚又生出一个主意:“这儿不开一家糖水铺实在是太可惜了!”
“啊?”杜佳云和杜三嫂有些疑惑,怎么?不想着提高杜记食斋的生意,反而想开一家糖水铺?
洲渚道?:“你?们想,这些女眷大多数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平日缺少?锻炼,所?以她们出行不是牛车就是轿子。牛车多了容易造成拥堵,也进不来?,她们势必要?走进来?。这走多了,自然会?累,累了自然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酒馆和酒楼,她们可能不爱去,茶寮的话,她们又会?嫌弃环境不好。所?以我们何不开一家糖水铺,让她们歇脚的同时,又能喝点糖水?说不定喝着喝着饿了,会?到杜记食斋买糕饼垫肚子……”
二女一听?,顿夸洲渚简直是经商天才?!
不过,二女却是不能再开糖水铺了,因为杜家那边的事还没解决呢,就算她们开了,最后可能便宜的还是杜家人。
洲渚道?:“那好办,你?们若是信得过我跟阿池,那就出钱,以阿池的名义开起来?,等杜家分家了,再转回你?们的手上。”
开糖水铺也少?不得要?花个大几万钱,以杜记食斋的盈利情?况来?说,拿出这个钱不难,不过杜家人最近打听?收益有些频繁,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去开另一个铺子,只怕会?引起杜家人的注意。
杜佳云咬咬牙,道?:“那就做假账吧,除了给家里的那部分钱如实写之外,把各种材料的成本往高里写,还有平日卖剩的糕饼的损耗也得抄录下来?,各种税、人情?往来?的费用,记到假的账簿里去,然后拿回家给他们看。”
最好是跟杜家人哭穷,再借由此事,怂恿杜家二房闹分家——为什么?挣得少??因为给家里当中馈的钱也多呀,如果分了家,杜记食斋完全是属于杜三嫂的,就再也不用分钱给家里头了。
洲渚点点头,好在这时代在自己的产业上做假账不犯法,而且假账不是为了逃避赋税,是为了瞒骗不懂做生意的家里人,不构成违法。
“有主意那就去做吧!”
……
这个夏秋,杜家的析产风波愈演愈烈,却始终没有波及洲渚和池不故。
到了甘蔗成熟的季节,糖寮的烟囱又开始日夜不休地冒烟了。
大抵是白衣庵种甘蔗卖给洲渚获利颇多,天宁寺的慧平住持终究还是答应了跟洲渚合作。
洲渚没忘李青瓷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襄助,所?以也拉上了李青瓷,她甚至还放言:“以后你?、我、天宁寺,三分南康州的糖天下!”
这份豪言壮志让李青瓷心动不已。当然,他知道?洲渚在制糖上有更加先进的技艺,做出来?的糖品质也更好,所?以自己逐渐无法跟她抗衡了,但她没想过一家独大,而是拉了他一把,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这个朋友值得结交!
经过前两年的苦心经营,紫霜园的口碑越来?越好,也通过外地的商贾,彻底打开了广州、琼州等地的市场。紫霜园的糖产量逐年提高,却每年都被订购完,甚至流入南康州市场的糖只占了三成不到,根本就不担心卖不出去。
赚了钱,洲渚当然又开始置办田产。
当初的三百多亩田,现在已经扩大至五百多亩,她成了新?福乡资产最多的富婆。
分家
变富有后, 洲渚的烦恼也多了起来,主?要为不死心来找她说媒的人变多,也越来越遭贼惦记。乡里经常有生面孔出没?, 有一天夜里,夏馆有几个贼人翻墙进屋偷东西, 被起夜的池不故发现?,虽然她的身手不错, 但双拳难敌四手,险些受伤,幸好洲渚听到动静也赶出来帮忙。
事后虽将贼人送官,但她们知道, 随着世道愈发动荡不安,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且最近南康州西北边的几个羁縻州都不太安稳, 有好几起由兵卒掀起的兵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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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渚决定雇些仆役奴婢回来震慑那些贼人。
如今她跟池不故结了“金兰契”, 也不再惧怕旁的流言蜚语, 所以就算被奴婢仆役发现?她们的事, 也无所畏惧了。
很快,她就面试招了三个?看门打扫干重活的仆役, 还有三个?洗衣做饭的粗使婆子, 加上在地里照顾农田和?在糖寮工作的雇工, 也有四十来人了。
她跟乡里说,自?己已经是新福乡的一份子, 她理应为新福乡做贡献,为了维护乡里的治安, 她会自?发组织一支巡逻队在乡里巡视。
组建巡逻队的支出全部由洲渚承担,乡里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洲渚参与到?管理新福乡行列的伊始。以她的身家,当乡里负责管治安的耆长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只?可惜她是女子,被人下意识地排除在外了。
唯一察觉到?不对?劲的耆长也因轻视她的女子身份,不想多管闲事,反正他管着乡里的治安,只?要洲渚不跟他作对?,他们相安无事最好。
渐渐地,乡里人发生矛盾和?纠纷,找不到?里正和?耆长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就会去找洲渚,毕竟她拳头大、家底厚、很多乡民都受雇于她,她的话能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洲渚倒是不介意帮忙调解乡里矛盾,而且随着她的地位越来越高,她在乡里的话语权也变重了,里正、耆长等人开?会时,她不在场的话,就有些乡民要闹起来。
尤其是在缴纳两税的时期,里正他们在度量工具里动些手脚,好将他身上的负担下移到?乡民那里,乡民们什么都不懂,懂的也不敢反抗势大的里正、耆长等人,他们早就受够了。
洲渚识字、聪慧,而立场中?立,里正收税的时候,就找她在旁边帮忙做个?见证,就算里正要发飙,洲渚也不怕。
洲渚没?有将里正取而代之的意思,毕竟里正也是受县里剥削的,不过乡民的忙又不能完全不帮,只?能调解,让里正别做的那么过分。
在这?种情况下,乾山村杜家闹分家的时候,洲渚也出现?在了调解人员的行列里。
“你怎么在这?里?”杜段至今都仍看洲渚不顺眼,洲渚跟池不故两个?女子,结“金兰契”的事他已经听乡里人说了,这?在他看来是完全违背伦理的,只?有阴阳才能调和?,也只?有跟男子结合才能子孙绵延,才会老有所依。
他十分担心杜佳云在夏馆当奴婢久了,也学了她们的“毛病”。
其次,洲渚身为女人,本就不该掌握那么多财富,她现?在守得住,以后可就未必。
最后,洲渚更不该介入到?乡民的家事中?来,比如此时此刻。
“这?里不欢迎你。”杜段板着脸,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嫌弃与轻蔑。
洲渚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欢迎我是你的事,你既然要求乡里来帮你劝解两个?儿子,希望他们不要继续闹析产,那你就没?有资格让我走。”
耆长在一旁看戏。
“吴耆长。”杜段想让耆长帮忙施压。
吴耆长揶揄道:“洲娘子身手不凡,等会儿你两个?儿子打起来时,她能及时劝阻。”
杜段:“……”
他不敢想象两个?儿子打起来时,洲渚去阻拦的画面,到?时候两个?男人都打不过洲渚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这?传出去,多丢脸。
不过到?底是家里头的事比较重要,他只?好努力忽略洲渚的存在。
杜妻抹泪:“怎么就闹到?要找耆长来调解了呢?”
随着杜三的病逝,而杜三嫂不停地利用利益来诱惑杜家次子一房,杜家长子和?次子的矛盾便越来越深,杜段不是没?有察觉到?他们相争的事,但自?大的他认为,兄弟间有争执,还会为了家产而红脸是正常的,他靠威严就能震慑他们。
然而他低估了财帛的可怕之处,他那严父的威严在利益被触碰的情况下,很难再继续保持下去。
相反,因杜段始终认为长子才是正宗,就算继承遗产也会继承大头,次子以后会作为旁支,所以遗产少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他将这?种理所当然的观念灌输给了两个?儿子,杜大为此也越发骄傲自?满,认为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次子杜二则愈发不忿怨怼,认为他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为什么要搞嫡长子继承制这?一套?他在家的贡献也不少,力气?也没?少出,凭什么他只?能捡大哥不要的?
杜二说好话哄住了杜妻,在杜妻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杜妻拉入了他的阵营。在杜妻的偏袒下,兄弟俩的矛盾越来越深。
杜段骂也骂过了,打又打不过,甚至还找了杜嘉娘、冯佑民、梁姻来给兄弟俩当说客,但是都没?用。
前不久,兄弟俩为了收成的事而大打出手——他们当然不是为了争抢着干活而闹矛盾,相反,干活的时候杜二一家消极怠工,在讨论到?如何处理收上来的粮食时,杜二十分积极地发表意见,引来了杜大的不忙。
杜大的意思是将粮食都卖了,只?留晚稻的谷种和?家里半年?的口粮。杜二偏偏要跟他唱反调,说今年?乡里很多人家都种了甘蔗,粮食的产量大大地降低,所以留着粮食,以防哪天闹粮荒了,他们就可以高价出手。
兄弟俩各持己见,最后大打出手。
杜大被杜二打断了一颗牙齿,杜二的鼻梁被打断,闹到?见血的地步,杜段意识到?,不让外界的力量介入调停,那真?的只?有析产一条路可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他为了保住杜家明面上的面子,选择找耆长来调解,而杜嘉娘认为,现?在洲渚在乡里也挺有话语权的,有她在,说不定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殊不知,兄弟俩闹分家,就少不得洲渚在背后给杜佳云和?杜三嫂出主?意。
杜家兄弟俩吵架的时候,洲渚一直保持看戏的状态,她甚至还带了瓜籽过来嗑。
吴耆长说到?口干舌燥,把兄弟俩都教训了一顿,但兄弟俩表面上温顺恭敬,实则谁也不服气?。
“你别光看着,也帮帮忙呀!”杜嘉娘着急地对?洲渚说。
洲渚道:“这?好办,谁闹分家,就告官呗!律令申明,父母在不分家,分家的话得被判徒刑。”
她这?话一出,满堂皆静,因为谁也没?想过一桩家事还得去报官。杜佳云和?杜三嫂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忙出主?意,倘若杜家长子和?次子没?法顺利分家,那她之前出的主?意不都没?有用了吗?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杜段是高兴的。是呀,两个?儿子谁敢闹分家,他就用报官来威胁,看他们谁敢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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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佑民、梁姻夫妻却意识到?,杜段假若真?的以报官来相要挟,那么必定后患无穷。因为这?个?办法并不能使的兄弟俩握手言和?,一味地施压、掩嘴,只?会令他们的矛盾更深,都说堵不如疏,还不如现?在析产了,让兄弟俩都留一份体面。一旦报官,他们的父子情分断了不说,兄弟俩只?怕往后余生真?的要断绝往来了。
果不其然,众人都看到?了兄弟俩眼中?对?杜段和?彼此的怨恨。
洲渚又道:“不过,哪有当父母的真?的去报官告儿子,要让儿子坐牢的呢?真?这?么干,这?父母得多不合格呀!乡里析产而不分家的人家大有人在,越早析产,兄弟之间反而越能相处融洽。一旦报了官,兄弟俩前程被毁、名声全无不说,子孙将来想要考科举,这?名声一关?都不好过。”
杜段的脸色拉了下来,这?是真?心实意来调解的吗?为什么净拆台!
杜家兄弟俩心中?有了计较。
杜段若真?的以报官来威胁两个?儿子,他们即便会忍让一时,却不会忍让一世,积怨越深,到?最后越无法收场。
这?次的调解,兄弟俩表面上和?好了,众人见状,就离开?了。
杜佳云和?杜三嫂对?视了一眼,决定先按兵不动。
这?是持久战,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而且她们还需要加重在杜家那边的筹码,将来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倒是池不故,本来担心洲渚搞不定,于是悄悄去围观了,回去后,她心情复杂地问洲渚:“你对?兄弟阋墙这?事似乎挺有感触的?”
“我有兄长的事不是骗你的,实际上我有两个?兄长,大哥叫洲陆,二哥叫洲岛,从?前他们俩就没?少为家产明争暗斗。不过,我们那儿没?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所以我爸早早地处理了家产……”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池不故第一次听洲渚提过自?己的家事。
“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呢?”池不故问,她以为,洲渚可能会将这?个?秘密掩埋在心底一辈子。
洲渚苦笑了一下,刚见池不故那会儿,池不故不信任她,她又何尝完全信任池不故?所以没?提过。后来,她为了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避免自?己时常回忆现?代的美好生活,所以尽可能地不去谈论那个?时代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仿佛只?有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思念家人而忧思过重。
现?在,池不故是她的家人了,而她对?于能回到?现?代这?件事也不再抱有那么大的期待,逐渐放下,在池不故的面前,自?然不会再避而不谈。
“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呀!”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带池不故到?她家人面前,介绍给他们认识。
系统
向池不故坦白来历的那天晚上, 洲渚做了个梦,梦见了她几年不曾见过?的?亲人,也梦见他们因为她的?失事而?悲痛欲绝。
洲渚也控制不住, 在梦中?落了泪。
这时,导致飞机失事的那颗陨石再度从天空中?划过?, 刮起了熊熊大火,然后?朝她砸来。
“啊!”洲渚一下子惊醒了。
本来就浅眠的?池不故咻地起身, 借着月色看?到了洲渚的?慌张失措。
“做噩梦了?”池不故捧着洲渚的?脸,才发现她似乎哭过?,两鬓都湿了。
“我梦见爸妈和哥哥们了。”洲渚闷闷地说。
池不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洲渚,洲渚的?亲人还活着, 却与她天各一方,此生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倒不如她丧父, 除了要吃些苦头之外, 心中?并?无多少?牵绊。
“他们一定很想你吧!”池不故道。
“我也想他们。”
池不故抿唇, 穿越时空这种事过?于离奇, 便是?饱览群书?的?她也未曾在书?上看?过?类似的?故事, 而?且她明白?了当初面对洲渚的?告白?时,为何会觉得惶惑不安, 因为洲渚一旦离去, 她在这世间就真的?找不到洲渚了。
她这种心情, 想必跟洲渚当初来到这里那会儿一样吧?
她将洲渚拥入怀。以她现在的?能力所能做的?十分有限,唯有通过?肢体动作来给予洲渚一些慰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洲渚没有低落太久, 她对池不故道:“你娘肯定也很想你。”
池不故一怔,她道:“我知道。”
洲渚又?道:“池不故, 你如果想她,我们可以去汴京探望她。”
池不故宠溺一笑, 问道:“我们去了汴京,你的?糖寮和蔗田怎么?办?”
“我们挑春耕的?时候去,田里的?事让佳云或者冯佑民他们帮忙看?一看?就行了,赶在糖寮开工之前回来。”
田的?话只?要田契在她的?手上,她离开也不会被人侵占了去,糖寮的?话则不行,因此夏秋两季上京是?最合适的?。
池不故见她真的?有在考虑,便道:“我们要是?去了汴京,想要在半年之内回来是?不可能的?,你或许能脱身,我会被多留一段时日,或许留着留着就被许了人家……”
洲渚仿佛刚睡醒:“哦,对了,这里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池不故轻笑,安慰她道:“安心,我跟她常有书?信往来,她现在挺好的?,无需我担心。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见她。”
洲渚借着月光打量池不故,表情古灵精怪的?,道:“你该不会是?想等她催婚催不动的?时候再?去吧?”
池不故早就知道催婚的?意思?了,闻言,又?笑了下,道:“阿渚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咦,蛔虫多恶心呀!给你一个机会再?组织一下措辞。”
“嗯,不是?蛔虫,是?心肝,我肚子里的?心肝。”
“嘿嘿,是?心肝宝贝才对!”洲渚得意洋洋地倚在池不故的?身上,池不故也不觉得肉麻。
被这个噩梦一搅,洲渚与池不故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又?有睡意。
这次她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不仅没有连续睡眠被打断的?困顿乏累感?,反而?比以往更加精神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三个仆役吃力地扛着两扇门回来,她才想起夏馆要加固和翻修,原本的?围墙太矮了,需要加高,相应的?,门也要更换为更加宽敞和坚固,还上了漆的?大门。
洲渚过?去搭把手,然而?她刚使劲,木门便倾斜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另外三个仆役没接住,哐当一下,门的?一边砸落在地上。
三个仆役惊呆了,洲渚也有些懵,她怎么?感?觉力气比之前还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试了一下,一个人果然能轻易地扛起两扇门板。这两扇门板的?重量已经超过?了两百斤,她之前不是?没搬过?更重的?物体,但也是?费了很大的?劲的?。这两百多斤的?木门在她看?来就跟拿了两块泡沫一样,这不是?她的?力气变大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回到糖寮,洲渚尝试去搬那个千斤重的?大石碾,发现并?不像之前那样吃力了。
“这么?多年了,怎么?力气突然又?变大了?”洲渚喃喃自语。
突然,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因为我们巨石一族,拥有巨石之力,千斤的?巨石在我们的?操纵下就跟拿一根羽毛一样轻松。”
洲渚扶额。看?来她昨晚真的?没休息好,都出现幻听了。
“这不是?幻听。”脑海中?的?声音又?说。
洲渚炸毛了,躲到没人的?地方左顾右盼一圈,然后?低声说:“那你是?什么?鬼东西?,别吓人了行吗?”
“我是?来自巨石星的?巨石族系统,我在穿梭星际的?时候遭遇宇宙暴流,被迫在地球降落,然而?在尝试进行时空迁跃时发生意外,将你带来了这里。”这声音三言两语说明了来历,同时也解释了洲渚为何会穿越。
简单来说,这个没有本体的?外星系统就是?当初砸毁直升机的?陨石,洲渚简称它为“小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石跟《寄S兽》里的?孢子一样寄生在了她的?体内,不过?它并?不会跟洲渚的?脑细胞同化,也不会操控洲渚,只?能以脑电波的?形式存在,通过?神经信号跟洲渚交流。
也正是?因为这种寄生,洲渚获得了它的?一部分力量,这也就是?她穿越后?力气突然变大的?原因。
前几年小石之所以没出现,是?因为它没有足够的?能量,沉睡了这么?多年,通过?洲渚,它积蓄到了相应的?能量,就醒了过?来。
洲渚觉得穿越时空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了,那外星系统的?存在似乎也十分合理,再?说《寄S兽》《毒Y》之类的?影视作品,她也没少?看?,于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突然想到:“那你是?不是?可以将我带回去?”
“可以。当初的?时空已经被定位,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能按照定位穿梭回去。”小石回答。
洲渚兴奋到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然而?她突然想到了池不故,一个激灵,又?冷静了下来。
小石又?道:“不过?,我现在只?是?醒了,还没有足够的?能量将你带回去。”
不知为何,洲渚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后?,她就活泼了许多,积攒了多年的?牢骚和话都发泄给了小石。
发完牢骚,洲渚又?问:“你要怎么?样才能积攒能量?”
“进食,你在进食的?时候,我也能吸收维系系统运作的?能量。”
“难怪我胃口也变大了,而?且怎么?吃都不胖。”这件事也算是?洲渚穿越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一了,现在有了答案,她却不敢放松,“你该不会偷偷掏空我的?脑子吧?”
小石说:“地球人的?身体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甚至你们的?身体对我们而?言是?一种负担,因为你们一旦生病,就会消耗我们的?能量,最后?反倒有可能是?我们被榨干了能量。”
听它的?语调,洲渚仿佛能看?到一块陨石在翻白?眼。
“那你要怎么?从我身体里出来?”
“积攒了足够的?能量后?,我就能恢复穿梭星际所需的?躯壳。”
“哦,就是?以陨石的?形式?”
小石:“……”
洲渚远远地看?到了池不故正在朝这边走来,她突然说:“小石,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可千万不能擅自将我送回去,不能再?像当初你将我砸过?来那样。只?要你答应我,当初将我弄过?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小石:“了解。”
洲渚调整好心情,朝着池不故迎上去:“阿池,你怎么?来了?”
池不故道:“我看?你到了饭点也没回来,寻思?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过?来看?看?。”
“我能出什么?事呢?”洲渚粲然。
原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力气又?变大了,但她突然意识到,自从自己说出来历后?,池不故的?内心就再?度变得有些不安,在她想到解决跟池不故离别这个危机之前,她不能透露小石的?存在,也不能表现出一点异常。
“回去吧,我好饿了,今天应该能吃三碗饭!”洲渚拉着池不故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灾情
陨石系统的存在感太低了?, 洲渚一忙起来就?忘记自己身负系统的事,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想起系统说要积攒能量。
虽然进食能积攒能量,但她并不打算暴饮暴食, 而是?按照以前一日?三?餐,一餐三?碗饭的节奏, 补充着体内的能量。
又是?一年?的台风季,洲渚又开始为她田里的甘蔗发愁。
系统“小石”像是?刚睡醒, 道:“宿主请放宽心,我们一族还有一个加固物质的能力,区区热带风暴是无法吹倒甘蔗的。”
被它?这么一说,洲渚突然想起这几年?, 每次台风,附近农田的受灾情况都颇为严重, 只?有她的甘蔗依旧屹立不倒, 李青瓷不止一次发出?了?艳羡的声音, 而她对?此无从解释, 只?能认为是?宿根蔗好, 扎根很?深。
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还帮我打理蔗田了?啊?!”洲渚太感动了?, 这外挂就?是?妙呀!
小石被夸了?后, 有些许不好意思, 道:“其实我是?在休养期间,隐约感觉到你的心情, 才帮忙了?的。”
它?还处于休眠积攒能量的阶段,自然不可能天天耗费能量去帮洲渚打理农田, 是?每逢恶劣气?候,洲渚会产生诸如“甘蔗被吹倒了?怎么办?”“房子被台风掀了?怎么办?”之类的忧虑, 它?才动用了?一部分能量去帮助她度过这一危机。
它?又忍不住邀功:“除了?蔗田,还有糖冰。在结晶的阶段,我能令它?们充分地结成晶块。”
洲渚惊叹:“小石,你真是?帮大忙了?,难怪从我制糖以来,糖冰一次就?成,而且我做出?来的糖冰比别人做出?来的糖冰要大块!”
如果系统有形象,它?现在估计两手叉腰露出?得意的表情了?。
洲渚又问:“你的能力覆盖范围有多广呢?”
小石道:“巅峰时期,方圆一万公里也不在话下?,现在……受寄生在你的躯体内的限制,只?能覆盖半径一公里左右的范围。”
洲渚从它?的电子合成音里听出?了?一丝嫌弃。
洲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制造飞行事故,寄生在她的体内还强行将她带到这个时空来,她都还没跟它?算账,它?好意思嫌弃她的身体?
许是?感觉到了?洲渚的不满,小石有些讨好地道:“我们巨石一族还有一个能力,可以通过改变物质分子的结构,达成点石成金的成就?。”
洲渚先是?眼前一亮,旋即感慨:“你早说有这技能,我刚穿来那会儿就?不用过得这么穷苦了?。”
“现在也不迟呀,你拿那块石头试试,我给你变成金子。”
洲渚确实有些意动,不过很?快就?熄了?心思,道:“算了?,我现在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就?算能将石头变成金子,多出?那么多金子,我也没处可花呀。而且金银的来源是?要追查的,你变出?来的金子没有相应的标识,会被当成来路不明的赃银,报官查办的。”
这个能力对?刚穿越一无所有、一贫如洗的她还有点吸引力,现在嘛,如果点石成金要用到能量,那她宁愿让系统将能量积攒着。
小石有些讶异,金子不是?地球人最喜欢的东西吗?为什?么洲渚一点都不心动呢?
既然洲渚不需要点石成金的能力,它?也没必要浪费这些能量。
话题终止后,它?就?陷入了?沉寂,洲渚也把注意力放到这外界的事上来。
有小石在,她虽然不用担心甘蔗会倒了?,却仍旧担心台风天直接导致的河流水位上涨等问题,所以一天会巡视糖寮与田间三?次,同?时让巡逻队加强巡视,随时注意南渡河周边的汛情。
每逢这时候,她的身边也总是?少?不了?池不故的陪伴,池不故似乎学会了?讲笑话:“万一来了?洪水,你跟我一起被洪水冲走,我们同?生共死,就?没有谁比谁先走,独活于世的人有多痛苦这样的难题了?。”
洲渚:“……”
她语重心长地对?池不故说:“这个玩笑讲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
连着下?了?几天雨,南渡河的河水还是?涨了?起来,而河水涨溢,先受其害的就?是?位于河岸两边的村庄。
不少?农田位处低洼,被水淹了?,农人连夜将田里的水排出?去,不过他们排水的速度赶不上灌溉的速度,几天下?来,脸上愁云惨淡。
还有些地方的水都没过了?脚面,要不是?这边的房屋都有门槛,那些水只?怕早就?倒灌进屋了?。
然而即便有门槛,百姓却依旧忧心不已,担心河水会继续涨溢,老一辈都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发生过如此严重的洪涝灾害了?,台风将屋顶掀飞、将房子吹塌,洪水则会将一切动物、物品甚至是?人给冲走。很?多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可能家破人亡只?在一夕之间。
好在,天道还不算太无情,台风远去后的第三?天就?放了?晴,河水也很?快退去。
南康州出?现了?伤亡情况,但新?福乡并没有人员伤亡,只?有三?户人家或是?屋顶被掀飞了?,或是?房屋年?久失修倒塌了?,还有人家的围墙倒了?。农田的损失是?最严重的,几乎每一家的田都被淹了?,可以预见不管是?稻谷还是?别的作物,必然会减产一半以上。
所以水灾过后,粮食价格飞涨,虽然有官府通过常平仓进行调控,但平常300文一石的米价仍旧涨到了?400文。
粮价上涨,对?杜记食斋的糕饼影响最大,不涨价可能要亏本,涨价又会影响销量。
杜三?嫂最终还是?决定调整价格,也趁此机会向杜家提出?经营困难,希望杜家能出?钱给她买粮食以度过难关的请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前她跟杜佳云为了?令杜家人同?意她出?来经营杜记食斋,答应给杜家家用,从她们所得的利润中?分出?三?成来——太少?的话堵不住杜家人的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年?,她给了?杜家几百贯钱,将他们的胃口养大了?。尤其是?在分家的事闹大后,杜段被杜大郎怂恿,想要从她这儿多拿一些钱,毕竟杜二是?杜三?嗣子的生父,将来杜记食斋是?属于杜二一脉的,杜大可不甘心。
虽然杜段以杜三?的嗣子从宗法?关系上来说已经是?属于杜三?的孩子,但他也想通过掌握经济大权来控制两个儿子,避免他们继续闹分家。
杜三?嫂见状,只?好利用这次机会,逼迫杜段表态,他要是?肯拿出?钱来,那一切都好说,要是?不肯拿钱出?来,她就?顺理成章地拒绝他以后再从她这儿要钱。
必要情况下?,她还可以选择让杜记食斋关门一段时间,毕竟她跟杜佳云还有一家糖水铺开着。
糖水铺对?米面的需求没有杜记食斋那么高,水果、芝麻、薏米、芋头,甚至是?中?药材都能成为糖水食材。而且黄征教了?她一个制作凉粉的法?子——陈平县尉及黄长生被抓了?,判了?流放沙门岛之刑,黄征虽然大仇得报,但却回不去她自幼生长的渔村,因为黄氏族人不全?是?仇恨黄长生之辈,他们有些人享受着黄长生带来的好处后,开始怀念黄长生,因而十分排斥当初将黄长生告官的黄征。黄征只?能自谋出?路。恰巧糖水铺要开张,需要人手,池不故便将她介绍给了?杜三?嫂,而制作凉粉的方子正是?黄征从黎人那里学来的。——南康州遍地凉粉草,制作成本不高,味道却很?好,凉粉加糖的组合成为了?夏日?里糖水铺最受欢迎的甜点之一。
这家糖水铺的利润甚至超过了?杜记食斋,杜佳云在因为杜家的事而生气?时,还生出?过干脆把杜记食斋彻底关门的念头。当然,这是?她的负气?话,这家杜记食斋承载了?她跟杜三?嫂太多心血,她并不想轻易地关掉它?。
而杜记食斋关门,最着急的必然是?杜家人。
析产
“老三家的, 你怎么带着孩子回来了,食斋今天不开?门吗?”
看到杜三嫂带着孩子回村里,杜妻梁氏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颇有些惊慌。
杜三嫂在回来的路上就酝酿好了情绪,此时见她问起, 顿时泪如泉涌:“娘,最近粮价涨得厉害, 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梁氏更慌了。
杜三嫂将?杜记食斋现在是如何艰难,一一道给了她听。
这期间,杜段和?杜大、杜二他们也回来了,乍听杜记食斋开?不下去了, 一家子都感觉割肉一般心疼。
“那城里的粮食价格飞涨,我也试着涨价, 但糕饼本来就贵, 这一涨价, 更加没人愿意买了, 还有好些老顾客骂我没良心, 我不得已?,只好先关了门。”杜三嫂抹泪。
“粮食涨价, 糕饼涨点价又怎么了?良心是什么, 能?当饭吃吗!”已?经将?杜记食斋视为?囊中之物的杜二嫂骂骂咧咧, 因为?杜记食斋关门,损失最大的就是她们二房。
杜三嫂安静地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完, 才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先不涨价撑过这段时间,等官府和?籴, 粮价稳定下来之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不过, 这样?下去,杜记食斋少不得要?亏一些本。但我之前把钱都给了爹娘,我想?……”
猜到她要?钱,杜段的脸色十?分难看,立马就拒绝了:“那是你给的家用,怎么能?要?回去呢?而且都花完了。”
“几百贯钱,都花完了?”杜三嫂惊呼。
“几百贯钱?那不就是几十?万钱?!”杜二嫂不知道原来杜段从杜记食斋那里拿了这么多钱,而这些钱,她们二房可是一分钱都没见着。
“嚷什么?阿虎的束脩、买笔墨纸砚和?买书花的钱,这几百贯哪里够?我自己还补贴了不少呢!”
杜三嫂心里撇撇嘴,让大孙子读书本来就是他的决定,花多少钱都应该他出,他也好意思将?其转移到她的头上来?
杜二嫂闻言,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杜段的大孙子阿虎是大房的,他们二房的,包括过继给杜三郎的孩子,可是一个都没去上学呢,凭什么这钱得公中出?
杜二嫂满心不忿,当即拉着杜二郎回房嘀咕,没两?天,二房就闹了起来。
里正等人又被叫了过来调解,得知二房闹分家的原因,里正和?稀泥般,道:“那再供一个孩子读书不就行了吗?”
杜三嫂道:“我们家四郎也要?读书。”
她过继来的孩子小松在杜家孙子辈中行四,过完年就五岁了。
“三房各一个孩子,很公平,没问题。”里正道。
杜段却觉得有问题:“我们根本就供不起三个孩子去读书!”
里正犯了难:“这……”
这种情况下,确实应该优先长孙。
只是这样?一来,根本没法解决杜家的析产风波,而且杜三嫂认为?,自己每个月都给了不少钱家里,那么她的孩子读书,钱应该也是从家里出才对,不然凭什么她要?给钱家里,家里却将?所有的钱都拿去供长孙读书了,另外两?房的孩子想?要?读书,还得自己出钱?
而且杜三嫂说自己平常为?了经营杜记食斋,呕心沥血,不敢私吞,把挣来的钱几乎都交回了家里,这次遭遇经营危机,想?要?问家里拿点钱度过难关,杜段却选择见死不救,她感觉自己遭到了“家人”的背叛,以后不会再拿钱回家了!
杜家二房觉得杜三嫂完全是拿他们二房的钱来供大房的孩子读书,这完全是在割他们的血肉,因此也提出了抗议。
杜家这一次的析产矛盾闹得有点大,兄弟俩快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为?了防止他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乡里的人都劝杜段还不如早点分家算了。
迫于多方压力,杜段最终无奈同意了不分家,只析产。
在里正及杜家亲戚等人的见证,杜段将?家中的财产分为?五份,他跟妻子梁氏一份,占一成,长子杜大郎占大头,分得四成家产,他们两?老死后,他们的那一份也由长子继承,所以杜大郎实际上是占了五成家产。杜二郎占三成,杜三嫂只占一成,剩下一成则是还未出嫁的杜佳云所得,作为?她的嫁妆。
析产之后,除了杜佳云之外,其余三房都得给他们养老的钱,每个月各给五百钱。
原本杜段想?让杜三嫂给更多,但是杜三嫂这些年早已?把脸皮给磨厚了,她一个劲儿地哭穷,反过来让他掏钱出来拯救杜记食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段想?着杜记食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让他掏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拒绝了杜三嫂,杜三嫂便只肯给跟大房和?二房一样?的养老钱。
……
析产的事了结后,杜三嫂便借口带着孩子去找冯佑民?、梁姻他们借钱,重振杜记食斋。
因只析产而不分家,所以杜段跟杜大郎、杜二郎依旧住在一起。不过碍于两?房的矛盾越来越深,杜二郎开?始择地另外起房子,这钱自然是他们二房自己出。
杜二嫂也问过杜三嫂要?不要?一起修建房子,她们两?家可以做邻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三嫂却看穿了她的真?实目的,只要?她把房子建在二房的房子旁边,自己出钱出力不说,以后有个什么意外,那这房子毫无疑问将?会被二房占了去。就算她还健在,但她长期在州府这边开?铺子,家里没人,二房便可以借着帮忙打理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将?房子侵占。
因此,杜三嫂并?不想?被二房占便宜。况且,她当初开?糕饼铺的时候,便已?经买下了那里,以前瞒着杜家人,现在就没必要?刻意隐瞒了。
杜二嫂发觉杜三嫂对她日渐疏离。
以前杜三嫂每个月会带着孩子回乡一次,现在两?三个月不会回来一次不说,就算回来也不再带孩子回。
乡里进城比较麻烦,杜二嫂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跟杜二郎进了城去找她,然后得知孩子在学堂读书,他们压根见不着孩子的面。
小孩子的忘性?很大,尤其是几岁的年纪,一个月不见兴许都想?不起亲生?父母长什么样?了。长此以往,这个被过继出去的孩子就真?的不认他们这对亲生?父母了!
他们着急,却没法跟杜三嫂说实话,而且他们从杜三嫂疏离的态度中察觉出了什么。
以前杜三嫂带孩子回乡,为?的就是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就算把孩子过继出去了,孩子最终也只认他们为?父母。这样?一来,无论杜三嫂赚多少钱,最终都会落到他们二房的手中。
可一旦杜三嫂不让孩子跟他们见面,这个孩子以后还会认他们,还肯心甘情愿地将?钱拿给他们花吗?
他们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上当了,然而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杜三嫂对他们都是“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的态度,任由他们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杜三嫂在这里经营了一年半载,还有司法参军林璠,及州府衙门的胥吏撑腰,杜二郎和?杜二嫂压根就不敢在这儿闹事,只能?憋着一股气回了家,然后找杜段诉苦。
但杜段能?怎么样?呢?且不说他跟杜三嫂没有血缘关系,哪怕杜三嫂是他的儿媳,这时代可不禁止寡妇改嫁,一旦杜三嫂改嫁了,那跟杜家可就完全没关系了,他就算去报官,也奈何不得杜三嫂。
杜段马后炮地说:“我就说,一个能?在同行的诋毁与排挤中撑起一家铺子的女人能?是什么善类?”
……
杜三嫂没了后顾之忧,剩下该发愁的就是杜佳云了。
她在夏馆这儿当奴婢已?经四年,还有一年,契书便到期了。杜段虽然嘴上骂她,但从他给她准备了嫁妆来看,他依旧没有放弃操持她的终身大事的打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此,洲渚劝杜佳云主动出击。
议亲
杜家兄弟阋墙, 闹出析产的事后,杜段觉得面上无光,怕出门被人笑?话, 便整日窝在家中。
杜大郎和杜二郎这边消停了,然后杜佳云便整日往家中跑。
杜段以为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孰料她道:“爹、娘,我今年?二十了, 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她这积极的态度令杜大郎和杜大嫂生疑,杜段却以为她是?想开了,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那我改日找媒人帮你说媒。”
“嗯嗯,谢谢爹娘, 不过,我可能会?提一些条件。”杜佳云微微一笑?。
杜段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对说亲的人家有要?求不是?很正常的吗?他没多想, 点点头, 应下?了。
媒婆上门后, 杜佳云便道:“我要?求门当户对, 不过分吧?”
众人颔首:“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我有嫁奁千贯,所以彩礼也?须得千贯。”
杜家众人傻眼了, 她的嫁妆什么?时候有千贯钱那么?多了?
杜大郎和杜大嫂怀疑杜段夫妻藏私了, 析产走的是?公账, 他们则在私下?补贴了杜佳云。
还没等他们询问?杜佳云的嫁妆从何而来,杜佳云便继续道:“我虽然有两个兄长, 但爹娘生我养我不易,因此?我的夫婿必须跟我一起孝顺他们如同亲生父母, 每个月必须要?给他们两千钱赡养费。”
杜家人:“……”
梁氏道:“其?实不用赡养费……”
她还没说完,杜佳云便激动地道:“娘,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十月怀胎生我下?来,那是?闯过鬼门关的。我们孝敬你们是?应该的,区区赡养费,别说千钱了,给万钱都不为过!”
杜段觉得这话在理,子?女可不是?要?孝顺么??
他乜了杜大郎一眼,要?不是?这些不孝的玩意儿闹析产……哼,想起来就生气?!
媒婆:“……”
杜佳云见稳住了杜家人,又继续提要?求:“还有我的姨父姨母,他们宠我爱我,将我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教养,在我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的夫婿也?必须孝敬他们!”
“考虑到夫婿将来要?孝敬四位长辈,加上他的双亲可能就得养六位长辈,实属不易,作为一个贤妻,就得替他排忧解难。如何让他减轻赡养双亲的负担呢?自?然是?父母双亡,没有长辈的最好?。”杜佳云一副自?我感动的表情,“我真是?体贴!”
媒婆:“……”
奇葩年?年?有,这个尤为极品!
“还有,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所以那些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有妾室的不要?,他们太脏了。那些成过亲,结果和离或者成了鳏夫的,更不行,他们配不上至纯至孝的我。”
媒婆心里吐槽: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都二十了,哪个初婚的,出身好?的男人能看得上你呀?
“我也?不能离家太远,太远了我们就没法?在爹娘的膝下?承欢,所以不远嫁。”杜佳云看媒婆的脸都黑了,又补充,“至于我,我贤惠、吃苦耐劳……”
媒婆惊骇:你这么?夸自?己,不要?脸了?
“……”
媒婆恍恍惚惚地走后,杜段回过味来了,板着一张脸训杜佳云:“你是?成心的吗?”
“我肯定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人的呀!”杜佳云道。
“就你那些条件,哪有人符合?”
杜佳云强词夺理:“那是?我的问?题吗?没有男人能达到我的标准,他们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佳云!”
“我要?求他跟我一起孝敬爹娘有错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你是?嫁到他家里去的。”
杜佳云直接偷换概念:“爹娘你们难道希望女婿不孝顺你们,看不起你们,甚至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给你们?”
杜段跟梁氏:“……”
私心地说,他们还是?希望女婿能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来孝敬的,所以对方如果没有父母,又没有兄弟,还离他们这边很近的话,那真的很好?。
“妹妹,你嫁妆是?怎么?回事,爹娘给你攒了这么?多嫁妆?”杜大郎当着父母的面?询问?。
杜段跟梁氏这才想起这茬来,他们可没给她准备这么?多嫁妆,她的钱哪儿来的?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不高兴长子?的态度,他们给他的家产是?最多的,可他竟然怀疑他们藏私?
杜佳云道:“我在夏馆干活攒的。”
“给爹帮你存着。”
杜佳云道:“押在阿池娘子?手里了。得等契约到期了,才能一次性付清。”
“不对呀,你每个月工钱是?三贯,一年?就是?三十六贯,四年?也?才一百多贯!”杜大郎依旧怀疑是?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钱,他们现在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我一个人打三份工,除了在夏馆当奴婢以外,我还在糖寮干活,这也?是?一份工钱……”杜佳云含糊其?辞,并且找了个机会?准备开溜,“哎呀,不说了,等我嫁人了,我就用这些钱修一座大宅子?,让我夫婿过上好?日子?!”
她说完就跑了,留下?杜大郎一脸不忿:“用嫁妆去补贴男人,她怎么?这么?糊涂!”
杜段心里头也?不舒服,女儿攒了千贯钱,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享受过,就全被她带去了夫家……
突然觉得她的婚事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先哄着她将手里的钱拿出来补贴家里,再议亲也?不迟,反正以她的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少之又少,只怕还得再多找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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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二十多岁了也?还未成亲会?被乡里人说闲话?这几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况且她卖身到夏馆,对乡人而言,她是?奴婢,终身大事甚至还得池不故说了算,为人父母又如何,没有池不故的允许,他们也?不能擅自?将她嫁人。
所以这些流言蜚语都由池不故承担了,杜段压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池不故跟洲渚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她们更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负疚感。
回到夏馆,杜佳云汇报了她的战果,道:“这样,他们应该能安分一阵子?了。”
“恐怕乡里很快就传出有损你名声的传言来,比如什么?说你的择偶观太畸形,条件苛刻……”洲渚道。
杜佳云乐观地道:“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说,他们越是?诋毁我,说明他们越不可能求娶我,那我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
女子?爱惜名声,是?因为流言蜚语会?影响她们的后半生,可杜佳云早已跳脱出框架之外,自?然不怕污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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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会?怎样?杜佳云想,随遇而安吧,活在当下?,就先不去为未来的事而烦恼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媒婆不是?没再上过门,只是?她每次介绍的人都不符合杜佳云的要?求。最后红包也?压不住媒婆的怒火了:“无父无母的男儿温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拿得出千贯钱来?身家千贯钱、没有妻妾的大户人家出身的郎君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介乡野丫头?”
杜佳云委屈吧啦地道:“你慢慢找嘛,万一就有眼瞎,啊不是?,就有那么?能发现我内心美的呢?我又不着急。”
媒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无力。
媒婆打定主意,先去给别人说媒,她这桩婚事,排到最末去吧!
如此?一来,杜段一旦催婚,首先不乐意的就是?媒婆了,其?次为了她手里头的钱,杜段也?不着急给她安排相?亲了。
转眼,湿热的雨季就过去了,随着冷空气?南下?,田里的甘蔗也?长成了。
受夏秋的台风和水灾影响,很多蔗农的甘蔗长得也?不是?很好?,没有之前的甜,所以糖寮为了提高甜度,不得不加入了比往常还要?多的石灰,从而增加了制作成本。
然而洲渚的甘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团又一团的糖冰出瓮,口感、品质、成色都达到了最佳。
汴梁
北边沿着海岸乘船南下的?商人在收购糖冰的?同时, 也带来了北方战事暂歇的?消息。
不用打仗,百姓们自然是欢喜,不过夏馆内却愁云惨淡。
只?因池不故的继父辛宗打了胜仗升了官。
这本是一桩好事, 奈何池不故之母张胡璇藉此机会,派人南下来南康州, 想将池不故带回去共叙天伦。
辛宗眼下正得宠,不少人都想找机会跟他攀关系, 得知他的?继女还未婚配,即便她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依旧让那些想要走捷径的?人趋之若鹜。因此池不故若上京,必然少不得被这样的?事烦扰。
池不故不去也不行, 这回来的?是辛宗的?副将,还带了十余亲卫。轮武力, 她跟洲渚固然能应付, 可一旦动武, 对方就可以按一些袭击官兵的?罪名在她们身上, 从而强迫她跟他们走。
所?以汴京之行, 是无可避免的?了。
池不故愁眉不展,洲渚却相对乐观:“怕什么, 两年前我?们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我?还没去过汴京呢, 我?正好想去看一看。”
“你的?田和?糖寮怎么办?”池不故问她。
“自从上一次提及汴京之行, 我?便一直在做准备,这期间我?也养了不少人, 他们忠诚与否,能干与否, 就让时间来检验吧!”
正好离杜佳云的?赎身之期还有一年,农事方面有她帮忙盯着, 洲渚很放心。再不济还有白?衣庵的?尽休师太。糖寮也有天宁寺的?慧平大师,天宁寺加盟紫霜园品牌,为了这个品牌能更?上一层楼,慧平大师肯定不会对其置之不理的?。
洲渚不清楚她们这次到汴京会待多长时间,但她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两年内回来。在外太久,她对乡里的?掌控会削弱许多,自己的?资产也会被人侵吞——这些资产给池不故,她不心疼,可池不故这不是也不在家么!
池不故见她打定主意,便不再劝阻,待糖寮加工完这最后一批甘蔗后,她们便带着大部?分?积蓄和?两车糖、糖制品进京去了。
有辛宗的?亲卫沿途护送,莫说?她们有防身之力,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无甚歹人敢抢劫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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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们将这次的?进京之旅当成了走商,沿途售卖她们紫霜园的?糖制品。之前紫霜园只?在广州以南的?沿海地带有知名度,这次她们将糖冰卖到了富庶的?江南去,哪怕提出了三倍于南康州物价的?价格,也供不应求。要不是洲渚还惦记着给池不故之母带手信留了一些,两车特产只?怕到开封之前就没了。
辛宗的?亲卫:“……”
他们本想催她们赶路,可她们又不是流放的?罪人,而且辛宗交代了在她们同意进京的?前提下,要善待她们,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所?以,她们这一路卖糖顺道游山玩水,慢是慢了点?,但不必赶路,他们也没那么辛苦。
到了江南后要乘船沿着运河北上,而以往繁华的?运河似乎因为运河年久失修,河泥淤塞,如今通航的?船只?没有洲渚想象中那么多。
不过,走水路也不代表百分?百安全。由?于她们没有乘坐官船,而是上的?商船,船只?行驶到泗州的?江面上时,她们遭遇了江匪劫船。
洲渚突然想起当年,人贩子安婆将她们绑到海船上,准备发?卖至外地的?时候,她们就是在船里跟凶残的?人贩子打起来的?。可惜江船不比海船宽敞,池不故很难施展开,倒是洲渚靠着蛮力,轻易地就将江匪给踹下了江。
辛宗的?护卫瞳孔一缩,这力道可比军中的?重骑还要大,军中少重骑,但不代表没有,而每一个重骑基本都是精英军士中的?精英。在他们看来,重骑兵都还没有洲渚一个娘子这么横。
——此前,他们从未见过洲渚出手,因此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娘子,池不故受周凭骁指导,略有身手这事,他们倒是清楚。
江匪也没想到会遇到硬茬,他们骂骂咧咧,想要退去,却被洲渚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巨石给砸穿了船身,威力比战场上的?霹雳炮还要猛。
江匪的?船沉了,江匪们为了求生不得不跳下江,拼命往两岸游,然而泗州的?运河段接的?是洪泽湖,离两岸远着呢,很快就有人力竭沉入了江底。
倒是没人去指责洲渚,毕竟对方既然选择干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那就得做好命丧黄泉的?准备。至于对方落草为寇是被逼的?,还是主动的?,那都不是洲渚应该去背负的?。
辛宗的?亲卫终究是忍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心,跑去找洲渚:“洲娘子力气?如此之大,是天生神力还是经?过了训练?若是经?过了训练,可否告知训练方法?我?们感激不尽,还会有重谢!”
还有人甚至动了让她从军的?心思,想想看,上了战场,打攻城战时,只?要一个她可能就能推平了城门……
不过考虑到她是女的?,几乎不可能被允许上战场,他们又熄了这个奇特的?想法。
洲渚闻言,缄默了会儿,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自己这身力气?的?来源,说?是天生神力,等系统离开了,她也就恢复了正常。不是天生神力,她也无从解释这身力气?是被怎么训练出来的?。
“我?这身力气?并非是天生的?,不过要想获得跟我?一样的?力气?,首先得沟通天地,然后招来陨石,接受陨石的?生死考验,没死的?话就有这身力气?了,死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众亲卫:“……”
你这是在逗我?们吗?
然而洲渚一脸严肃,显然没有开玩笑。
“不信你们问阿池,她最清楚了,因为当初那陨石可是将她的?屋子都砸塌了的?呢!”
池不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道:“她说?得没错,当初她与我?同住漏泽园,然后一个晴天的?日子,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有一陨石降下砸中了她。”
一亲卫道:“可我?们似乎没看见有陨石在那边。”
真有陨石降下,当地县衙、州府怎么可能不向朝廷汇报?而且乡里人也没有讨论陨石的?,他们猜测洲渚是在胡说?八道,但仍寄予一丝希望,若洲渚能说?服他们,他们就相信这是神迹!
然而洲渚和?池不故大方说?出来,并且往夸张里说?,就是要引起他们的?怀疑,当洲渚无法证明她的?话时,他们就会认为这件事是假的?,从而对探究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事选择无视。
要是他们信以为真了怎么办?
那就相信呗,反正陨石又不是天天有,就算有也不一定会砸中他们,不担心他们会故意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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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事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怎么办?
陨石这事只?是洲渚和?池不故的?片面之言,无法证实真伪,辛宗不会这么傻,将这件事大喇喇地上报到皇帝面前,这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百官弹劾,他是嫌现在的?日子太悠闲了吗?
相反,他可能还会尽可能地替洲渚掩护,因为打了胜仗所?带来的?荣誉背后也会伴随着攻讦,他这次之所?以要用强硬的?态度将池不故带回来,正因有人上书说?他弃养孤苦的?继女。
至于将池不故接回来会不会得罪洲相?洲相厌恶的?是池仪,池不故若是男儿可能还会被洲相忌惮,可她是个女子,洲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洲渚打着哈哈,道:“没看见说?明你们跟它?无缘。”
众亲卫:“……”
好了,可以证实,什么天降陨石都是假的?了。她应该是天生神力,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才故意编造神迹的?。
众亲卫对她的?感官有所?下降,她也不在意,反正她有钱有力气?,不需要靠讨好他们来拉近跟他们的?关系,从而得到他们的?庇护。
在运河上过了三天,便进入汴梁地界了。这里的?船只?一下子多了起来,想要在码头停靠还得排队,不得已,他们只?能先在汴梁外城外二?十里地的?渡口下来,转陆路。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终于到了辛宅门前。
疏离
洲渚下马车后便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四处张望, 这汴梁果然繁荣,南康州的民宅多数是用茅草铺的屋顶,而这里的宅子多数都是青砖绿瓦。
道路相对较宽, 便是巷道也有四米来宽。而这么宽的路注定百姓会将它利用到极致——道路一旁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便是在官员宅邸门前也不例外。
要不是辛宅里面有人迎了出来, 洲渚只怕没?有什么耐心等辛宗的亲卫进宅通报,然后再将她们迎进去了。
出来的是一个妇人, 衣着朴素,身上?并没有什么华丽的珠钗,但从她的面容和气质却仍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一位美人,而且这么多年过的也相对安稳。
看到她, 池不故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我的儿呀!”张胡璇顿时泪如泉涌。
池不故离开她时才十三岁, 如今却已?经二十有三, 满打满算已?经过去了十载。
她不敢想象池不故这十年在外吃了多少苦头, 一想到当初没?有坚持将她带在身边, 不让她跟着池仪前往流放之地, 她便懊悔不已?。
如今再次相见,她怨池不故舍下了她, 又心疼池不故吃的苦, 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极而泣。
她不顾形象地抱着池不故在百姓面前恸哭, 池不故的鼻头也是一酸,眼眶湿润, 隐约泛着泪光,不过池不故到底是坚强和?冷静了许多, 道:“阿娘,大庭广众多难为情。”
张胡璇这才抹了下眼泪, 带着她们进去。
进到厅堂,大门关上?,张胡璇才想起这儿还有一位女?子。
她打量着洲渚,道:“你便是洲娘子了吧?”
“我叫洲渚。”
要不是张胡璇早就?知道洲渚跟洲赫这个奸相没?有关系,在汴梁听到这个姓,她只怕要先?入为主地产生恶感了。
张胡璇和?池不故母女?团聚,她的重心自?然在池不故的身上?,便让人先?带洲渚去安置。
洲渚很识相没?去打扰她们,到了收拾好的厢房,辛宅的奴婢过来问她,她的行李都放在哪里。
洲渚让对方将她送给辛家的礼物挑出来,直接送过去。
奴婢有些迟疑,毕竟主家下过命令不能收礼,不过洲渚的身份与旁人不同,她便先?去请示管家,而管家则去请示张胡璇。
张胡璇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池不故便道:“都是些糖和?糖果,自?家做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张胡璇道:“既是如此,那?便收下吧!”
说完,她顿了下,重逢的喜悦在池不故冷淡的态度中被冲淡了一些,多年未见,母女?之间多产生的隔阂也依旧存在,张胡璇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张胡璇才道:“听说你在南康州被恶霸针对了?你义父可以为你主持公?道。”
她不敢说欺负,因为欺负往往伴随着女?子的名声?受损。
池不故微微一笑,道:“阿娘,不必了,他们恶有恶报,已?经伏法了。我这些年在南康州过得很好,有阿渚在,没?人敢欺负我,我也不愁吃穿,阿娘其实无需记挂我的。”
张胡璇并不愿意?相信。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一个孤女?能把日子过好,她们必定是孤苦无依的,惨遭欺辱的。在家时需要靠父母,父母亡故需要靠兄弟或者出嫁了靠丈夫,夫死靠儿子。
比起相信池不故没?有依靠却依旧能逍遥自?在,她更愿意?相信这只是池不故苦中作乐、安慰他人的掩饰。
池不故张了张嘴,并不想多做解释。
这是她为什么宁愿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在南康州生活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与父母之间的代沟只会越深。她说服不了张胡璇,而张胡璇也不会被她说服。张胡璇跟一般的父母并无不同,会真心爱孩子,但同样会将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用自?以为对孩子好的方式对待她。
池不故是张胡璇生的,这条命也是她给的,所以并不能因此而怨恨生母,但是要让她按照生母的意?愿来生活,她也是不愿意?的,也会产生抗拒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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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不肯从南康州回来,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现在回来,只是她做好了去面对,下定决心了断这一切罢了。
若能得到张胡璇的谅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
池不故的眸光暗了暗。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一个光头小男童在婢女?们的追逐下似一阵风般跑了过来。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是在张胡璇改嫁辛宗的第二年生的。
“不屈。”张胡璇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朝男童唤了声?。
男童撞入张胡璇的怀中,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什么,直到张胡璇喊他:“那?是你的姐姐,不屈,跟姐姐打招呼。”
辛不屈扭头看向?陌生的大姐姐,对这位从未见过面,只在父母的口中听过几?回的姐姐,他压根就?没?有什么亲近的念头,但母亲要求,他只好敷衍地行了一礼:“不屈见过姐姐!”
同样的,池不故对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没?什么感情,因此从怀中掏出一颗棒棒糖给他,算是打发了他。
“哇,这是什么糖果?”辛不屈没?见过。
谈及糖,池不故翘起了嘴角,颇有些自?豪地介绍:“椰子棒棒糖,用椰汁和?椰肉熬制的,在它未凉的时候放入竹签,等它凉了,变硬了,就?能拿在手上?慢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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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是什么?”辛不屈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椰子呢!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糖果放进口中,顿时眼前一亮,对张胡璇道:“阿娘,这糖果好甜,而且硬硬的,比饴糖还好吃!”
这颗糖果足够他舔好久了!
因一颗糖,辛不屈瞬间喜欢上?了他这位姐姐,而张胡璇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因此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池不故对辛不屈的观感并没?有变化,她担心洲渚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待着会拘谨,于是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厅堂去找洲渚了。
到了散值的时间,辛宗回来了,看到妻子愁眉不展,他不解地道:“不是说阿池到了吗?见到女?儿,何以愁眉不展?”
张胡璇道:“多年未见,她与我终究还是离了心。”
辛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池不故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且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他不好管。
而且,令张胡璇忧心的其实还有一事?,据亲卫说,乡里人提到池不故和?洲渚时,对于她们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成婚,是因为她们义结金兰了。本来多个姐妹是好事?,可对当地人而言,这“金兰契”并不算是什么正面的东西,这等同于二人以后都不成婚,两个女?人相伴着过日子。
今日一见,她越发觉得二人是生出了感情,因为她们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对彼此的关心在意?,这是一般的闺蜜、好友所没?有的。
对此,辛宗认为,池不故是因为年少丧父,又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所以走了弯路,并未无法纠正,待日后为她说一门好亲事?,找一个好人家,得到夫婿的呵护,她自?然就?不会再和?洲渚行那?磨镜之事?了。
张胡璇叹气:“还是慢慢来吧,她性子倔,万一逼迫她太过,她定会像她那?生父一般,宁死不屈的。”
此事?暂按下不表,晚间吃饭的时候,辛宗见了池不故与洲渚,若非他听张胡璇说过她们的事?,在见到洲渚的那?一刻,他真的忍不住生出纳她为妾的心思?来。
尽管这么多年,洲渚一直在为蔗田和?糖寮的事?奔波劳碌,可她除了更加成熟之外,样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更不曾长?歪,乡人迫于她的武力,不敢对她动?非分之想——应该说,她的神力太骇人,大家提及她会先?恐惧她的力量,压根就?不会用下半身来思?考问题。
而来汴梁的这一路,洲渚也不是没?招来过调戏她的流氓,当然,最后无一例外地被她收拾了。
见过她的彪悍后,她在亲卫们的眼中就?成了外表漂亮,实则身体壮硕如猛汉的抽象形象。
但辛宗不一样,他是第一次见到洲渚。洲渚的年岁和?他后院那?些妾相仿,模样却比妾美艳许多,他自?然会产生觊觎之心。
他到底不是那?色迷心窍的人,虽然为美色而动?心了一瞬,他却会因为洲渚的身份太过敏感尴尬,而收起旖旎的念头。
他的心念只是一瞬,并没?有露出过任何暧昧或者冒犯人的目光,因此众人并未察觉他的想法,洲渚也没?有读心术,读不出来别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和?不久前张胡璇的心思?都在池不故身上?不一样,今晚她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洲渚,旁敲侧击她的身份和?来历,还问要不要帮她在汴梁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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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她在南康州编造的那?一套身世只能糊弄没?到过汴梁的陈平、黄长?生等人,压根就?瞒不过在汴梁生活了数十年的辛宗、张胡璇等,因此他们说的是“帮忙寻亲”。倘若洲渚真是汴梁人,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张胡璇与辛宗此番关心,不过是先?礼后兵。
洲渚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无所知,她道:“虽然我离家时才十五岁,过了十年,也不知道汴梁城都有哪些变迁,家里住的又是否为我的族人,但我想,这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去找。”
张胡璇和?辛宗虽然知道她在撒谎,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拆穿她。
第二天,张胡璇想带池不故去置办几?身行头,好陪她出席宴席,然后池不故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早早地跟洲渚出了门,还说担心洲渚在汴梁被洲氏族人欺负,所以去给她镇场子。
张胡璇:“……”
溜了
洲渚出门并非是为了闲逛, 也不是真的去找她捏造出来的洲氏族人?,她对?汴梁一无所知,因此池不故带她出来了解汴梁, 顺便?补充她的身世。
辛宗和张胡璇问起,她们便?说已经去打听过了, 但洲氏族人早在几年前就变卖家产搬走了,洲渚找不到他们, 只好将过往的一切都放下了。
张胡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圈,笑吟吟地对洲渚道:“……既然如此,那洲娘子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义女?”
“啊?”洲渚愣住了。
“你若愿意,我便?收你为义女, 你可以将这儿当成你的家。”张胡璇道。
洲渚腹诽:“然后你好帮我找媒婆是吗?”
当然,她承认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不怪她如此警惕, 因为池不故就是被这么坑去相亲的。
汴京一些官户女眷从张胡璇这儿知道了她的女儿从南康州回来了, 那些家中?有适龄未婚又?或者丧妻还?未再娶的儿孙的人?家, 都巧借各种名目, 邀请张胡璇带池不故到她们家中?、宴上相看。
洲渚从前或许不清楚张胡璇带池不故去参加什么上巳节赏花会、扑蝶会、金钗会等有什么意义,但穿越多?年, 她也不是白穿越的, 自然清楚这就是变相的安排相亲。
对?此, 池不故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拒绝不了的, 去了也摆出一副不讨喜的表情。
回到辛家,母女之间自然少不得一顿争执。
张胡璇自知女儿的脾性, 只好从洲渚这边下手,想着洲渚一介孤女, 总比亲女儿好拿捏一些,待收了她为义女,再摆宴席,公?开给洲渚招婿,哪怕洲渚不乐意,旁人?也只会觉得是洲渚不识好歹,而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池不故将洲渚护在身后,道:“阿娘,不必了,我同她结了金兰契,不管你是否收她为义女,都没什么意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胡璇气恼道:“你同她义结金兰,何?为金兰?便?是姊妹。既是姊妹,我收她为义女又?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呢?”
“阿娘不必装傻。”
张胡璇被气红了眼,扭头便?抹起了泪。
辛宗心疼张胡璇,即便?池不故只是他的继女,他也忍不住批评她,道:“阿池,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娘都是为了你好!”
池不故没再说什么,只是跪下给张胡璇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拉着洲渚走了。
还?以为要上演一场父母以孝道挟持女儿,女儿在母亲与爱人?之间拉扯徘徊的苦情大戏的洲渚没想到池不故会是这个反应。
张胡璇也没想到池不故的心肠真的就这么硬。
辛宗哄了她半天,让她慢慢来,先?缓和跟池不故的关系,等池不故重新熟悉汴梁的生活,再也离不开这舒适窝后,池不故总会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的。
张胡璇也知道急不来,只好先?跟池不故修复关系,以后找到恰当的时?机再提这事了。
然而,他跟张胡璇都没想到,半年后,池不故会突然带着洲渚登上了回南康州的船,直接跑了!
本来母女关系紧张的时?候,辛宅的人?盯池不故是盯很紧的,然而池不故并没有什么要收拾包袱跑路的倾向,仿佛她只是跟张胡璇吵了一架,母女之间很快就会冰释前嫌。
孰料池不故就是要等他们松懈了,然后在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刻,溜之大吉。
谁能料到,还?真的有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跑到南康州那等气候恶劣的地方去吃苦呢?!
池不故跑归跑,钱财和书信还?是留了的。她告诉张胡璇,她池不故是池仪的女儿,此番回汴梁是为了确认母亲是否安康,日子过得怎么样,继父对?她是否贴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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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知道她无病无灾,又?有夫婿、儿子在身边陪伴,自己还?在她身边相伴了半年,了却心愿,那她便?可以放心地回到父亲的墓旁守护亡父了。
说句残酷的话,她希望张胡璇当她在流放的路上就死了,往后不必再记挂她,也不必再操心她的事。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胡璇其实也无可奈何?池不故了,因为在世人?的眼中?,父的地位总是高?于母的,就用孝期服丧来说,未嫁的女儿得为亡父斩衰三年(最重的丧服);母卒则为母齐衰三年,这个还?得分父亲在不在世。
因此,在池仪病逝,而张胡璇又?改嫁的情况下,池不故坚持为父守墓,旁人?知道了绝对?会夸赞她。
虽然在池不故的心目中?,父母地位同等,她也绝不会愚孝,但为了摆脱困境,她不得不搬出为父守墓这样的幌子来。
唯有这样,她跟洲渚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哪怕这样的生活是短暂的,也值了。
大抵是看到了池不故的决心,张胡璇便?放弃了让人?将她们拦截带回来的打算。
——
“没人?追过来。”直到池不故和洲渚离开运河段,踏上回广州的路程,她们也没有遇到来拦截她们的人?。
“你娘是想开了?”洲渚猜测。
池不故的神色淡然,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旋即是松了一口气:“大概吧。”
其实她们刚离开那会儿,辛宗是派了人?来找她们的,不过池不故防着他的人?,刻意制造她跟洲渚已经登船离开的假象,等辛宗的人?发现她们没登船,误以为她们走陆路的时?候,她们再走水路离开。
以辛宗的能耐,想要在她们彻底离开运河段之前找到她们并不困难,所以池不故只能赌张胡璇会想开。倘若张胡璇固执己见,那池不故也还?有后招,她会用剃发出家为父守墓一辈子这样的方式,用舆论给张胡璇施加压力。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大概率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这么做。
所幸张胡璇最终还?是看到了她的决心。
“池不故。”洲渚拦腰抱着池不故,问她:“倘若没有我,你会留下来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会。”池不故望着洲渚的眼眸,“没有你,我会迷失在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路上,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也没有挣脱桎梏的动力。我或许会守在先?父的墓旁,得知我娘病了,又?在我娘的再三来信下收拾了先?父的尸骨,带着它回到汴梁。我娘或许会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我留在汴梁,然后日日带我去各种宴会,或许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定下婚事。我心中?没有所爱之人?,对?未来的日子也没多?大的盼头,所以嫁人?便?嫁人?吧。我不会爱上所嫁之人?,所以我并不会成为他理?想的妻子,他说要纳妾,我便?给他纳了几房妻妾。后宅不安宁,我也随他的去。我每日似乎在处理?很多?事情,实则无所事事,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洲渚没说话,她知道这是大部?分这时?代的女子的生活缩影。
池不故也并非恋爱脑,只是因为洲渚的出现,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多?了几分期待,多?了一个可选择的方向。
“那我岂不是也当了一回拐子?”洲渚嘟囔。
池不故粲然道:“你是那什么芳心纵火犯。”
这还?是她从洲渚那儿学?来的词汇。
洲渚嗔道:“讨厌,学?我的话。”
然而星眸璀璨得仿佛装下了夏夜的苍穹下满幕布的星辰。她说:“池不故,你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你是我挣钱的动力,是我适应这个时?代的发条。我喜欢有你在的每一个地方。”
洲渚用最质朴的语言,说着最动人?的情话,让池不故那颗原本有些忐忑自己这个选择是对?是错的心,得以平息,令她越发坚定自己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