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即便是演戏, 洲渚也有些不乐意被池不故冷落。
池不故无?法,只好?道:“这样吧,在黄长生他们面前, 你与我保持距离,其余时候该如何还是如何, 可好??”
洲渚也不想让池不故为难,只好?应了下来。
临近动?工的日子, 进出漏泽园的人逐渐变多,洲渚和池不故在那里生活确实有些不便。而且担忧黄长生安插了眼线在这里?,洲渚又住回了柴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洲渚好?不容易睡习惯了正?常的床, 乍回到柴房,便有些不适, 夜里?睡不着不说, 第二天身子骨也跟散架一样。
去上班的路上, 洲渚坐立难安:“我揍人贩子那?会儿?都没有这么?难受。”
池不故憋着笑, 良久, 才说:“那?我们搬回夏馆住吧!”
洲渚一惊:“你不是不想搬的吗?倒也不用为?了我去做不想做的事。”
池不故道:“夏馆本来就是我池家的,我之前不住是因为?我孤身一人, 住漏泽园反倒方便一些。如今,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做事总得考虑一下你。既然黄长生他们不会再制造谣言,那?我们住回去也无?不可。况且东舍动?工后, 有很多男人出入漏泽园,确实会对你我的生活造成不便。就拿沐浴来说, 因怕有男人闯入,每次都得轮流守着对方……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办法。”
池不故这么?一说, 洲渚自然不会有意见。
于是洲渚找了一天放假的日子,跟池不故搬了家。
如黄长生所说,他已经找人打?理过夏馆了,和洲渚在花朝节那?会儿?过来时完全是两个景象:只见夏馆外?的杂草被连根拔起,露出了一条干净的小径。
夏馆原本的锁被撬了。洲渚猜应该是黄长生没有这儿?的钥匙,又?想清理里?面,干脆把锁给撬了,让池不故再自行买一把锁去,这算是他对池不故的小小报复。
馆内的杂草也被清理了,倒是那?些花圃,并未修剪,仍保留着野蛮生长的模样。
各间屋子也都打?扫过了,除了横梁还能看到很厚的灰尘和蛛网之外?,抬手能摸到的门窗、柱子都擦干净了,脚下也没什么?灰尘了。
不仅如此,黄长生还往里?面添了不少家具,比起之前空荡荡的像个空壳,现在总算是有了点住宅的感觉。
“被他这么?一番布置,这儿?反倒真像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了。”洲渚嘟哝。
池不故哭笑不得,道:“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立马搬回漏泽园。”
“就这么?办!”洲渚释怀了,开?始挑选她的卧室。
夏馆的房间不少,但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五六间,其余的要么?是厅堂、书房,要么?是观景阁、琴室、凉亭等。如果?将这些地方改造一下,至少能隔出十?来个房间。
洲渚总算明白,为?什么?杜嘉娘会盯上这里?了。吴家人多,生再多孩子都活动?得开?来。
想到杜嘉娘,洲渚道:“也不知道佳云回去后怎么?样了。”
她们毕竟曾被人拐走,就算最后保住了清白,也难免会有人说些难听的闲话。
她跟池不故倒是不在意,毕竟她们没有一个思想守旧的长辈在头顶压着,杜佳云的处境却有些堪忧,即便她出手教训过杜段和杜嘉娘等,他们也未必会就此清醒。
“担心她?”池不故道,“那?等会儿?同你去乾山村一趟,看看她吧!”
“池不故,你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洲渚促狭地笑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不故:“……”
听到这样的夸赞真是高兴不起来呢!
俩人放置好?生活用品,还没出门,杜嘉娘倒是先上门了。
“阿池娘子,你真的搬回来住了呀?!”杜嘉娘人未到声?先至。
池不故走出去,杜嘉娘看到她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们听黄主事说了,这夏馆是你的,谁都占不去。”
那?天黄长生大张旗鼓地找人清理夏馆,原本大家以为?他要搬进去,孰料他宣布夏馆就是池家的,池仪不在了,那?就是池不故的房子。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谁敢侵占池不故的房子,那?就是跟他还有县尉过不去。
这番发言可把大家给搞蒙了。
有人趁机向他告状,说洲渚威胁恐吓他们了,她是个浮客,希望黄长生能找县尉将她抓了。
吴耆长看到这个看不清楚形势的愣头青,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根蜡烛。
果?不其然,黄长生听到乡民的投诉,不仅没有让人去抓洲渚,反而将他叫到跟前,踹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洲小娘子是有户贴,有身份的人,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也敢招惹她?!”
这乡民被踹得嗷嗷叫,其余人则被吓得立在一旁。
“我告诉你们,往后谁敢惹洲小娘子,我要谁好?看!”他放下狠话离去,乡民很久才回过神,直觉要变天了!
“这洲小娘子是什么?来头?”乡民们议论纷纷,吴耆长也十?分好?奇,他去向黄长生打?听,后者却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诉他。
吴耆长盘问过洲渚,也带人围堵过她,怕洲渚记恨,他不敢往她跟前凑,便迁怒杜嘉娘——要不是杜嘉娘当初找他,他能干出得罪洲渚的事吗?所以她必须要取得洲渚的原谅,最好?跟洲渚打?好?关系。
杜嘉娘熄了跟池不故买夏馆的心思,踌躇了几日,得知池不故跟洲渚要搬回夏馆住了,才硬着头皮过来——她虽然不怕黄长生,却有些忌惮连黄长生和县尉都十?分礼遇的洲渚。
到了她这般年?纪,习惯了倚老卖老,她丝毫不为?前些日子冤枉洲渚拐走杜佳云的事感到亏心,反倒想借着那?件事来向洲渚道谢,以拉近跟洲渚的关系。
“我们都听佳云说过了,原来那?安婆才是略卖人口的拐子,全靠你跟阿池娘子有急智,通知了都军,都军及时赶到津口将那?群拐子都抓捕归案,你们才得以顺利被救回。你们的恩情,我们杜家都记着呢!”
池不故和洲渚对视了一眼,分析出杜佳云并没有泄露池不故身手很好?的消息,也没有透露池不故跟掣雷都头周凭骁的关系。
虽然池不故不介意,但她还是想要低调一些,因此杜佳云的隐瞒对她们来说刚好?。
洲渚道:“你们不要光是嘴上说感谢呀,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你们真的感恩吧!”
杜嘉娘笑容一僵,这是在向她索要谢礼吗?可她今天是两手空空地过来。
她咬了咬牙,有些心疼自己?将要大出血,道:“我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改天我们再备一份大礼,亲自登门道谢!”
“切,你怎么?不干脆挑个黄道吉日?”洲渚顿了下,取笑道,“哦,那?没办法,毕竟你们最信任的女巫已经被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嘉娘:“……”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脸酱色。
这洲渚当真气人,她到底是什么?来路?真的好?想教她做人!
“洲娘子,我是真诚来致谢的,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她道。
“哦,抱歉,最近经常被人针对、欺负,我弱小可怜,只能以口舌之能来保护我自己?了。”
杜嘉娘的嘴角抽了抽,能单手举起一个壮汉要双臂才能抱起的大石头,这叫弱小可怜?!
眼见杜嘉娘被怼的有些下不来台,更多资源在七饿群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池不故清了清嗓子,撇开?话题:“杜大娘的谢意,我们收到了。不知杜大娘还有没有别的事?”
杜嘉娘缓了口气,道:“我看你们要搬回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应当互相帮助嘛!”
“夏馆已经有人打?扫过了,我们的行囊也不多,已经布置妥当了,就不劳杜大娘费心了。”池不故沉吟片刻,“倒是我们想去乾山村看一看佳云,不知道方不方便?”
杜嘉娘自是清楚杜佳云在杜家的近况,只是被杜段锁在房内,没有性命之忧,带她们去看看应该无?所谓。
她们一块儿?去了杜家。杜段看到洲渚,又?想起她打?自己?的那?一巴掌,顿时又?难堪又?生气,质问道:“你们过来干什么??!”
杜嘉娘急忙上前去,冲着他嘀咕了几句。
杜段正?在气头上,道:“黄主事和县尉待她们礼遇有加又?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他指着洲渚,“前几日,你仗着我在东村没有族人羞辱我,今日你来了我的地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洲渚揉了揉手腕,跃跃欲试:“来呀,我看看,是哪个想吃我的大耳光。”
池不故扶额,洲大小姐该不会是打?架打?上瘾了吧?
最后是杜段的长子和次子担心他们真的打?不过洲渚,反倒在族人面前丢脸,出面劝阻了他。
“那?日误会你是拐卖了舍妹的拐子,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杜段的长子道歉,当然,他也不忘甩锅给安婆,“不过,这些都是安婆故意引导我们,让我们对你产生误会。我们并非真心冤枉你的。”
洲渚并不打?算原谅他们,她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长话短说:“那?件事我便不再与你们计较了,佳云在哪儿??”
杜家父子面面相觑,杜段冷哼了声?:“她除了在家,还能在哪儿??”
“我们想见一见她。”
杜段顿时牛气起来:“不给见,你们想见就见呢?她是我的女儿?,没有我的准许,你们休想再见到她!”
洲渚挽起袖子:“阿池,我想要拆房子了。”
“你干什么?,别乱来!”杜家人如临大敌。
眼瞧着越来越多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杜嘉娘劝杜段:“就让她们见一见吧,你跟她们吵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
打?又?打?不过……用势力吓唬她?她的势力只怕比他们杜家还深!
僵持个屁啊!
杜段其实也是个软骨头,只是碍于大男子的面子,他有些拉不下脸,只能转头进屋,权当不知道这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段的长子见状,只好?去开?了门,把杜佳云放出来。
杜佳云早就听见屋外?的动?静了,她得了自由,直奔洲渚,扑进她的怀中,忍不住眼眶泛酸:“阿渚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
向往自由和冒险的人却被囚禁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这是多么?残酷的折磨!洲渚十?分愤怒,然而这个时代,父母就是孩子的法,是孩子的天,这事便是拿到官府那?里?说,也是杜佳云的不对。
“他们打?你了吗?”洲渚忙问。
“没有。”杜佳云道。
洲渚松了口气。
听到她的话,杜段冷哼了声?:“只是禁了你的足,每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委屈得倒像是我们凌虐了你一般!”
杜佳云回头:“我宁愿你们不要给我吃喝的,也不想被你们就这么?随便找个人嫁了!”
洲渚和池不故神色微变,杜段已勃然大怒:“你名声?已毁,不嫁人,这里?哪儿?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糖醋
杜佳云眼眶泛红, 被亲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她委屈道:“我只是被安婆绑了去,又不曾毁去清白, 何?来?的名声已毁?”
话虽这?么说,但她到底是被人绑架在外过了夜, 谁也不清楚她是否被人?侵犯过,因此乡间一直都有闲言闲语。
杜段最是好面子?, 也最顾名声,他无法容忍杜家被这些流言蜚语所包围,便决定将杜佳云嫁出去,待她成为了别人?家的新妇, 就跟杜家没什么关系了。
洲渚以为杜佳云被绑架,杜家人?不心疼反倒扇她巴掌已经够离谱的了, 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别人?恨不得为女儿证明清白, 他们倒好, 巴不得女儿带着污名嫁出去, 生怕女儿的名声不够糟糕。
她气笑了, 一把揪住杜段:“谁说她名声已毁的,就?让谁拿出证据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被绑架期间, 遭到?了侮辱?你亲眼看见?了吗?”
杜段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你——”
“谁主张, 谁举证的道理, 你们都不懂吗?谁在这?儿造谣说佳云不堪的,你跟我说, 我去找他要?证据,他要?是拿不出个证据来?, 我打断他第三条腿!”洲渚的声音拔高了来?,邻里吓得纷纷将脑袋缩了回去。
杜佳云从未被人?如此维护过, 即便是将她养大的姨父姨母,他们虽然相信她,却碍于不是亲生父母,只能劝一番杜家人?,杜家人?不听劝,他们也束手无策。
洲渚是第一个为了她敢跟所有人?为敌的人?。
可笑的是,跟她血浓于水的至亲,宁愿相信那些谗言,也不愿为她辩解一二。反倒是洲渚和池不故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为了救她,愿意充当诱饵,进入虎穴,如今又亲自来?为她伸张正义。
杜佳云心想,若她们是她的家人?那就?好了。
杜段道:“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能用武力威吓别人?不敢当面说出来?,你能阻止他们在背地里说吗?你能阻挡那些异样的目光吗?”
洲渚无可辩驳,她恨这?个时?代无法追究造谣者的罪责。
“说到?底,你在乎的只是你的脸面,而?不是你的女儿。别人?可以不相信她,在背后造谣,但你若能不在意,做到?问心无愧,你又何?必着急将她嫁人??”洲渚冷哼。
杜段道:“我的女儿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心疼吗?”
洲渚手真?的痒了,不打人?没法止痒的那种?。
池不故拉住了她,又抚了抚她的背,以安抚她的情绪。
“我们今日不是为了争吵而?来?。”池不故冷静道,“杜小娘子?是我跟阿洲救回来?的,她的第二条生命是属于我跟阿洲的,所以关于她所遭受过的一切,谁都没有资格去议论。”
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池不故的这?番理论倒也站得住,杜家人?无人?能反驳,自然也就?无法再阻挠她们来?找杜佳云寻求报答。
她们带着杜佳云离开杜家时?,扔下?一句:“天黑前送她回来?。”
杜家人?便止住了跟过去的步伐,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离开乾山村后,洲渚愤恨地道:“他们是不是脑子?有包啊?没见?过这?么气人?的至亲!”
即便是跟她关系不怎么好,常吵架的她二哥洲岛,也从未站在外人?那边孤立她,反倒是她在学校被人?传了什么离谱的谣言,她二哥也是第一个冲上去替她出头的,所以看到?杜家人?的时?候,她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池不故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看到?已经止住了眼泪,但情绪依旧低落的杜佳云,会意地住了嘴。
杜佳云强打起精神,道:“谢谢你们今天来?找我,替我出气。”
“我们好歹也是共过患难的,这?么客套做什么!”洲渚道。
杜佳云闻言,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过许是刚才哭过的缘故,她的鼻子?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池不故不着痕迹地躲远了,洲渚则哈哈大笑:“哎哟,你哭得太丑了。”
杜佳云摘了两片叶子?抿鼻涕,把自己的脸捯饬干净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洲渚告诉她:“以后谁再嘴碎就?怼谁,不要?忍让。你越是忍让,他们越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人?。”
“嗯,谢谢阿洲姐姐!”杜佳云一把抱住洲渚的腰,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力量来?温暖自己的内心。
一旁的池不故目光幽深地看了过来?,原本宽敞的视野忽然狭窄得只看得到?那双紧紧纠缠在洲渚腰上的手臂,及她们身躯紧贴的姿态。
意识到?一股陌生的,名为嫉妒的情绪滋生出来?,池不故急忙撇过脸去,试图让自己抹去心中那抹不快。
洲渚似乎一无所知,她拍了拍杜佳云的脑袋,问:“你的爹娘想让你嫁给谁?”
杜佳云摇头:“他们有此打算,但还没有安排媒婆上门。”
她知道,就?算这?次洲渚和池不故为她出了头,他们也不会轻易地改变想法的。
洲渚也十分发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可怎么办?
遇到?难以解决的难题,她下?意识地依赖池不故这?个智囊:“池不故,你有什么法子?吗?”
池不故敛眸沉思?了片刻,道:“有,但看杜小娘子?是怎么想的,是选择听从家里的安排嫁人?,还是坚持自己的内心,跟家人?抗争到?底。”
杜佳云迟疑了一瞬,道:“我还没见?过更广阔的天地,我也还不想被拘在后院相夫教子?,阿池姐姐,你所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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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抬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杜佳云有些舍不得松开洲渚,但还是松手走?了过去。
她本以为池不故要?悄声告诉她,没想到?池不故只是单纯地让她多走?那么两步。
“你知道在法律上,有什么关系是可以超越家庭关系的吗?”池不故问。
杜佳云沉思?了一下?,没想出来?。
池不故将目光落在洲渚身上,后者也睁着眼睛,等待她解密。
“是主仆关系。按照大周律令,奴婢受雇于主家之时?,主家对其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便是连其家人?,在她受雇佣期间,也只能排在主家之后。”
杜佳云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她愣着,努力地消化?着这?句话的信息。
洲渚也听出了池不故的意思?:“如果佳云跟别人?签订了雇佣契约,那么她的爹娘就?没法在她受雇期间,给她安排亲事,或者让她去做别的事了?”
池不故颔首:“正是。而?这?么做的缺点是,一旦确立主仆关系,那么身为奴婢的她就?只能任人?宰割。”
洲渚:“……”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杜佳云已经权衡过利弊了,她看向池不故:“阿池姐姐能雇佣我吗?”
洲渚又支棱起来?:“对呀,以你的人?品,她受雇于你,绝对不会受委屈。”
“你现在也有户贴了,你可以雇她。”池不故淡淡地道。
“阿洲姐姐有户贴了?!”杜佳云欣喜道,“那阿洲姐姐你雇我吧,我能帮你干活!”
洲渚有些意动,但她自己都还是个寄人?篱下?的打工人?,如何?雇别人??而?且她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穿越回去,还是少跟别人?产生牵扯。
她将池不故拉到?一旁,道:“虽说我现在有户贴了,但万一我的身份被揭穿是假的,黄长生他们肯定会恼羞成怒调转枪头来?对付我,她受雇于我的话,会受到?牵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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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叹了口?气,接受了她这?个理由。
池不故对杜佳云道:“你再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两天我会准备好契书再过来?找你,到?时?候你若是同意,便与?我签下?契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将杜佳云送回去后,洲渚的心头总算是松快了许多,她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
池不故道:“你不熟悉刑律,也没有常识,让你来?想,估计只能想出私奔这?种?办法吧!”
洲渚听出她这?是在损自己,不高兴地用手肘撞了撞她,道:“我才不会怂恿她私奔呢!”
安婆跟人?私奔,结果道德底线不断被拉低,落得成为拐子?的下?场,杜佳云连个能跟她私奔的人?都没有,一个人?能奔到?哪里去?
池不故缄默不语,洲渚突然伸手勾住了她的尾指。
“怎么了?”池不故扭头看她,却没有挣开手。
“该我问你才对,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表现得很冷淡,我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洲渚有反省,但不多。
池不故:“……”
总不能说,自己还在介怀她被杜佳云抱了的事。
“没什么,毕竟我们对外要?避人?耳目。”池不故扯了黄长生为理由。
“来?的路上怎么不见?你避人?耳目?”洲渚努了努嘴,改抓她的尾指为握住,随即又变成十指交叉的纠缠状。
池不故的身子?一僵。
洲渚察觉到?她的反应,觉得甚是有趣。见?四下?无人?,便夹着嗓音撒娇:“池不故,我走?累了,你背我嘛!”
池不故板着脸轻斥:“不要?用这?种?怪腔怪调说话。”
嘴上斥着,腿窝却一弯,半蹲下?来?。
洲渚跳上去,搂着她的肩膀,心跳是止不住地狂跳。
她真?的好喜欢口?嫌体正直的池不故啊!
萌芽
回到夏馆, 洲渚抱着?被褥来到池不故的房门前,眼睛骨碌地转,一副正在盘算做什么坏事的古灵精怪表情。
“不想盖被子?”池不故问她。
洲渚摇头:“池不故, 我想跟你住一个房间。”
池不故气息不稳:“你?我的房间都差不多,很宽敞, 而且很干净。”
意思是?没必要再跟她挤一个房间。
洲渚却不管她是?几个意思,道:“就是?因为太宽敞了, 我害怕!”
池不故略无奈:“这里?不是?漏泽园,有什么可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这里?毕竟荒废了多年,而且偌大的宅子就只有我们俩,我要是?睡得沉, 屋里?遭贼了都不知道。”洲渚瞄了池不故一眼,“而且我们住一块儿, 晚上还能?说悄悄话。”
池不故内心似乎有些抗拒, 但并非是?厌恶洲渚而产生的抗拒, 相反, 她的心底雀跃得令她不敢面对。
望着?洲渚满怀期待的脸, 拒绝的话却迟迟没法说出口。
洲渚便当她同意了,迅速溜进去铺好自己的床褥。
她已经?把想法落实到了实处, 池不故再拒绝已经?晚了, 只好默认了她的行径。
……
居住环境改善之后, 她们不用再去临时搭建的浴室里?洗澡了。夏馆后院有个小屋子,外头有口井, 打水十分?方?便,屋里?面还有个灶台能?直接烧热水。
不必担心随时有人撩开竹帘闯入后, 洲渚洗澡的时间都延长了许多。
美美地洗完一个澡,出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但弯弯的月亮早已浮上枝头,池不故坐在门前的阶梯处,手中捻着?几片柳叶,微微抬头仰望月色。
“池不故,你?怎么坐在这里?啊?”洲渚在她身旁坐下。
池不故挪了挪,让出更多位置给她,说:“很久没回来,有些……”
“想念故人了?”洲渚问。
“唔……有点。”池不故释然地笑了笑,问她,“你?想听曲子吗?”
“想,你?会唱?”
池不故扬了扬手中的柳叶:“我会吹。”
说罢,她摘下其中一片柳叶,捻住两端,调整了下角度和下嘴的位置。
很快,一阵颇有节奏的音律响起,声音虽不如乐器发?出的清越,却也十分?悦耳。
洲渚曲起腿,两手托腮,安静地看着?池不故被烛光勾勒出来的下颌线,在内心的深处,好似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
城郊,李氏糖寮。
李青瓷看到一整日都在哼唱不知名曲子的洲渚,心中充满了八卦:“发?生什么事了?感觉洲娘子近日心情?特别?好。”
洲渚道:“我有户贴了。”
李青瓷惊讶,旋即笑着?恭喜她,又问:“那我们要不要重?新签订一份契书??”
洲渚想都没想就摇了头:“契书?已经?签下,哪有重?新签的道理。”
李青瓷感叹:“你?是?真信任池小娘子呀!”
洲渚只是?笑了笑,没答话,毕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聊完私事,他们又讨论?了会儿正事。
现在已经?制好的糖冰结晶情?况良好,而去年种的甘蔗全部都已榨完,很多糖工都被雇去种甘蔗,还在糖寮守着?的都是?些老?糖工及当初被留下来跟洲渚制作糖冰的几个糖工。
洲渚看糖寮暂时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就去了李青瓷的蔗田学他们种甘蔗。
通过观察,洲渚发?现李青瓷他们种甘蔗都是?用新的蔗种,而在她的记忆中,后世的蔗农会选取一些已经?长成?的甘蔗,砍去制糖所需的部分?,留下蔗根,等它重?新发?芽。这叫“宿根蔗”。
宿根蔗的优点颇多,它不用额外截取甘蔗做新的蔗种,每亩田至少能?节省一千多斤蔗种;它的产量还颇为稳定,而且糖分?不会因为它是?旧根蔗长得就便少,相反,它的含糖量会更高。
除此之外,还有增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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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不是?什么甘蔗都能?留下来做宿根蔗的。如果原本种植的甘蔗经?常被虫蛀,那么用这个品种的甘蔗做旧根,同样也容易招虫。
还有,种宿根蔗对气候的要求颇高,因为要过冬,等待春天发?芽,所以天气不能?太寒冷,湿度也要适宜。
洲渚琢磨了下南康州的地理位置,发?现就很合适种宿根蔗。
她有些振奋,开始盘算着?,从?现在开始记录这些甘蔗的情?况,到时候再挑一些长得好的甘蔗出来做宿根蔗。如果试验成?功,这又会是?一个来钱的法子,如果一次不成?,她就再多试几次,毕竟袁隆平也不是?一天就研究出杂交水稻的。
由于还没开始试验,她并不想给李青瓷太多期待,因此并没有跟他说。他只当她是?在为五年后他们结束合作之后做打算——他并不担心洲渚五年后会取代李氏糖寮的地位,毕竟这五年时间里?,足够他将李氏糖寮发?展到难以被撼动的位置了。
……
洲渚在为事业钻研的时候,池不故也如约再次去见了杜佳云。
大抵是?洲渚上次这么一闹,乾山村说杜佳云闲话的人少了很多,而杜家也不再将她关在屋子里?了。
“你?想好了吗?”池不故问杜佳云。
杜佳云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我要签契书?。”
池不故拿出两份已经?写好的雇佣契书?,上面写着?杜佳云自愿卖身为婢,为期一年,月钱两贯,每月一付。
杜佳云道:“一年时间太短了,我想签十年。”
池不故摇头:“十年时间太长了,谁也说不清楚会有多少变故,你?不能?因为年轻时的一时意气,便赔上十载青春。”
杜佳云又道:“那五年呢?一年时间匆匆而逝,我能?做的事依旧很少,也依旧无法改变我的处境。”
雇佣奴婢的年限有三种,一种是?一年期,第二种是?五年期,最长不得超过十年。
有些人卖身为奴是?因为天灾人祸,只是?想暂时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因此往往只签一年。十年的那些往往是?从?很小开始就被父母卖进大户人家。
雇佣的年限越长,主家需要支付的工钱就越高。比如池不故只雇一年,那每个月的月钱就是?两贯;如果雇五年,那就得三贯;十年是?五贯甚至更高。
似乎料到了杜佳云对年限有异议,池不故又掏出了另一个版本的契书?。
杜佳云一看时间是?五年的,二话不说就签了名,画了押。
此事了结,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下,有了开玩笑的心思,问池不故:“阿池姐姐,你?是?不是?还备了一份十年的?”
池不故摇头:“你?若执着?于十年,我肯定不会同你?签的,因为我没那么多工钱发?给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佳云噗嗤一声笑。
之后杜佳云要如何跟杜家人说这件事,而杜家人又有多震惊和愤怒,那就不是?池不故关心的事了。
验收
在池不故跟杜佳云签完契约的第?二天, 杜家人便气势汹汹地上门“讨公道”来了。
他们知道打不过力大如牛的洲渚,便选在了洲渚外出的时间。
洲渚是傍晚回来才从乡民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的,她匆匆赶回夏馆, 看到?安然无恙的池不故,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洲渚不放心, 想看看池不故有没有哪里被?打淤青了。
池不故被?她扯衣襟、撸袖子?、撩裙摆的动作?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按住裙摆和衣襟, 一张清隽的脸已经?绯红一片:“你、你光天化日之下?,别这样。”
“在自家关起门,看看又怎么了?”洲渚没想那么多。
池不故给她使眼色,她问:“你是眼睛受伤了吗, 怎么一直抽筋?”
池不故把心一横,让她回头:“有人在!”
洲渚回头, 看到?从后院走出来, 正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们的杜佳云。
“两位姐姐, 你们经?常这样吗?”杜佳云丝毫不害羞, 反而秉着求学好?问的态度, 打算盘根问底。
洲渚“呃”了下?,终于意识到?什么叫丢脸和害臊了。
“没有。”池不故道。
洲渚同时开了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俩人虽然都是否认, 但这措辞却?更容易叫人想歪了。
为?避免杜佳云继续追问下?去?, 洲渚忙问:“我?听说你爹他们打上门来了, 你们没事吧?”
杜佳云唇角的笑容微微淡了下?去?,她道:“没有, 他们不愿意让我?来给阿池姐姐当奴婢,所以他们想逼阿池姐姐毁掉契约。”
杜家人坚称杜佳云是被?池不故威逼利诱的, 如?果池不故不愿意毁约,他们就要报官, 让池不故按照略卖人口为?奴婢的罪名处死!
杜佳云偏偏不如?他们所愿,为?池不故辩解:“阿池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愿受雇于她,为?奴为?婢,便是到?了官府那儿,我?也会为?阿池姐姐作?证的!”
“你这个不孝女!”杜段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打死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池不故拦下?了他,道:“她现在是我?的奴婢,你敢动她,那便是损害了我?的利益,我?可以报官抓你的。”
这件事最后闹得里正、耆长都出了面斡旋,而池不故始终不愿意毁约,哪怕杜家人出两倍价钱来,她也始终不松口。
在杜佳云一心向着池不故,胳膊肘往外拐的情况下?,谁都拿她们没办法,最后杜家人只能暂时先离开。
顺便一提,他们还带走了杜佳云第?一个月的工钱,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杜佳云改口,说是被?池不故威逼利诱的。
“什么,竟然连你的钱都抢走了,可恶,我?去?帮你要回来!”洲渚义薄云天地开口。
杜佳云拉住她:“没关系啦,先暂时安抚住他们,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到?时候我?再将钱攒起来。他们总不能跑来这儿抢吧!”
“但愿吧,不过下?次他们敢再来抢你的钱,我?让他们有来无回!”突然想起那好?歹是杜佳云的亲人,于是稍微克制了一点。
杜佳云的笑声?里憋着坏:“我?会努力当不知道的,阿洲姐姐。”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焦味,杜佳云猛地想起什么,急匆匆地就往后厨跑:“啊,我?忘了我?在烧菜,完了!”
洲渚刚要跟上去?,却?见池不故岿然不动,便问她:“你不过去?看看吗?”
“看不看都焦了,只要不把屋子?烧了就行。”池不故很是淡定。
洲渚心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她也跟着安定下?来。
又问:“你给她安排了什么工作??”
池不故毕竟是花了真金白银雇她的,总不能为?了替她解围,不仅要养着她,还得倒贴工钱。
想到?这里,洲渚突然有些紧张,她现在好?像也是被?池不故养着的,池不故会不会嫌弃她啊?!
池不故道:“烧水洗衣做饭,还有打扫一下?卫生。”
这些都是她们日常做的事,如?今不过是找了个人来分担。白天池不故会去?漏泽园,洲渚也不在家,杜佳云就负责扫一下?庭院的落叶、擦擦桌子?,还有买菜做饭。
一些劈柴这样的重活,向来都是洲渚的,她并不需要杜佳云分担。
池不故说完后,并没有得到?洲渚的回应,她扭头看去?,见洲渚皱着脸,便问:“你对这个安排不满意吗?”
“她没有怨言的话?,我?当然没有不满,我?只是在想,你每个月才五千钱,会不会很辛苦啊?”
池不故还以为?她在担心什么呢,没想到?是这件事。
池不故笑道:“我?是替你雇她的,这笔钱,自然得你出。”
洲渚:“……”
哦!
“那这些钱你都收着。”洲渚将上次从李青瓷那儿预支的交子?,没花完的部分交给了池不故。原本剩余的这部分,她准备用来帮助池不故重建东舍,现在有了黄长生的捐款,这些钱就省下?了。
池不故知道自己?不肯收的话?,肯定又要掰扯一阵子?,干脆先替她存着。
注意到?洲渚近来的变化,池不故犹豫了半晌,问:“你最近是不是……黑了些?”
洲渚瞪大了眼:“什么,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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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抿唇,暗悔,就不该说出来的。
好?在这次,大小姐并没有炸毛,她乐观地自我?开解:“就当去?美黑了。”
“糖寮的事很多吗?”池不故颇为?关心。
“糖寮的事不多,但我?最近经?常到?蔗田去?……”洲渚将她对宿根蔗的想法告诉了池不故。
池不故不懂种甘蔗,但她相信洲渚在这方面的才能。
“你告诉李青瓷了吗?”
“哪能啊,他若是对我?寄予了太大的厚望,万一我?没找到?能当宿根蔗的品种,他的落差肯定得非常大。”
池不故听着,有些吃味:“你这么在意他的心情呀?”
“我?在意他的心情做什么?我?只在意我?有没有钱赚!”洲渚想好?了,“等这批糖冰做出来卖完,我?拿到?分红后,我?就用一部分分红去?买田种甘蔗,然后卖给他,提高?我?的收成,再拿着更多的分红去?买更多的地……五年后,就算我?跟李青瓷的合作?结束了,我?也不必再发愁。”
突然,她反应过来:“池不故,你是不是……吃醋了?”
问出来的瞬间,她心如?擂鼓。
池不故张了张嘴,关键时刻,杜佳云又跑了出来:“做好?饭啦!”
洲渚好?似一个吹胀的气球被?放了气,一下?子?就泄了气。
池不故忽然别过脸去?,用很轻的声?音说:“有那么点。”
洲渚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抬头看池不故,夕阳将她的耳朵映得绯红一片。
“知道了。”池不故应了杜佳云一声?。
杜佳云的目光在她们的身上转了圈,总感觉她们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毕竟从她第?一天认识她们开始,她们之间的关系便是这般亲密了,在经?历了被?拐卖的事件后,更是给人一种很难介入她们之间的微妙感。
她先回厨房将饭菜端出来,趁她离开,洲渚赶紧问池不故:“佳云住哪儿呀?”
瞧她那紧张的模样,池不故起了打趣的心思:“总归不是要搬过来同我?住。”
洲渚道:“你的床是我?的,只能我?睡!”
池不故不知脑补了什么,良久才低声?应道:“……嗯。”
——
家里多一个人后,便多一双眼睛。但洲渚并不想在杜佳云面前演戏,所以她都是大大方方地进出池不故的房间。
杜佳云问起,她就说:“因为?我?怕黑,所以跟池不故一起睡比较安心。”
杜佳云想起她们被?安婆绑架到?漆黑的密室时,洲渚确实大声?嚷嚷说怕黑,便没有怀疑,不过,她十分热情地邀请:“阿洲姐姐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睡呀!”
“不行,我?睡相不好?,只有池不故受得了我?。”
杜佳云不假思索地道:“我?睡得沉,不怕!”
“可我?力气很大,万一在睡梦中,捶伤了你怎么办?”
杜佳云:“……”
她寻思池不故不怕被?捶吗?
可想到?池不故的身手,就干脆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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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四月后,雷雨交加的雷雨季便来了。
湿润的气候为?糖冰的结晶工作?带来许多难度,所以洲渚指挥糖工将他们转移到?干燥的室内,并且撒上石灰吸收空气中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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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百密一疏,他们谁都没料到?台风会来得这么早。
洲渚是清楚台风的威力的,别说现代这些木结构、茅草顶的建筑,就连现代的厂房都能被?掀飞,如?果不在强风圈内还好?,进入七级以上的风圈,只怕要遭。
由于没有天气预报,洲渚也不清楚台风的路径,当地人之所以会知道台风要来,是有经?验老到?的渔民通过观测海面、风力及风向等得出的结论,然后官府会派人到?乡里通知乡民做好?防范。
“不如?现在将已经?成块的糖冰取出吧!”有人提议。
“现在取出,最大的只有十斤,和我?们当初的目标相差太远了!”李青瓷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当初洲渚预测一个瓮能出二十来斤糖冰,由于时间没到?,加上之前一段时间的气候影响,化了一些,导致结晶离预期还有一半之遥。
“若是台风来了,只怕连这十斤也没了。”劝他的人说。
李青瓷看向洲渚:“洲娘子?有没有什么办法?”
“先将它们封藏吧。”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止损,封藏起来,至少?不会被?水浸入,毁了全部糖冰。
李青瓷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按她提供的封藏法,将所有的瓮都封了起来。
由于用了很多吸收水汽的材料,确保它不会发酵、发霉等。且台风天不会持续很多天,只要天晴,及时将它们拿出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
许是老天眷顾,台风并没有袭击南康州,虽然带来了几天阴雨,很多船也无法出海,但百姓的房屋和庄稼算是保住了。
而到?了五月,赶在入伏之前,洲渚便让人将糖冰都拿出来沥干。
进入三伏天后,瓮里便不会再结晶,反而会因为?气候太热,导致糖冰融化,所以,即便它的个头没有预想中好?,也必须要拿出来沥了。
将瓮里的糖水析出后,将瓮里的糖冰放在烈日下?暴晒,直至晒干,之后就可以分块取出。
到?了揭晓成果的时候,李青瓷亲自取出糖冰。众人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一大块团状的糖冰取出,李青瓷压着兴奋,道:“……这色泽透亮,晶莹如?琥珀,这是仅次于紫色糖冰的佳品呀!这一瓮一共二十二斤。”
众糖工顿时欢呼鼓舞:“成了!”
只有洲渚有些傻眼:啥?这种颜色的冰糖是佳品?不是越白的杂质越少?么?
鉴于这时代的人对品质的鉴定不一,她没有开口,反正,她赚到?了。
秘香
李氏糖寮这次所做出的糖冰, 最?重的达二十五斤,最?少的也有十七八斤,最?后再算总量, 共七百来斤。
按糖冰的价格,能?卖出一百多?万钱, 再扣除成本,到手有七十五万钱。
按照李青瓷和洲渚的分利合约, 她能?拿到五万两千多钱。上次她在李青瓷那儿预支了?一万五千钱,所以还能拿到三万七千多钱。
今年?的甘蔗要到九月底、十月初才能?成熟,而将?甘蔗制成糖冰又需要两个月,因?此, 洲渚需要到年?底才能?有下次分红。
也就是说,她要用这些钱度过半年?时间。
可恶, 买田种甘蔗的计划要推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不故知道她得了?分红, 但见她怏怏不乐, 关?心道:“发钱了?, 你不高兴吗?难道李青瓷克扣了?你的钱?”
“没有。”洲渚将?分红拿出来, 道:“只有这么多?。下次分红得等半年?以后了?,这半年?里, 我得吃喝, 根本没有闲钱去买田种甘蔗了?。”
池不故明白她垂头丧气的原因?了?, 宽慰她道:“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你现在?买了?田, 种甘蔗的时节也已经过去了?,所以, 你可以先?攒着钱,到了?年?底, 大家?都收完了?稻,会有很?多?人买卖田地,你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洲渚被她这么开导,也学会了?换一个角度思考:“我还可以趁这半年?观察一下哪里的田地合适种甘蔗。”
“孺子可教也。”池不故道。
洲渚看着她,趁她不备,用极轻的力道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池不故懵了?下。
“我才不是什么孺子。”洲渚凶巴巴地道,“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池不故哭笑不得,但还是假装思考了?下,改口说:“阿洲聪明绝顶,能?举一反三。”
“这还差不多?。”
——
糖冰制作出来后,被李青瓷迅速卖完。没有甘蔗作为原材料,糖寮便暂时关?闭了?。
不用上班打卡的洲渚除了?继续扎根蔗田之外,也找了?个兼职——调制合香。
她原本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技能?,直到六月底、七月初,她看到好几支进山采香的队伍,才发现采香的季节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康州也是盛产香料的地方之一,一些名贵的香料都是出自深山老林之中的,而春夏时分是雨季,雨水充沛,蛇虫猛兽十分活跃,不利于?进山,只有入秋以后,天气舒爽又晴朗的情况下才能?进山砍树取香。
这些香料取出来后,还得经过修制、蒸煮、炒、炮等多?道工艺的加工,最?后,将?不同的香料进行混合调制,才能?放到市面上去流通。
而合香也是十分考验功底和见识的,香料配方、份量等,都直接影响到香的品质。
香料的价格很?很?高,而调香师也难得。
洲渚随池不故去天宁寺时,看到天宁寺的僧人在?调香,便凑过去围观:“你们寺庙用的香也这么讲究的吗?”
“这是香客预订的。”僧人道。
“英粉、青木香、麻黄根、藿香……这不是用来烧的吧?”
“这是傅身香粉。”
旁边的香客惊诧地问洲渚:“都已经捣成细末,你竟然还能?分辨出有哪些香料?!”
洲渚道:“香味不同,自然能?分辨出来。”
香客饶有兴致:“看来小娘子十分精通香道。”
洲渚谦虚道:“只懂一些皮毛,不敢说精通。”
香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请她帮忙搭配一些适合在?帐中使用的香,因?为天宁寺合香的都是一群僧人,他觉得他们的品味没有身为女子,又美艳动人,仿佛自带香气的洲渚好。
洲渚闲着没事干,就给他配了?份“开元帏中衙香”。
香客心满意足地走后,洲渚眼?睛骨碌一转,溜达去找天宁寺主持慧平大师,询问:“主持大师,你们这儿需要合香师吗?我可以帮你们这儿的香客合香,只需给我一点加工费就行。”
慧平大师:“……”
原本他是不打算找洲渚合香的,奈何之前找她合香的香客成了?回头客,于?是慧平大师就大发慈悲地让她试一试。
结果这一试,发现香客们的反馈都很?不错,慧平大师就同意了?让她白天到天宁寺帮忙合香。
一开始找她合香的人不多?,但遇到寺里法会的时候,来上香的人会比较多?,卖出去的香料也多?,她的名声就渐渐出来了?,找她合香的人也逐渐变多?。
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三四千文钱。
虽然不多?,但大大地减轻了?池不故肩上的重担。
不过,池不故对此却不怎么愉快。
倒不是她介意洲渚挣钱了?,而是洲渚每次回来,杜佳云都会冲过去抱她,道:“阿洲姐姐,你好香呀!每天都带着不同的香味回来,真好闻!”
然后洲渚就会告诉她,自己今日制了?什么香,配方是什么,份量又是多?少。
她讲得眉飞色舞,杜佳云听得也十分认真,甚至还默默地记下了?这些香方。
池不故从漏泽园回来,推开门便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脸色登时变得硬臭,道:“味道有点呛,去沐浴吧!”
她又看着杜佳云:“烧水了?吗?”
“烧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饭也做好了??”
那种被狼王盯上的感?觉又来了?!杜佳云脊背发凉,立刻绷紧了?身体:“我马上去做饭!”
她跑开后,洲渚嗅了?嗅自己身上,问:“真的很?呛鼻吗?”
池不故挪开眼?。
“池不故?”洲渚凑到她跟前去蹭,“你闻闻,真的呛鼻吗?难道不香吗?”
池不故退后些许,耳朵微红:“别靠这么近。”
洲渚以为她是真嫌弃,便一阵风似的跑去洗澡,只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池不故微微恍神?,只一瞬,又回过神?,略懊恼。其实洲渚身上的香气并不呛鼻,也很?好闻,也不怪乎杜佳云每次都得抱着嗅上半天,就连她也想……但,每次看到那个怀抱并不属于?自己,她心底就酸涩得很?。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显得很?幼稚、不理性。争风吃醋什么的,在?她看来,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行为,偏偏她就栽在?了?这上面!
心情沉重地吃过晚饭,洗完澡。
许是洲渚最?近合香太多?,受到这些宁神?类的香的影响,最?近睡得特别早,而且也睡得很?香,池不故回房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池不故没有吵醒她,吹灭了?灯烛后,摸黑上了?床。
她刚躺下,睡在?里侧的洲渚忽然靠近了?她,抬手圈住了?她的肩膀,脑袋钻进了?颈窝处,声音带着睡迷糊的软糯:“池不故……”
虽然她们同床共枕之后,洲渚经常会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这样?抱着她,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坦然接纳,早已习惯。可不知道为何,今夜,对方此举让她尤为紧张。
“嗯。”池不故应了?声。
洲渚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借着微弱的光,大致辨认出池不故脸颊的轮廓,然后她蹭了?蹭池不故的颈窝,迷迷糊糊地嘟哝:“我洗完澡了?,你闻闻,还呛鼻吗?”
池不故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的话如此在?意,以至于?睡着了?都不忘追问。
这一刻,心好似安定了?下来,所有纷乱的念头也都被捋顺,有了?归处。
池不故偏过头闻了?下,馨香在?鼻尖环绕,钻入心脾,开出了?一朵花。
“很?香。”她呢喃。
洲渚的手下滑,环在?了?她的腰上又搂紧,嗓音似乎清晰了?些:“是哪种香?”
池不故喉咙一紧,道:“我不知道,我不懂香料。”
洲渚道:“池不故,你好笨哦,这不是香料的香气,这是只有在?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能?从对方身上闻到的,独特的香气。”
池不故愣了?愣,洲渚突然亲了?她的脸颊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未定
幽暗的视野中?, 仿佛有五颜六色的色彩在翻腾,像是将所有的颜料都倒进了染缸中?,缤纷的色彩晕开了来。
池不故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 还?有喉咙滚动的声音。
咚咚咚,逐渐加速, 好似战前吹奏的号角,每一声都像在敦促着她赶快给予回应。
她喜欢洲渚吗?
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她, 逐渐接纳了生命中多出来的一个人;
逐渐适应跟这个人同吃同住;
逐渐喜欢每天出门和归家时有这人在的氛围;
逐渐期待对?方在生活中?偶尔带来的小惊喜。
甚至逐渐产生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占有欲,卑劣地想要将对?方所有的美好都抓在手心。
她喜欢洲渚。
可?是这份喜欢还?藏着一丝忐忑不安,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她看得出来, 洲渚在某些关键的抉择上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不管是以她的名义跟李青瓷签订契书,还?是让她雇杜佳云, 除了一份骗来的户贴之外, 这儿没有任何能证明洲渚曾经存在过的东西。
如果洲渚有一天真的离开了, 她能阻止吗?她会阻止吗?
阻止的话, 她的心意还?算是喜欢吗?
不阻拦的话, 她的心意又算什么呢?
喉咙像是堵住了,很久, 她心中?酸涩地道:“睡吧!”
洲渚心中?难掩失望, 但她看待感情之事, 向来无所畏惧,于?是又说:“你不喜欢我, 但我喜欢你呢!”
池不故感觉心尖像被电了一下,脑中?的情况比洲渚出现那一天的电闪雷鸣还?要激烈。想说自?己没有不喜欢她, 但又开不了这个口。
“很喜欢,很喜欢。”即便是在告白, 洲渚也依旧保持着她的骄傲,“池不故,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哦,更不许把我赶走,我会很难过的。”
池不故不知?道她这个脑袋瓜子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可?怕的事,略无奈地笑了下,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没有讨厌你。”
“不讨厌就是喜欢!”洲渚高兴地宣布,又趁机亲了池不故一口。
池不故的脸已经烫得跟烧开的水似的,低声训斥:“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动不动就亲人的毛病?”
“就是很想亲你呀,不过你放心,我只亲你一个人,不亲别人。”
池不故听这话,脸上更臊了,一把拉起?薄被,将她罩住:“你不困么,睡觉!”
洲渚悄悄地将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不过却老实安分了许多。
……
许是今夜想了太?多事,池不故睡着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这个梦没头没尾,前后也没有一丝衔接,可?以说极为跳跃。而梦的内容,她也忘了许多,只记得有一些羞耻的片段,包括不限于?跟洲渚亲嘴,搂搂抱抱,甚至是一起?沐浴。
池不故醒来后,捂着眼,满脑子的难以置信。从小就清心寡欲的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沐浴什么的,她平常压根就没想过,不存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说法。
看到?睡在身侧的洲渚,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梦太?过龌龊,急忙起?床,没脸再面对?被她在梦中?亵渎的洲渚。
洲渚被她的动静闹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窗外,嘀咕:“天都还?没亮,池不故你怎么起?这么早?”
“入秋后,天亮得慢一些。”池不故没有回头,一门心思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那我再睡会儿,到?点了喊我。”
大小姐的反应跟平常一模一样,浑然没有告白后的忸怩,池不故稍微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想,昨晚那些话是不是她睡迷糊了的无心之说。
直到?洲渚起?床,带了早餐准备出门,池不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能作罢。
她们每天都是一起?出门的,走到?一个岔路口后,便会分道扬镳,一个往天宁寺去,一个往漏泽园。然而今天,在岔路口,洲渚突然依依不舍地抱了下池不故,在她的耳边道:“晚上早些回来,这样你就能第一个抱到?我了。”
池不故的呼吸一滞,局促起?来。
看着她粉嫩的耳朵,洲渚笑容洋溢地跑远了去。
池不故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脸上也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
洲渚的合香之名逐渐传出了海康县,传到?了南康州那边。
这天,天宁寺来了几个踏青的香客,说是从州城那边过来的。为首的是一个头戴幞头,身穿褐色襕衫的青年?男子,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儒雅,一看便只是读书人。
他的身后是两个年?纪稍长,留着胡子的男人,从衣着打扮来看,与那青年?男子差不多。
还?有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理?应是为首的青年?的僮仆。
青年?道:“听闻天宁寺有一女子,合得一手好香,今日踏青路过,特?来此见识一番。”
他没说的是,这女子何止合香厉害,样貌身段更是天姿国色,难怪这儿围着这么多香客,想要她帮忙合香。
洲渚道:“我快下班了,明天吧!”
青年?愣了下:“下班?”
“就是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回家吃晚饭了。”
青年?身后的僮仆道:“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队呢,你怎么就回去了?”
“每天都有人排队,我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这里。”
每天到?点后,洲渚总是十分准时地下班,至于?排队等?她做合香的香客是否会心生怨言,那就不归她管了。
今天也不例外,她到?点就走了。
青年?有些无奈。与他同行的两个男人没见过这么傲慢的女子,询问天宁寺的小僧人:“那位娘子是什么来头?”
小僧人道:“她是新福乡的洲小娘子。”
“新福乡……”青年?低头呢喃,忽而抬头询问,“可?知?她住哪儿?”
别的香客插话道:“她住新湖旁的夏馆。”
青年?眉头一皱:“夏馆那不是……”
翌日一早,洲渚和池不故如往常那般正准备出门,却在门口遇到?了那身穿襕衫的青年?,对?方的手正拉着铁牌子的小锤子准备敲打。
“是你,你竟找上门来了?!”洲渚不理?解,不过是合香而已,值得对?方亲自?找上门来吗?
看到?对?方那一刻,微微愣神的池不故闻言,扭过头去,问:“你们认识?”
“昨日傍晚在天宁寺说想见识一下我的合香。”洲渚一句话简短地介绍了双方的关系。
青年?却没有理?会洲渚,而是注视着池不故:“许久未见,池小娘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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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渚瞪大了眼睛,几个意思,他们认识?!
池不故微微颔首回礼:“我很好,劳林教授记挂。”
青年?微笑道:“昨日我与州学的两位讲学出来踏青,路过天宁寺,想起?有传闻说乡野之间有一女子合香技艺高超,故想去见识一番,没想到?,她与你竟是相识的。”
说着,向池不故展露出了温和儒雅的笑容。
“原来如此。”池不故的反应算不上冷淡,但也绝对?不热切。
“你是搬回来了吗?”
“嗯。”
青年?感慨又欣慰:“搬回来便好。黄长生那里,你放心,他若再来找你的麻烦,我会帮你的。”
洲渚龇了龇牙,这青年?男子从看到?池不故,目光便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瞎子都看得出他对?她有意!
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情敌?!
洲渚心里的醋酸味都溢出来了,青年?男子仿佛想起?什么,对?她道:“在下林士谦。”
池不故偏过头去向洲渚低声补充:“林教授是南康州的州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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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渚不清楚州学教授是什么,但既然是“教授”,想必是什么有地位的知?识分子,她拱了拱手:“我姓洲。”
既已打过招呼,林士谦便没再理?会洲渚,转而打听池不故的近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洲渚百无聊赖,偷偷打起?了哈欠。
一直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而在暗中?关注她的池不故见状,对?林士谦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漏泽园,林教授,改日再叙。”
林士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耽误池不故做事了,忙不迭地提出告辞。
池不故与洲渚也出了门,快走到?岔路口,池不故才问:“你不准备问我些什么吗?”
洲渚凶巴巴地道:“我不问,但你可?以主动坦白,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池不故被她弄得啼笑皆非,道:“林士谦是元嘉六年?的进士,本该有更好的前程,但因为当朝奸相把控着朝政,奸相及其党羽利用科举考试排除异己,林士谦不愿意随俗浮沉,因而被遣来此当州学教授。他因仰慕家父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知?道家父也在这儿后,于?是前来拜访,我便与他有了几面之缘。”
“州学教授是什么职务啊?”
“州学是官学,在里边学习满三?年?,成为上舍生,便能受举荐,直接参加太?学考试,不必跟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去争发解试的几十个名额。而州学教授,便是管理?州学、教导学生的学官。”
“那他跟黄长生,谁更有势力?”洲渚又问。
“黄长生是监当官,林教授是学官,他们之间没有可?比性。”
“那他哪儿来的底气说黄长生欺负你的时候,他会帮你呀?你之前被黄长生刁难的时候,也没见他帮忙呀!”洲渚看这个情敌哪儿都不顺眼。
池不故抬手,敲了洲渚的脑门一下,板着脸道:“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借用他的名义或势力来为自?己谋福祉。”
洲渚摸了摸脑门,道:“我知?道,我就是不喜欢他只会动嘴皮子。”
池不故笑了下,道:“县尉之子在州学读书,所以县尉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我若肯找他帮忙,他定?然能帮得上忙,他倒也不是在说空话。”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他。”
“那就不必在意他。”池不故似乎并没有将林士谦放到?心里去,这让洲渚焦虑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买田
林士谦的出现并未给洲渚与池不故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他毕竟离得远,没法整日到?夏馆来晃悠,洲渚很快就将他的威胁放到一边了。
黄长生出现得倒是殷勤, 一个月会?来一两趟,看看洲渚有没有被人欺负, 或者?是否缺东西。
洲渚不像池不故巴不得跟他划清界线,她反倒利用黄长生的忌惮与讨好, 从他那儿弄来了低价的盐,这下?子,她再也?不愁杜佳云煮的饭菜不够味了。
黄长生还?从天宁寺那儿打听到洲渚的近况,见?她竟然连宫里的合香配方都调制得出来, 越发确定她的来历是真的。
实际上,宫里的合香除了皇室中人, 便是许多?朝廷大?臣都未必有机会?接触, 洲渚说是宫里出来的, 南康州没有人能证伪。况且她的合香配方有很多?的确出自宫廷, 什么汉建宁宫中香、唐开元宫中方、宣和御制香, 只不过被她掩去了朝代和年份罢了。
为了套近乎,黄长生斥重金从她这儿买了几份香丸, 准备回去炫耀一番。
他询问洲渚:“洲小娘子既然擅长香道, 何以跟李青瓷做那制糖的买卖?”
五月的时候, 南康州突然多?了一批本土制的糖冰,品质上乘不说, 价格相较那些广州、泉州、福州来的糖要低廉许多?——外地的糖冰制糖成本、运输成本都高,价格自然高。——所?以, 一经上市,便被南康州的大?户们抢光了, 并且还?有很多?人都跟李青瓷预订了年底的那批糖冰。
黄长生虽然是盐场主事,但也?喜欢吃甜食,是南康州里为数不多?能一口气买几十?斤糖冰的人。他知道李青瓷竟然能制出糖冰后,便稍加打听了一番,才?得知原来这糖冰是李青瓷跟洲渚合伙造出来的。
因为大?赚了一笔,李青瓷现在已经开始置办更多?田地,准备来年扩种甘蔗了。
黄长生不至于去觊觎李家的糖寮,他只是好奇香料世家出身?的洲渚是从哪儿学来的制糖之法。
洲渚道:“制糖能挣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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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长生:“……”
这个理由太庸俗了!不是洲渚这样的仙子该有的念头!
他道:“我的意思是,洲小娘子原来也?懂制糖之法呀?”
“哦,是这样啊!其实要想知道糖冰的制作秘方并不难,此前?我也?只会?纸上谈兵,全靠李郎君手底下?的老糖工经验老到?,糖冰才?能制作出来。至于香料买卖,以我现在的处境,想要重操旧业并不容易。”
她没说是以池不故的名义跟李青瓷签的契书,就怕他猜到?她跟池不故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疏离。
黄长生倒能理解。他也?知晓做香料买卖能暴富,可洲渚来到?此地时一穷二?白,既无法雇人进山采香,也?没办法将香料高价卖出。虽有商人到?这边收香料,他们给出的价格却很低,而转手卖到?汴梁那些地方去就能挣好几倍利润。
他眼睛骨碌一转,道:“洲小娘子若是想做香料买卖,我倒是可以资助一番。”
洲渚可不会?与虎谋皮,且不管黄长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巴结她,还?是另有所?图,跟他合作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她婉拒道:“香料的买卖我暂时不会?碰了,因为容易勾起我的伤心事。现在在李郎君手底下?混口饭时,能安身?立命就足矣,剩下?的,往后再说吧!”
原想资助扶持洲渚,等她恢复身?份再挟恩图报,没想到?她并没有杀回汴梁夺回家业的准备!
洲渚又道:“黄主事来夏馆来得勤快,乡里总有些闲言碎语,我倒是不怕,毕竟谁敢碎嘴,我就抽谁。但就怕黄主事的娘子听了会?不高兴。为了黄主事与令妻的夫妻感情着想,黄主事日后有事,不若让一婢女过来?”
黄长生抽了抽嘴角,这洲千金怎么这么虎?
他原想着,被人传流言也?无不可,毕竟这么美的美娇娘,他可不希望任何人得到?她。就算他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有时候被别人误会?也?是一桩没事,反正对他的声?誉影响不大?。
但洲渚已经明?确提出来,他若装傻充愣,只怕洲渚下?一刻就能跳起来揍他。
黄长生囫囵地应下?后,铩羽而归。
“这下?他不会?总出现了吧?!”洲渚压下?套麻袋揍他的心思。
她经常早出晚归,遇到?黄长生的次数倒是不多?,可是他来得勤,难免会?传出一些闲言碎语,不管是对在家的杜佳云,还?是她和池不故都不太好。
而且,她担忧他哪天出现的时候,看到?她跟池不故不仅没有越发疏远,反而关系亲昵,届时肯定穿帮。
见?黄长生走后才?出来的池不故听到?她恶狠狠的语气,总觉得大?小姐现在越发“暴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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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刚来那会?儿,还?是个娇滴滴的娇气包,没想到?现在,不仅敢一个人走夜路,还?动辄就用拳头来解决周围不友善的冲突,活脱脱一个乡间恶霸。
吴耆长甚至还?来招揽她:“我们乡巡队还?差一个壮丁,洲娘子可愿加入我们?”
洲渚嗤他:“壮丁那是服劳役才?干的,我一个女户,本来就不用服劳役,你拉我壮丁,想坑我呢?”
吴耆长没想到?洲渚不好骗,讪讪地溜了。
洲渚还?遇到?了当初经常跟着黄长生给池不故找茬的地痞无赖,然后她找了个理由,将他们都收拾了一顿,气得他们跑去找黄长生告状。结果状没告成,反被黄长生给乱棍打出:“谁让你们去招惹她的?她是你们能招惹的吗?都给老子滚,以后谁要是敢再凑到?她跟前?去惹她,我扒了你们的皮!”
终于,在洲渚的武力威慑,及黄长生、陈县尉等恶势力的纵容之下?,洲渚和池不故的日子终于安生了许多?。
转眼便到?了十?月初。
南康州的百姓们都开始抢收晚稻,而蔗农们也?开始采收甘蔗,运去糖寮榨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停工近半年的李氏糖寮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榨糖大?业。
观察了大?半年甘蔗的洲渚对于如何种植甘蔗,已经有成算了,接下?来就是买田了。
攒了半年的钱,留出一部分应急之用,剩下?的钱够买五亩田。南康州地广人稀,地也?不太值钱,汴梁一亩田能卖十?贯钱,在这儿一贯就能买一块下?田,五贯能买一亩上田。
洲渚先买了三亩上田和两亩下?田试种甘蔗,等今年年底拿到?更多?分红后,再多?置办一些田地。
甘蔗得二?三月才?能开始种植,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养田。
由于这时代没有复合肥,她只能想办法弄来农肥。好在这会?儿已经有人琢磨出了一些沤肥的方法,她如法炮制就行。
她跟池不故要上班,所?以沤肥的工作就交给了杜佳云。
杜佳云臭得自己每天要在浴桶里搓上半个小时,更重要的是,洲渚现在都不让她抱了。
“阿洲姐姐,你是嫌弃我了吗?”杜佳云觉得很受伤。
“没有哦。”洲渚道。
“那你为何都不肯让我抱了?”
洲渚心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怕某个闷骚吃醋呀!
而且之前?是因为杜佳云刚遭遇不幸,她会?宽容和怜惜一些,现在杜佳云已经逐渐摆脱了杜家的控制,也?渐渐走出困境,她考虑到?池不故,就很注意分寸了。
她不能说实话,便道:“因为你长大?了,可以独立了。”
杜佳云:“?”
“你伤心的时候,我可以借肩膀给你;你害怕的时候,我可以牵你的手给你传递勇气;但是我的拥抱,只能给我的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杜佳云震惊,“阿洲姐姐的命定之人是谁?”
洲渚笑道:“等你也?有了命定之人,我再告诉你。”
杜佳云不免感到?失望,她却没注意到?,洲渚悄悄地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关注着她们的池不故。
池不故收到?那隐晦的,又暧昧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那般,她转过身?去,唇角却不由得微微勾起。
愿望
为了?节约成本, 洲渚向?李青瓷低价收购了?一些蔗种?,用“藏种?法”先将蔗种贮藏在干燥、地势较高的土里,避免下雨天后?, 它们烂在地里。
合适当蔗种的甘蔗是多节且结节长得很密的?,因为节密芽多, 这样的?甘蔗用去榨糖也榨不出什?么来,是以用来当蔗种最合适不过了。
其?实据洲渚的?了?解, 甘蔗一年四季都能种?植,但那是后?世有很多高科技的辅助下才能栽种出来的?,在这里,既没?有地膜、化肥, 也没?有大棚种?植技术,只能老老实实按农时来。
贮藏好蔗种?后?, 洲渚便雇了一个懂农活的乡人帮她翻地深耕。
翻地的?作用是将地里残留的?作物根茎给翻出来, 避免它们以后?跟甘蔗抢养分。其?次, 也是为了?将底下更肥沃的?土壤翻到浅层来, 有助于农作物生长。最后?是将藏在土里的?虫卵等翻出来扑杀, 避免它们躲在土里悄悄孵化,等到来年开春, 虫害危及作物。
安排好治田的?工作后?, 她的?重心便都放到了?制糖上面。
由于今年李青瓷决定生产七成糖冰, 三成沙糖,所以得小心仔细一些, 若是错了?一个环节,很有可能会造成大损失。
有着气候的?加持, 制作糖冰的?过程比第一次顺利了?许多,到年底时, 所沥干的?糖冰重量也比五月份那会儿还要重一成左右。
在年节之前,洲渚拿到了?十一月及十二月的?分红,一共有十一万钱!
说实话,穿越前,洲渚丝毫不会将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可如今,这些钱对她来说就是巨款!
十一万钱就是一百一十贯,足够她买二十多亩肥沃的?上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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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不会盲目地将所有钱都投入到买田里面去,毕竟作为一个有长远规划的?企业家,考虑的?是可持续发展。
于是她拿出了?四十贯,买了?五亩上田,再买十五亩下田,加上之前买的?那些,她一共有二十五亩田了?。
之后?,她拿出二十贯钱买蔗种?,又花十贯收集草木灰、石灰和牛粪等沤肥,再预留二十贯作为雇农名干活的?工钱,最后?只剩二十贯钱交给了?池不故当家用。
买完年货回来,洲大小姐长吁短叹:“钱真是不经花呀!希望我的?甘蔗们,能乖一点,长得又甜又多汁,让我多卖一点钱!”
池不故被她这朴实的?愿望逗笑了?,然后?拿出了?一个匣子给她。
“做什?么?”洲渚问。
“缺钱的?话,这里还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洲渚打开,发现?竟然是池不故的?私房钱。
“你竟然还有私房钱?!”
池不故本不觉得自己藏私房钱有什?么不对,可面对洲渚的?质疑,她竟有一丝迟疑:“……嗯。”
洲渚数了?下,最后?将匣子关上,还给她。
“你——”池不故张了?张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钱肯定是你没?日没?夜地扎纸人、折纸钱攒下的?吧?我不能要。”洲渚道。
匣子里面的?交子有些已经很旧了?,看得出池不故攒了?很多年,她看到这些钱,不仅没?有产生任何?贪念,反而还有些心疼池不故。
池不故道:“这些钱并非我刻意?攒的?,是我平日开销少?,慢慢地积少?成多。”
洲渚故作轻松地道:“你收回去吧,就当以备不时之需。我方才不过是开玩笑,以我的?能力,创造财富是轻而易举的?事!”
池不故眼神一暗,洲渚竟连她的?钱都不肯用么……
虽说洲渚买的?那些田地都是在自己的?名下,但洲渚所剩的?钱财则都寄存在她这儿,这给池不故的?内心再添一丝不安。
忽然,洲渚扯了?扯她的?衣袖,问:“池不故,过年一起守岁好吗?”
过年那几天,漏泽园会关门,池不故也不必天天往那儿跑,除夕那晚晚点睡也没?有关系,她点了?点头。
——
眨眼便到年节,杜佳云虽然跟杜家闹得很不愉快,但过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在杜家人的?多番劝说下,她到底还是回去过年了?。
她不在,夏馆安静得如同当初池不故和洲渚刚搬回来那会儿。不过她们不仅不寂寞,还怡然地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
除夕当天,洲渚拿出了?一个铜锅,将它置于炉上,往里头倒了?些骨头汤,又将之前买的?年货、蔬菜等洗净装在竹篮里端上来涮着吃。
吃完火锅,洲渚围在炉子旁边不肯走,但她吃火锅吃得一身羊肉的?腥味,最后?考虑到晚上要跟池不故守岁,才忍着寒意?,迅速洗了?澡。
池不故洗完澡后?将她们床上的?被褥抱了?出来,道:“冷的?话就裹着被褥,舒服一些。”
洲渚一下子就躲进了?被窝里,池不故要去刷碗,她干脆拉住池不故的?手,将她拽进了?被窝里。
“明?天再洗,你说好陪我守岁的?。”
池不故无奈地道:“现?在还早。”
“那你可以陪我聊会儿天。”
池不故只好将一壶水放到炉子上烧着,好让她们随时都有水喝,然后?就如洲渚的?意?,跟她一块儿躲进了?被窝里。
她们坐的?是一米五长、一米宽、二十厘米高的?矮榻,洲渚脱了?鞋袜,光着脚将它塞到了?池不故的?腿窝处。她看到池不故依旧将脚放在外头,便道:“你也脱了?鞋袜放进来呀,被窝里可暖和了?。”
池不故的?脸上闪过一次犹豫,但还是依言脱了?鞋。
“为何?不脱袜子?”洲渚疑惑,池不故有时候睡觉也会穿着袜子。
池不故道:“穿着袜子才暖和。”
“可是被袜子捂久了?,脚会臭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不故:“……”
似乎是纠结了?一番,她最终还是脱掉了?袜子,迅速地用被褥盖住。
尽管天色昏暗,旁边只有一盏油灯和炉子,但洲渚还是瞧得十分真切,池不故的?脚上似乎有疮!
“让我看看你的?脚。”洲渚忙道。
“有什?么好看的??”池不故反倒忸怩起来。
“快嘛!”洲渚敦促。
池不故现?如今已经拗不过洲大小姐了?,只能依言伸出脚。
只见?一双精瘦的?脚上红肿一片,有些似乎有旧伤的?地方更是出现?了?疮口?。
“怎么会这样?!”洲渚懵了?,池不故怎么会将自己搞的?这么惨?难怪她最近总藏着脚,走路也比平常慢上许多。不过她藏得也太好了?,洲渚完全看不出她脚上有伤!
池不故轻描淡写?:“天冷就会长的?冻疮,没?什?么的?,天气暖和就好了?。”
洲渚却想到了?什?么:“是当初流放的?时候遭的?罪吗?”
池不故没?想到大小姐如此聪慧,立马就猜到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点点头。
这一瞬间,洲渚的?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池不故,你真傻!”
池不故的?孝心和坚守道德底线的?坚持,让洲渚都忍不住想骂她愚孝,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受这些罪。
然而,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心性,洲渚才能在穿越之后?,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不是么?也正因为她的?这份品格,洲渚才会被她慢慢地吸引,最终爱上她!
洲渚眼眶湿润:“上药了?吗?”
“沐浴的?时候,用药汤泡了?脚。”池不故说着,抬起拇指抿了?抿洲渚的?眼尾的?雾水,心下微慌,“别哭,我不疼。”
“我才没?哭呢!”洲渚倔强地道。
池不故没?有拆穿她,反而顺着她的?话道:“那是我看错了?。”
“哼。”洲渚抱着池不故的?手臂,又拢了?拢被子,道,“新年的?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池不故能健健康康,无痛无灾地长命百岁!”
池不故笑道:“这么多愿望,老天都满足不过来了?。”
“老天可以分期满足呀,先满足一个,再满足另一个。”洲渚突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个愿望,“新年最重要的?愿望,希望池不故可以说喜欢我!”
池不故:“……”
她又无奈又觉得哭笑不得,道:“这个愿望你完全可以向?我许呀!”
“向?你许,你又不会满足我。”洲渚嘀咕。
俩人靠得这般近,她的?嘀咕自然清晰地传入了?池不故的?耳中。
池不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蛋,缄默了?片刻,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红唇轻覆。
献吻
洲渚几次主动亲池不故, 都只亲到脸颊,唯一一次亲到唇角还是个意外,她?不敢在池不故未明确心意的情况下亲她?的嘴唇, 生怕被池不故当成是轻薄猥亵之举。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池不故会主动亲她?。
池不故微凉的嘴唇贴在她温热的唇上, 她?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感受到了?冰山上的凉意,还是暖炉一般的自己融化了冰山。
洲渚猜测池不故应该没?有?亲过别人?, 因为她?的吻太过青涩,她?就这么?贴着唇,一动也?不动,身子乃至嘴唇都快僵硬成铁块了。
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 还有?池不故即将离去的唇瓣,洲渚主动予以回应。
池不故眼瞳一缩, 似乎没?想到一个吻还能如此勾心, 平淡无味的动作也?因为这个热情的回应而添了?丝甜腻的气息。
热烈的吻会消耗太多氧气, 不知不觉, 俩人?的气息都比刚开始时粗重?了?许多, 饶是每天训练,体能非常好的池不故都有?些迷乱了?。
因为亲热而贴近的身躯也?似火烧一般滚烫, 烫红了?双方的脸颊、耳朵。
她?们逐渐从火热的吻中平复下来, 以若有?似无的缠绵, 慢慢地结束了?这一个吻。
在这个异常寒冷的除夕夜里?,炙热的火炉旁, 她?们从对方的眼眸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暖意,她?们的身影也?镌刻进了?彼此的瞳孔之中, 像烙进了?灵魂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趣事,洲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不故从痴迷眷恋的迷茫中回过神, 看着她?,虽然不清楚她?在笑什么?,但自己的情绪好像也?被牵动,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洲渚窝进池不故的怀中,轻声说了?句:“新年快乐呀,我的阿池!”
池不故紧了?紧身上的被褥,避免有?风灌进来,冷到洲渚。闻言,也?说:“同乐,阿渚。”
——
年初二,杜佳云回来了?,并且带了?她?的姨父姨母过来。
和逼迫杜佳云回家不成后,只想在杜佳云身上压榨她?的工钱的杜家人?不一样,将她?抚养长大的姨父姨母十分担心她?在这边吃苦,于是趁着过年,过了?一些节礼来,希望池不故能善待杜佳云。
他们带来的节礼除了?半车海货之外,还有?一套给杜佳云的新衣。
杜佳云穿着新衣,高高兴兴地说她?在夏馆这儿并未吃什么?苦,所做的工作都是平日在家干的。
她?的姨父姨母见她?的雇主池不故是女?子,不会对杜佳云动什么?歪心思,倒也?放心了?。
吃过午饭,他们便回家去了?。
“你的姨父姨母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海货?”洲渚被半车的海鲜及鱼干等震惊了?,她?们三个人?吃一个月都吃不完吧?!
杜佳云道:“我姨父是帮外地商贾收购商品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之所以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正?是因为从小到大都跟着她?姨父姨母走街串巷,只可惜,他们活动的范围只有?南康州一带。她?见过那些开着大帆船过来的商贾,也?听?过他们说的在海上航行的故事,勾起了?没?有?机会出远门?的她?的向往之心,她?也?才会对一切冒险的故事充满兴趣。
洲渚明白了?,这个职业有?点?像是后世的蔬菜、水果代办,即代替收购商、批发商等向果农了?解水果的价格、品质等信息,然后帮助收购商收购合适的水果,能使得收购商节省不少时间。
尤其是一些外地商贾,对南康州的风土人?情不了?解的话,很难在这里?用最短的时间收购到合适的商品,所以会找一个代办,替他办成这件事,再给代办一些佣金。
洲渚将这事记下,等她?的制糖大业发展起来,她?肯定需要跟杜佳云的姨父合作的。
不过这都是很长远以后的事了?,现在急不来。
过完年,洲渚便回糖寮上班了?。
到了?二月份,洲渚见糖寮的制糖工作有?条不紊,便渐渐将重?心放到自己的二十五亩田上面来。
她?先将蔗种挖出来放进石灰水里?清水文吃肉文都在抠抠峮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杀菌兼催生发芽,然后又雇人?将去年冬天就已经耕好的地除草、分出田畦来,先用草木灰等增加土壤肥力,顺便扑杀土里?的虫卵等。
等蔗种发出了?芽,就截取五六寸,即十几二十厘米长,打横种进挖好的坑里?,撒上一层薄薄的草木灰,再掩土盖上。
考虑到甘蔗要轮作,她?只种了?二十亩,剩余的五亩地都用来种粮食了?。
等糖寮榨完最后一批甘蔗,洲渚又拿到了?三十多万的分红。
她?的分红很多,但李青瓷却?一点?儿都不眼红她?,毕竟他赚的更多。
从十月份开始至今,不过半年,他便净挣了?九百多万钱,是前年的三四倍!
他大手一挥,又买了?百亩良田,打算扩大甘蔗种植面积,然后逐年扩大生产。
和他相比,洲渚买的那点?田简直不够看的,因此也?并未被他认为是威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他们制出糖冰,获利千万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大家看李青瓷又买了?百亩田来种甘蔗,就知道这个传言是真的。
人?都是趋利性的,有?糖寮的老?糖工见李青瓷挣那么?多,给他们的工钱却?没?多少变化,便自诩学会了?糖冰的制作方法,于是让家里?人?也?改种甘蔗,他准备来年私下制作糖冰。
这事进行得很隐秘,李青瓷自然不知,不过他也?知道,糖冰的制作秘方迟早会被糖寮的糖工摸索出来的,他唯一能控制秘方不外泄的方法是跟他们的契约。而一旦契约到期,那些糖工要另立门?户,他也?无计可施。
对此,李青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家独大的。不过,他也?不慌,那些糖工拥有?制作糖冰的技艺,却?不代表他们有?销售的渠道。
而他之所以能称霸海康县,甚至将糖冰卖到州城去,正?是因为他掌握着销售渠道,不怕糖冰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如果那些糖工敢跟他叫板,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血本无归!
洲渚自然也?知道,一旦自己开始制糖,那跟李青瓷就会处于对立的状态,为了?避免一开始就被李青瓷围剿,她?的定位是外地。
也?就是说,她?不会跟李青瓷抢海康县的市场,甚至也?有?可能放弃南康州,转而将糖冰卖到更南边的朱崖州,甚至是东南亚那边去。
不过,这样一来,因路途遥远,糖冰的贮藏成本就得提高,相对的,销售的成本会提高,她?的利润也?会少很多。因此,她?必须造出品质更好、甜度更高,也?不易溶化的糖冰来。
“算了?,先别想那么?长远了?,先把?甘蔗种好,最好是能栽培出宿根蔗,这样我就能节省很多成本,而且宿根蔗更多的优势也?能帮助我挣更多钱!”洲渚蹲在田间,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蔗田,自言自语,“甘蔗呀,你们可要好好长,奥利给!”
麻烦
又是一年花朝节。
相较于去年, 洲渚跟池不故为了躲着杜家安排的相亲而只能待在夏馆享受节日的气氛,今年她们可算是能光明正大地去新湖边踏青了。
池不故担心在外会遇到黄长生的眼线,只能跟洲渚保持距离, 顺便拉来杜佳云混淆视听。
不过杜佳云向来亲近洲渚多于池不故,于是花朝节上, 便见杜佳云拉着洲渚叽叽喳喳,把一言不发的池不故甩在了身后。
不像是出来游玩, 更像是二人护卫的池不故:“……”
到了正午,洲渚找个理由把?杜佳云打发回了夏馆,然后笑眯眯地问池不故:“有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池不故别过脸去:“没有。”
“谁让你总是这么谨慎的!”洲渚凑近她,拿出一个路上随手编的花环, 落在池不故的头上。
池不故一直以来的发型都是平髻,花环正好从发髻上穿过, 被固定?在了头上。
“像神仙姐姐!”洲渚夸道。
池不故这才露出无奈的神情?来:“你把?佳云支回去, 想做什么?”
“当然是约会啦!花朝节本来就是年轻人出门谈恋爱的日子, 我?们也该过一过二人世界才是。”
这番言论倒是新鲜, 池不故张望了一下, 洲渚知道她担忧什么,便道:“真叫黄长生看见了也不用怕, 就说是被我?逼迫的。”
池不故心道, 这番言论, 真有大小姐的风格。
俩人逛了没一会儿,杜佳云匆匆跑来, 面色仓惶:“不好了阿池姐姐,夏馆来了一位妇人, 气势汹汹地说要找你。”
洲渚闻言,问道:“你不认识的?”
“不认识, 应该不是乡里的人。”
池不故沉吟片刻,道:“我?先回去看看,你们——”
洲渚立马道:“我?也跟你回去。”
杜佳云一个人的时候怂,但是想起她们二人的战力,立马就不怂了,也道:“我?也一起!”
三人回到夏馆,便见门口?站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妇人,池不故认得她们,便放缓了脚步,对?洲渚道:“是黄长生的妻子陈氏来了。”
洲渚早就听闻陈氏以为池不故是黄长生养的外?室,故而来这儿找茬,池不故也是被她逼得在夏馆住不下去,才会住到漏泽园去的。
“她来做什么?”黄长生不是已经对?外?解释过了吗?
池不故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一些。”
洲渚点点头。
“娘子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门前?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不故。
这儿明?明?是池不故的家,却被不速之客当成是自己的地盘,洲渚心中对?那陈氏甚是厌恶。
本来考虑到陈氏嫁给黄长生这么一个垃圾,是她的悲哀,自己着实不该对?她太苛刻,可她这行径,着实让人同情?不起来。
进?了夏馆,发现堂前?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锦缎、身材发福的女人,对?方二十多?岁,但是脸上抹了很浓的胭脂水粉,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旁边还有两个婢女,一人手中抓着拇指粗的荆条,一人腰系绳索,手执木棍,分明?来意不善。
池不故的目光冷淡:“陈大娘子,有何贵干?”
主座的女人率先发难:“贱蹄子,昔日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忘了吗?竟趁我?在家安胎,又出来勾人!”
洲渚箭步上前?,两旁的婢女下意识去拦,却被她直接掀翻,紧接着,陈大娘子的脸上便挨了一个结实的巴掌。
这一巴掌,把?陈大娘子打蒙了,两个婢女也都面露惊恐,她、她竟然敢打大娘子!
“嘴巴放干净点!”洲渚正要打第二巴掌,被池不故拦下了。
“你竟敢打我??!”陈大娘子捂着脸,尖叫起来。
门外?的粗使婆子听到动静,纷纷跑进?来。
“打的就是你这嘴巴不干不净的家伙!”洲渚道。
“你可知我?是谁?!”
池不故抢先开口?:“黄长生之妻,陈县尉之妹。”
陈大娘子失声?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动手,你们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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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皱了皱眉头,为洲渚开脱,道:“陈大娘子闯进?我?们的家中,她以为你是盗贼,所以才向你动手的。”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洲渚并未主动提及自己是知晓陈大娘子的身份才动的手,因?此,池不故之言放到公堂上也是说得通的。
“你、你们,岂有此理!”陈大娘子抓狂。
洲渚摇摇头,这女人是真不值得同情?,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先辱骂池不故,且不说她明?知池不故是被黄长生骚扰的那个,真正该骂的是黄长生,哪怕她不知道,也该先调查清楚再?下结论。
“陈大娘子今日若是只为来夏馆撒泼,那还是请离开吧,我?这儿不欢迎你。”池不故道。
陈大娘子在婢女的安抚下,也压下了脾气,她道:“你这贱——”
看到洲渚的拳头就要砸下来,她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改口?:“我?从前?便跟你说过,你若再?纠缠我?家官人,我?定?要将你浸猪笼!”
她这话可把?洲渚气狠了,洲渚道:“你哪只眼看到池不故纠缠黄长生了?你颠倒黑白的本事真厉害,南康州人口?增长应该有你出一份力吧?毕竟不少畜生在你的眼里都是人。”
池不故憋笑,很快又敛下笑意,对?陈大娘子道:“我?与?黄主事之间清清白白,陈大娘子不爱惜黄主事的声?誉,我?还在乎我?的清誉,这等污蔑之言,恕我?不能接受。”
“你们若是清白,他为何总来夏馆?这分明?就是他金屋藏娇之地!”陈大娘子道。
洲渚翻了个白眼:“求你将他拴在家里,别让他过来扰人安宁了。”
陈大娘子仿佛失聪了,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愿意接收的信息:“还有你……难怪,难怪他最近对?我?都不耐烦了,我?还当是自己生完孩子,没有以前?那么好看,所以他厌弃了我?。若不是有人告知,他在这边金屋藏娇,我?都还被蒙在鼓里!”
洲渚最烦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问池不故:“要怎么样?才能弄走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起以前?池不故是独自面对?这样?的人,洲渚就无比心疼,池不故真是太难了!
池不故道:“大概是让她在这边发泄一通。”
“不行,这里是我?们的家,那轮得到她来这边捣乱?!”洲渚气势汹汹地盯着陈大娘子一行人,只要她们敢乱来,她一定?拆了她们的骨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阿池娘子,士谦冒昧来访,打扰了。”
洲渚心头一堵,一个搞事精还没走,又来一个情?敌!
林士谦透过门口?,看到里边的情?形,他眉头一蹙,也顾不得礼仪便走了进?来。
“阿池娘子,发生何事了?”林士谦问。
陈大娘子刚要冷嘲热讽,突然想起眼前?的男子是谁,立马就不说话了。
“有女匪上门,烦请林教授替我?们报官!”洲渚道。
“你才是女匪!”陈大娘子怒怼,她考虑到这里还有第三方,很快又恢复了端庄贤惠的模样?,道,“林教授,我?乃县尉之妹,不是什么女匪。”
林士谦一听对?方的来历,神色立马淡了下去,目光往她那两个婢女身上扫去,道:“荆条、棍棒和绳索都带了,我?还以为真是女匪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大娘子悻悻地让婢女收起这些家伙,却不甘心一味退让,反问:“林教授怎么会在这里,跟她们又是何关?系?”
她这招歹毒,只要传出去,必定?会有风言风语,池不故和洲渚她们的清白便毁了。
“踏青路过,特来祭奠一下池御史的灵位。”林士谦面不改色,不给她一丝制造谣言的机会。
陈大娘子知道,池不故跟洲渚今日有林士谦护着,她大概是讨不着什么便宜了,只能找个理由,先离开了。
话虽如此,洲渚打她的那一巴掌,她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等她们离开,池不故按礼节向林士谦道了谢。
林士谦道:“她如此刁难你的原因?我?已有所耳闻,也知阿池娘子解释过了,她却固执己见,一直针对?你,真是冥顽不灵!”
池不故缄默不语。
陈大娘子这样?的人处理起来最棘手,只要陈县尉和黄长生一日不倒,她便永远有作威作福的底气。
林士谦又道:“士谦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洲渚虽然防着这个情?敌,但还是有基本的礼仪的,她询问:“什么办法?”
林士谦似乎有些犹豫,好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阿池娘子已经及笄多?年,去年也过了居丧期,不妨寻一门亲事。只要你嫁了人,那陈氏便没有理由再?来刁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