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chapter 242
车站铁轨对面的房子上挂着的廊灯光线被驶过的列车车厢一节一节地隔断着, 那让这些光几乎是一闪一闪地投射进了把窗帘半拉起来的, 艾伯赫特所待的这间屋子。
而无论是廊灯的光线被遮挡的频率,还是列车的车轨驶过铁轨时所发出的“轰隆声”都在提醒着艾伯赫特, 这些火车在夜深时的行驶速度究竟有无变化。
艾伯赫特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听着那些声音, 并在心中默算起现在究竟又已经通过了几辆列车。等到凌晨四点二十的时候, 从这个方向而来的, 一列跟着一列的火车依旧还没有停止。那就意味着,即便这些在即将抵达克拉科夫的时候又突然转向掉头回驶的列车在他醒来之前才只跑了半个小时,那么直到现在它们也应该已经跑了15列,并运送了快要有一个师的兵力了。
这样的认知让艾伯赫特再也无法只是在休息室里的铺位上躺下了去。他掀开毛毯翻身起来,打开台灯, 并打开他在睡前的时候还刚刚研究过的那张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出了这支队伍的出发点,并且以箭头标出它们的行径路线, 又在不同的箭头旁标出他们的经过每一个区域时大致时间。
现在,艾伯赫特已经能够确认,这样一支部队必定是拥有一个优先级别高于希腊战役的军事目标又或者说是军事目的。可是因为南斯拉夫的临时反悔, 它们又被调了回来,帝国想要集中自己所有的力量, 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以近乎可怕的方式去摧毁南斯拉夫以及希腊。
所以, 北边究竟有什么?
艾伯赫特首先排除了北边的西侧可能拥有这一军事目标的可能,那是属于帝国监管范围内的捷克,在1938年之后就一直十分安稳。
所以, 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一个……是北边的再北侧。那是已经被征服了的波兰的大片疆域,以及波罗的海附近的几个效果。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北边的东侧,苏联……
而后,一道黑色的闪电仿佛划过他的世界,并驱散了先前笼罩在了他心头的所有疑团。
【我们要攻打苏联了】——得出了结论的艾伯赫特在自己的心里这样说道。
意识到了这个可能的艾伯赫特感觉到一阵晕眩。他闭上了自己的绿眼睛,颓败地用手撑住眼前的桌子。
“沃尔夫冈。”
艾伯赫特叫出了自己副官的名字。可是那名依旧处于熟睡中的副官却并没有就这样被喊醒。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并没有再次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而是轻声说道:
“有敌袭。”
听到了那句话的沃尔夫冈猛地被惊醒,并一下掀开毛毯起身,在还未清醒过来的情况下就摸出自己的配枪,并迅速寻找掩体,向四周戒备起来。
在大约十几秒之后沃尔夫冈才意识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敌袭”,并看向站在写字台前,并将一张很大的作战用地图摊开在那里的自家长官。
惊魂未定的沃尔夫冈这才险些要哭出来地走过去道:“您叫我?”
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并示意沃尔夫冈过来,而后指向窗外的那一列正在通过车站的军用列车,说道:“看到前面的3号站台了吗?那条车轨起码从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起就开始运送一批装甲部队了。我要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支队伍最早是从几点的时候开始通过科希策火车站的。”
“是的,长官!”
在将近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被自家长官以这种方式叫醒的沃尔夫冈并没有询问对方任何问题,而只是很快穿起了自己的制服外套。见此情景,艾伯赫特替他拿起了被挂在了墙上的军帽,并把属于对方的帽子递给了他,而后又在沃尔夫冈向他道谢的时候说道:
“记得,做得别太引人注意。尽可能让人觉得你只是在和他们闲聊。”
“明白!”沃尔夫冈这样回答道,而后就很快走出了这间休息室。
火车的车轮压过车轨的轰隆声依旧还在不知疲倦地响动着,而在二十分钟之后,打听到了消息的沃尔夫冈再次回到了这里,并带给了艾伯赫特这样一个答案:
“他们说从那个方向来的列车起码在凌晨一点之前就开始通过科希策车站了。”
说着,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沃尔夫冈不禁问道:“那差不多都该有一个师了吧?”
“不,不止。”依旧盯着窗外那条车轨的艾伯赫特说道:“应该得有一个师外加一个旅了。而且这些列车还没有要跑完的迹象。所以这很可能是两个师以上的兵力调动。”
又是沉默了片刻的艾伯赫特看向沃尔夫冈道:“你出去一下吧,我要打个电话。”
得到了这个命令的沃尔夫冈在深吸气之后向自己的长官点了点头,并在离开时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可是说着想要打一个电话的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即刻拿起电话听筒,而是又望了那列车轨上不断驶过这个车站的列车好一会儿,并在数分钟后才目光坚定起来,并拨出了好友家的那个号码……
漫长的“嘟……”“嘟……”声响了许久,而后路德维希那被人打断了睡眠的,极为不悦的声音就从电话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路德维希:“喂?”
艾伯赫特:“是我。”
当路德维希听到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时,他深呼吸了一次。而后电话那头的他的声音就变得清醒了很多,亲王殿下说道: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格罗伊茨上校。现在才只有凌晨四点半!”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艾伯赫特的目光紧盯着那道铁轨上通行着的列车,并说道:“想办法派一架飞机在天亮后就来斯洛伐克的科希策接我。我需要回一趟柏林,然后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回到这里。”
“艾伯赫特,我不知道你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你得知道,我虽然是空军,可我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工作,不在轰炸机部队总监部。我的确可以想办法帮你找一找罗马尼亚空军基地的战斗机部队,但是所有的战斗机都只有一个座位,我没法、没法让他们来接你走!”
一大早就接到了这么一通电话的路德维希简直觉得自己脑仁疼。亲王殿下当然不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友会不明白自己相熟的战斗机部队根本没法满足他的这种要求,可他还是在这么一大早的时候就和对方解释起了这个问题。
可是随后,艾伯赫特就马上说道:“可是驱逐机部队归你管,驱逐机上是有两个座位的。”
“罗马尼亚根本就没有派驻驱逐机部队!”路德维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艾伯赫特却根本没有被他吓退,而是显得有些不依不饶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天亮后我就要出发回柏林。”
“你的这个要求也太紧急了!所有昼间部队的飞行员都只在早上六点天亮之后才会升空!你如果要天一亮就从科希策出发,我就得给你紧急调动夜间部队的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路德维希似乎听到艾伯赫特这个陆军的军官还打算立马就和他提出些什么建议,被对方弄得头疼的亲王殿下在好友才一出声的时候就打断了对方:
“别着急,别着急好吗!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电话那头的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你这么着急回柏林是因为上级交给你的命令吗?”
艾伯赫特:“不,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还得在找人过来的时候注意别惊动太多人,最好还能想个办法替我掩饰一下。”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让罗马尼亚的空军基地在早上六点的时候派出一架轰炸机来科希策接你。如果天气条件不错,那他们最快……你等我一下,我得给你算一算他们抵达科希策需要的飞行时间。”
接着,那就是电话听筒被放下的声音,路德维希的脚步声,以及地图被摊开的声音和书册被翻动的声音。这些声音就同依旧还在铁轨上行驶的车轮声一起,提醒着艾伯赫特的时间的流逝,以及那些由北往南回驶的部队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路德维希:“有一支轰炸机的大队驻扎在克卢日-纳波卡,从那里过来的话,最快一小时就能到了。只是他们不能一下飞这么远,飞机得在捷克的布尔诺停下来加一点油。但是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我都可以解决。”
听到这样的答案,艾伯赫特很快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并向他的多年好友说出谢谢。
可是路德维希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来了。他说:“但是艾伯赫特,我帮你这个忙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得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或者你打算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路德维希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就已经知道还没有出声对他说出些什么的艾伯赫特这会儿就已经思考起了应该如何拒绝他的这个“条件”,又同时还能让他同意帮忙。
亲王殿下似乎笑了起来,并说道:“别以为你在情报机构待过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伙计。你不可能总是自己一个人把那些机密的事都处理好了也一点情况都不告诉我们。你得记得,你早就已经去到警卫旗队了。你是前线部队的一名作战指挥官,艾伯赫特。很多事根本就不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该学会适当地松手。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你的上级们可能根本就不希望看到你过度插手那些事。”
“谢谢,谢谢你,路德维希。”艾伯赫特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并说道:“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看起来你需要更多时间来考虑?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时间的。一个小时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希望你能在早上五点半之前给我你的回答,超过时间我可能就没法让那架飞机在早上七点半之前准时出现在科希策的机场了。”
说着,路德维希根本就不给艾伯赫特再次拒绝他的机会,就很快在说了一会儿见后挂了电话。
被艾伯赫特盯了一个半小时的那条铁轨还在源源不断地把a集团军古德里安将军的装甲师部队由北向南输送。
毫无疑问地,这支被回撤的部队已经超过两个师了。
真相一步步地逼近,它在这个黎明到来前的时刻让人感到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对于拥有欧陆最强陆军的德意志第三帝国而言,这片大陆的那个方向,除了他们的盟友苏联,还有哪个未被征服的国家需要他们在战争发生前就动员起这么强大的先遣部队?
与此同时,在这个黎明之前的黑暗时分,匈牙利王国的总理泰来基伯爵在睡梦中被人吵醒。一名参谋部的参谋官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他的府邸向他告密。
——他们的总参谋长,拥有德国血统的韦特将军现在正在总指挥部谋划如何让德国军队穿越匈牙利的具体行动方案。参谋长阁下已经在得到总理泰来基伯爵和摄政王霍尔蒂海军上将的允许之前同第三帝国的参谋部取得联系,并为即将到来的南斯拉夫战役暗中谋划……
第242章 chapter 243
在这天的凌晨五点, 天快亮时, 总理泰来基伯爵带上了一队卫队,闯进了此时灯火通明的总指挥部。在此之前, 那名偷偷跑出来为他通风报信的参谋官则早已经悄悄地回到了这里。
由于匈牙利的参谋部并未有准备像南斯拉夫那样发起一场“革.命”, 因而当总理带人闯入这里的时候, 他并未有遭到参谋部卫兵的过多阻拦。
但即便如此, 泰来基伯爵依旧还是在闯入了总参谋长韦特将军以及与他共事的几名高级参谋官正在使用的会议室时愤怒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整间会议室里几乎挂满了标有德军进军路线以及匈牙利部队支援计划的地图,那让对于军事并非一窍不通的总理立刻用最严厉的语气叫出了他对于韦特将军的称呼,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呵斥道:
“你这是在叛国!你背叛了你的祖国,总参谋长阁下!”
只是相比起总理的怒不可遏,总参谋长韦特将军却是在遭遇了这一幕的时候显得十分冷静, 又或者说……支撑着他这份冷静的,是他对于眼前这一情形的毫不在意。
匈牙利的总参谋长站起身来,并且态度十分淡然地对身边人说:“你们都先离开吧。有些事, 我要单独和总理阁下谈一谈。”
于是与他同坐在会议桌前的那些高级将领沉默地离开了,仅有少数几人在经过泰来基伯爵身边的时候低下了头,不愿去看他的眼睛。
随着参谋部的高级将领陆续离开这间会议室, 泰来基伯爵也示意他所带来的那队人马离开这间屋子。
当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把房间的门给关上,被斥责“叛国”的总参谋长内心毫无愧疚地一步步走向泰来基伯爵, 并在走到距离对方很近很近的地方才堪堪停下脚步,傲慢地开口道:
“请原谅, 总理阁下。刚才您声称我背叛了我的祖国。可我认为您才是背叛了自己祖国的那个人。您明明已经亲眼看到了在南斯拉夫在第三帝国的面前耍了小聪明之后得到的结果,却想要让我们也被拖累进这样的糟糕境地。您的内心难道不会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怀有愧疚吗?”
* * *
凌晨五点半,路德维希坐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办公室里, 等待他在自己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认识的友人给他打来的一通电话。
他知道,并且也一直知道,在先后参军的他们四个人里,来自萨克森州的这位绿眼睛的伯爵阁下是知晓最多机密也参与到了最多机密的一个。并且他也知道,在这个夜晚,他的朋友艾伯赫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因而对方才会想要赶在接收自己的部队之前冒险回到柏林。
但是这一次,路德维希却并不打算任由他的这位友人依旧还像从前那样,在他们的面前保守秘密。
和过去相比,曾在党卫军内部处理一些机密事件的艾伯赫特去到了前线的主战部队,并在炮火的轰鸣声中证明了自己。而他,他却失去了驾驶战机在前线作战的能力,回到了后方,并也在那之后接触到了很多过去他根本无法知晓的事。
例如空军内部的效率底下,高层某些人的自大与无能,喜好功绩却只是想把责任推脱给别人。
但路德维希也知道,即便如此,他的那位已经去到了前线作战部队的朋友还是会认为他只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可以远离很多阴谋的空军军官。
因此他必须要让对方因为自己的这次帮忙而付出“报偿”。
他已经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不可或缺的一名极为重要的技术型军官了,他需要知道更多与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息息相关的“秘密”。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一些可能会让他无法在每一个夜晚都安然入睡的代价。
但亲王殿下认为,那应当是值得的。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他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话铃音响起,那让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接起电话,说了一声“喂”,并在听到了好友的声音后官腔十足地说道:
“你迟到了五分钟,上校。”
* * *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布达佩斯的天空不再是一片深沉的黑色。它渐渐透出些许的亮光,尽管你还没法从地平线处看到太阳的升起,但你已经能够在没有路灯的地方看清从你面前走过的人。
而在布达佩斯的总指挥部,一场总参谋长与总理之间的争吵则在继续,并不断地升级。
韦特将军:“清醒一点吧,总理阁下!您的确是没有让德意志的军队在39年的9月穿过我们的领土,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领土对于攻打波兰来说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强硬要求我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泰来基伯爵:“总参谋长阁下!你已经忘记我们是一个拥有主权的国家了吗!我们是德国的盟友,不是他们的仆从!我们可以在某些军事行动上协助他们,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军队随意穿越我们的国土!这里毕竟还是匈牙利,不是第三帝国!”
当泰来基伯爵说出那句话之后,这位已经被这份显而易见的背叛完全激怒了的匈牙利总理开始发喘,可两人之间仿佛火药冲撞一样的气氛却突然一下子陷入了真空一般。韦特将军直视着对方,并在十几秒后笑了起来,并说道:
“让这里成为第三帝国的一部分,这难道有什么不好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泰来基伯爵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他显然不敢想象这样的话语会从他们的总参谋长口中被说出。
而随着泰来基伯爵的后退,韦特将军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并显得和风细雨一样地说道:“过去和我们同属于奥匈帝国的奥地利已经回到了德意志的怀抱,无论是奥地利的国民,还是奥地利的军队都进入到了帝国的核心体系,我们为什么不能也成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一部分?毕竟我们拥有相同的过去,相同的苦难,也只有第三帝国才能明白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泰来基伯爵:“韦特将军……请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匈牙利的人民身上!”
韦特将军并不理会泰来基伯爵所说的那句话语,并随着一步步的逼近而从和风细雨化作狂风骤雨:“战火都已经烧到巴尔干了!您以为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成为第三帝国的朋友和伙伴。二,成为他们的拦路石和敌人!但只有选择前者的人才能够有未来!”
泰来基伯爵:“英……英国。英国会帮助我们的!”
韦特将军:“请别再和我提英国了!我们的朋友南斯拉夫就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和威胁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可是结果呢?您请好好看一看,德意志马上就要完成战前准备向他们发起进攻了,可是英国人做了什么?”
泰来基伯爵努力地平复喘息,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更平稳一些,声音也更有力一些,并说道:“他们派了一位将军去南斯拉夫。”
可未曾想,韦特将军却是很快说道:“是的,他们派了迪尔将军去到贝尔格莱德了。德军的情报人员已经截获了迪尔将军发给英国内阁的电文了。电文上说,‘他在贝尔格莱德看到的只有一个国家的混乱和坍塌’。您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阁下?他们打算放弃南斯拉夫了。”
感觉到头晕目眩的泰来基伯爵开始解开自己衬衣衣领的纽扣,似乎是想要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新鲜空气。
可是一串电话铃音却是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它清脆得让人在它响起时抑制不住地心惊肉跳。额头上满是汗水的泰来基伯爵看向会议桌上的那台电话,却是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要去抢先接起它的想法。
于是韦特将军在电话铃音响起了几声之后终于把注意力从他们国家的总理的身上挪到了那台电话上,并走去接起电话。
“请问泰来基伯爵在这里吗?我是匈牙利驻伦敦公使,这里有一件急事想要告诉总理阁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这样清晰地传递到了此时已然空荡荡的屋子。接起了电话的韦特将军并不隐瞒,而是看了一会儿先前已经与自己对峙了好一会儿的泰来基伯爵,并说道:
“是的,他在这里。”
说着,韦特将军把电话听筒从自己的耳朵边上挪开,并看向泰来基伯爵,甚至还十分有礼地向对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泰来基伯爵终于走向对方,并在接起电话之后就压低了声音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听到了他所说的这句话,韦特将军抬起下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并走向这间屋子的房门,又在离开时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在这一过程中,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回答道:
“我已经尝试着给您拨出很多通电话了!最后总理府的人告诉我,您可能会在总指挥部!”
接着,匈牙利驻伦敦公使不等泰来基伯爵向他问出什么,就很着急地说道:“虽然我这里正在派人给您发这样一份公文,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尽早把消息告诉您。”
说着,这名公使深吸了一口气,并在稳了稳心神后说道:“英国的外交部已经正式对我宣称,‘如果匈牙利和德国站在一起,以任何行动帮助德国攻打南斯拉夫,那么英帝国都会在不久之后对匈牙利宣战’……”
中午11点,
柏林。
一架经由布拉格,从斯洛伐克的科希策飞来的轰炸机在一座军用小型机场降落。而在飞机降落之前,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施泰因亲王少校就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虽然在他自己飞的时候,他就算是驾驶着被敌机的炮弹打得伤痕累累的座机也能够安全地飞回基地,可是现在,当一名他并不熟悉也不了解的飞行员开着飞机秘密带着他的好友进行这样一次远距离飞行的时候,他却会感到提心吊胆。
但是幸好,幸好他们安全着陆了。
见到那个来自萨克森州的伯爵阁下从轰炸机里爬出来,路德维希很快就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并抱怨道:
“这不公平,老兄。我还是不能苟同你的那句——‘如果你没法通过这些信息得到那个结论,我就没法把我真正的发现告诉你’。你得知道你是陆军军官,而我是空军军官。比起我来,你在通过陆军调动的情报分析信息的问题上有着巨大的优势!”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份抱怨,艾伯赫特只是笑了笑,并问道:“你为我准备的车和司机呢?我很赶时间。”
路德维希装模作样道:“车在那里,至于司机……你觉得我能不能行?”
“你?”艾伯赫特好笑地看向路德维希,并十分配合对方地说道:“不知道,我们得试过了才知道。毕竟一名好的战斗机驾驶员也不是一定就能把车开好的。”
说着,两人一起走向那辆停在了不远处的汽车。几乎是在坐进车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向对方问道:“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正发动着汽车的路德维希想了想,并问道:“匈牙利的总理泰来基伯爵在自己的官邸里开枪自杀算不算大事?”
汽车随即开动起来,而艾伯赫特则在思考了好一会儿后说道:“算。这说明我们在前线的军队已经动了,甚至有可能已经穿过了匈牙利的边境。”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正在开着车的路德维希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促成泰来基伯爵在这种时候开枪自杀的事。”
第243章 chapter 244
“看起来你又已经通过这些公众都能在稍晚些的时候知道的信息推算出还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下的机密了?”
路德维希十分稳当地把他临时弄来的这辆车驶出这座位于柏林的军用机场, 并在同时仿佛不经意般地说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友话中若有所指的那些意思, 并在同时看了正一脸认真地直视前方的路德维希一眼,却是并不说话。
片刻过后, 眼见着好友并没有接下自己抛出的那个话题, 路德维希又试图转移话题, 却是即便开始一个新的话题也只不过是围绕着他最想知道的事兜了一个新的圈子。
路德维希说:“那你总得告诉我,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吧?”
这一次,艾伯赫特看了这个他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的,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友人好一会儿。他并不急于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地,而是用尽可能轻柔的语调试着问道:
“路德维希,如果我告诉你, 我们很有可能就要攻打苏联了,你会怎么想?”
对此,亲王殿下所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他先是在震惊之下猛踩一下油门, 在险些要撞到机场大门边上的卫兵时又猛踩一下刹车,让这辆汽车堪堪在就要酿成极为丢脸的车祸之前停住了。
紧急刹车的惯性让两名校级军官猛一下地前冲,并在那之后都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地整理了一下他们的军官帽, 并再次坐直身体。
机场大门边上的门卫看似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但他直直看向前方的样子以及鼻子上冒出的汗已经出卖了他。
见此情景, 路德维希连忙放下车窗,并向那名正在执勤中的卫兵说出抱歉, 而后就倒起车来。在此过程中,他不禁向艾伯赫特问道:
“这就是你这么着急的从斯洛伐克赶回来的原因?你是认真的吗?”
对此,在经历了刚刚的那个小插曲之后也丝毫不见慌乱的艾伯赫特向好友点了点头, 并说道:“对于这件事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认为,它的确就要发生了。我和你提到的,我在科希策看到的装甲师部队的火车回驶只可能说明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
“见鬼!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完了车的路德维希在把车头回正之后又把车向着机场大门外开去,并在汽车开过那名卫兵身边的时候向他挥了挥手,并且也同时得到了对方的敬礼致意。
在做完了这些之后,路德维希这才把车窗又摇了上去,并说道:“我认为苏联现在应该还是我们的盟友。一个虽然没什么用,也只是一心想着要保存实力、不愿真的派兵支援我们,但还算够意思的盟友。在战争开始之后,他们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为我们运送物资。粮食、石油,这些都是我们现在很需要的东西。而且、而且苏联的土地辽阔,也拥有着很多的人口……”
说着这句话的路德维希显然感觉糟糕极了。他努力地思考着,并且一边把汽车开出这个军用机场的范围,一边思考着和雄踞在他们东边的那个大国有关的一切信息,并在那之后十分艰难地说道:
“想要击败他们对于现在的第三帝国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想要彻底地征服他们……”
“这是不是会让你想起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正当路德维希感觉自己很难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艾伯赫特出声这样问道。
并且,在把好友代入了那段他们从小就熟知的近代历史之后,艾伯赫特又接着说道:“拥有很强的实力,最新的武器以及战争理念,却是东西两线同时作战,深入敌国的腹地,在不适合进行现代战争的地方,打一场直至凛冬到来都没有分出胜负的仗。”
事实上,即便是在带着自己所负责指挥的那个战斗机大队飞往那个被高射炮所照亮的伦敦的夜空时,路德维希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惧感。
并且,当亲王殿下去到前线作战时,就算情况再怎么危险,他也能够做到足够的勇敢。
可是当他听到好友在他的身旁为他描述起那样的过往时,他却是感到自己很难再保持呼吸的平稳。
“艾伯赫特,我想你刚刚说的应该是——你认为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可现在才刚刚要4月。春天还才要开始,夏天也远远还没有到来。就算我们去攻打苏联,凭借我们最擅长的闪电战,我们也不可能等到冬天到来的时候都没能和对方分出胜负。”
已经接受了这个假设的路德维希试着乐观起来,并也尝试去说服自己的好友,让对方在这个有着节节喜讯传来的时候不要这样的悲观。
可身为一名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被参谋本部挖掘,并且对于这场战争也有着很深考量的陆军军官,艾伯赫特却没法做到像路德维希一样的乐观。
“路德维希,你是一名空军军官,而我是一名陆军军官。虽然你也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陆军军官的训练连。可是在你眼里的战争的概念,和我的是不一样的。”说着,艾伯赫特很快就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你认为扫平巴尔干需要多长时间?一周吗?还是两周?”
“两、两个月吧。”在稍稍考虑了一会儿后,路德维希试着说道:“虽然征服波兰我们只用了一个月,但是……波兰没有任何地形上的优势。他们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非常适合坦克的推进。而且波兰是孤军奋战的。但当我们开始和南斯拉夫交战的时候,我们却还需要面对很多的英国军队。还有顽强作战的希腊,他们也很有可能会和南斯拉夫联合作战。那样的话,问题就会有些麻烦了。”
说完这些的路德维希用不着好友的提醒,就自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而后他停下车来,瞪大了眼睛说出了后知后觉的话语。
路德维希:“如果再算上调兵的时间和装备的休整时间,我们很可能要等到七月才能开始攻打苏联。”
艾伯赫特:“但是征服苏联根本就不是用闪电战能够解决的事。路德维希,你有没有想过,在攻打芬兰的战事上失利很可能不是因为苏联太过无能?”
如果艾伯赫特不是和路德维希提起这件事,而是把他的这一猜测告诉给其他的陆军军官听。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认为,即便是在未有完全征服大英帝国的时候就出兵和他们有着完全不同意识形态的苏联,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些军官之所以在对待苏联的时候态度如此轻蔑,归根结底……那只不过是因为苏联在与北欧小国芬兰的那一战上占尽优势,却是最终只得到了一个颜面扫地的结果。
可如果真的弄清了他们会有如此表现的真正原因,或许这些第三帝国的军官便会改变想法了。
艾伯赫特:“如果我们把陆军部队里超过75%的高级军官都无故处死了,你认为我们还能够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吗?”
路德维希:“你想说什么?”
艾伯赫特:“根据我接触到的情报显示,在从去年延续至今的那场大清.洗中,斯大林处死了很多他们的高级军官。也就是说,芬兰战役中的苏联,正好是他们最疲弱的时候。但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也给他们一个足够威胁到民族存亡的外敌,让一些年轻的军官有足够成长起来的机会,他们会能够很快就重新强大起来。”
听到了这些话语的路德维希觉得眼下的感觉就好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每当他以为这就已经是最糟糕的事了的时候,他的好友又会说出一些话语来打击他、并告诉他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就好像现在,比他知道更多内情的艾伯赫特在说完了那些之后又再次开口道:
“可一旦对苏战争开始,他们就必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苏联本来就不是一个用闪电战就能够击垮他国家。它和法兰西不一样。它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所有他们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在被艾伯赫特所说出的那一连串的话语弄得心烦气躁后,尝试开口数次后的路德维希说出了在他看来可能最贴切的说法:
“你知道吗艾伯赫特,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全副武装地开着战斗机要去攻打一个野蛮的原始部落。但你却告诉我,这场仗不是必胜的,而我居然还信了你的话。”
艾伯赫特:“所以你已经信了?但我宁愿你不相信。”
和艾伯赫特对视了数秒之后,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路,并感到大脑一片环路按的路德维希发出了“嘶”的一声。
而后他说:“告诉我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去做什么。”
艾伯赫特:“我打算去见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我想知道他对于元首的这个决定是否知情。”
第244章 chapter 245
柏林,
总参谋部外的一处秘密地点。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
“应该在斯洛伐克。”
当德国总参谋部的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从他这间屋子的窗前转回身来的时候, 他和眼前的这名党卫军警卫旗队的上校之间便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斯洛伐克。”哈尔德将军念出了这个词,并在望向艾伯赫特的时候问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柏林, 并要求来见我?”
对于哈尔德将军来说,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陆军上校。
这是上一任总参谋长安插在党卫军里的, 属于他们参谋部的一名内线。
三年前, 正是这名当时还没有任何军功在身的,帝国元首的宠臣——他在那个很可能会让整个第三帝国走向另外一条岔路口的傍晚只身来到了参谋部的密谋地点,并劝说他们放弃秘密逮捕帝国元首以及他的署名亲信的计划。
然后,这个年轻人就在贝克将军还打算要一意孤行的时候,得到了他的支持。
自此之后, 这个年轻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再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陆军军官了。
他们既希望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伯爵能够在下一个关键的时刻也如上一次那般地挺身而出,又生怕他会在帝国元首那里说出他们之间的那个秘密。
“将军, 我想知道,您对于我们即将攻打苏联的这件事是否知情。”
这又是一句能让哈尔德将军沉默许久的话语。
他看向这名自己从第一次真正见到时起就无法提起任何轻视的少校营长。
当他确信自己能够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全然的坚定时,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是不是有什么人……‘误导’了你。”
“我在斯洛伐克看到了古德里安将军的部队。这支部队在我们和南斯拉夫‘达成和解’的当天从南边的军事基地出发, 北调至克拉科夫。但是在贝尔格莱德革命爆发的第二天,他们又开始折返回南边。这支被回调的部队, 大约有两个师甚至是更多的兵力。”
说着,和眼前的这位将军相比, 更擅长从细微的表情上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艾伯赫特便在稍作沉默后说道:“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误导了我,那误导我的就是我在科希策看到的这支拥有优先级别的装甲师部队。”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在明白了艾伯赫特话中的意思后,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哈尔德将军说出了这句感慨:“艾伯赫特, 你对于这些战争信号的敏锐觉察力简直让我感到难以置信。”
在发出了那样的感慨后,哈尔德又会为这样一位年轻人居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去到了党卫军而感到十分惋惜,他说:“他们不该把你派去元首身边。你应该留在参谋部的。虽然现在你也已经离开了元首的身边,去到战事发生的地方为帝国做出贡献,但我还是会感到很可惜。”
“这么说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您的确对这件事知情。”
艾伯赫特的话语打断了哈尔德将军的感慨,而原本还想就此事向对方有所保留的哈尔德将军则也对此表达了肯定。
于是艾伯赫特又问道:“您不仅对这件事知情,并且还支持元首做出的,要攻打苏联的这个决定?”
当艾伯赫特再次从哈尔德将军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便知道,自己冒险从斯洛伐克回来这里密会对方的行动也许是真的毫无意义。
那当然会是很难咽下的苦涩。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剥下了自己那仿佛永远都不会犹豫,也不会为什么事而感到后悔的坚硬伪装,并对眼前的总参谋长说道:
“我们所取得的每一场胜利都需要付出代价。但有些胜利值得,有些却不值得。并且,也不是每一场战争都值得我们付出牺牲。”
“艾伯赫特。”哈尔德将军高声叫出艾伯赫特的名字,并在稍稍收起了一些先前对他的赞叹后说道:“看起来你对我们即将要打的这场仗有很大的误解。我们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在英国人龟缩在海峡那头的时候,抽调本就空闲着的陆军兵力、还有一部分的空军部队去快速地拔除盘踞在我们东边的隐患。只需要三四个月而已,我们就能得到完全稳定的后方,并在再无后顾之忧。甚至英国也会在看到这些之后很快投降。”
“如果情况真如您所说的那样乐观,那么我们在打下苏联之后是否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这么一大片的土地?将军,我们根本不可能像管理法国一样,只派很少的人手去管理苏联。因为我们即将攻打的那个国家,他们原本就是我们的盟友。”
说着,艾伯赫特拿起他的帽子,并在给自己戴起它的时候说道:“底下的人搏命才得来的战绩,却让很多人觉得理所应当,并且一次次地对他们发出更多的、永无止境的要求。这让我觉得我看不到德意志的未来。”
说完了那句话的艾伯赫特转身要走,似乎是要和这位位高权重的将军不欢而散了。但在他走出这间屋子之前,身后的哈尔德将军却是叫住了他。
“艾伯赫特,三年前你在我们决定行动之前冒险过来找到我们,并告诉我们元首虽然剑指苏台德,但他此举的野心远远不止是为了一个苏台德而已。那么今天,我想要告诉你,元首要攻打苏联,他也绝不仅仅是为了苏联的大片土地、农田和石油。”
当艾伯赫特又慢慢转过身来的时候,哈尔德将军说道:“法西斯本就是为了反对布尔什维克而生的。也许我们能够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时握起手来,但是苏联在我们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已经到了我们无可忍受的地步了。”
他说,在苏联的势力所在的波罗的海,那些国家里的知识分子都几乎已经被斯大林杀光了。
他说,即便是在第三帝国势力所在的法国和比利时,苏联所派出的共产主义者都已经宣扬起了他们的布尔什维克理论。或许用不了多久,上一场大战时法军在前线被布尔什维克人策反的一幕就也会发生在帝国的版图中。
他说,这是一场越晚开始就越是被动的,本就无可避免的一仗。
“艾伯赫特,你得知道——苏联必须被毁灭,布尔什维克也必须被毁灭。元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曾对我们说过——无论我们做的是错是对,我们都必须取得胜利。”
第245章 chapter 246
‘无论我们做的是错是对, 我们都必须取得胜利。’
这句话就此成为了艾伯赫特脑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直至他在好友路德维希的陪伴下又去到了柏林郊区的另外一处军用机场, 他也无法让那个声音在脑中停止。
最开始的时候,那是一遍遍地被重复着的, 哈尔德将军的声音。
可随后, 艾伯赫特的眼前就开始出现他们的帝国元首在将军们的面前说出那句话时的样子。
“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
直到路德维希第三次重复起了他的名字时, 绿眼睛的贵族才回过神来,并看向站在机舱外的好友。
但是碍于此刻还有一名正在进行起飞前准备的飞行员在场,亲王殿下并没有说出任何的话语。
他似乎将所有想要说的话语都放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他让自己的好友更相信一些帝国的强大,也不要过早地陷入过分的忧心忡忡。
在读懂了那些话之后,绿眼睛的贵族终是对自己的朋友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并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照看着点雪涅一些。”
“我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罢, 两位从小便相识的校官向彼此致意,而飞机的舱门也就此关闭。
直到飞机从跑道上起飞,艾伯赫特终于在这个近乎独处的时间里, 在飞机引擎的嘈杂声中陷入了沉思。
波兰战役中初出茅庐的鲁莽以及顶着炮火前行的艰难景象在他的眼前闪现。
严格来说,那其实是属于新生德国陆军的“第一战”。
在那场战争中, 他们第一次将原本只是在书本上的作战方案以及各种守则运用到了真正的战斗中。但他们却打出了令英法两国都哑然到了战役结束的漂亮一仗。
而后便是向整个世界展现实力的挪威战役,以及势如破竹的法国战役。
那时的他们仿佛在战火中一步步走向全然光明的远方。
可现在, 他们却是被一步步地被拖入希腊、巴尔干、甚至是北非战场。
但一切并未到此为止,他们还在向着更远的深渊快速进军。
西线、南线以及东线同时开战的景象就此出现在了艾伯赫特的眼前。
在被高射炮的密集炮火以及橙色照明弹的灯光所照亮的天空,德意志帝国的bf-109型战机与英帝国的飓风与喷火式战机正在搏杀。
沙漠中, 声势浩大的坦克部队正在飞机的策应下展开决战。
而在东普鲁士,帝国的装甲兵团正在与苏联的边境处整装待发,等待他们的会是苏联多达数百万的军队。
那样的景象刺痛了艾伯赫特的眼睛。
可即便他闭上眼睛,那一幕幕充斥着火光的景象也不会就此消失,它们只能变得愈发真切。
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在内心轻声问自己——‘我们到底是怎么把一片坦途的光明走成黑暗的未知路的?’
这架能够搭载四人的轰炸机将他从柏林送往斯洛伐克。
而在与之相隔着一个匈牙利的南边,庞大的轰炸机机群则正向着南斯拉夫的首都飞去。
它们将在贝尔格莱德的天空投下无数橙红色的明亮炮火,也将死亡投向那座美丽的城市。
可当你把一枚炮火投向一座美丽的城市时,战火就会开始不断蔓延。
而后,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它会烧至你最心爱的远方。
柏林,
党卫军指挥部。
“我们找到了一名在1930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参谋部秘密吸收的参谋官,他声称曾在经过伪装的参谋部见到过格罗伊茨上校,并且两人还共事过一段时间。但之后不久,格罗伊茨上校就被调走了。”
在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他为自己亲爱的“外甥”所建立的档案柜。
那里面不光有着绿眼睛的贵族在加入党卫军之后的一切档案信息、他在波兰战役之后开始后的每一次前线作战报告,还有着他从大学时代起的一切所能收集到的信息。
或许是因为先前艾伯赫特的所作所为真的惹恼了人称金发野兽的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那个对于情报有着天赋般直觉的男人极快地推进了对于仇敌的档案资料收集。
在艾伯赫特从德累斯顿的民用飞机研究所调到柏林的那段经历上,莱茵哈德划下了重点标记。
他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的直接上级,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上校在这段时期的经历极为可疑。
并且,莱茵哈德还在经过了一系列的秘密调查之后表示——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开始工作之后,格罗伊茨都表现出了对于政治的毫无兴趣。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他却在来到柏林后不久就成为了纳粹党的忠实拥护者,甚至还向他们的帝国元首主动请缨,说要加入党卫军——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可疑。
而在持续了近一年的调查后,他们终于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们发现了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和参谋部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
正在希姆莱因为这一关键进程而直接站起身来的时候,又一封更为关键的文件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份参谋部的绝密档案,上面写着总参谋部的参谋官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少尉于1932年的10月27日被派去接近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
当希姆莱读完那句话,他便带着那份不敢置信看向亲自把这封文件送到了他手上的莱茵哈德。
而在对方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则出现了罕见的笑意。
金发野兽说道:“事实证明您的‘外甥’的确有这样的胆量,而且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藏了九年都没有露出马脚。他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尽管先前就已经有不止一份的情报指向了这一点,可当希姆莱真的看到那份铁一般的证据时,他还是会因为由此而引发的巨浪而陷入久久的沉默。
但是莱茵哈德当然明白这份情报所给自己的上司带去的那份冲击力究竟会有多大。
因此他并不催促对方,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雕塑那样地等待着将属于自己的下一步指示。
直到数分钟后,莱茵哈德终于听到属于希姆莱的声音在这间很大很大的办公室里响起。
希姆莱说:“派人去希腊前线把他给我带回来。”
莱茵哈德:“是。”
说完,莱茵哈德就要离开这间办公室,去执行希姆莱交给他的命令。可他才走出两步就被对方叫住。
这次,内心经历了一次惊涛骇浪的希姆莱也露出了堪称温文尔雅的笑容,并说道:“那个艾伯赫特很迷恋的女人,再把她请过来一次,礼貌地问她一些问题。也许她会被我们问出更多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蛛丝马迹呢。”
或许是因为保安局的局长实在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吃过太大的亏了。
于是,当莱茵哈德听到和上一个命令相比起来几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关痛痒的要求时,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但很快,他便转过身来,问道:“问完那些问题之后,我应该……”
“礼貌地把她放了。”希姆莱和风细雨道:“或许她会想办法给艾伯赫特打一通电话呢?那样她一定会在电话里说出些我们感兴趣的,有意思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在断更了那么久之后我终于又更新了!
而且这次我也不会像前几次一样,才放个一章出来就又消失几个月。
在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里,我看了很多书,虽然依旧没把我想要看的书全都看完,但还算是找到了一些感觉。随后我又把全文九十万字都温习了一遍,并顺手抓了错字也分了段落。
从明天白天开始我会把这些已经全都修过了一遍的内容陆续替换上来。到时候大家可以通过最新章的章节数来判断我是不是又更新了。
然后迟了那么久才回来,真的很过意不去,为了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从今天起,每一个新章在发布出来之后,我都会抽20条留言送红包。(留言时间需在当天的十二点之前,否则不太好操作)
以及也希望大家能够再支持我一下,毕竟隔了那么久回来写,虽然感觉自身应该依旧有了很大进步了,可这到底还是挺难的。我看看我能一口气写到哪儿吧!
第246章 chapter 247
“请问是雪涅·林小姐吗?我们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的专员。”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休息在家的项灵熙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翻着书看。
当她听到敲门声后, 她起身去开门。
然而没曾想,她却是看到了这样的两个不速之客。
曾在一年前遇到过相似访客的项灵熙稳了稳呼吸, 并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麻烦您和我们一起走一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虽说这次来找她的专员看起来比上一次的还要更客气一些, 但上一次的时候, 她在真正遭遇那样的人之前已经得到了塞西莉娅的预警。
而这一次的不期而遇却是让她毫无防备的。
“我可以换身衣服再走吗?”
“当然, 我们就在门外等您。”
得到了允许的林雪涅很快就在轻轻地关上门后给路德维希所在的联队打了电话。
“喂,您好。”
“麻烦给我接路德维希·施泰因少校。我是他的邻居,有比较着急的事想要找他。”
林雪涅把电话的听筒贴近自己的耳朵,让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会过分地传出来,同时又挡着自己的嘴, 很小声地说出了那些话语。
“请问您的名字?”
“雪涅,雪涅·林。”
“好的,我现在就去询问施泰因少校是否愿意接听您的电话。”
接线员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而后, 那便是对于此时的林雪涅来说显得过于漫长的静音等待。
心中焦急的项灵熙蹲在地上,几乎要一下一下地用拳头去轻轻敲一敲地毯,却是每一次都在手就要碰到地毯的时候放慢了动作, 并把手很轻地按上地毯。
大约是在一分钟之后,接线员的声音再次回到了耳边。可对方所说出的却是一句“很抱歉”。
“很抱歉, 林小姐。施泰因少校的副官说他现在不在。”
接着,不等林雪涅再说些什么, 门外保安局的专员就已敲起门来。
“林小姐,请问您还需要长时间?”
保安局专员礼貌的催促声让林雪涅无法继续再细想一下她该不该给接线员留下一句什么。
于是她只能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并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后提高了些许音量道:“麻烦再稍等我两分钟。”
说着, 林雪涅很快去到书房,并在匆忙间给可能会在之后过来这里看一看的路德维希留下了一张字条,而后她就很快拿上外套,在给自己换上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后打开了门。
* * *
“我们这次请您过来,是想问您几句有关您的情人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校的事。”
“很抱歉,在我们的谈话开始之前,也许我需要纠正一下您的用词。用情人来形容我和艾伯赫特的关系并不适合。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坐在项灵熙对面的,是一个让人猜不出年龄的男人。
但从他的五官来判断,那应该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可他身上却又有着一种完全不近人情的冰冷感。仿佛你根本无法从他看向一个人的眼神来判断他看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似乎对项灵熙和艾伯赫特之间的真正关系并不关心。因此在项灵熙说出了这句抗议之后,他既没有强调自己的用词完全正确,也没有顺着项灵熙的意思去修正那些。
他只是照部就搬地说出了自己想要从林雪涅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
“1930年的4月,您同格罗伊茨上校一起从德累斯顿搬到了柏林。关于这件事,他是怎么和您说的?”
“1930年的4月……那已经是11年以前了,我感觉我可能很难和您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当林雪涅听到对方一出口电视30年时他们从德累斯顿搬到柏林的事,她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么简单了。
但当她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却是不显。
“那就努力回忆一下,如果您的情人是清白的,那么您的证词对于我们来说就会是非常重要的了。”
“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柏林……”
三个小时之后,项灵熙在被问了一堆问题后就被这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的人大方地放离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他们非但没有把林雪涅就此扣下,甚至还询问她需不需要派人送她回去。
这在现在的柏林城或许已经是一个相当贴心的询问了。
毕竟,柏林现在不仅实行灯火管制,还实行了车辆管制。
不仅所有私家车都被停用,并且没有公务在身的人也一律不得使用出租车。
如果他们不像接林雪涅过来这里时的那样又送她回去,那么她或许就要费好一番工夫才能回去了。
可即便如此,当这些人礼貌地说出这句询问的时候,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女人居然会真的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只惊弓之鸟虽然依旧心下极为惊慌,却是比别的鸟儿多了一次被惊吓过的经历。
明白对方肯定不会就只是这么放自己走的林雪涅既然急于去和此时唯一可能帮到她的路德维希取得联系,便不可能白白在路上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
好在现在的柏林城为了让自己不要成为夜空之下明晃晃的靶子而发动所有的居民都把窗玻璃给涂黑了,因而一旦林雪涅在回家之后关上门窗,这些保安局的人便再无法窥探到她。
此时还只是下午五点的光景,天依旧完全亮着,并且那也远不到身在战斗机总监部工作的路德维希下班的时间。
因而她之前留在家里的那张纸条当然还好好地躺在客厅的桌子上,除她之外还未有任何人查看过。
于是现在,该是她再一次地动用自己特殊能力的时候了。
内心紧张并且此刻依旧感到头晕脑胀的林雪涅很快拿起她新写好的那张纸条,在拔了电话线后也拎起她一直备着的那个装着手机、零钱和信用卡的小包。
她稍稍粗喘了两口气,而后就在心里呼唤起对于她而言已是如此熟悉却又是已经许久未见了的那位老友——她的时空缝隙。
玻璃的碎裂声再次响起。
——好似她一个不小心就因为心中的意愿太过强烈也太过肯定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时空的缝隙之河再度出现眼前,却是如同她在得到了蓝眼睛男孩的中间名之后又回到昔日布拉格时的那般美丽而炫目。
当属于2020年的喧闹和属于1941年的死寂同时出现在她的感官之中,她也便在打开了自己的怀表并又看了一眼后舔舔嘴唇,走向那道根本不需要打开便能让此时的她顺利通过的公寓大门。
很快,她便在快步下楼后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显现在2020年的柏林,并用优步叫了一辆车,去到当年的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所在的位置。
1941年的柏林,路德维希在外出视察回来后得到了副官的捎话。
那让他很快就给林雪涅回了一个电话,可他却发现自己打不通对方的电话。
这样的反常让前几天才又答应了好友会好好照看林雪涅的亲王殿下一出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就打算去到对方的家里看一看了。
可更反常的事很快就来了——路德维希才坐上自己的座车,并不等他告诉自己的司机接下去他想要去哪儿就看到另外一边的窗户上莫名多出来了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是把写了字的一面朝着他的,因而他可以把字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地看清楚。
【天黑之后到蒂尔加滕公园来找我,我会在河边等你——雪涅】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歹也算是见过了大风浪的亲王殿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字条,并在随后汽车被发动起来时大声说道:
“停车!”
在司机的猛踩刹车之后,这辆空军少校的座车停了下来。而当路德维希的司机询问起自家长官怎么了的时候,后者却只能在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依旧瞪大着眼睛,并在盯了那个熟悉的字迹好一会儿之后有些发喘地说道:
“我们不去格罗伊茨上校的家了。你现在送我回去就好。”
当此刻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林雪涅看到了路德维希的这一连串反应,她便知道今天晚上她一定就能在蒂尔加滕公园里等到她的这位朋友了。于是她转身去到2020年那一头的一家香肠餐车处,并问店家要了一份香肠热狗和一瓶矿泉水,在简单地解决了她的晚餐后便又叫了一辆能够把她送去蒂尔加滕区的车。
她想,在等待路德维希的时间里,她或许可以把保安局的那些人问她的问题再仔细地回忆一遍。
第247章 chapter 248
晚上十点, 从前总是会在夜晚降临时被漂亮的灯光妆点的柏林变得漆黑一片。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天空中俯视她, 那这个人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座依旧活着的城市。
可事实上,此时的街道上依旧有着人。
他们在一片黑暗中或骑着自行车或干脆只是用两只脚摸黑前进。
似乎这片不见一点火星的黑暗只能够迷惑不熟悉此处的轰炸机飞行员, 而丝毫不能让身处于这座城市的人们迷失在那一条条宽阔的道路上。
但如果说天黑后的柏林街道上依旧还能够找到一些行人的话, 那么在白天时总是会很受欢迎的蒂尔加滕公园就会是完完全全的寂静无声了。
也就是在此时, 避开了保安局耳目的亲王殿下来到了这里, 并去到了河边寻找据说会在那里等着他的林雪涅。
寂静无声的夜晚总是会把人的感官放得很大很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路德维希还未真正发现林雪涅的时候,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他靠近的声音给惊得一下坐起身来。
“谁!”
“是我,路德维希。”
在听到林雪涅的声音时,也被她给弄得一惊一乍了的亲王殿下总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并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快步走向对方这会儿正坐着的河边。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会直接打电话到……”
林雪涅给自己坐着的那块带着许多湿气的草坪铺了一块毯子。
于是路德维希也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林雪涅给他让出来的那半块毯子上。
但还不等他在坐下来的同时问完那句话,他就已经被林雪涅塞了重重的一大包东西。
路德维希:“这是什么?”
林雪涅:“用来贿赂你的东西。”
“贿赂”这个词用得够好,也让把那一大包的东西抱在了怀里的路德维希愈发弄不清他的这位朋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亲王殿下便选择在开口说些什么之前, 借着在他看来其实已经很明亮了的月光看起了那个大纸袋里的东西。
可他才只不过是翻了几下而已,就被里面的东西给惊到了。
林雪涅:“肥皂、剃须膏、咖啡豆、豌豆罐头,这些全是现在需要配给券才能买到的东西。”
说着, 原本还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的林雪涅还担心路德维希翻得太慢、动作也太绅士,会一口气翻不到那些关键的好东西, 因而她也上手帮路德维希一起翻。
林雪涅:“我知道军队里一般都会有很多不错的东西,很多平民根本买不到的东西你们甚至都不实行配给, 但是这些呢……?一大把新鲜的白芦笋,还有西班牙的火腿。我本来还想直接给你一整条猪后腿的,可我担心你回去的时候不好拿, 就只先给你带了2.5公斤。”
路德维希:“雪涅,这些东西你到底是去哪儿弄到的……?”
可听着路德维希声音里的不敢置信,林雪涅依旧不回答。
她从袋子里拎出一瓶在如今的德国已经很难看到了的啤酒,而后拿起扳手来把瓶盖打开,而后就着盯着路德维希地把啤酒递给对方。
这下,路德维希可算是明白林雪涅的那句“贿赂”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不擅说谎的女孩就是想要让亲王殿下别去问那些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
但那就让亲王殿下更是好奇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对你说成交?”
面对路德维希的调侃,林雪涅还是不回答他。但她却拉起亲王殿下的手,把那瓶还冰着的、被她撕掉了包装贴纸的啤酒塞到了对方手里,而后便直接说出开门见山的话语。
“今天下午我又被保安局的人找了。”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原本已经把啤酒瓶口放到了嘴边的路德维希一下就让酒被洒出了些许。
而在他着急地看向林雪涅的时候,后者却是在揉了揉垂在了小腿边的裙摆后说道:“但我觉得他们这次不是想找我的麻烦。他们……是想去对付艾伯赫特了。”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之后,路德维希反而放心了很多,并甚至还在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那他们估计没法从艾伯赫特那里讨到什么好处。元首向来就不喜欢保安局的人在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去找前线军官的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路德维希。我敢肯定他们这次一定能真的伤害到艾伯赫特。那是因为……因为他们问了我很多从30年到32年之间的事。”
听到林雪涅的话语,路德维希的表情迷茫起来。
因而林雪涅又很快给他抓了一下重点:“这正好是艾伯赫特从搬到柏林一直到加入党卫军前后的一段时间。”
可路德维希依旧不明白,并带着那种显而易见的疑惑看向身旁的友人,仿佛是在问对方,那段时间的艾伯赫特怎么了。
看到路德维希的这一毫不作伪的神色,林雪涅就能够明白,即便是和艾伯赫特一起长大并且也拥有着相近理念的路德维希,他也同样不知道被艾伯赫特小心隐藏的那个秘密。
那个艾伯赫特曾对她默认,却又让她只是隐隐有了些猜测的秘密。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没有征得恋人同意的情况下就先向路德维希吐露这个她还只是有所猜测的秘密。
即便这个人是路德维希,她也不应该这么做。
可现在,却已经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并且除了路德维希,也决不会再有一个此刻可能帮得到艾伯赫特的人了。
于是在亲王殿下的等待中,林雪涅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怀疑艾伯赫特不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加入党卫军的。他可能是被什么人派去党卫军,也派去希特勒的身边的。”
路德维希的表情就此凝固了。
仿佛只有他那变得很深很深的呼吸才能让林雪涅知道,他真的有听到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些话语。
因为路德维希迟迟不出声,此刻心下已然焦急万分的项灵熙只好继续说道:“因为我反对他加入党卫军,他也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加入纳粹党,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争吵过。但后来他告诉我,他加入党卫军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必须得这么做。”
在项灵熙说完这些让她情绪波动极大的话语之后,路德维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他声音里的那份喘息却是暴露出了他此刻的故作镇定。
路德维希:“所以你的意思是……保安局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林雪涅:“不然他们为什么偏偏就问我有关那段时间的事?”
路德维希:“也许他们……他们只是想诈一下你?毕竟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他们完全可以今天问你这两年的事,明天问你后两年的事,再过几天……”
林雪涅:“为了这种无聊的目的,他们就能来吓唬我?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还会觉得这很值得?”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设想很可能就是事实的林雪涅等了一会儿,并在路德维希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后抓起了头发带着些许的哽咽道:
“我真的很替艾伯赫特感到担心。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对艾伯赫特出手了,但如果他们没有,那我必须……必须……”
“不不不雪涅,你现在一定不能去联系艾伯赫特。”
被那个巨大的“惊悚”砸得头都晕了的路德维希总算按捺住了震得他都有些难受了的巨大心跳声,并说道:“你不觉得这些人把你找过去问了一堆问题然后又轻飘飘地把你放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吗?他们肯定是在等着你去联系艾伯赫特的。我甚至觉得艾伯赫特的电话线路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监听了。”
“那我难道还能什么都不做吗!”
虽然在路德维希还是同伴们口中的“小亲王”的时候,只要让他和林雪涅碰上面两人就会很容易吵起来,或者最少也是不对盘。但是当此刻的林雪涅真的那么怒气冲冲地冒犯他的时候,他又显露了十分绅士的一面。
他开始向林雪涅解释这一切,也向对方解释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的一些惯用的伎俩。
可原本还着急得根本无法思考的林雪涅,她却是在路德维希按捺着性子向她诉说起那些的时候脑中突然闪现了什么。
“艾伯赫特现在已经是武装党卫军的上校营长了。虽然他的军衔应该不能算有多高,可是这种级别的军官,他的军用通讯线路会是随便哪个安全警察都能监听的吗?”
林雪涅的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
那是因为在她刚开始开口的时候她其实还没能够完完全全地抓住重点。
但是当她试着说出第一句话,她就因为视野的骤然开阔而肯定起来,并且语速也快了起来。
而后,路德维希当然肯定了她的猜测。
“当然不可能。”
直到现在还是对项灵熙所说的这个即便是她也未有真正得到过艾伯赫特证实的猜想感到很难接受的路德维希在顿了顿后说道:
“如果我们的朋友艾伯赫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却在我和克劳斯这里都瞒得滴水不漏,那这件事就一定是需要动用很大的资源才能调查出来的绝密信息。”
林雪涅很快追问道:“拥有这种资源和权限的人很少?”
路德维希:“我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说着,路德维希又很快想到了什么,并说道:“艾伯赫特是党卫军武装部队的军官,戈林的人肯定没法插手进去那里监听他的通讯线路。”
当亲王殿下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了。
很快,他就在林雪涅带着那份急切和无助看着他的时候说出了那两个名字。
路德维希:“希姆莱,还有莱茵哈德。正好是和我们互相得罪过的那两个人。”
林雪涅:“他们两个待着的地方近吗?”
路德维希:“挺近的。如果希姆莱人在柏林而不是贝希特斯加登的话,那应该挺近的。”
林雪涅:“党卫军的指挥部?”
这下,路德维希不再出声回答了,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却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于是亲王殿下很快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在明天早上他们都上班的时候,给艾伯赫特打一个电话。”
已经站起身来的林雪涅看了水中的那轮月亮好一会儿,而后说道:“如果电话能够接通,你和艾伯赫特之间的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也足够长,并且的我的运气还能足够的好,或许我就能试着弄清楚他们到底查到哪儿了。”
第248章 chapter 249
翌日,
上午十点半。
战斗机总监部的一间办公室里, 感觉心里其实很没底的路德维希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怀表了。
在昨天夜里和林雪涅见过一面之后,他的这位友人又在今早来到他的家中拜访了他一次。
但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让很可能正在暗处盯着他们的安全警察知道, 格罗伊茨上校的恋人的确有在今天上午的10点35分之前来找过他。
而后, 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和林雪涅约定的时间去给他的老友打一通电话。
一通要在交谈的内容上做到足够的无关紧要, 却一定要尽可能地持续很长时间的通话。
路德维希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林雪涅所说的——‘或许我就能试着弄清楚他们到底查到哪儿了’。
如果可以的话, 他也宁愿相信一切都是林雪涅的胡思乱想。
毕竟,到底会有什么人,又会是哪股势力能够在11年前就让他的朋友格罗伊茨伯爵奉献如此的忠诚,且不顾自己的身份甘愿去成为一名潜伏者呢?
如果,如果这样的事的确是真的, 那么路德维希简直不敢去想他的朋友究竟是怎么度过的这11年时光。
毕竟,他所效力的那个人曾在长刀之夜亲手毁灭了曾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冲锋队,是一个对于存有异心者没有丝毫怜悯的暴君。
可是此刻的路德维希已经再没有能够让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了。
随着秒针再次转向怀表上的数字“12”, 他和林雪涅约定的10点35分已经就要到了。
已经被林雪涅昨天的“贿赂”所收买的路德维希突然感到一阵挫败。
这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发现他的那两位相识多年的好友身上全都有着比他所保守的还要多得多得多的秘密。
这还可能是因为,他是如此清楚地明白, 此刻的他除了能按照林雪涅所请求的那般给那位胆大包天的伯爵阁下打一个电话之外,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了。
于是他提起电话听筒, 并给正在希腊前线的警卫旗师拨去了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在和路德维希分开后不久就以“非常规手段”来到了党卫军指挥部的林雪涅正焦急地踩着她已经好久不用了的滑板车。
她踩着滑板车, 如入无人之境地把这里的房间一间一间地巡视过去。
曾经以相同的手段来过这里一次的林雪涅原本以为她可以比较容易地找到用来摆放监听设备的屋子的。
可事实却是直到她和路德维希约定的时间都快要到了,她也还是没能找到目标地点。
这让对于此事根本就毫无经验的林雪涅着急坏了。
她原本是担心自己如果只是猛盯着希姆莱和莱茵哈德里的一个太孤注一掷了。
万一……万一他们之中只是有一个在盯着艾伯赫特,另外一个则完全没在关心这件事呢?
那样的话, 只要盯错了人,她的计划很可能就得泡汤了。
但现在,她似乎已经没了选择。
着急得都快要一跳一跳了的林雪涅踩着滑板车使劲地滑着,并在需要上楼的时候直接把滑板车扛在了肩膀上。
但就在林雪涅打算迅速去到离她更近的莱茵哈德的办公室时,她突然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叫希姆莱的声音。
那人原本只是高声喊了两遍“长官”,却似乎是因为他的那位长官没能意识到被呼喊的人是自己而叫了一遍对方的姓氏。
当那个声音仿佛从游泳池的另一端穿进林雪涅的耳朵时,她一下停住了动作,并很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几乎已经要走到走廊尽头的,让她感到稍稍有些眼熟的身影。
而另外一个人则就走在那个家伙的身旁,在人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那两人就一起掉头回来。
那样的一个转身立刻就让林雪涅认出了对方。
是希姆莱!
这会儿的林雪涅可真恨不得自己的手上有一个能够联系到路德维希的通讯器,那样她就能够告诉对方她这里的情况了。
可林雪涅的心里才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她就因为隔空和希姆莱的视线相交了那么一秒而紧张得愣住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希姆莱已经和追上了他的那名安全警察一起走进电梯了。
心中急切的林雪涅连忙踩着滑板车追了上去,并在电梯的门就要关上的时候撞进了电梯里。
由于林雪涅在情绪激动之下脚上一个没能控制好,她还让自己的滑板车在带着她进到电梯之后“露出马脚”来,用轮子碾了一下希姆莱的脚。
那让对此毫无防备的希姆莱发出了急促的呼痛声,并在那之后怒不可遏地看向了身旁那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全警察。
当希姆莱的骂声响起来的时候,让自己和小滑板车一起缩在了角落里的林雪涅感到尴尬极了。
她虽然知道与自己的意志同在的那道时空缝隙还没有真的坑过她,并且觉得这种非自然能力现在应该也不会在这么吓人的关键时刻失效,但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
于是她不得不试着让自己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时空的另一端去。
然后她就能在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时看到这栋在2020年的柏林显得很有设计感的办公楼里的每一层都是什么情况。
而后,电梯停了。
有几名西装革履的男性上班族和穿着包臀裙或是西装裤的女士走进了电梯。
他们原本在彼此间交谈着什么。
而后,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突然和林雪涅视线相对。
那让林雪涅在感觉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下一秒,看到林雪涅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了电梯里的金发女人就把咖啡一丢地惊声尖叫起来。
电梯里的灯又是一闪,扒着电梯内部一侧墙体的林雪涅就在同样也受到惊吓后让自己又回到了1941年的党卫军指挥大楼。
此刻她的一束发梢上还滴着卡布奇诺,并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地看着骂完了部下的希姆莱和那个可怜得不得了的安全警察走出电梯。
直到电梯门都快已经关上,并且电梯就要再次上行的时候,再一次地鼓起了勇气的林雪涅才闭着眼睛踩着滑板车向外冲去。
身处时空缝隙中的她便如此不受任何阻拦地冲了出去,只是在滑板车的轮子落地时险些连人带车都给一起翻了。
但是林雪涅很快就在稳住了滑板车和她自己之后继续跟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党卫军指挥部里的秘密楼层也就此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仿佛跟着那两人被带到了深藏在地下的机密地点,许多窃听仪器、电报接收器、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一起机器全都被摆放在了一间间被隔开的房间里。
可希姆莱的快步向前却是让她根本无法把这里好好看清楚,就踩着滑板车全速向前,也不试着去避开前进路径上的任何人,并就此跟着那两人一起进到了眼前的那间毫不起眼的小房间里。
才一进到那间屋子,林雪涅就听到了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的声音。
它们正从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台体积不小的仪器里传出。
“我告诉她了,是的是的,我已经告诉她了。我说:‘如果你有好好关注国防军战报发布的消息,就应该知道我们在希腊打得不错,也挺顺利的’。可是你知道的,她总是很容易胡思乱想。”
当路德维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失真这样传出之后,林雪涅就能够听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对此作出回应的轻笑声。
那让她好像一只突然被自己喜欢的人摸起了下巴的猫儿一样,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是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因为路德维希和艾伯赫特之间的这通电话真的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并且向来就并不多话的路德维希也的确是找不到更多无关痛痒,也不会让好友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说出任何彼此间秘密的话了。
于是已经坚持了好一会儿的路德维希终于在这些安全局的人可能对他产生怀疑之前结束了这通电话。
而再听不到绿眼睛贵族声音的林雪涅也终于能够把注意力放回到才进到这间屋子不久的希姆莱身上,也把注意力放到桌子上的那堆档案资料上。
可就在她努力地辨认起那堆资料都是些什么的时候,有一个让她乍一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起来那个女人这回没把我们派人找过她的事告诉空军部的施泰因少校。他们之间的这次谈话没有提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当林雪涅在深吸一口气后顺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她才看到了那个她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男人——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希姆莱手下的得力干将莱茵哈德。
也正是在那一刻,林雪涅注意到了摆放在那个男人的左手边的一份资料。
林雪涅几乎一眼就能看到,那份资料展开页的右上角贴着一张艾伯赫特二十岁左右时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见出门基友,从午饭一直浪到夜宵。
如果明天11点前都还没更新的话,明天就不会有更新掉落了
第249章 chapter 250
猛然间的那一瞥让林雪涅不由自主地屏息起来, 她在又看了一眼莱茵哈德后脚下轻轻一踩, 并让自己踩着滑板车,动作轻飘飘地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旁。
尽管林雪涅深知处在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碰触到这间屋子里的什么人, 可她还是摸出口袋里的橡皮筋, 在把长发扎起后又别别扭扭地站到了很靠近莱茵哈德的那个位置。
她弯下腰来, 扭着身子, 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远离地方一些地仔细阅读起那份贴着艾伯赫特照片的资料。
【空军参谋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少尉,出生于1908年,经考核被判定为去接近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的最佳人选。
任务内容:成为阿道夫·希特勒及其纳粹党的观察者,帮助总参谋部判断此人是否值得合作。
首次接触时间:1932年10月17日。】
那是一份由打字机记录下来的,内容很短的资料。
它也正好证实了绿眼睛的贵族曾对恋人说过的话语。
——‘我只能告诉你, 我并不是出于对阿道夫·希特勒的崇拜和完全的认同才加入党卫军的。’
当恋人的声音再次浮现耳边,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林雪涅猛抬起头来看向坐在长桌对面的希姆莱。但是在那个外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乡村中学教师一样的男人说出些什么之前,距离林雪涅如此之近的莱茵哈德就已经开口。
“我还是觉得这份文件有蹊跷。”
说着, 莱茵哈德便在希姆莱的示意下又拿起了右手边的那份资料,并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翻开起了它。
莱茵哈德:“这份资料是我手下最优秀的间谍耗时七个月的时间才从总参谋部拿到的。并且它看起来也很真。无论是它所存放的地点,发现它的整个过程, 或者是资料本身都没有任何的疑点。但是……”
希姆莱:“但是什么?”
莱茵哈德:“如果格罗伊茨上校真的是总参谋部派到元首身边的间谍,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9年了, 元首也已经握有整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利了。他们为什么还留存着这份绝密档案?”
‘对啊!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到现在都还留着!’
这也是林雪涅心中的疑问。
后知后觉的林雪涅甚至还在心里大喊起来。
她喘息着,想去怒问某个人——第三帝国都已经存在了为什么多年了都还没有把它销毁掉!——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问谁。
可希姆莱却是笑了起来, 并说道:“也许真正的那份资料早就已经被销毁了呢?也许这其实是总参谋部在几年之后才重新做的一份档案资料呢?”
在希姆莱停下话来后,莱茵哈德十分慎重地把自己手里的那份资料合,并把它推到了希姆莱的那一边。
接过了资料本后希姆莱直接抽出了那份极为关键的资料页, 这个在28岁的那年就已经成为了党卫军全国领袖的男人带着那份看起来和风细雨一般的微笑看向照片上的绿眼睛贵族。
那时的艾伯赫特身上还没有日后被渐渐磨练出的,铁血军人的冷冽感。
才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孩虽看起来少年老陈,但在他的那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里,却还有着未经掩饰的纯粹和坚定。他让人猜不出属于他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
希姆莱:“我们也不能说这是他们伪造的,因为他们不过就是在签印这份资料的时候把日期提前了好几年。”
莱茵哈德:“您认为真正的档案可能已经被销毁,而我们拿到的其实是总参谋部为了威胁格罗伊茨伯爵所重新制作的资料?”
希姆莱:“为什么不呢?依照时间来推断,把我亲爱的外甥派去元首身边的人应该是贝克。但现在的总参谋长已经是哈尔德了。他只要不是太过蠢笨,就应该在看到陆军元帅勃洛姆堡和陆军总司令弗里奇的下场后给自己找条退路。”
正当林雪涅站在那里抓着滑板车的扶手,因为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熟悉感所陷入思考,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两个人的“下场”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希姆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希姆莱:“波兰战役之前,我和戈林为了帮助元首清除掉国防军里最后的顽固保守势力,自作主张地作了伪证污蔑这两位将军。我们说勃洛姆堡元帅娶的女人年轻时曾当过□□,弗里奇大将则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然后他们就一个被送去了国外,一个为了自证清白而在波兰战死了。”
莱茵哈德:“您的意思是哈尔德将军很可能会为了给自己的未来加上一重保障而以此来胁迫格罗伊茨伯爵?”
对于自己副手的这一问题,希姆莱笑了,并在那之后说道:“如果勃洛姆堡和弗里奇当年也能够在党卫军内部安插一个艾伯赫特这种级别的内应,他们的结局很可能就会完全不同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哈尔德这样的古板贵族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说着,希姆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那本资料本上,并在把它翻开后从里面又翻出了一页资料。
希姆莱:“看起来,我们已经找到艾伯赫特为什么要在四天前擅离职守,秘密返回柏林会见总参谋长的原因了。”
当希姆莱在这个时候说出了那条先前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报时,莱茵哈德也很快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此时的林雪涅倒吸一口气,她险些就要因为过于着急而把自己牢牢抓了一路的滑板车松开手去。
但她却在关键时刻回过神来,抓着滑板车一个大回旋,并追着看起了被党卫军内部的一号人物以及二号人物传阅了的那份资料。
不等听到了两人之间谈话的林雪涅弄明白那条看起来让人感到很不安的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莱茵哈德的笑声就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
莱茵哈德:“看起来他已经发现了。他发现总参谋部里留下的这份催命符了。”
而希姆莱则接下话道:“可惜太迟了。”
林雪涅的喘息变得大声起来,并且她的脑袋里也已经混乱成了一团。
她就站在这里,听着这两个占尽优势了的家伙如此轻易地说出了毒液般的话语。
这个身处时空缝隙中的女孩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做些什么去挽救自己那已经陷入了深刻危机的恋人,并且她也觉得自己也有勇气去做些什么。
可从来就被恋人保护得很好,也远离着这些冷枪暗箭的林雪涅却是不知道在如今的危急下,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算得上是恰当的。
她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到某个不起眼的电话亭里打个电话给路德维希求助。
可她又担心自己如果在此刻离开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信息。
于是林雪涅就这样在两股很强烈的意愿之下,被弄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就是在林雪涅越喘越厉害,并踩上滑板车打算在下一秒就往外冲的时候,希姆莱就又向自己的副手透露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但我们还是不能把这份资料直接交给元首,因为这反而能证明他对于元首的忠心。”
原本已经踩着滑板车往外迈出了一大步的林雪涅就此停下脚步,并转身看向那个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男人。
只见他说道:“他被总参谋部派去元首身边的时间要晚于他加入党卫军的时间。所以他在被总参谋部选为内应之后究竟向谁奉献了更多的忠诚?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但它肯定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答案。起码不会是我们希望向元首阁下呈现的答案。”
第250章 chapter 251
希腊前线, 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在掐断了通往伊庇鲁斯的公路后接到了希腊陆军部的投降请求。
由于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担心这16个师会在此后临时变卦, 因而他即刻亲自赶往卡拉隘口,并在未能来得及和自己的长官请示相关细节的情况下独自与希腊陆军的指挥官谈判相关细节。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节, 从柏林飞来的特派员来到了绿眼睛的贵族所驻守的驻地。
他们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中走进这名党卫军上校营长的指挥帐篷。
“我感到很抱歉, 格罗伊茨上校, 只是您可能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在艾伯赫特还在和自己的好友路德维希通话的时候, 那两名专员就已经来到了他的帐篷。
而绿眼睛的贵族也已经从自己的副官为难地阻拦那两名专员的动静中明白了他即将面对的。
但他还是声音如常地和战斗机总监部的施泰因亲王殿下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甚至还为了让电话那头的好友注意不到他这里所发生的情况而挡了挡电话的话筒部分。
现在,他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并转过身去看向那两名专员。
艾伯赫特:“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离开。我的上级迪特里希旗长现在不在驻地,作为驻地里军衔最高的指挥官, 我需要在这里坚守到我的上级回来。”
特派员:“考虑到要求您跟我们一起回柏林的,是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先生,我们认为您也许可以把您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您的副营长。”
在面对这样一位经受过前线战火洗礼的上校营长时, 明白由希姆莱亲自下达给他们的那份军令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特派员显得并不足够的郑重。
在面对这个很可能是“叛徒”的男人时,他们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并在艾伯赫特把视线落到了他们身上的时候说道:“毕竟您也不希望让您的部下看到他们的长官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被我们带回柏林吧?”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身边的那名副官陷入了不可思议之中, 他似乎想要告诉那两名专程由柏林飞来的特派员,这之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可艾伯赫特却是在审视了那两名特派员一会儿后抬起手来制止了自己的副官。
“能让我再看一眼你们的文件吗?”
“当然。”
特派员再次向艾伯赫特出示了他们的手中的文件,却并不将其交到他的手中, 而只是举着它让这名前线军官的眼前。
直到片刻之后,艾伯赫特终于向他们点了点头,并向他们提出了要先与自己的副营长说几句话的要求。
而当他交出配枪并跟随那两名特派员走出帐篷的时候, 他会看到就停在了前方空地上的联络机……
* * *
首都柏林,
总理府。
在这座庞大的帝国中拥有无上权利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桌上摆放着鲜花的办公室里。
他本该在五分钟之前就离开那里,并坐上那列会把他带去贝希特斯加登的火车。
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在与苏联的战争开始后他就会去到远方的东普鲁士,并在已经建造起来的狼穴中亲自指挥这场意义重大的战役。
因而,在战争开始之前的这最后一段日子里,他会希望更多地去到贝希特斯加登,并待在那个能够把上萨尔茨堡的所有美景都尽收眼底的地方。
可现在,他却是依旧坐在这里,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也就是在下一秒,他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一名联络官在得到了他的允许后很快走了进来,并带给他一个他所期待的消息。
“元首阁下,格罗伊茨上校已经被带回党卫军的指挥部了。莱茵哈德局长将会亲自对他进行审讯。”
听到了这句话语的希特勒动作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并在思考了片刻后向自己的联络官问道:“你相信艾伯赫特真的从一开始的时候起就是个想要窃夺我信任的背叛者吗?”
这当然会是一个能让人感到不知所措的问题,而那名年轻的联络官则在低着头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您曾说过,格罗伊茨伯爵是一个正直的人。”
“对,我是这样说过。而且他也不像其他的贵族军官。他的身上没有那种高傲的,刻板的东西。在追随我之前,他是一名工程师。他给飞机设计引擎,在绘画上也有着很高的天赋和才能。他是一个……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希特勒本想用“忠诚、勇敢和正直”这样的三个词来形容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停下话来,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忠诚”一词说出口来。
这时,希特勒的陆军副官敲门进来,并告诉他,去往贝希特斯加登的那列火车已经做好出发准备了。
希特勒向陆军副官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出他还有多久就能出发的回复,反而是在对方离开这间屋子之后继续对他先前的那名联络官说道:“莱茵哈德,他是个值得信赖的,有着坚定意志的男人。但他却很不喜欢艾伯赫特,连带着他的上级,艾伯赫特外公的教子希姆莱也不喜欢他了。我也很难相信艾伯赫特能够在他们那里得到公正的对待。”
“元首……”
“走吧,我要去党卫军的指挥部看看。看看莱茵哈德,还有希姆莱,看看他们都能从艾伯赫特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说罢,希特勒便向外走去,而已经知晓了他意图的那名联络官则小跑着冲下楼去,为他们的帝国元首进行出发去到党卫军指挥部的安排。
很快,那辆由希特勒所搭乘的座车就会驶到党卫军指挥部门前的空地上。
而几乎是看着那辆轿车开到这栋大楼前的林雪涅则在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踩着滑板车离开这里,并去到了距离威廉大街不远处的公园长椅那儿找和她约好了的友人,路德维希。
此时的人们能够很容易地就在柏林的街道上找到很多穿着军装的人。
虽然巴尔干前线的战役还没有结束,但这些还未被动员的军人们却俱是一派闲散的模样,让人根本就嗅不到大战将至的气息。
也就是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神色慌张的林雪涅找到了已经在那儿等了她有一会儿了的路德维希。
“他们把艾伯赫特带到党卫军的指挥大楼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我没法再待在那里了。”
眼见着与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才一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就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完全不明白在刚才的那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路德维希简直要觉得自己听不懂林雪涅到底在说什么了。
路德维希:“你是说……你刚刚去了党卫军的指挥部?他们……又把你带过去了?”
林雪涅:“他们准备了一份假的档案资料要去污蔑艾伯赫特。但我不清楚我到底能不能说那是‘污蔑’。因为根据他们手上拿着的那份绝密档案,艾伯赫特应该是在加入了党卫军之后才被总参谋部派去希特勒的身边做卧底的。可我觉得事实应该不是那样的。”
路德维希:“雪涅……你,能不能先别一次和我跳过那么多?我会弄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林雪涅:“你说他们会不会给艾伯赫特上刑?如果他们真的准备这么做,我是不是应该出手阻止?但是我刚刚看到希特勒的车也去到指挥部了。你说他们会当着希特勒的面做这样的事吗?”
路德维希:“雪涅,雪涅我跟不上你的速度了,你得从头跟我说,好吗?”
听到林雪涅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外的话语,亲王殿下觉得自己都有些发喘了,但他还是努力地深呼吸起来,并示意已经慌张得快要语无伦次的林雪涅也跟着他一起做几次深呼吸。
但是林雪涅在尝试到了第二次深呼吸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于是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并后带着那份呼吸困难说道:“可是从头说起就要说太多了!我现在根本没法和你从头说起!”
“那就只是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答,好吗?”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扶住了林雪涅的肩膀,并以此来帮助对方稍稍冷静下来一些。
于是林雪涅在被对方那沉稳的目光,以及能够安抚人心的声音下稍稍冷静下来了那么一些,并向对方点了点头。
路德维希:“刚刚你去了指挥部,是吗?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林雪涅:“我看到希姆莱和莱茵哈德在指挥部地下室里的一间屋子里密谋。他们说……艾伯赫特是总参谋部派到阿道夫·希特勒身边的间谍。艾伯赫特的任务是……成为希特勒和纳粹党的观察者,帮助总参谋部判断这些人是不是值得合作。”
路德维希:“他们有确切的证据?”
这一回,林雪涅很快的点了点头,而后转回身去,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那种不安的声音。
但是很快,很快林雪涅就在路德维希还没有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先他一步地说道:“他们那里有从总参谋部那里拿到的绝密档案,但他们却不打算使用那份档案资料。因为艾伯赫特如果是在加入党卫军之后才被总参谋部派去了希特勒的身边,那就只能说明他是为了帮助希特勒得到国防军的支持才争取到了那个机会。所以……他们制作了一份和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假文件。”
路德维希:“然后……你就出来了,巫女小姐?”
这个已经许久都未有听到过的称呼把正陷入混乱状态中的林雪涅逗笑了。
而后她便在笑意淡了之后摇了摇头,并转头说道:“我把那份被希姆莱藏到了保险柜里的文件取了出来,在上面做了点手脚,又把它和假资料掉了包。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又会不会有用。”
当说到那句“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又会不会有用”时,林雪涅按着额头,并显得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而后她又在咬了咬嘴唇后说道:“我很想去看一看,但我现在又真的不敢继续留在那里了。我怕看到他们对艾伯赫特动用酷刑,然后……我肯定就会立马在他们的面前现出原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