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期而遇
从艾伯赫特租的公寓里出来的时候, 林雪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她严正拒绝了艾伯赫特要送她回去的提议。开玩笑, 就刚刚在对方的公寓里待的那三个小时里,他俩接的吻就已经比过去一个星期的还要多了!她都还没问人拿到他的半裸.照呢, 自己就已经险些要壮烈牺牲了!
如果真的让人送她回家, 然后再半推半就地让人把她送上楼, 这个长得清纯, 告白的时候也明明还纯情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今天还会下楼吗!
有关这一点,林雪涅觉得自己想都不敢想。因为她一想就会开始咽口水!
啊啊啊啊啊!她在自己的脑袋里这么大喊大叫起来,并且喊着喊着还要用脚开始跺地。如果一定要林雪涅把她的这一腔感情化作一句话,那应该是——男孩,把你的裸身照片发来!
当这样的话在林雪涅转悠到了第五遍的时候, 她终于把想了起码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这句话给艾伯赫特发了出去。并且,比起她曾经想过的哪些委婉句式,真正被她发出去的这一句可以算得上是直白得简单又粗暴。
在把这句话给发出去之后, 林雪涅就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带着那种等待答案的紧张一路快步走回家。当林雪涅走上属于她的阁楼时,她会发现艾伯赫特已经发来了回复!
那是一张在浴室里拍的, 就算是用再挑剔的眼光看过去也能够称得上是诚意满满的照片!
这个向来就喜欢运动的男孩赤.裸着上身,露出了比林雪涅所想象的还要有料又漂亮的肌肉。
像、像大卫!!
猛一下捂住了嘴的林雪涅脑袋里顿时就冲出来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在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所带来的最初的冲击之后, 再次仔细看起了这张照片的林雪涅却又觉得——不对!其实也不是很像!
这是因为根据人体比例来看,米开朗基罗最为著名的那件雕塑作品绝对没有她的艾伯赫特那么高。更不用说, 常年运动的艾伯赫特还有着更为强壮的手臂,以及……更性感的胸肌!
然后她再往下看,就会发现为求能够让自己的女朋友满意, 艾伯赫特根本就没有穿上长裤,而是只穿着一条平角裤就站到了镜子前。可是老天,现在的平角裤真的是已经贴身到了连一点点的秘密都藏不住了。
这让林雪涅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一下躺倒到了床上,又有那么一点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把手机再抬起来看一看她的小男朋友发来的照片,并且就这么如此往复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照片发出去之后很久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艾伯赫特又发来了询问:
【有什么地方是会让你不喜欢的吗?】
对此,就握着手机的林雪涅很快就给发去了回复:【不会不会,哪里都很好……】
发完这条短信之后,林雪涅可忐忑了,她生怕艾伯赫特接下去就告诉她——那你能不能也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
到时候可就糗大发了!
可还好,还好还好,她的艾伯赫特虽然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表现得很是孟浪,但在这种时候却并不会让她感到为难得不行。在收到了林雪涅所发出的回复之后,这个物理系的学生只是给她又发了一句:
【那就好。早点睡吧,雪涅。我们明天见。】
可恋爱中文艺少女总是说风就是雨。看到这条仿佛隔着手机屏幕都能让林雪涅感受到那种甜味的短信,并且也因此而想到了对方在给她发来这条短信时表情。可突然之间,林雪涅却又感到那份迟来的怅然若失猝不及防地侵袭了她。
这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小男朋友就要回慕尼黑去了。以后,她就再不可能只要给对方发一句想他就能很快看到这个男孩就在她家楼下望着她的窗台了。
这么一来,林雪涅就在床上翻来覆去起来,并且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的台灯关了开,开了又关,在过去了让她觉得甚至能用漫长这个词来形容的时间后,陷入了失眠的林雪涅就猛一下坐起来。她的目光扫过自己那装着长笛的小箱子,而后她就想起她在今晚的舞会上对那个绿眼睛的艾伯赫特所说的话,以及绿眼睛的艾伯赫特对她说的话。
【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我带上我的长笛,你会愿意为我协奏吗?】
【德累斯顿离这里很近很近,我可以每周末都来这里,然后在查理大桥等着你。如果你还愿意再见到我,就出现在那里。】
咦?咦咦咦??
她觉得她似乎可以在她的男孩不在布拉格的时候也见到他了!
只要……
想到了这个绝妙办法的林雪涅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只是坐在自己地床上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就从自己的衣柜里又拿出另一套衣服,在穿上它之后就拎上她的长笛冲下自己租住的阁楼。
她知道这很疯狂,可或许……一旦她跑上查理大桥,黑夜就会被白昼撕裂,就好像今天她从舞会上出来时的那样呢?
更重要的是,当她一想起似乎才刚刚和她说了再见的那个绿眼睛男孩和她的约定,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她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之间因为并不相同的时间流速而闹出的那些大麻烦!
如果那一端的布拉格时间的流速现在也和当年她给卡夫卡写信时的一样,那她“臆想中”的那个艾伯赫特很可能就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这可不是等待一封承载着很多感情,却可以更早或是更晚收到的信。
她的艾伯赫特会就站在那里,傻傻地等着她。
那就好像当年小小的他守在那个小小的邮筒旁等了她三天那样。
只要一想起这样的画面,她就会觉得很着急。她很着急很着急,着急着去出现在那个男孩的面前,着急着去对他说一声“嗨”,着急着去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是如此坚定地把那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当成了她的艾伯赫特在她臆想中的重要映射,并认为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可她却又那样轻易地就区分开了他们两个。
就连林雪涅自己都无法解释清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现在她很想见一见那个有着绿色的眼睛,并存在于另一端的布拉格的艾伯赫特。
林雪涅跑了起来,当她就要冲上她城堡区这一端的那条通往查理大桥的路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午夜钟声的敲响。于是她继续向前跑,而周围的那一切就都在她的眼前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她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布拉格的那一端,可她的男孩呢?
这一端的布拉格也依旧响起了午夜的钟声。那钟声以及漆黑的夜色提醒着她,现在正是布拉格城的午夜时分,街道上的样子看起来和此时的气温一样,清冷极了。
那让林雪涅有些失落,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而那些则就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变成了出现即消散的白雾。
她还是继续向前走去,因为即便看不到那个她想找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冬夜走上查理大桥,看看两端的风景也会是让人感到心生期待的。于是她继续向上走去,却是在抬头看向远方的桥头堡时与那双绿色的眼睛不期而遇。
那正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如果不是那耀眼的金发,就几乎要融进黑夜之中的艾伯赫特。
这似乎已经是第三次了。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会以这样的怔愣为开始。并且他们也总是要怔怔地看向彼此好一会儿,然后再走近。
或许正是因为才和在现代的布拉格这一端的艾伯赫特分别,当林雪涅再一次看到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男孩时,她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只需要对方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林雪涅就能够知道,这是属于她臆想中的那个艾伯赫特。可偏偏,这样巨大的反差又会让她仅是看到对方就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巨大响声。
她甚至要按一按胸口才能将那些平复一些。
林雪涅:“你……”
艾伯赫特:“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而后就笑了起来。可再一次开口时,他们又是在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语。他们想要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可是当第二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时,两人却是不需开口就已经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语。
“我坐的火车刚刚才到这里,出来走走。”似乎是明白对方想要听自己先说出那些,贵族男孩这样对林雪涅说道。
“我……我晚上睡不着觉,就出来散散步。”
在绿眼睛的男孩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她,并等待属于她的回答时,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在她说出这些的时候,贵族男孩的眼睛则扫过了她手里拎着的那个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可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个看起来比那个从慕尼黑大学来的蓝眼睛男孩更青涩一些的贵族男孩只是很绅士地向林雪涅说出他的邀请。
“那么,您愿不愿意带上我一起,在这里散散步?”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起,林雪涅就已经明白,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对眼前的这个男孩说出拒绝的可能。可这一次,她却是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因此,她只是笑着点头。
但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带着对方走过查理大桥,而只是转身走向她来时的那个方向——布拉格的城堡区。
在这样的天里,有雪花飘落过的石头路变得很滑很滑。这让经过了如此漫长的一天,身体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了的林雪涅在下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往前滑了那么一下。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贵族男孩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她,因而在她这么险险地向前一滑的时候,男孩很快就向前一步,再是一个转身,就这么拦在了她的身前。
这让原本还要继续往前滑的林雪涅直接撞上了男孩的胸膛,并因此而呼吸一个急促。
“您还好吗?”
贵族男孩皱着眉头,并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关切。直到他得到来自于林雪涅的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的眉头才舒展开,并在确定这个女孩已经站稳了之后才又退了一步,回到她的身侧。
可他却又在那之后像先前在进入宴会厅时的那样,向林雪涅勾起了手肘。
那只是一个无声的动作,却让林雪涅读懂了这个男孩未有说出的话——【如果不介意,还请您挽着我的手】
明明林雪涅已经在布拉格的另一端与她的艾伯赫特做过更为亲密的事了,可她却并不能做到在面对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时也那么自然地就挽起他的手臂。可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男孩却并不催促她。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身边的女孩最终挽起他的手臂。
而后,他等到了。
当林雪涅挽上他那看上去并不十分强壮,却格外有力的臂膀时,贵族男孩伸手按了按林雪涅挽着他的手,并轻声说道:“下桥的时候,您可以再抓紧我的手臂一些。”
听到到这样温柔的声音,林雪涅向他点了点头,挽着对方的手便更用力也挽得更紧了一些。
艾伯赫特:“这里离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不远。”
林雪涅:“是的,我记得。在路过前面的那条路的时候我们得向右拐。”
当林雪涅说出她记得那条路的时候,走在她身旁的贵族男孩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力量轻抚他的心头。那仿佛林间的一阵风,又是冬日暖阳晒过来那一瞬间的感受。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了记忆的童年住所,身边的女孩却告诉他,自己还记得那里。
可林雪涅却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接着问道:“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我是说……这个周末?”
才一走上查理大桥就来到了另外一端的布拉格,这让林雪涅弄不清楚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她还记得之前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个名字的后面也跟着一个贵族头衔的男孩告诉她,会在周末的时候从德累斯顿坐车来这里。
而听到了这句话语的贵族男孩却是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了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不,那套房子已经不属于格罗伊茨家了。母亲在三年前的时候就卖了它。”
三年前,那正好是由鲁尔区被法国人和比利时人侵占而引发的通货膨胀结束前的,对于德国人而言最为黑暗的那段时间。但贵族男孩却并没有与林雪涅说起那段往事,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事情的最后结果。
随后,他又说道:“不过我让人又在这里给我买了一间房子,它并不很大,但看起来很温馨。而且也在这附近。”
也在这附近?
听到这样的描述,林雪涅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疑惑。这正是因为她也住在这附近。那不禁让林雪涅产生了有关布拉格城真小的感慨。
可贵族男孩却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是的,就在这附近,只要顺着这条街走过去,然后再走上坡,我们就能看到它了。它是一个顶层的阁楼,但是屋子不会很矮,也被布置得很温馨,据说等到白天的时候那里光线很好,还有一个视野很棒的阳台。”
林雪涅原本应该顺着贵族男孩的话向他表达出自己对于那个小阁楼的好奇以及称赞,可现在她却是疑惑得不行,因为她总觉得……对方所说的就是她租下的那套公寓。
但一切的疑惑都因为贵族男孩接下去的那句话而被抛到了脑后。那是因为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对她说:“对了,我还把我父亲的那把大提琴带来了。”
“出自四百年前的名家之手的那把?”
“是的。”
“我……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只要那是您希望的。”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请求,贵族男孩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身边的那个女孩脸上出现了仿佛花朵盛开一般的笑容,她依旧挽着贵族男孩的手臂,却是并没有借着对方的力就走上这段上坡路。事实上,当她听到对方说可以让她看一看那把大提琴的时候,她就拉着这个男孩一路向着对方所指的那条路快步冲了上去。
而后,他们就在那栋在半个多世纪以后被林雪涅租下了顶层阁楼的房子前站定。
直到跟着贵族男孩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头楼梯走向那个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阁楼时,林雪涅才能够确认,这真的就是她所租下的那个阁楼!
只是在1926年的这个时候,这栋楼的顶楼还没有被隔开成三套公寓。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艾伯赫特带着她走进这间顶层的阁楼,并打开屋子里的灯时,她会看到一个视野更为开阔的,让她的眼睛里闪过惊艳的顶楼公寓。
而在进门的客厅桌子上,则就摆着一个大提琴的琴箱。
但是在走向那个琴箱之前,林雪涅会想起贵族男孩曾经告诉过她的,自己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反复叮嘱他的那句话。
【艾伯赫特,只有当你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珍惜的时候才能用它来演奏曲子。】
这真是倾注了无比爱意的一句话,那不仅仅是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对于这把大提琴的爱意,还有他对于自己独子的爱意。让人一想起来就会感觉到温暖极了。
于是她叫出了男孩的名字,并在贵族男孩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问道:
“所以,你已经真正懂得了吗?”
这听起来真的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却能够听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依旧会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还记得年幼的他所说过的那些话语而感到惊讶,或者……那也可以说是惊喜与感慨。
“是的。珍惜。”
说着,艾伯赫特走到那张桌子前,并打开琴箱,让这把在四百年以前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大提琴展现在林雪涅的眼前……
第32章 轻轻触摸
一把由四百年前的名家所制作的大提琴。
这对于每一个乐器演奏者来说都会是一件无价之宝。
它当然没法简单地用金钱来买到, 并且它的价值也当然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如果你想要用金钱来得到它, 那你最起码也得去一场拍卖会上寻寻觅觅。而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林雪涅来说,像这样一把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乐器几乎都是有传承的。它或许会是演奏者本人从他的父辈那里继承得来的。
但更多的, 是演奏者因为他们的高超技艺而被授予了使用它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 这样一把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乐器在很多时候都会是对于演奏家本人的某种肯定以及荣誉的象征。
而且, 这样的殊荣多数发生在提琴演奏者们的身上。至于林雪涅?哦, 可饶了长笛吧。和提琴比起来,长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法拥有很好的音准。在那段可怕的时间里,曾有一位十分著名的指挥家说过,如果有什么是比一根长笛更糟糕的,那就是两根长笛。
直到十九世纪初, 长笛大师鲍姆对长笛进行了重大革新,将它从过去的木制长笛转变成了金属长笛,并给长笛增加了特殊的按键, 长笛这才完全解决了音准的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拿出一根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长笛出来,那也一定是练音准都没法保证的烂古董。
这会让林雪涅每每看到那些“身怀古琴”的提琴演奏家门, 都会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事实上当她还在柏林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她就听说学校里有一名教小提琴的教授拥有这样的小提琴。只可惜那位教授从来都不把他的那把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小提琴带来学校。
可现在, 林雪涅却是看到一把这样的琴展现眼前。
这让她甚至都不敢在离琴太近的地方用力呼吸。她先是看看琴,再看看艾伯赫特, 而后再是看看艾伯赫特,再看向琴。
“我可以……摸摸它吗?”
贵族男孩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林雪涅, 并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当男孩看向那把大提琴的时候,金色的睫毛随着他的一次眨眼而在林雪涅的眼前一个闪动,那仿佛是扑打在林雪涅的心头一样。在属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朦胧灯光下,男孩的金色睫毛以及他的那双颜色很浅的绿色眼睛显得迷人极了。
那应该是敲开了她心扉的音符,却又比音符更为绚烂。青涩与成熟就仿佛查理大桥上扭曲了的时空的两端,一半是明艳的白天,一半则是梵高星夜一般颜色的夜空。
林雪涅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那双绿色的眼睛以及男孩的侧脸而看呆了,还是因为出展现在了她眼前的那把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大提琴而呆愣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并很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
眼前的绿眼睛男孩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站在木头箱子上才能比她高的小男孩了。当他就站在林雪涅身旁的时候,林雪涅会需要仰起头才能望进他的眼睛。并且才刚刚成年的男孩虽然看起来有些清瘦,可他那宽宽的肩膀上却已可以承担起一份很重的责任。
那双漂亮得令人心动的眼睛看向林雪涅,并且那个贵族男孩就在对她展露了笑意之后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轻轻触摸起那把大提琴。触摸那些真实的……岁月的痕迹。
从琴身的一端到另一端,那差不多得是120公分的距离。林雪涅的指腹轻触到琴身,而后被她身旁的艾伯赫特带着慢慢地,慢慢地划过它。在这一刻,她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属于这把大提琴的脉搏,还有来自于身旁的那个男孩手掌的温度,以及属于她自己的,完全乱了的心跳。
感受着这一切的林雪涅不禁抬起头看向带着她慢慢触摸着眼前这把大提琴的男孩,而在她的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则带着溢于言表的欣喜以及心动。
当林雪涅收回手的时候,她听到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轻柔地响起。
“你拉过大提琴吗?”
当林雪涅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时,她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身旁的这个男孩在对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缕属于对方的金色发丝正好就划过了她的耳朵。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又要如何去解释,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所说的这句话后,她会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开始变红的耳朵?
林雪涅:“我……我在学习长笛的时候有认识拉大提琴的朋友。有几次他按着琴弦,然后让我们用琴弓来拉琴。我有试过。不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拉过大提琴。”
艾伯赫特:“那你喜欢橘子味的伯爵茶吗?”
林雪涅:“啊?”
完全不知道这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的林雪涅看上去呆极了,当她仰起头“啊?”的一声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的贵族男孩笑了:
“我的朋友说他有在这里留一些橘子味的伯爵茶。虽然我对那些不是很感兴趣,但你或许会喜欢。”说着,贵族男孩又对看向林雪涅道:“我在招待我来这里以后的第一位客人。”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也笑了,并在抿了抿嘴唇后对这个绿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
虽然,屋子里放着的挂钟告诉她,现在都已经是午夜之后的凌晨一点了,这或许已经不是一个那么适合喝茶的时间了。但谁又能说这是一个适合触摸大提琴的时间呢?
空气中弥漫起了带着橘子香的,伯爵茶的味道。它有些甜甜的,也暖暖的。
在这样的香味中,贵族男孩给他的那把大提琴装上了金属支架,并把琴很轻很轻地放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坐在了男孩为她拉开的那把椅子上。不需要这个男孩提醒她,也能够称得上是一名乐器演奏者的林雪涅就很小心很小心地抱住了它。只是和这把大提琴现在的拥有者相比,林雪涅实在是矮了很多。
并且她现在所坐着的椅子也和贵族男孩经常在演奏时用的那把椅子高度并不一样,因此这把用底端的金属支架撑着的,被林雪涅小心翼翼地抱着的大提琴显然是太高了。那几乎都要卡着她的脖子了。
可不等沉浸在“我抱住了一把四百多岁的大提琴!”这种巨大,以及幸福的情感中的林雪涅脑袋里炸开烟火,贵族男孩就已经在她的眼前单膝跪地,并以这样一种姿态为她调节起了那根金属支架的高度。
从林雪涅的角度看过去,她可以看到被贵族男孩往后梳起的金发,以及那其实是很柔软的金发向着他的额头坠着的那几簇发丝。当然,还有那金色的眼睫,以及瘦瘦的,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纤弱的下巴。
她会需要很努力地平稳自己的呼吸,才能慢慢地,慢慢地……不让人察觉到的再把视线向他的领口移去。可就在林雪涅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因为她吞咽的动作而上下一个移动的时候,那个很认真地在为她调节着金属支架高度的男孩抬起眼来看向她。
当林雪涅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眼睛里,她会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并因此而挪开了视线。但就是在下一秒,她听到了来自于那个贵族男孩的细心询问。
“这样的高度可以吗?”
林雪涅这才恍然回神。她虽然并没有学习过大提琴,但是在学校的乐队里待久了,做出一个漂亮的拉琴的架子总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她在做出了堪称标准的动作后又感受了一下,并很用力地向眼前的男孩点了点头。
于是绿眼睛的男孩起身,却是出乎林雪涅意料地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把他的左手覆到了林雪涅的左手上,并带着林雪涅把手放到了琴弦上。
当他俯身的时候,林雪涅就感觉自己被完完全全地环绕在了属于那个贵族男孩的气息中。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并挺直了无意识紧绷的身体。当她转头去看向那个那么那么认真地看着琴弦的贵族男孩时,她才发现……这一次,男孩的金发是真的擦过了她的耳朵。
“这里是c调,这里是g调。”
已经长大成年了的小艾伯赫特就在林雪涅的身后,为她讲起了大提琴琴弦上不同位置的音域。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可贵族男孩却并没有了先前在舞会上教她跳舞时的那些许羞涩。
这仿佛是一件很神圣的事,神圣到了让他再想不到其它。贵族男孩耐心而认真地为林雪涅讲解起了大提琴的指法。每讲一种指法,他都会为林雪涅做出一次示范,并在林雪涅也跟着他这么做了之后纠正起她来。
虽然林雪涅在此之前并没有学过提琴,也没有学过吉他,但作为原本立志要在毕业后去到一家乐团成为首席长笛手的音乐少女,她对于指法的记忆能力很强,并且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也远超一般人。
正是因为这样,她很快就记下了艾伯赫特教给她的那些指法。可是然后呢?在这样的速记之后如果不马上使用,那很可能会在蒙头睡上一觉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啊!
但还不等她一脸苦恼地看向手把手地教会她这些指法的艾伯赫特,这位贵族男孩就已经站起身,从他的琴箱里拿出一本琴谱。
那正是林雪涅先前和他提到过的,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的一首长笛协奏曲!
艾伯赫特把琴谱翻到了那首长笛协奏曲的第一页,而后便为林雪涅拿来了一个谱架。把翻开的琴谱放到了林雪涅的眼前!
“现在我们可以试试不用琴弓,只是按着琴弦演奏这一小节,看看你的指法是不是能跟得上你脑袋里的乐曲。但这一段可能会有点快,所以我们可以先把节奏放慢四倍。”
不用琴弓,只是用琴弦“演奏”!
考虑到现在过于晚了的时间,林雪涅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奇妙了!它会让林雪涅想起自己在还只有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去进行长笛考级的情形。或许是由于印象太过深刻,一直到现在,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靠的曲目,那是一首节奏轻快的《阿莱城姑娘》。
在现在的她看来,那实在是太太太简单的一首曲子了。但在那时候的小雪涅看来,它可真是难极了,以至于她在进到考试专用教室之前还不断地在走廊上不吹笛子,却是跟着乐谱只是用手指来“按奏”这首曲子。
想到这两件事的异曲同工之处,林雪涅开始看起乐谱来,并把那一小节看了好几遍,这才在琴弦上按起了那一连串的音符。
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这样常年演奏乐器的人,别说你唱出一首歌了,就连天上飞过去一只鸟它叫了一声,他们都能知道那只鸟叫出的是什么音!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还可以在看到乐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在脑袋里想出那些曲调。而现在,她放在琴弦上的手更是帮助她想出那些“无声的乐曲”。
“能听到吗?你演奏出的大提琴的声音。”
当林雪涅把这一小节的乐曲“按奏”到了第三遍的时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旁看着她指法的贵族男孩这样问她。
而林雪涅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般,很高兴很高兴地向眼前的贵族男孩点了点头。并且,她又拿起乐谱,往下看了一个小节,而后就继续往下“按奏”了下去!
但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在这样又玩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就招手让艾伯赫特也来这样试试!她想要当着艾伯赫特的面,坐在足够近的距离看着对方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按动的样子。
贵族男孩没有拒绝,并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这首曲子无声地演奏起来。
没曾想,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即使不是用琴弓拉动琴弦演奏出那些竖琴而深沉的乐声,他在琴弦上按动手指的样子也足够赏心悦目。他似乎都不需要乐谱,并早已将这首曲子熟记在心。
林雪涅搬了一把椅子坐到艾伯赫特的对面,并就坐在那里,手掌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男孩。当她的小艾伯赫特也看向她的时候,她就眨眨眼睛,在这个深夜对男孩扬起笑容。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并且现在也实在是太晚太晚了,因此当空气中的那带着橘子香的伯爵茶的味道慢慢冷却下来,她就这么睡着了!眼见着她就要从椅子上倒下去,绿眼睛的男孩连忙起身把琴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再去扶住险些就要这么砸在了地上的林雪涅。
“雪涅?”
艾伯赫特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却是连着叫了她好几遍都只是把人叫得皱起了眉头又撅了噘嘴。这样的反应让第一次见眼前的女孩时才只有十岁的贵族男孩好笑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在了数字“3”上。这让艾伯赫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便打消了要把怀里的女孩叫醒,并送她回家的念头。他把女孩抱在怀里,并把人打横抱起,以这样一种方式把林雪涅带到了有着一个可爱阳台的卧室里。
才刚刚打扫好的房间还未住过人,里面除了有着一张看起来被铺得很软的床之外,只是在墙上挂着一些有趣的挂件。可是这样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却因为有着一面斜向上的墙,一扇天窗,以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而显得可爱极了。
艾伯赫特把怀里的这个可以让他轻易抱起的女孩放在了床上,给她脱了鞋子,这才又帮她盖上了被子。
但是他并没有就这样把人留在屋子里,而是在回到客厅之后给女孩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她的枕边。
【如果你醒了,就敲敲床头靠着的那面墙,我就在隔壁。——艾伯赫特】
第33章 局促的早晨
林雪涅是在一片照得她即使是闭着眼睛也会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阳光中醒过来的。
其实这一觉并不能算是睡得舒服, 因为她还穿着裙子和裤袜呢!
并且她的内衣也给穿了一整个晚上。
但由于她实在是太累了, 并且她所睡着的床铺也实在是太舒服了,因此她愣是在被子里又蹭了好一会儿。并且完全不记得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她甚至还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打算在全都脱掉之后再补一觉。
但是衣服这才脱到一半呢, 她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在哪儿!现在是几几年!我昨天有没有对什么人做什么!】
想到了这几个问题的林雪涅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了一眼完全陌生的四周——她昨天晚上穿出来的外套被挂在了墙上, 而装着她长笛的小箱子也被放在了外套下方的地上。
可这依旧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啊!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再一看已经被她掀起来了一半的内衣,这就动作如洪水猛兽一般地扯起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裹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在前一天的晚上被绿眼睛的男孩放在了她枕头边上的纸条掉到了地上。这样的动静让林雪涅动作极为僵硬地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发现那是一张写了些什么的纸条之后,她这就很艰难地用肚子卡着床沿, 而后伸手撑着地板,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够那张纸条,并在经过了不懈努力之后最终把它捡了起来。
耶!胜利了!
在心里这么喊了一句的林雪涅又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如果你醒了, 就敲敲床头靠着的那面墙。”
林雪涅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就已经上手敲起了床板靠着的那面墙。但在她一连敲了好几下之后,她才看到那句:我就在隔壁——艾伯赫特。
等、等等!!我就在隔壁?
再、再等等, 是哪个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 很清晰的两声敲墙声!这让林雪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在裹着自己的被子下的……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而后她这就急急忙忙地又把衣服重新穿了起来!可她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法迅速地搞定那一切, 连扣个内衣的扣子都要扣好一会儿!
等到她把裙子给套上又拉平了吧,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头发肯定也是乱得像被狗啃过似的!
但外面已经响起了矜持的敲门声,随之一起响起的, 还有一句:
“您醒了吗?”
这下,还是一头蒙的林雪涅关于“哪个艾伯赫特”的疑问终于解开,会这样称呼她的,当然是那个属于过去的布拉格的,绿眼睛的贵族男孩。
“我醒了!”
林雪涅这样高声回答了一句,而后还没来得及把刚刚脱下来的裤袜给好好地穿上的林雪涅干脆就光着脚踩着地板跑了过去,直到她跑到门口,才又用手把头发给顺了顺。
打开了门的林雪涅只是把门开了一道缝,并躲在门缝里看向外面。站在门口的绿眼睛男孩早就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了,在这间有着暖气的阁楼里仅穿着一件上世纪的衬衣也不觉得冷。只是在这样一个更为放松的环境中,他再没有把衬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这让他那形状很是漂亮的锁骨终于展露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早上好。”
“早、早上好。如果现在还是早上……”
在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养眼的一幕,林雪涅觉得自己可能又有那么一点晕乎乎的了。
“现在当然还是早上,早上十点。”绿眼睛的男孩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并在说出了一句“请原谅”之后示意林雪涅看向他正端着的那个装了很多东西的脸盆。
“你住的那间屋子里有浴室,但是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放洗漱的用具。我给你准备了一份。”
在得到了这么贴心的用具输送后,林雪涅连忙向对方说了声谢谢,而后就在接过了那个装了很多东西的脸盆后又关上了门。这样之后,林雪涅才发现在这个脸盆的一端还挂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
惊喜地拿起热毛巾擦了擦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的林雪涅又犹豫纠结起来。她蹲在被她放在了地上的脸盆边上反反复复地犹豫了好久好久,然后才鼓起勇气再去床头那儿敲了敲墙。
墙的另一头也又传来了一声敲击声,紧接着,“就在隔壁”的艾伯赫特又一次地走到了林雪涅的门前敲起了门。
这一次,林雪涅极其迅速地跑过去开了门,却是依旧把大半个自己都藏在了门背后,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
“我有一个可能很失礼的问题。”看到门口的那个那个男孩只是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说说看,林雪涅这才硬着头皮问道:“你有没有……可以借给我穿的衣服?我想换一身宽松的。”
把冬季的呢子连衣裙穿着睡了一整晚这是要让人崩溃啊!它可是有尼龙内衬的,一点点弹性都没有!一想到待会儿还要继续穿着它待很久就更是要生无可恋了!如果她再野性那么一点,她都想瞬时长出健美小姐那样的夸张肌肉,把身上的呢子连衣裙给炸裂了。
对此,站在门口的绿眼睛男孩并没有很快回答林雪涅,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不是很确定,请稍等我一会儿。”
说着,艾伯赫特去到他自己的房间,而林雪涅则继续蹲在对方给她拿来的脸盆边上,却是想啊想啊的就被眼前的情景给乐得笑出声来。直到她听到艾伯赫特又再次返回时的脚步声,这才迅猛地站起身来,再次隔着才打开了一小半的门看向对方。
“这里有一件衬衣,还有一件毛衣。”
这可真是已经长大了的小艾伯赫特在又见到眼前的女孩后第一次表现出这种不加掩饰的不肯定和局促。艾伯赫特回到自己的那间屋子,却是翻了好一会儿都只在一目了然的衣柜里翻出这些。并且,他也不知道这两件衣服能不能让对方感到满意。
而林雪涅则在很快接过这两件衣服之后把它们展开,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能行!于是她只是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就要把门带上。
但绿眼睛的男孩到底还是记得在这个时候挡了一下门,却是才挡住了对方关门的动作就发现了这到底有多失礼。他很快向林雪涅道歉,并说道:
“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早餐你喜欢什么样的煎鸡蛋。更喜欢咖啡还是果汁。”
咦?咦咦咦!
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林雪涅连把这门都忘了,在她松手之后,门就这样缓缓地打开,而林雪涅却只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打算……为我做早餐?”
“是的。”说着这句话的贵族男孩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惊骇而带上了一丝不肯定。他差点就以为对方所认为的早餐和他所认为的应该是两种东西。
而后林雪涅就连忙说道:“可你是伯爵啊艾伯赫特!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看到眼前的女孩这么一本正经又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语,贵族男孩笑了,他说:“如果现在还是一百年以前,我和克劳斯可能都会要到路德维希家的古堡去给他端洗手盆。所以,伯爵阁下会做早餐这应该不是一件那么奇怪的事。”
仅仅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就成功地让林雪涅想到了那样的一幅生动有趣的画面,这让她笑出声来。
“所以,咖啡还是果汁?”
“如果你有蜂蜜的话,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加蜂蜜吗?如果没有蜂蜜的话,我想要热水和咖啡!至于煎蛋,我不挑的,你给我一份和你一样的就好。”
在艾伯赫特再一次向林雪涅问出那样的问题时,林雪涅给出了她的回答。末了,她还要学习那天舞会上的人说话的方式,向艾伯赫特行了一个礼道:“万分感谢,格罗伊茨伯爵阁下。”
对此,第一次被林雪涅以这样的方式调侃了的贵族男孩只是失笑着说道:“我的荣幸,尊敬的小姐。”
再一次关上了门,林雪涅总算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并在那之后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完全就要被小艾伯赫特的贴心给跪了!那是因为小艾伯赫特为她准备的不仅有牙刷牙膏热毛巾和浴巾,还有新的肥皂和用铁皮罐子装着的,看起来能抹脸的雪花膏!
只是问题又来了……她把小艾伯赫特拿给她的衬衣和浅灰色的毛衣都给穿上了。可,然后呢?
林雪涅盯着自己光光的腿,突然思考起了这样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这间浴室里有一面镜子,并且镜子虽然有些不够大,可只要她爬到浴缸上站着,就能让她把自自己从胸口到腿都看得很清楚。
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发现自己似乎有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长大后的小艾伯赫特很高,并且虽然看起来很是清瘦,却有着和他的身高合称的,宽宽的肩膀。这也就意味着当林雪涅穿上属于对方的衬衣和毛衣,那些就可以很轻松地遮到她的腿,虽然还遮不到膝盖,但也已经能遮住一半的大腿了,实在是连短裙都不需要配了。
可光是这样,她还是不太好见人。于是林雪涅想啊想,然后她就想起来昨天出门的时候她因为担心自己冷,于是还在裤袜外面套了一双大约能遮过膝盖的筒袜!
得救了!
林雪涅又给自己套上了那双筒袜,然后再爬上浴缸,隔着好一段距离看向那面装在洗手池前的镜子。这么一照之后,林雪涅居然还被自己的这一身给惊艳到了,这明明就是近几年来一直都在流行的“男朋友款”,把这样一件v领的大号男式毛衣穿在一个有胸有腰有屁.股又还有些偏瘦的女孩子身上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如果还能再配上一条颈链,那几乎就能是一套搭配了!可她在来到了布拉格之后居然还从没有这样穿过!
发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简直想把这两件衣服从小艾伯赫特那里敲诈过来!
越看越觉得喜欢的林雪涅好心情地继续擦起了已经半干的头发,擦得高兴起来还从装着长笛的小箱子里拿出她随身带的小眉笔,给自己画了一个配合这套衣服的,眉尾线条凌厉的有些英气的眉毛!
正当林雪涅刚刚画好眉毛的最后一笔,敲门声再一次地响起。
这一次,林雪涅终于能够淡定且从容地把门给打开。
可是站在门口的那个贵族男孩却是才要开口就因为看到了眼前女孩的这一身装扮而完完全全地红了脸……
第34章 伯爵的早餐
要知道, 这个年仅十八岁的男孩就算再年轻, 他也是活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老古董”。在这个年代,你当然可以看到很多直到2019年都会显得美艳到骨子里的时尚。可这里却绝对不会有林雪涅现在穿的“男朋友风”, 并且活在一个女人甚至只能穿裙子的年代里, 名字后面还有一个贵族头衔的绿眼睛男孩也不会懂这种风格到底是怎么来“勾人”的。
他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到, 这样的两件几乎能称得上是“古板”的衣服为什么能被眼前的女孩穿出这样的感觉。虽然他在把这两件衣服交到林雪涅手上的时候根本就没这样想过, 可现在,从对方的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却让他无法不去想……这两件在被洗干净之前还曾被他穿过的衣服现在正被女孩身上的气息和体温所浸染。
这种想法的出现甚至让绿眼睛的男孩无法保持他一贯以来的冷静和镇定。但他还是努力平稳住自己已经乱了的呼吸。
“我……我是想来和您说,早餐已经好了。不知道您想在哪里吃早餐。”
无论是面对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还是面对绿眼睛的艾伯赫特,林雪涅都是第一次这么打扮, 因此她其实也有一点不确定,不确定这是不是符合眼前人的审美,并且也不确定这会不会让人觉得好看。毕竟……重要的不仅是让自己觉得好看, 重要的是你还得让别人也觉得你很好看。
因此,在看到这个才刚刚成年的男孩不自在地挪开眼的样子后,林雪涅不自觉地扯了扯毛衣的v领, 并在那之后还是带着一点小期待抬头看向对方道:“这样穿会不会……不好看?”
本来,她这么扯一扯衣领也没什么的, 只是男朋友风格的核心就是要在很多细节上透露出有女人味的小性感,因此林雪涅根本就没把里面那件衬衣的衣领扣到很上面。当她这么不自觉地扯毛衣的时候, 从和她平视的角度看起来还没什么,但是从艾伯赫特的高度看下来,那根本就是连沟都藏不住!
其实这本来也该没什么的, 毕竟在艾伯赫特还很小的时候,他见到的那些贵族女性都是穿着袒胸礼服的。可冷不防的看到这一幕,贵族男孩却会觉得两者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全然不同。
他甚至很想为眼前的这个女孩把衬衣的衣领再往上扣个一两粒,却又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伸手,也不知道他应该怎样帮对方把扣子扣上。又或者说,此时他连自己的目光应该往哪里放都有些不知道了。
艾伯赫特:“不、不会不好看。”
林雪涅:“是说真的吗?我要的不是礼节性的回答。”
早就在属于现代的布拉格和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相处了三个月的林雪涅在这一刻根本就不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算上“八年前”的那一次,她其实只和眼前的这个男孩见过两次。因此,当她脸上出现很明艳的笑容,并这样问对方的时候,这个在前一天的晚上还会拉着她的手去触摸大提琴的贵族男孩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就落荒而逃了!
看着对方慌忙离开的背影,林雪涅狐疑起来,然后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某种真相!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舞会上明明就有好多穿得比她今天要露得多得多的貌美女孩,可在那天还能保持镇定以及绅士风度的艾伯赫特却在今天就这样了。
但她却觉得这种绝对不会发生在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身上的反应实在是可爱极了!但她还是打算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她很快走出自己待的这间屋子,并装模作样地,绷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走向贵族男孩逃往的厨房——毕竟,在落荒而逃的时候,小·艾伯赫特用的理由是他要去为林雪涅拿早餐。
林雪涅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向她在前一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根本就还没好好看看的厨房,她走到厨房的门口,然后就在小艾伯赫特发现她之前动作飞快地背靠着边上的墙,来了一个标准的“靠墙式”!
这么背靠墙并贴着墙地站了几秒钟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没被发现的林雪涅又动作很缓地转身,慢慢地,慢慢地往厨房里面看过去。
只见身材稍显清瘦却十分挺拔,长得很高且宽肩窄腰的贵族男孩此时正在把一张小方桌收拾干净,并似乎打算把那张桌子抬出来。
就这么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见艾伯赫特就要抬起那张桌子走出来,这才连忙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正搬着桌子往外抬的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林雪涅就这样一下跳到了门口。此时他的脸还有些红,并能让人看到他青涩脸庞上的那些许羞涩。可他却是咳嗽了一下来掩饰那些,而后就放下他正在搬动着的小餐桌,并在站直了身体对林雪涅露出了笑意,说道:
“是的。这个天气去阳台上吃早饭就太冷了。但是我们可以坐在阳台门口,那里可以看到城堡。”说完,贵族男孩还用征询对方意见的语气问道:“您认为呢?”
“我认为?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所以,我该做些什么?”
“端上一盘早餐,跟我一起去您的房间?”看了看被放在了灶台上的早餐,贵族男孩这样问道。
“好的!”
随着这一声好的,两人一起动手把艾伯赫特刚刚做好的早餐给挪到了林雪涅睡了一个晚上的房间。就好像贵族男孩所说的那样,坐在这间屋子的阳台门口吃早餐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林雪涅试着站在阳台门口往外望去,发现那里果真能望到布拉格最为著名的“城堡”!要知道,这可是她住在后世的那套小阁楼小套公寓的时候做不到的。毕竟,这个小阳台可不属于她所租的那一套小公寓。这可让她感到新奇极了。而更让她感到一整天都能有好心情的,则是绿眼睛的男孩为她准备的丰盛早餐!
无论是香肠、培根、蘑菇、还是番茄都被烤得让人很有食欲,更不用说他还在炒得很嫩很嫩的炒蛋里撒上了香葱!而最让人惊喜的,就是一大早就有布朗宁吃!不过这当然不是艾伯赫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据他的说法,这是他负责收拾和维护这间屋子的女佣做好并冻着的,只要稍稍烤一烤就会很好吃。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就把他盘子里的那几小块布朗宁蛋糕叉起来,放到了林雪涅的盘子里。他拿刀叉的样子漂亮极了,当他用他的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刀叉,你就会想要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个不停。
可当他用叉子把食物送进嘴里的时候,你又会开始犯难——你会不知道你究竟是该看着他的那张脸呢,还是看着他拿着刀叉的手。
党林雪涅犯了这样的难时,把自己盘子里的布朗宁给到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就和她视线相交。而后,两人就都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谢谢。”说着,林雪涅也报之以李,把她本来就不是很爱吃的香肠挑到了艾伯赫特的盘子里,并在那之后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道:“所以,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在查理大桥上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
艾伯赫特:“吃完早餐后去查理大桥等你。”
林雪涅:“就这样?你打算就站在那里等着吗?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艾伯赫特:“我可以去桥上画画。”
当说到去桥上画画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孩子气。而他所说的这句话则完完全全地逗笑林雪涅了!因为这样的事她也干过,只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画的那些简直糟糕透了。可是在街上画画这种事却是和眼前的贵族男孩一点都不搭啊!
林雪涅:“你不怕被认识你的人看到吗?他们一定会为你居然在街头卖艺而感到吃惊的!”
艾伯赫特:“那我就免费为他们画一张肖想画来换取他们为我保守秘密。”
林雪涅:“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画一张这样的肖像画?虽然我不需要你为我画画就会替你保守秘密。”
所以,贵族男孩会给出一个怎样的回答?当然是一句“这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做一次一到午夜十分就要逃离王子的灰姑娘。要知道,这可就是她租下的那套阁楼小公寓。这样的一个认知让她感到很有安全感。当然,认准天窗的位置让自己时刻只待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就更安全了。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当她开始“犯病”的时候,昔日布拉格的时间流速都会非常非常慢。可当她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无论是属于现在的布拉格,还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布拉格,它们的时间都是深夜。这让林雪涅更为坚定了她可以待在这里和特意从德累斯顿过来这里的小艾伯赫特一起过周末的想法。
在吃完早餐之后,她帮着小艾伯赫特一起洗完了那些盘子和刀叉,然后就是画画时间!
这可是林雪涅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坐在一块画板的对面。而她所坐的位置,则就是先前的那张桌子摆放的位置。当她坐在那里的时候,阳光会倾洒在她的身上,那仿佛就像是一层光晕一样。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她身处何方的红色屋顶以及布拉格城堡。
因为担心自己会走光,林雪涅选了一个侧身坐着的姿势,这也让她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看着那双紧盯着她的绿色眼睛,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才偷偷看向那个因为认真而显得更为迷人的贵族男孩。
可即便是这样,在最开始时轻松的气氛也会因为长达几小时的绘画时间而变得暧昧起来。或许没有人会在被这样一个为你画画的男孩长时间的注视下依旧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心里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朋友。
如果不是在伏尔塔瓦河里救起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男孩的小艾伯赫特,林雪涅或许并不会意识到她的心里一直都还记得在火车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德国男孩。并且,她也不会知道那个德国男孩在她心里的样子会是这么的可爱。
而现在,那个德国男孩已经成了她的“小男朋友”,已经成年了的小艾伯赫特则又出现在只有她才能触摸到的,属于昔日的布拉格。
可是在这里,他们之间又并不是那样的亲密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这个贵族男孩变得很特别很特别。
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一暧昧气氛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第35章 somewhere in time
【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林雪涅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就逗笑了正在认真描绘她的小艾伯赫特。这个贵族男孩把林雪涅在上一次见面时画给他的“立体派自画像”在自己的怀表中保存了八年之久,因而他当然知道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是怎么一回事。
并且, 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或者印象派”应该着重在“立体派”, 它不是那位以画睡莲见长的莫奈大师的风格, 而更应该接近于近年来名声大噪的西班牙画家毕加索的风格。因而艾伯赫特就林雪涅的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又在对方问起他到底是什么流派的时候稍稍想了一会儿道:
“我画的可能是学院派风格。”
一听到对方画的居然是学院派这么一本正经的风格,林雪涅真是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因为学院派风格在这种时候好歹得强过她所推崇的立体派,更不会照着好好的模特画完之后连是人是狗都可能会认不出来。
学院派好歹能让人认得出来对方画的人就是她!
因此,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我能在给你做模特的时候顺便吹吹长笛吗?这里太安静了。”
对此, 艾伯赫特并没有很快给出答案,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这幅未完成的作品,而后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这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贵族男孩就这样好笑地看着他的“模特”从垫子上起身, 并踩着小猫一样的脚步走去挂着外套的那一侧墙边拿起她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一直以来,这个女孩在他的心里总是象征着强大,象征着勇敢, 象征着温暖,象征着……希望。尽管他已不再年幼, 并且也能够在冬天的时候不畏寒冷的河水,可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样子却一直都是这样。
直到……直到这个贵族男孩再次见到她。
然后他会发现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娇小, 他会发现这个女孩身上的孩子气,以及……她是需要被保护的。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跨度却并没有让艾伯赫特感到不适。他甚至,甚至欣喜于这样的改变。
“我给你吹一首……舒缓一些的, 好听的曲子。”
当林雪涅把手头的那根需要用三个部件拼起来才能用的长笛装好,并又做到了阳台前的垫子上,并说出这样一句询问的话语时,绿眼睛的男孩只是用那种温暖的目光看向她,并轻轻点了点头。
再不用只是干坐在那里让人画,拿起长笛试了试音准的林雪涅脸上出现了比刚才更为生动的笑意,而此情此景却是让她嘴唇才碰触到长笛的吹孔,那就是一首带着些许惆怅的“somewheretime”。
这首曲子的曲调虽然简单,却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吹奏这首曲子的人对气息和情感都有很强的把握。它需要……吹奏者真正的理解它。
事实上,林雪涅在上一次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够理解这首曲子了。这就是一个结局悲伤又很美的爱情故事嘛!为了更好地把握这首曲子,她还特意去看了那部用这首曲子作为配乐的黑白老电影。
但是时隔一年,她再在突然想起的时候吹奏这首曲子,却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触动。
而直到她闭着眼睛吹完这首曲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听到已经放下了画笔的贵族男孩走到她眼前的脚步声。
“为什么要吹这么悲伤的曲子?”艾伯赫特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蹲了下来,并说道:“你哭了。”
“那可能是因为……我想到了这首曲子讲述的一个故事。可我以前只是觉得它很美。”
沉浸在这样一首曲子里说哭就哭的文艺少女居然被人这样现场抓包,这会让她觉得很窘迫。但很快,她就收到了眼前的这个男孩递给她的手帕。而把那块手帕递给她的男孩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那种会让此时的她感到局促不安的表情。
林雪涅这才猛然想起现在她所面对的,并不是那个对音乐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她所面对的,是在古典音乐上让她望尘莫及的绿眼睛男孩。
于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林雪涅转头就又是两行可放肆可放肆的眼泪!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还只有十八岁的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身旁坐下来,并试着这样问道。
“是一个虚构的爱情故事。一个美国人写的。”在男孩鼓励的目光中,林雪涅开始说道:“有一位作家,他在1980年的时候去到了一家旅馆。在旅馆里,他看到了一幅女人的画像,他为这个女人感到深深地着迷。他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然后旅店里的人告诉他,这是一个在七十年前曾来这里演出过的,在当时很著名的女演员。他想要了解这位女演员,然后他发现,这位女演员就是八年前来观看他执笔的舞台剧的老妇人。当时那位老妇人给了他一个金色的怀表,并对他说,‘回到我身边来吧’。”
“听起来,这应该是一个有着魔幻色彩的,荒诞的爱情故事?”才只是听了一个开头,艾伯赫特就这样问道。
“是的。”林雪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后就继续说道:“可是老太太在把怀表给他的那个晚上就去世了。作家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到了1912年。显而易见地,他和那位女演员坠入了爱河。他们很相爱很相爱。”
但是属于现代的人最终还是要回到他的时代。他想要把他爱的女人也一起带走,却并没能成功。他想要再次回到1912年,但他也没有成功。最终,他因思念而死。并在弥留的时候终于看到他爱的女人对他伸出了手。
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说出来的林雪涅几乎哭得不能自已,而听完了这个故事的贵族男孩也显得有些沉默。他在林雪涅开始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的时候揽住她的肩膀,并让女孩埋在他的胸口哭泣。
良久,绿眼睛的男孩才试着对怀里的那个女孩展露笑意,并说道:“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本意是要安慰怀里的这个女孩,可没曾想,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却是猛一个愣神,而后原本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但她却只是在又坐直了身体,并在看向绿眼睛的男孩时向对方点了点头。
看着林雪涅睫毛上的那些泪水,贵族男孩用手轻轻地覆在女孩的手背上,并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她。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到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孩甚至能够有一百次,一千次拒绝他的机会。
可林雪涅却没有。又或者说,这样的念头的确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可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拒绝这个男孩。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与挣扎中,贵族男孩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轻到了如果不是那份温暖,你甚至会怀疑它究竟有没有落到你的眼睛上。
女孩的眼睫微微地颤动,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起身,并很快地走出房间,把他的大提琴拿到这里。
“你再吹一遍那首曲子。这一次,我为你协奏,你会觉得不一样的。”
贵族男孩架好了他的大提琴,并也调了调音,而后这样对林雪涅说道。得到了这个信号的林雪涅终于又笑了起来,并重重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在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气息后,林雪涅终于又抬起长笛,并吹起了这首曲子。而大提琴沉稳又开朗的乐声也随之而来。就像艾伯赫特所说的那样,这个才只听了一遍那首曲子的男孩开始为吹奏长笛的那个女孩协奏。
他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需要在听着长笛乐声的同时也听着自己所演奏出的协奏乐曲。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大提琴只是为林雪涅的长笛乐声做出了十分低调的伴奏以衬托出那美则美矣,却带着许多惆怅的乐声。可是很快,比起长笛来会略显低沉性感大提琴就逐渐带着长笛的乐声进到了美妙的爱情故事。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仿佛原先还是在诉说着必定会走向破碎的美梦,却因为大提琴的加入而变成了春花绚烂的色彩。
当乐曲才一开始变化的时候,吹奏着长笛的林雪涅就已经发现了,她不禁用带着惊喜的目光看向就坐在不远处的绿眼睛男孩,而这个看起来明明应该还是一个少年的男孩也向她笑了起来。接着,他的目光目光紧盯已经被他的快乐乐声所感染了的林雪涅,开始用手指拨动琴弦。
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林雪涅也开始进行她的即兴演出!并改变了这首她正在吹奏的曲子!这样之后,这首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与艾伯赫特的一次眼神的碰撞后,林雪涅放下了长笛,并让艾伯赫特开始了他的个人炫技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总算是完全把这首原本应该是温柔缱眷又缠绵悱恻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了。它变得更有生机,也更富活力了。林雪涅想要将贵族男孩即兴演出的这些乐曲全都记在她的脑袋里,可她无法做到,因为当艾伯赫特演奏出那些曲子的时候,她只能用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去倾听它,而后抬起她的长笛,吹奏出与之相合的曲子。
最终,这首原本应该还不到三分钟的曲子被两人改编成了进十分钟的曲子。可是当艾伯赫特所负责的大提琴又一次地把旋律带回这首名为“似曾相识”的曲子的主旋律时,林雪涅却会还嫌不够。但她也只能跟着艾伯赫特一起,将这首曲子演奏到了依旧不断地诉说着“我爱你”的尾声。
但是这一次,她却再不会想起那个故事原本的结局了。
她只是记得由贵族男孩所负责的大提琴在演绎到了尾声时的,那仿佛低声诉说着一遍又一遍“我爱你”的乐声。
并且她也只记得……当她从她所沉浸的乐声中又回到现实,并睁开眼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抹笑容。
那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第36章 相似与不同
2019年,
布拉格大学。
“你真的不会拉大提琴吗, 艾伯赫特?”
“是真的不会,这已经是你今天问我的第五遍了, 雪涅。虽然我爷爷的确一直有让我去学大提琴的打算, 还不止一次对我说男人拉大提琴很性感, 不过我从小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让我挑, 我可能还会更喜欢手风琴,你不觉得在冬天的晚上拉手风琴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蓝眼睛的男孩在一天的时间里连着五次被自己的女朋友问起同一个问题,这虽然没有让他觉得烦躁,却让他觉得十分怪异。
并且他也真的是不知道对于音乐明明一窍不通的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给了他的女孩这样一个错觉。
“所以……你会拉手风琴?”
“啊……并不会。”
这个蓝眼睛男孩的女朋友本来还很狐疑地想着莫非对方会的其实是手风琴?
可男孩立马就给出了这样一个实诚得不行,连一点点铺垫都不给的回答。
好吧, 林雪涅这下就只能对天空翻起一个白眼了!
虽然并不清楚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要生气,但主修物理、并且热爱运动、在日耳曼文学方面也有着不错的理解却唯独对于音乐一窍不通的艾伯赫特连忙拉住林雪涅的手,并说道:
“我是有试过, 但你不觉得一边要用左手按看不见的琴键,一边要用右手按旁边的那些小按钮,并且还要两只手一起让手风琴一直有风, 这样的事根本就很难做到吗?”
对此,吹长笛的时候向来是要两只手一起按不同按键, 还要运用气息大法的林雪涅冷漠脸以对道:“不觉得。”
但是满肚子疑惑的林雪涅依旧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蓝眼睛的男孩,并说道:“我们去我家, 然后我给你吹两首曲子,你听听看!”
对此,艾伯赫特当然是连声说好。然后他就拉着林雪涅的手, 并把对方的手套脱了,拉着一起放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问道:
“这样会不会更暖和一点?”
感受到了那份温暖的林雪涅终于还是对这个家伙笑了起来,并靠近蓝眼睛的男孩,并在斟酌一番后说道:“我最近总是晚上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他很像你,也应该就是你,但他看起来又和你有点不一样。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的是绿色的。你会滑滑板,他不会,但是他会拉大提琴……”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才知道今天几乎折磨了他一整天的疑问“你真的不会拉大提琴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在德累斯顿出生的漂亮男孩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捏了捏被他握着放在口袋里的,林雪涅的手,觉得还嫌不够,却连拍拍她的脑袋都不舍得。他说:“所以你就为了你做的一个梦为难了我一整天?”
被这么问了之后,林雪涅也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踮起脚来想要去亲一亲她小男朋友的脸。
可她却是因为身高差距太过悬殊而没能亲到!
如果是在再暖和一点的时候,她这么来一下起码能亲到对方的脖子,可现在都快圣诞节了,再不怕冷的男孩也得戴上围巾啊!
这下,握着林雪涅手的蓝眼睛男孩彻底被逗笑了,他一下把人抱了起来,并就这样把人扛在肩上跑起来,一路跑向林雪涅所租住的那间阁楼公寓!
“艾伯赫特!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不用手捶你!我要用脚踢的!”
见到自己的小男朋友大冬天的还要这么玩,生怕他脚下一滑把自己摔飞出去的林雪涅连忙大声地喊出来,却是遭到周围人群的哄笑对待。
而这么扛着她的人居然也要取笑她,大笑着问她:“宝贝,你的腿都被我抓住了,你还要怎么踢我?”
太混蛋了!
林雪涅真的尝试了一下用脚踢,可她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扛着她的男孩按得死死的,真的是一点都没法踢人。这可让林雪涅气得要咬人了!
但就在林雪涅爆发之前,可以轻轻松松地扛着她跑老远还不带喘的德国男孩到底还是见好就收地把她放了下来,并在那之后还亲了她一口。
“关于蓝眼睛和绿眼睛的这个问题,宝贝你得好好地补充一下你的生物知识。蓝色和绿色原本就是很接近的颜色。通常来说,我们的眼睛只有更接近蓝色和更接近绿色这样的说法,但是你看到的眼睛颜色很容易因为光线的原因而发生变化。你瞧,你觉得我的眼睛是蓝色的,可只要我站在绿幕底下,或者只要我换上一件绿色的衣服,你就会觉得我的眼睛又有一点绿了。”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又在林雪涅的眼睛里出现迷茫的神色时说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就在这里,你用不着到梦里去找。”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笑了。当艾伯赫特把她送到家的时候,林雪涅提出她其实用不着对方一定听一听她吹的那两首曲子了。可艾伯赫特却表示他其实还是很想听一听的。
于是两人又一起上了楼。
这可是蓝眼睛的男孩第一次找到借口进到林雪涅住的这间阁楼。并且,他所表现的也的确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一切都表现得那么饶有兴趣。
在林雪涅打开房门后,他坐到了进门的那个小空间的懒人沙发上,很随意地坐在那里。
那与绿眼睛的男孩坐在画板前认真描绘她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同,而看向她的眼神也让她无法找到相似之处。
尽管……他们的外表,甚至是身高都这么的相像。
可正是因为这份强烈的反差,让林雪涅的眼前闪现了更为清晰的,绿眼睛的艾伯赫特看向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不禁疑惑起来,甚至还陷入了苦恼。但她还是对就坐在不远处的这个蓝眼睛的男孩笑了笑,而后把她的长笛拿了出来,并在装好它之后吹起了那首被翻译成了“似曾相识”的“somewheretime”。
这是未有经过她和绿眼睛的男孩改编过的,会让她在吹完之后流眼泪的,最初的版本。
经历了那次感悟之后,她已经能够表现出这首曲子中所带有的复杂情感。可让她所没能想到的,是这一次当她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个时候的绿眼睛男孩,并且脑海里不断地闪现与之相关的那些画面。
【为什么要吹这么悲伤的曲子?你哭了。】
【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你再吹一遍那首曲子。这一次,我为你协奏,你会觉得不一样的。】
想起那些,一阵巨大的情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侵袭了她,让她不能再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气息。因此她停了下来。
可蓝眼睛的男孩却似乎并没能察觉到这些,而只是问道:“这首曲子就在这里结束了吗?我觉得……嗯,你吹得真的是很好,这首曲子也很好听。所以接下去你要给我吹第二首曲子吗?”
对此,侧身对着艾伯赫特的林雪涅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哽咽着说:“不吹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才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而后马上站起身来,走到到她的身前问她怎么了。对此,林雪涅只是一脑袋埋在了对方的胸口,然后自暴自弃一般大声地说道:“不知道!就是突然很难过。”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艾伯赫特很是不理解也很是为难。于是他只能小心着不撞到女孩手里握着的长笛,并抱着对方,手掌轻拍女孩的背,很是头疼地哄道:“那我……抱抱你?”
林雪涅本想点头说好,却是才要做出点头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孩,抿了抿嘴唇说:“我……我觉得我可以早点睡。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
在听到了林雪涅的这一回答后,物理系的艾伯赫特不禁摸出自己的手机,并看了看上面才要到晚上六点的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她只能继续点点头说:“睡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吃晚饭。”
这样之后,她的小男朋友才被她非常有道理的说法给说服了,看着她在换好睡衣后翻到床上躺平并盖上了被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边才离开。
而在离开的时候,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艾伯赫特给他在慕尼黑大学的好友发起了短信,把刚刚发生的事描述了一番,并询问起另外几个和他同是理科生的男孩子,他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了。
【你确定你的女朋友是个中国女孩,而且还只是一个音乐生和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没有学习绘画?我觉得她的表现让我想起了我的法国女友,她是个画家。】——来自艾伯赫特的前室友。
【比你大九岁的那个?】——艾伯赫特。
【是的。我每次陪她去看画展,都会看到她对着一幅画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对了,她是超现实主义抽象派的画家。】——艾伯赫特的前室友。
看到了这条短信,从慕尼黑大学交换过来的物理系学生艾伯赫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在查理大桥上画了好久的那副“作品”!
不等艾伯赫特意识到自家女友在文学与艺术上的“全面发展”可能导致怎样严重的问题,他的另一位朋友就也给他发来了回复。
【你们感情真好,我记得你下学期就要回来了?她一定是很不想你走才会做那样的梦。】——来自艾伯赫特的滑板社友人。
好友们的回复先后到达,下学期就要回慕尼黑大学和自己的这些好友们会合的蓝眼睛男孩觉得好友们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可这样一来,问题就会有许许多多了,他觉得他似乎需要先理出个头绪来,然后再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地解决。
这么一想,艾伯赫特又转头向林雪涅还亮着台灯的窗口看了一眼,而后就快速向着自己租住的公寓所在的方向跑了起来!
另一方面,换上了睡衣的林雪涅只是在床上翻腾了两下就坐起身来。她走向自己那就在通往天窗的台阶旁的书桌。桌子上摆放着一沓曲谱。
那正是绿眼睛的艾伯赫特为他默写下来的,两人所共同完成的,把那首“似曾相识”完全改变了的乐曲。
林雪涅把那沓曲谱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而后再找出一本专门用来放乐谱的文件夹,把这些谱子一张一张地,细心又小心地放进去。
做完了这些之后,她才拿起了她的那根先前在装上之后就没给拆开放回去的长笛,并坐到了椅子上,把长笛竖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想象它就是一把大提琴,那么郑重又那么认真地坐正了身体,然后跟着曲谱上的音符用慢了四倍的速度来按动那些并不存在的琴弦。
仿佛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在一片明亮的房间里看着她。
仿佛只要她一抬头,她就也能看到那张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迷人的,还带着青涩的俊美脸庞。
当两人的视线轻轻碰撞,贵族男孩就对她露出了温暖的,透露着纯真意味的笑容……
第37章 男孩与曲谱
“你能把你即兴演出的曲子全都默下来吗?”
“并不能一次就做到, 但在我不确定的时候, 我可以再试着用琴弓拉动琴弦。”
在那间和林雪涅租下时的样貌全然不同的阁楼里,贵族男孩用蘸水笔在空白的琴谱上画下一个个的音符。
这是在他们的晚餐过后。当两人在屋子里待了近乎一整个白天, 等到天都要黑了的时候, 他们才走出这间阁楼, 去外面寻觅一顿足够令人食欲大开的晚餐。而最重要的, 是他们要去买到一些空白的琴谱。
那是因为,贵族男孩答应了要给林雪涅默写出他先前即兴演出的大提琴曲谱。
十二月的天里,布拉格的红色屋顶已经被白色的皑皑积雪给覆盖,却又更透露出了一种冰雪童话的美感。当林雪涅穿的靴子踩在积雪上的时候,还会发出很轻的“嘎吱”声。而贵族男孩则因为担心她会滑倒, 因此十分坚持一定要对方挽着他的手臂。
这样的感受真是有趣极了。又或者,它不仅仅只是有趣而已。
它或许会是别样的浪漫。
但那一切的一切都及不上贵族男孩在温暖的客厅里为她默写曲谱时的侧脸。他很快就写满半页纸,而后停下来思考一会儿就又再接着往下写。而当他写到下一页的时候, 他抬起头来看向一直都在微笑着注视他的女孩,也对她回以一个笑意就接着往下写。
“那你能记得我吹的那些曲调吗?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
听着空白的曲谱被写下页数而后翻页过去的声音,林雪涅这样问道。正在认真默写那些音符的贵族男孩停下笔, 说道:“能记得一点。但你一定会比我记得更清楚。如果你记不清了,你可以试着再吹一遍。很多时候, 只要回忆起那种心情,你在第一次的时候会选择吹出那样的曲调, 在第二次的时候你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林雪涅挑眉问道:“仅限于乐曲的即兴表演吗?”
艾伯赫特:“不。所有的事都是一样的。”
当贵族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想不起那段乐曲接下去是怎么样的了,于是他很快就抱起被他放在了桌子上的大提琴, 用金属支架架着它,而后用琴弓拉动起琴弦。就这样,他很快就确定了之前想不起来的那个小节,在轻轻地把大提琴放了回去之后就又在空白的曲谱上写了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回德累斯顿?明天就是星期一了。”看了一眼已经指向了罗马数字“十”的时钟,林雪涅又向男孩这样问道。
艾伯赫特:“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回德累斯顿的。但现在,我决定明天早上再回去了。”
林雪涅:“那得是多早?”
艾伯赫特:“早上六点。”
林雪涅:“那如果早上五点的时候你还不起来,我就来叫醒你!”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贵族男孩只是望向她的眼睛,并轻声说了一句“好”。可等到那一晚睡得并不沉的林雪涅在早上四点半就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是看到了一封从门缝里塞到了她睡着的那个房间里的信。
【很抱歉,我向您说了一个谎。我的火车并不是早上六点的,它是凌晨三点从布拉格发车的。乐谱已经写好了,它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女佣每周六上午会来打扫房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留一张纸条在门背后,但需要用词简单一些,她只看得懂很简单的德语单词。如果您想要给我写信,我在德累斯顿的地址就在信封的背面。也许您会愿意替我保管这把备用钥匙?下个周末见。——艾伯赫特】
2019年的林雪涅在把自己的长笛当成是大提琴那样按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又看起了绿眼睛的艾伯赫特留下的那封简短的信。
这只是一封很短很短的信,可她却是看了很多很多遍。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写的那些往往需要她连蒙带猜的潦草笔迹不同,绿眼睛的艾伯赫特写给她的这封信上的能让她把每一个字母都看清楚。并且那也是极为精致优雅的笔迹。但你又不能说,这样的笔迹很“秀气”,它理当属于一个男人,或者说……男孩。
当林雪涅把这封短短的信看到了第六遍的时候,她的脑袋里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弗兰茨·卡夫卡曾经写给她的那些信里的某个片段:
【在等待您的信的时间里,我把您的信看了大约二十遍,我在刚收到它们的时候就看了几遍,刚刚坐在打字机旁又看了好几遍,有个投保人坐在我的桌子旁时我也在读您的信,好像是刚刚收到似的。】
不等林雪涅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弗兰茨写给她的这段话,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大提琴的悠扬乐曲。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情歌,“i wish you love”。
【春天到来时我愿那蓝知更鸟
能给你带去一首歌儿
就像深深地吻下去
一直唱到心里】
听到了这个琴声的林雪涅连忙走上卧室里的那五阶楼梯,并走上屋顶外面能站人的那一小块地方,抓着窗框向下望去。可这里并不是游人如织的老城区,等到夜幕降临之后就不会有通明的灯火。仅凭借着着路灯的灯光她根本没法看清琴声传来的那个方向。
但只是在略作沉思之后,林雪涅就马上回到了屋里,并在把睡衣换下之后就带着艾伯赫特默写给她的那沓琴谱和她的长笛冲下楼去。
她循着大提琴的琴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愿你爱情甜蜜
七月到来时会有清凉的柠檬水
令你如身在枝叶繁茂的树林】
仅是听着由大提琴所演奏出的,比小提琴还要低沉得多,也复杂得多的琴声,林雪涅就能够想起这首歌的歌词。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终于……她在街头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正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演奏着大提琴的,看起来颇为落魄的老爷爷。
老爷爷的头发已经花白,衣着也并不光鲜,他那装着大提琴的琴箱向着游人经过的方向打开着,里面放有一张刻录了他所演奏曲目的的cd,还有一张他年轻时演出的照片。当然,里面还放着一些面值并不大的克朗和欧元以及美金。
当看到林雪涅这样望着他的时候,老爷爷也并不停下自己的演奏,而是对着这个直愣愣地望着他的小姑娘笑了笑,然后就继续他的琴声。
听着这个这位老爷爷在琴声中表现出的那种深厚的情感,林雪涅不禁翻起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面只有一张五百捷克克朗,还有一张面值两百的捷克克朗。她想了想,而后就把那张面值两百的捷克克朗收了起来,把那张五百的放到了老爷爷打开的琴箱里,然后就又退了一步,等待老爷爷把这首曲子拉完。
没等多久,老爷爷就结束了这首曲子的演奏,转而用并不熟练的英语问她“几张?”
林雪涅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她试探性地用捷克语问道:“抱歉,您说什么?”
“原来你会说捷克语?我是问你要几张cd?”
“我……我要一张。”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脸可红了,显然她给出的那五百克朗由于数额太大而让这个老爷爷误以为她想要买不止一张他的cd。可是一张cd的标价就要250克朗或者是10欧了,如果她拿了这张cd,就会不好意思向老者提出她的请求了。
于是林雪涅在接过大提琴老爷爷递给她的一张cd之后又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两百克朗也放到了对方的琴箱里。然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我想请您帮个忙。”
在得到了老爷爷慈祥的点头后,林雪涅才拿出了被她抱在怀里的这份乐谱,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给我的乐谱。他是个大提琴手,他说这份曲谱是他对一首很著名的曲子的改编。这首曲子需要用到大提琴和长笛,而我是个长笛手,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能不能和我一起演奏一次这首曲子。”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请求。在听完林雪涅的叙述之后,老爷爷直言他在街头卖艺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请求,但他可以先看看谱子。
就这样,林雪涅陪着这个老爷爷一起坐到了冬天的布拉格街头,而这位老爷爷则拿出了他的老花眼镜,然后在林雪涅手机手电筒的照明下慢慢“阅读”起了这份曲谱。才看没几页,这位老爷爷就笑了起来,并在林雪涅不解的目光中说道:
“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写给你的吧,孩子?”说着,老爷爷就在林雪涅还没给出回答的时候就自言自语一般笑道:“一看就知道。”
林雪涅似乎是想要开口解释,却是在吱吱呜呜了老半天之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老爷爷则已经对于她的这一请求给予了回应:“是首好曲子,我可以试试看。不过你得给我找个谱架来,而还得给我翻乐谱。”
“好、好的!您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林雪涅急急忙忙地又跑回去,连自己的长笛都还丢在原地呢,她就抓着手机一路冲上了楼,一把抓起自己的轻便型木头谱架就又给冲了下来。
为了能够让老爷爷更好地看清楚乐谱,林雪涅又帮着老爷爷把他的摊子给挪到了路灯底下。在一番准备后,林雪涅到底还是手里拿着长笛,并站在了老爷爷的身后,注视着乐谱,并首先开始吹奏起了这首已经流传了近半个世纪的曲子的开头。
林雪涅几乎是才开始吹奏这首曲子就让老爷爷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看向她。
显然,这个已经拉琴几十年的老爷爷没能想到,只是突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会吹长笛的小丫头,小丫头的功底就会如此深厚。并且无论是了对气息的运用,还是她赋予音色的感染力,这些都让老爷爷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林雪涅只是嘴唇带着上翘的弧度就继续吹起了她已然记在心中的那段乐曲。
于是老爷爷的大提琴声也跟着慢慢进入。
这样一个长笛与大提琴的组合显然比单单一把大提琴要更为吸引人眼球。而林雪涅与大提琴老爷爷的年龄差也让经过的路人颇为侧目。更不用说,两人还共同将似曾相识的美妙旋律演绎出了全新的曲调!
就这样,往来围观的路人变得越来越多。
甚至于……周围的几家有着很好的露天用餐取暖设备的餐厅的客人也都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路灯底下的情形。
虽然这还是戴上了老花镜的老爷爷第一次演奏这首曲子,并且两人之间的配合也没法称得上默契,甚至于他们还几次因为要给乐谱翻页而出现了衔接上的小问题,但这依旧能称得上是一次不错的“演奏”。
当两人的乐声停止的时候,周围所响起的掌声便能证明这一点。更有很多人在欣赏这首乐曲的时候就往老爷爷的琴箱里放上了零钱。
只是当乐声停止,而掌声停止的时候,作为演奏者之一的林雪涅却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是的,在演奏的时候她当然感受到了乐曲本身所带给她的酣畅淋漓。可那样的感觉却与她在那个阁楼里和绿眼睛的男孩一起演奏时的完全不同。就连耳旁响起的大提琴的乐声都因此而变得不同。
当乐声终止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很想很想。
第38章 裂割
当林雪涅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个绿眼睛男孩的拉着大提琴的样子时, 她会很想将那本由对方亲手写就的曲谱一页页地翻开, 仿佛这样她就能想起更多与之相关的画面。
但是当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她又会感到很茫然。
是的, 茫然。但她又说不清她究竟是在茫然些什么。
而当林雪涅打算就这样抱着谱子, 拎着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再把她的木制轻型谱架也扛起来的时候, 正在与一位被他们共同演奏的这首曲子给迷住了的路人交谈的大提琴老爷爷却是叫住了林雪涅。
“等等,孩子。”
说着,老爷爷很快从自己的琴箱里找出了先前林雪涅给他的七百捷克克朗,并把它们交还给了林雪涅。
“刚才和你的合奏让我赚到了昨天一整晚的钱。所以我该把这些还你。”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 甚至于抱着琴谱的那只手还拎着她装着长笛的小箱子。因此她没法摆手,只能连连摇头。
可大提琴老爷爷却是不由分说地替她拿起谱子,把七百克朗塞到她的手上, 还要附加赠送一张他的cd,然后再把曲谱还给她。
“孩子,你的长笛吹得很好。很难相信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能吹得这么好了。给你写了这首曲子的那个孩子也很好。你们都很好。”
林雪涅连忙说谢谢。而那名正在与大提琴老爷爷交谈的游人一看林雪涅居然还会说捷克语, 显然也想来与她聊上几句。这让林雪涅只是匆忙回答了大提琴老爷爷有关“你们都是一个乐团的吗?”的问题,并在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后就赶忙往她租住的小阁楼快步走了起来。
但是她却并没有就这样乖乖地待在家里, 和她对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那样“睡上一觉”,她只在先前艾伯赫特坐过的那个进门处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而后就给海莲娜发了一条短信问她现在在哪儿。在得到了一个【我现在在家,怎么了?】的回答后,林雪涅很快给对方发去回复:
【我现在就来找你】
发出了这条短信的林雪涅穿上外套, 并再次快步冲下楼去。
林雪涅的这位学习心理学的好友如今已经不是一名和她一样的在校生了。从夏天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进到了自己的导师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诊所,并成为了对方的助理。
现在,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理解了她的导师为什么在一年之后都还对林雪涅的“癔症”感到记忆犹新,不仅记得她的名字,留有之前她来做咨询时的笔记,甚至还会偶尔和她提起林雪涅。
这当然是因为林雪涅的癔症实在是太特别了。那种感觉可能就是一万只小鸡崽里出现了一只小企鹅一样。
作为一名在心理学方面的优秀毕业生,海莲娜其实一早就已经养成了和她导师一样的,“在非咨询时间不过分探寻别人的心理问题”的习惯。但她却会很愿意倾听林雪涅的“癔症”故事。
只是在那个慕尼黑大学的交换生来到这里以后,林雪涅其实已经很少提起那些了。她甚至以为再过一阵子她的好友很可能就会“自愈”了。而现在,她却那么突然地造访了海莲娜的家。这让海莲娜感到有些吃惊。在为好友倒了一杯茶后,她开始倾听起林雪涅的诉说……
“理智上,我知道他们就是一个人。会拉大提琴的贵族男孩就是我的艾伯赫特在我臆想空间里的一个映射。可感情上我没法把他们看成一个人。我能清楚地区分他们,只要一眼,一眼我就能知道出现在我眼前的到底是哪一个艾伯赫特。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代替不了谁!”
握着水杯的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情绪稳定地叙述那些,甚至是向海莲娜描述再遇小艾伯赫特之后的许多细节。但是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海莲娜不动声色地看着林雪涅由于紧握杯子而变得有些发白的指节,然后用能够安抚人情绪的声音说道:
“是的,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代替不了谁。所以,你真正的烦恼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林雪涅,她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
林雪涅:“我不知道。我还没理清楚头绪就来找你了。”
海莲娜:“那你就试着想一想,耐心一些。你可以想到什么就和我什么,然后我们一起来把你的头绪理清楚。”
林雪涅又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试着说道:“我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艾伯赫特的时候,就记住了他。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但一切就只是这样了。我也只是在头三天的时候才有过很想要再见到他的念头,可是后来我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一直到我和弗兰茨一起从河里救起了小艾伯赫特,在小艾伯赫特告诉我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也很惊喜。惊讶的是,我居然还记得那个只是在火车上见过一面的男孩,而且他的映射还出现在了我的臆想中。惊喜的是……我终于在我的臆想空间里看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的……映射。如果没有小艾伯赫特,我是说……如果没有那个绿眼睛的小男孩,我在学校里再看到艾伯赫特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惊喜。”
就好像林雪涅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她的脑袋里很乱。但海莲娜还是能够轻易地从中提炼到她们所需要的信息——蓝眼睛的男孩和绿眼睛的男孩,他们互相成就了彼此对于林雪涅而言的特殊性,并让林雪涅意识到了她对于“艾伯赫特”可能有的感情。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这两个男孩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的表现。并在面对那两个男孩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扮演了同一个角色。
可现在,“他”已经裂割成“他们”了。
“雪涅,你想要在他们中间做出一个选择。”在弄清楚了林雪涅内心真实的想法后,海莲娜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这是因为……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她只能去爱一个人。”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林雪涅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可话才说出口,她就愣住了。而海莲娜则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你内心的天平甚至已经在向你臆想中的那个虚构出来男孩倾斜了。不用急着否认,因为这就是我看到的事实。雪涅,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难道要为了你男朋友在你内心的一个映射而疏远他吗?你好好地想一想整件事,难道不会觉得这很荒谬吗?”
是的,这当然很荒谬。林雪涅才一听到这句话就觉得自己的好友说的是对的。
可是……
“可是他真的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吗?我现在总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着的……”
“那么你的弗兰茨呢?你在上世纪的布拉格遇到的爱因斯坦、马克斯·勃罗德、勃罗德夫人、和你一起听爱因斯坦讲座的那些学生、帮你一起把弗兰茨·卡夫卡和小艾伯赫特救上来的那些工人。你想说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吗?是的,他们的确真实存在过,可这应该与我们正在讨论的‘真实存在’并不一样。雪涅,你曾经对我说,你能分清现实与臆想的。可现在,你已经开始迷失了。”
或许这样的话语对于现在的林雪涅来说实在是太过冷静,并且冷静到了可怕的地步。因此她的眼睛里再挣扎过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而才哭过没多久的眼睛则会变得更容易湿润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榔头下去可能砸得太狠了的海莲娜不禁在看到了友人这样的神色后试着开口调侃起对方来:“你瞧,你的弗兰茨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你的漂亮男孩才只花了几天就做到了。”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不禁破涕为笑,并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纸巾。
这样之后,海莲娜坐到了她的旁边,并轻拍她的肩膀道:“也许你是对的,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和绿眼睛的艾伯赫特,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替代不了谁。但有一点是你需要肯定的,他们就是一个人。你当然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和喜欢玩滑板的那个谈恋爱,在晚上的时候和会拉大提琴的那个谈恋爱,你不需要为此而负有罪恶感。但如果你做不到,我认为你应该更多地关注喜欢玩滑板的那个。因为他才是真正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只要你一通电话,他就会飞奔到你的楼下。他是你触摸得到,也不会轻易就消失的。”
听着好友所说出的这番劝解,林雪涅抿了抿嘴唇,而后朝对方点点头。
来自于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的短信也在此时被发送到林雪涅的手机上。当手机屏幕上出现新消息的提示时,林雪涅划开亮了一下的屏幕,并点进她的whatsapp。
【你睡醒了吗,雪涅?我去你喜欢的泰国餐馆给你买海鲜色拉和辣炒牛肉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你家楼下了。】
林雪涅看到这条短信时当然会想起她的朋友海莲娜才说完的那句“只要你一通电话,他就会飞奔到你的楼下”。
于是她笑了起来。可是那样之后她就感受到属于就坐在身边的好友的视线。显然,对方也在看她的手机屏幕!在被林雪涅发现之后,海莲娜很无辜地摊摊手,表示她可不是故意的。
这让林雪涅对海莲娜做了个鬼脸,而后脸上又出现了笑意的她连忙起身,穿上外套也拿起她的小包。
“我得赶紧回去了,赶在他过来之前换好睡衣躺回去!”
对上林雪涅俏皮的脸,也稍稍放心了一点的海莲娜对她做出了“拜拜”的手势,并说道:“我觉得,这次你们一起去德累斯顿过圣诞节的时候,可以进一步地发展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此,林雪涅脸一红,却也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元气满满的“明白!”,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海莲娜的家。
在一路跑去打车的时候,林雪涅还给艾伯赫特发起了回复:
【差不多醒了!你现在坐在餐馆里等菜吗?一听你说辣炒牛肉我才觉得我现在真的好馋它!】
第39章 展望
当林雪涅一下坐进她拦下的那辆出租车, 并把车门给关上的时候, 艾伯赫特的回复也到了。
【那你就再睡一会儿,等听到我的敲门声就能吃晚饭了。:)】
看到这条短信的林雪涅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在那之后, 她也催促起司机, 让对方快些载她到她要去的地方。
在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 林雪涅完成了从海莲娜的家里冲下楼、打到一辆车、上车被载到自己家的楼下、以及冲上楼换上睡衣这一系列的动作。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钻进被子里躺一会儿的时候, 她就已经听到了属于艾伯赫特的脚步声,而手机铃音也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她知道,那是她的男孩来了!
林雪涅接起电话,并在同时踩着拖鞋跑到门口。当她从手机听筒里听到属于她小男朋友的声音时,她正好就看到了蓝眼睛男孩帅气的脸庞。
“你感觉好些了吗?”
艾伯赫特话还没说完, 林雪涅就踮起脚来轻轻抱了他一下,并且在抱住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这反而让觉得自己先前还扮演了一把“不解风情”的角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友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艾伯赫特感到突然有那么一些的受宠若惊。但很快, 他也抱住了怀里的人,然后好笑地说道:
“看起来,你已经好很多了。”
在两人松开彼此后, 艾伯赫特说道:“我听说沮丧的时候吃点带有辣味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所以我去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 带一点辣味的菜。”
“不是要吃巧克力吗?”接过艾伯赫特特意去餐厅买来的菜,正要去小厨房把它们给装到盘子里的林雪涅不解地问道。
“巧克力我也给你带了!”
说着, 艾伯赫特又拿出了一整块比林雪涅的两个手掌竖着排都要长一些的,长方形的巧克力!这是在临近圣诞的时候才能买到的巧克力!里面加了草莓干,蓝莓干还有樱桃干!造型虽然普通而简洁, 但只要你看到那些融在了巧克力里的水果干,就会很喜欢它。
果然,当林雪涅看到这块巧克力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出现了让看到的人也会心情好起来的笑容。
“你特意去圣诞集市买的?”
“是啊,这种巧克力还只有城堡那里的圣诞集市有卖。我在等菜的时候跑了一趟。因为怕菜好了我还没到会把它放凉,我在十分钟里跑了一个来回。我帮你掰碎了放进瓶子里?”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在林雪涅的碗橱里找起了那种有密封性的玻璃瓶,但是迟迟没有听到林雪涅的回答让他停住了动作。就在他想要再次征询一下林雪涅的意见时,他却是得到了女孩的背后一扑!
冷不防的这么一下让艾伯赫特险些扒拉下来一排的碗,而后他就转身,看向没有松手,抱着他腰的女孩。面对这样的林雪涅,艾伯赫特简直无奈,又是完全没了脾气,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只好缓缓靠近,靠近女孩的嘴唇。
他想要给女孩一个吻,让她乖一些。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轻轻触碰女孩的嘴唇,那应该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可亲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因此男孩开始加深这个吻。而女孩的身体则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僵硬。
当蓝眼睛的男孩舔开她的牙齿,并要和她唇舌相交的时候,一些很明亮的画面却是在林雪涅的眼前闪现,那些画面很美,却又仿佛明亮得能刺痛人的眼睛。
那是贵族男孩将他那手指修长又温暖有力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那是有着绿色眼睛的艾伯赫特缓缓地靠近她,并将吻落在她的眼睫上,落在她的眼泪上。
那是她的小艾伯赫特对她展露笑意,并用总是那样内敛又好听的声音对她说:“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当那些在明亮光晕中的画面最终刺痛林雪涅的眼睛,她仿佛本能般地,带着慌乱却还要克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被打断了一个吻的蓝眼睛男孩有些弄不清情况,但笑意依旧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好饿了!”说着,林雪涅很快就继续刚刚她没做完的那些,把艾伯赫特带来的辣炒牛肉和海鲜色拉都装到了盘子里,也把那些煮得很诱人的泰国香米也都分成两份。
另外,她还给泡了两杯红茶。
在吃晚餐的时候,艾伯赫特和林雪涅提起了他们要一起在德累斯顿过的圣诞节假期,也提起了林雪涅来德累斯顿要住在什么地方的问题。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学生出去玩的时候都会选择青年旅舍,人多、热闹、能认识很多新朋友、便捷、而且还很廉价。
但是对于这个要两人一起过的圣诞节假期来说,青年旅舍就太过“吵闹”,也过于没有私人空间了一些。
于是两人一边吃晚饭,一边在预定酒店的网站看了起来,还边看边交换意见。最终两人选定了一家就在德累斯顿老城的公寓式酒店,距离易北河很近,距离德累斯顿的皇宫很近,距离艾伯赫特和林雪涅提起过的那个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也很近,却并不吵闹!
而且他们订的那间公寓式酒店不仅有小厨房,餐桌,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和适合阅读的落地灯,在这间公寓里还挂着看起来十分抽象的画。
当艾伯赫特指着照片里的那副挂在墙上的,让他不知道到底画的是什么的画作说林雪涅一定会喜欢时,才吃了一口加了很多罗勒叶和泰式香料的辣炒牛肉的林雪涅险些要发作咬人,却是在看了看那件公寓式酒店的预定页面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屈从于自己的内心,表示她就想要这间。
好险好险地订到了圣诞假期期间的房间,蓝眼睛的男孩又开始和林雪涅说起了他对于两人一起的这个圣诞假期的安排。比方说,他要在什么时候带林雪涅去看看德累斯顿皇宫里的那些珍藏的展品,每天夜里都得去德累斯顿大大小小圣诞集市中的哪一个,又要在跨年夜的时候去坐哪家游船公司的船看烟花。
在这样的展望中,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而被林雪涅调到了23:30的闹钟也就此响起。
当闹铃突兀地响起的时候,艾伯赫特不禁问道:“这是你的手机闹铃?你怎么会调一个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哦,现在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调这个闹铃是要提醒我……现在该准备睡觉了。不要再熬夜下去了。”林雪涅迟疑了一下,而后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这似乎是一个很合情合理的解释,没发现时间居然已经到了这么晚了的艾伯赫特也很快就接受了林雪涅的这一说法,并且还表示调一个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提醒自己该睡觉了这件事实在是很有意义,他也决定试一试。
在那之后,这个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还给自己的女友发了半身裸.照的漂亮男孩也没有过多的小动作,只是起身穿起了外套,并在套上围巾之前又抱住了给他递上了围巾的女孩。
“平安夜的晚上你真的不到我家来一起吃晚饭吗?”
说着这句话的男孩显得有些粘人。那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女朋友撒娇的大男孩,却并不会让和他同龄的林雪涅嫌弃他的孩子气,反而还会觉得他可爱极了。
“不来了啦。”林雪涅把人推开了那么一些,让她可以看到对方的脸庞,然后又贴心地给人围上围巾。
艾伯赫特:“那我和家里人一起吃好晚餐就来找你!”
林雪涅:“嗯!”
说着,林雪涅又踮起脚来亲了亲艾伯赫特的脸颊,把人送出了门。
可是门一关上,林雪涅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她坐到了进门处的懒人沙发上,并在上面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蓝眼睛的男孩给她发来短信。
【真希望星期五快点到,我太期待和你一起过的这个圣诞节了!】
看着这条短信的林雪涅终于又笑了起来。而后她起身,看向在她的卧室挂着的那个钟。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了,距离午夜时分只差十五分钟。
其实,她调的那个夜里十一点半的闹钟哪是要提醒她该要睡觉了。她调那个闹钟,只是为了提醒她,午夜时分就快要到了。她该拿上绿眼睛男孩给她的钥匙和曲谱,换上衣服,准备回到属于过去的布拉格了。
当1926年的那个周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她的枕边时,她就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今天早晨,回到了她租住的这个阁楼。
而后,坐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的她就给自己调了一个今天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因为那时的她是这么迫切地想要看一看,看一看她是不是能够在每天的午夜时分到来的时候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绿眼睛的男孩所身处的时代。
可现在,她的心情却已改变。
她或许需要再一次地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的臆想中,却只是为了告诉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她已经有了一个和她互相喜欢着的漂亮男孩。
那个男孩和他很像,像到让她把对方错认成当年的那个小艾伯赫特。
可那个男孩却并不是他。
第40章 等待的滋味
想到这里, 林雪涅快步走向她装着那些过期美金和那把绿眼睛男孩留给她的钥匙的小盒子, 拿出它们,把它们放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而后, 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再一次地坐到了书桌前, 翻看起了由绿眼睛的男孩亲手写给她的曲谱。
仿佛只要她看着那些跳动的音符, 就能够听到那些近在耳边的声音。
仿佛她只要闭上眼睛, 就能够想起那个男孩在她眼前拉动琴弦的样子。
那并不是就在昨天发生的事,而是在她臆想中的93年前的那个下午发生的。
正当林雪涅又睁开眼,看向这本曲谱的时候,时间的分针已然再一次地指向十二这个数字。她把外套搭在她的手肘上,并抱着乐谱站起身来。当她再一次地看向时钟所在的方向时, 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可是借着月色的朦胧,她能够看清,这分明就是属于绿眼睛男孩的那个阁楼。
她又一次地回到了这里,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
可这一次,阁楼里却并没有温暖的灯光以及诱人的橘子味伯爵茶的香味正等着她。
她下意识地要摸出手机,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给自己照明。可是她的手机却依旧像是之前的很多次那样, 只要来到这个她的“臆想空间”就开不了机。因此她只能很努力地去看清周围的景象,并一路摸过去, 在这间她曾借用过两晚的卧室里摸到那盏被放在床头边地板上的小台灯。
但是当柔和的灯光照亮这里,并成为这间布置得略显简单的屋子里最好的装饰时, 她会产生一些疑惑。因为她会弄不清,在这间此时显得有些冰冷的屋子里……床单上的褶皱究竟是她刚刚跑来开灯时弄出来的,还是她在“那天早晨”离开的时候所留下的。
然后,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这间屋子里的其它地方。
当她的目光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她会发现她先前叠好的,绿眼睛男孩的衬衣和毛衣依旧平整地放在枕头的边上。
但她也不能弄清楚,这些衣服是在女佣打扫过这里之后依旧让它们待在这里。还是说……应该在每周六的上午过来打扫屋子维护这里的女佣根本就还没来过。
在那里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林雪涅不禁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样地慢慢用力,而后又在松手之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入阴影中。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她曾经十分肯定地告诉她的朋友海莲娜,她能分清楚现实与臆想。是的她当然能分清,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她,这儿并非她所属的那个时代。哪怕只是一个硬币都能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
她也曾询问海莲娜的心理学导师伯洛赫教授,她要怎样才能让她的癔症变得严重。而对方所给出的第一条建议,就是让她把臆想中的一切都当成是真的,并且认真对待属于那里的所有人和所有事。
她照做了,也在把臆想中的一切当真的过程中收获了许多别人永远都不会拥有的经历。
可现在,她却并不能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些了。
她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开始怀疑……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她的臆想吗?
把自己缩在阴影里的林雪涅试着说道:“现在已经是周六了,你该出现了,小艾伯赫特。我得在今天就把这些话告诉你,否则……”
【否则,你让我应该如何再鼓起一次勇气,来对你说出这些。】
林雪涅用双手撑着额头,她闭上眼睛很用力地去想这些,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却依旧没有听到属于绿眼睛男孩的脚步声。
于是她走出屋子,想在这里寻找一些痕迹。任何有关绿眼睛的男孩已经来到这里的痕迹。
但是没有,没有。
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属于1926年的哪一天的她似乎只能在这里等待。因为小艾伯赫特在给她的那张封信上对她说了。
【下个周末见。】
如此,只要今天是星期六,她就一定能等到对方。因为,她知道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一定会在星期六的晚上就坐车来到这里,来到布拉格,来到这间由她保管了备用钥匙的屋子。
但是才想到这里,林雪涅就又皱起眉头。她向放在地上的那个台灯所照射出的暖色光伸出手,那让她的手在这间卧室里落下影子,可时空却并未就此而因为她的意愿变得扭曲,也没有在此时以一种足够简单的方式来向她证明,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仿佛现在的她除了等待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了。
于是她开始等待,她在这间卧室的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由坐着变成了躺着,甚至于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久到冬日早晨的第一缕光又照到了她的枕边,她也依旧没有等到那个脚步声。
她实在是太困了,近乎一个晚上的等待让她在1926年的这个早晨到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法睁开眼睛。于是明白她所等的那个人今天已经不会来了的林雪涅又陷入了浅眠,直到街上开始嘈杂起来,她才缓缓转醒。
在借用这间卧室里的浴室稍稍洗漱了一番之后,她就带上钥匙和她的那一小叠在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过期的美金走下楼去。
当她走过一家提供早餐的咖啡馆时,她隔着玻璃窗看到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士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享用她的早餐,并阅读今天的报纸。当她走过那位女士正坐着的桌子时,她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然后……她看到了那张报纸上写着的日期。
上面写着……今天是星期二。
也就是说,她在星期一的早晨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又在星期一晚上的午夜时分回到了这里,从午夜时分等待到了黎明时刻。
弄明白了这一点的林雪涅突然之间很想笑,那或许是无奈的好笑,又可能是自嘲的笑。她总是惯于让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来等待她,而她则总是急急忙忙的,在查理大桥上来来回回地疲于奔波。
现在,总算轮到她来等待了。
但是在习惯了那种匆忙以及夺命狂奔之后,等待的滋味虽过于寂寞,却也颇为新奇。她终于有时间在属于这个年代的布拉格城漫无目的地闲逛,欣赏属于旧日里的风景。
在好好地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水果摊上的物价,以及已经营业了的那些咖啡厅里的菜单之后,她才用她卖掉电动滑板车得来的美金兑换了一些克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当年她把电动滑板车卖给那个美国佬的时候到底是得来了一笔怎样的巨款。这让她只需要把那些美金兑换出去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就够她在这座城里滋润地过上好几天了。
而她也的确只兑换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然后就去给自己买了一份捷克语的报纸、一份德语的报纸,去到人来人往的老城广场,也像先前她所看到的那位女士一样,一边阅读报纸,一边享用她的早餐。
当她才喝了第一口热拿铁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德语报纸上的那篇醒目的报道。
《德法两国外长共获诺贝尔□□》
这样的标题一下就吸引了林雪涅的注意力。因为学习日耳曼文学的缘故,她的记忆里是有德国在这个年代的某任外长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并且在外交事业上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那么一回事。
可事实上,她对于这位外长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记得。
因此,在这个仿佛无所事事的上午,她开始阅读起了这篇很长很长的报道。报道上不仅有这名德国外交部长的名字和生平,还有他在这几年间为德国所作出的巨大贡献。
他的名字是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却在柏林大学和莱比锡大学学习了哲学和文学,甚至又在那之后获得了经济学博士的学位。
他曾短暂地担任过魏玛共和国的总理,又从1923年的时候开始担任德国的外交部长。
才看了几段话,林雪涅就能肯定这份报纸一定是生活在捷克斯洛伐克的日耳曼人办的,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无法解释一份在捷克斯洛伐克发行的报纸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位手段惊人的德国外长有着如此溢于言表的描述。
而一旦静心阅读下去,林雪涅也不由地对这名在一战结束的七年之后就拿到了诺贝尔□□的德国外长肃然起敬。看起来,这个时代的诺贝尔□□还没有沦落为强权国家用来愚弄别人的玩物,而□□对于施特雷泽曼来说也的确受之无愧。
这位外长仅在成为魏玛共和国总理的几个月后就结束了那场由于鲁尔区被占领而引起的,蔓延全国的经济危机。
而后他出任德国外长。他主张让德国接受自己一战战败国的身份,并在这个基础上通过努力而积极的外交政策减少了《凡尔赛条约》中规定德国每年都需要偿还的赔款额度。不仅如此,他还凭借德国外长的身份,不费一兵一卒就在就任的短短三年时间里瓦解了反德同盟,并帮助德国逐渐恢复他的大国地位、也重新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
就是在几个月以前,他还帮助德国重新赢得了法国的友谊,让堪称世仇的两国重新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一份德语报纸让林雪涅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数次感叹起这位政客的惊人手腕。在这么一个注定了会无所事事的上午,林雪涅在吃完她的早餐后又去到附近的书店找寻起有关德国的这位外交部长施特雷泽曼的书。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找到。
于是她又带着她买的那两份报纸回到了绿眼睛男孩的阁楼。
在过河的时候,她特意走了查理大桥。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看到时空的裂缝,也没有如前一天晚上的那样,在跑向查理大桥的路上就已经去到了另一个时代的布拉格。
但她也只是在走下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查理大桥,而后就向着她所熟悉的那个阁楼走去。可是当她回到这间宽敞又明亮的阁楼时,她会发现自己又不愿意继续去读她还没全部看完的这两份报纸。
于是她在屋子里四处转悠起来,她在艾伯赫特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幅他还未有完成的画。然后她很稀罕地蹲在那幅画的前面看着画中的自己。
还未完成的画看起来有些模糊,可画中她吹着长笛的样子却已被清晰地描绘出了出来,看起来恬静而又美好。仿佛只要看着画中的自己,她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画出这幅画的人究竟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在描绘画里的那个人。
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好久。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看着看着,她就又落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