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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琅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嗨,老友


    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想起了什么的林雪涅赶忙坐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用艾伯赫特留在这里的纸、笔、以及墨水给他写起了信。


    【亲爱的艾伯赫特,但愿你能收到我的这封信。你在离开前给我留下的那封信上对我说, ‘下个周末见’。我以为这是你会在下个周末的时候再次来到布拉格的意思。所以我开始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得告诉你, 下个周末的时候, 我就已经不在布拉格了。】


    上一次林雪涅再回来1926年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可这一次,她却发现当她在2019年的时间过去了一个白天之后这里也只是过去了一个白天。


    她无法确定当属于2019年的午夜钟声再次敲响时,这里又会过去多久,因此她给人在德累斯顿的绿眼睛男孩写起了这封信。


    这是因为她不希望当她在时间的另一端去到了德累斯顿过圣诞节的时候,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却是独自一人在夜里乘坐火车来到布拉格, 等待一个注定了不会在这个周末出现在布拉格的人,而后再独自一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坐上回到德累斯顿的火车。


    于是她开始给男孩写信,写一封需要贴上邮票才能寄到的信。


    可她才没写几句话就顿在了那里。墨水从蘸水笔的笔头上慢慢渗到信纸上, 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墨滴。这让她很快抬起握着笔的手,却依旧只是看着她写下的那几行字,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在做些什么。


    给一个她臆想中的, 虚构的人写信?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担心那个人会在从德累斯顿来到这里之后像今天的她一样无所事事地等待?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究竟在做什么。


    在漫长的等待中, 她的内心出现了无数个问题。无数个她只想提出却又不想回答也不想去弄明白的问题。


    如果那个绿眼睛的小艾伯赫特只是存在于她内心的虚幻与错觉,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向对方说出拒绝的话语, 哪怕只是在她的臆想中去伤害对方?


    如果对方是真实存在着的,她又该如何去解释这个绿眼睛的男孩与那个为了她而特意从慕尼黑大学来到布拉格大学的男孩?为何相隔了一百年的人会如此相像,还拥有同样的名字和姓氏, 连声音都这样的相似?


    如果她拒绝相信这一切,那么她的臆想空间是否就会再次变得缥缈?到时候这个绿眼睛的男孩会否就此消失不见?


    可当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将她弄得头晕目眩,甚至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时候,她竟只能抓住海莲娜才在不久前对她说的那句:


    ‘你瞧,你的弗兰茨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你的漂亮男孩才只花了几天就做到了。’


    在将这句话咀嚼了很多遍后,林雪涅感到一阵无奈的好笑,而后她就又拿出一张纸,将刚才的那些话重新写了一遍,接着就继续写道:


    【我有事需要离开这里一阵子,但是具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我也说不好。我只能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再寄信给你。】


    她犹豫了很久,却最终还是没法把那些她原本应该在昨天晚上就亲口告诉对方的话写在这张信纸上。


    那样的话语不应该只是轻易地被写在信纸上,让另外一个人在期待和惊喜中打开它看到它。


    于是林雪涅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却最终只是写了一封没有华丽辞藻的,再简单不过的给友人的信件,告知对方他们约好的那次见面需要改期了。


    只是在信的结尾处,她又和绿眼睛的男孩分享了她在今天的上午看到的那篇报道。


    【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了施特雷泽曼先生和法国外长一起获得了诺贝尔□□的报道。他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伟大的人,我想去书店找一些和他有关的传记类书籍,却没能找到。在德国会有这样的书籍吗?——雪涅。】


    在近乎一整天的等待后,林雪涅把这封信封好,并在天黑的时候再一次地走出这间阁楼。她想要去杂货店买一张或是几张邮票,而后再把信寄出。却未曾想,她会在那里遇到经年未见的人。


    弗兰茨·卡夫卡。


    她曾经最最亲爱的弗兰茨。


    当她用捷克语问清楚杂货店的老板,寄去德累斯顿的信需要多少面额的邮票,并在拿着她买好的邮票转身的时候,她就这样与那个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见到的人打了个照面。


    在那一刻,两人都意外极了。


    那并不是惊喜,也不是多年后又遇到了当年曾“错爱”过的人时的那种尴尬。他们只是感到意外。


    “晚上好,弗兰茨。”


    先与对方说话的那个人是林雪涅。对她来说,她应该是有大半年没见到对方了。可对于弗兰茨·卡夫卡来说,他却已经是有好几年都没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了。


    在他们各自都放了那样一封信去到他们的小邮筒之后,他们并不是就再没有见过对方。


    事实上林雪涅的“癔症”在那之后的确减轻了很多,但她与过去的布拉格的联系只是变得若有若无,不像过去那样紧密,而不是突然就断了。


    只是卡夫卡一家并不是一直都只是住在林雪涅所熟悉的那片犹太人的聚集区,而她之后几次见到对方又只是给彼此带来尴尬,因此她就再没去找过对方。


    而如今,在当年的那个看起来并不意气风发,却可以称得上极为英俊的作家身上已然过去了八年的时光。


    向来就比同龄人看起来更为年轻的卡夫卡更为成熟了,时间的流逝也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深邃,望向林雪涅的眼神也更有力量了。


    可是林雪涅呢?对于她来说时间才只是堪堪过了一年,她依旧还是弗兰茨·卡夫卡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只是看起来再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却更多了一份让人心动的力量。


    “晚上好,雪涅。”


    时至今日,作家已经不会再像他给林雪涅写出那封信时的那样,那么固执地将早就已经熟悉了的人称之为“尊敬的小姐”。


    而后,杂货店老板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回忆,作家也在回过神之后告诉对方,他也要买一些邮票。


    两人在买好邮票后一起走出了杂货店,这之后,弗兰茨·卡夫卡才在盯着林雪涅看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您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就好像我记忆里的一样。”


    说着,卡夫卡看向林雪涅手里拿着的那封信,问道:“您也要给什么人去寄信吗?”


    “是的,给我的……一位朋友。”林雪涅拿起自己的这封信,看了看上面写着的地址,而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接着,她又问道:“你呢?”


    “我正要给我的未婚妻菲利斯寄一封信。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你们订婚了吗?”虽然早就知道卡夫卡会爱上一个叫做菲利斯的德国籍犹太女孩,并两次与其订婚,林雪涅还是装出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


    “是的,我们订婚了。”


    卡夫卡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因为想起自己所爱的人而出现显而易见的喜悦。相反,他的声音和眼神中都透露出了很难掩饰的疲惫以及迷茫。


    “请原谅,我正打算在寄完信后去一家素菜馆吃晚餐。您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


    随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的林雪涅说道:“当然,我愿意的。所以,最近的邮筒在哪儿?”


    对于这个年代的布拉格其实并不怎么熟悉的林雪涅被她曾经的男神以及一直以来的文坛偶像带着去寄了这封应该去往德累斯顿的信,而后两人就一起去了那家卡夫卡所提到的素菜馆。


    事实上,多年以来这位德语作家一直都保持着吃素食的习惯,他就好像是一名苦行僧,或者是鞭挞派,只不过他信的是犹太教。


    他吃素食,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也不喝咖啡和茶。有时候他的父亲会逼迫他吃一点肉食,并且毫不避讳地向他表示吃素是懦夫才会有的喜好,这些当然会让他陷入又一轮的自我厌弃。


    一般来说,会完全满足他要求的素食餐馆很少很少。因此,当他又在布拉格城中发现一家的时候,你会很容易在那里守到他。


    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搬出来,也不与自己的父母以及未出嫁的妹妹一起生活了。


    “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我的母亲偷看了您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她想要也偷偷给您写一封信,可她却并没有找到您的地址。但这件事后来很快就让我的父亲知晓了。”


    面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对自己了解很深的老友,作家终于开口说起了属于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或许在他的心里,这样的一段往事依旧会梗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介怀,可是现在,他却已经能够向与这件事有关的另一个人说起它。


    林雪涅:“然后老卡夫卡先生就批判起了我?”


    卡夫卡:“是的,您的用词非常精确。他将您贬低到了尘埃里,就好像从前让我有所好感的所有朋友那样。”


    林雪涅:“他说我们不够门当户对?”


    卡夫卡:“他说您不是一个犹太人。”


    在不善言辞的作家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一直都在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眼睛的林雪涅并不在意地笑了笑,也在卡夫卡说出了“很抱歉,我……”的时候抬手止住了对方,在用餐巾擦了擦嘴后表示她并不在意。而后她就继续说道:


    “来谈一谈你的未婚妻吧,弗兰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正感到很困扰?”


    第42章 他已经长大


    【在精神上我实际没有结婚的能力。这一点表现在:从我决心结婚的那一瞬间开始, 我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脑袋日夜炽热,生活不成生活, 我绝望地东倒西歪。但对我的思想起着决定性影响的, 是恐惧、懦弱、自卑的无所不在的能力。】——《致父亲的信》


    “在她寄给我的上一封信里, 她对我说——‘我们两人如果结婚, 则不得不放弃许多东西,我不想认真权衡怎样做会更有利,那对我们俩都太沉重了。’——这样的话太可怕了。这并不符合菲利斯的本性,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能够写出这样的话是令人伤心的, 而且让我几乎不能往任何好的方面想。”


    在作家向这个在文学上总是能够十分理解他的“老友”说出这番近乎控诉的话语后,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并没有急着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


    她想了好一会儿, 而后问道:“所以在她给你写出了这样的话之前,你又对她说了什么呢,弗兰茨?”


    林雪涅几乎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在这方面, 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她甚至说道:“让我来猜猜?你对她说, 如果您选择嫁给我,您将会去到布拉格附近的一个乡镇, 与一名公务员一起过小气的生活。他收入低微,烦恼也不少。并且他还呆头呆脑、郁郁寡欢、病怏怏?”


    这些话正是八年前弗兰茨·卡夫卡在他给林雪涅的那封“分手信”里写到的。当林雪涅把这些话给背下来的时候,作家只是觉得这些话出奇地熟悉, 似曾相识,却并未一下就在久远的记忆里想起它,想起这正是他在多年前写给眼前这个女孩的。


    于是林雪涅看着一脸迷茫的弗兰茨·卡夫卡,坏心地公布了答案:“这正是你曾写给我的话语,如果你对菲利斯小姐也说了相似的话语。那请恕我直言,你对菲利斯小姐说的那些话更不能让人往任何好的方面想。”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在过去与她交往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的作家显得更沉默了。


    林雪涅:“请别为我说出的这些话感到羞愤,弗兰茨。你该相信我对你始终是抱着善意的。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弗兰茨,我的老朋友,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着急修复你与菲利斯小姐的关系,而是花一晚上的时间仔细考虑。你需要考虑清楚,你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渴望娶她,还是希望她最终会离开你。”


    弗兰茨:“如果我说我渴望迎娶她。”


    林雪涅:“那你就该好好想一想,你能为她带来什么,或者你愿意为了让她幸福而付出怎样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她能看到希望。”


    由于两人遇到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在一起去寄了信,又去吃了晚餐,又聊了许多之后,时间很快就过了晚上十一点。


    这一次,林雪涅先提出了她该要回去了的意愿,卡夫卡则也很绅士地说好,并要送送她。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拒绝,并告诉对方她这些年并不在布拉格,只是这两天借住在一位朋友的家里。


    在送林雪涅回去的那一路上,弗兰茨·卡夫卡终于是向她问道:“你寄信的对象,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该说卡夫卡这样的作家果然是神经纤细而敏感吗?


    尽管先前他一直都没有说,可单单只是从林雪涅看着信的眼神,以及把信放到邮筒里时的那种表情,他就已经猜到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并不只是林雪涅的一位普通朋友。


    对此,林雪涅在稍稍想了一想之后就说到:“他是一个你和我都认识的人。还记得当年被人在冬天里扔下河的小男孩吗?”


    林雪涅才要笑起来,却在看到卡夫卡一下就沉了的脸之后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然后敛起了笑意,并十分严肃地压着嗓子说道:“嗯,格罗伊茨先生就是他。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正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前阵子我在回布拉格的时候遇到了他,当时他刚好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这里参加一个舞会。”


    卡夫卡:“然后他认出你来了?”


    林雪涅:“是的。不过,我也认出他来了。”


    卡夫卡:“所以,那个小男孩对你展开追求了吗?”


    当作家猛一下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左脚绊到了右脚,险些就这样摔下去。但这位在林雪涅看来都可以被她一拳就撂倒的作家当然不会像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一样,在这样的时候立刻向前一步而后转身,挡在她的身前让她不会就这样向前摔去。


    弗兰茨·卡夫卡似乎被吓了一跳,却也仅是如此。但还好,还好林雪涅的身手其实足够敏捷,并且身体的协调性也不错。她在被自己绊到之后似乎崴了一下,但在一个很大的动作后就很快调整了过来。


    绿眼睛男孩的那间阁楼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所以一直到卡夫卡把她送到阁楼的楼下,林雪涅都没有想到她应该怎样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只是在进楼的通道前很郑重面对卡夫卡地站定。


    “我到了。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说着,林雪涅向着对方做出了再见的手势。


    “我也是。”


    如果对那个人不再心存念想,经年之后再见到彼此就不会感到紧张。当作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出“我也是”的时候,他甚至还对女孩露出了他并不多见的笑容,并且还当着林雪涅的面,说起了并没有在先前就被他写在了信纸上的赞美。


    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一点都没有变。今天的您看起来就像是我第一次见您时的样子。”


    而林雪涅则告诉作家:“你看起来就更成熟英俊了。”


    说着,林雪涅很快做出“嘘声”的手势,让卡夫卡先别急着否定她的这句评价,而后说道:“别对我说羞愧,别说那样的词。因为我对你的赞美是真心的。”


    说着,两人就互道晚安。


    当林雪涅走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并再次回到那间卧室抱起她的那本曲谱时,午夜的钟声就再度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城市中响起。而后,她就再一次地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属于她的那间小阁楼。


    可这只是她第一次在午夜的钟声响起时从属于绿眼睛男孩的阁楼回到属于她的小阁楼。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每天都会在午夜到来的时候从现代的布拉格回到旧日里的布拉格,又在度过一整个白天后,在午夜再次到来的时候再次从旧日里的布拉格回到现代的布拉格。


    除了这种情况出现的第一次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算得上是有所准备。


    有时她会在午夜到来之前抓住她还没看完的课外扩展书籍以及她的长笛。有时她会在去到旧日布拉格的时候带上她才买回家的新鲜花束以及足够她吃一天的食物,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带上了她才在布拉格的新城里买的一把不好也不坏的大提琴,并真的开始在那里练习大提琴。


    可是小艾伯赫特只教过她该怎么按琴弦,却没有教她用琴弓来拉动琴弦的手法,因此第一次真正拉起大提琴的林雪涅发现这和她想的根本就很不一样,嘎吱嘎吱的简直不是在演奏乐曲,而是在有音调地锯木头。


    当林雪涅的脑袋里出现这样的念头时,她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给逗笑了。


    但是笑过之后,她又会觉得有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也会不错。起码……这里不会变得太过安静,静得让人无法不去想起这间屋子的主人。


    有时候,她会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午夜的到来?抑或是注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但有一件事是她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她并非在这里无所事事,而是真的在等待着什么。


    当时间以这样一种方式缓慢流逝的时候,她会很想和什么人去诉说些什么。可她又是真的不想去很有可能会堵到“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那家素菜馆,和那位敏感又聪明的博士去说一些很可能会泄露她很多秘密的心事。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又一天后,她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想念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有好几次她甚至已经拿起了笔,也在信纸的第一行写下了对方的名字。但她终于还是没有给“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寄出她的第二封信。


    …………


    “雪涅,雪涅?你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


    “我说,你能再给我拿两罐你右手边的奶酪吗?”


    有着一头略显毛躁的金色卷发的女孩对自己身边的亚裔女孩这样说道。这正是林雪涅的朋友海莲娜。此时,两人正在一起逛超市。那并不是为林雪涅进行采购,而是为会留在这里过圣诞节的海莲娜进行采购。


    作为海莲娜的好友,林雪涅被这个捷克女孩拖来陪她采购,并且也负责在待会儿帮着她一起拎着食物去车库,再把食物拎上楼。


    当然,在超市里的时候,林雪涅也要负责帮着海莲娜拿这个拿那个,然后顺便把推车的任务也一并给负责了!


    海莲娜:“这种新出的咸味黄油焦糖酱口味的蛋糕看起来好像不错?还是我应该拿一盒树莓味的布丁?”


    林雪涅:“我觉得这种需要在烤箱里加热一下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很不错啊。唔……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两种一起买下来?”


    在林雪涅给出了这个说了等于没说,又或者根本不是心理学系理性少女海莲娜想要听到的答案之后,海莲娜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林雪涅,而后把树莓布丁给放了回去,把咸味黄油焦糖酱蛋糕放进了她的购物车里。


    “我已经买了树莓口味的酸奶了,六罐。再买树莓口味的布丁就太重复了。”


    这样的反应和回答让林雪涅感到很受伤害,她不禁抗议道:“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对此,海莲娜给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看法,那会让我感到很欣慰。”


    不等林雪涅再一次地提出抗议,海莲娜的手机铃音就响了起来。于是她很快接起电话,却是才说了没几句话就提高了声音,并十分不满地说道:


    “您让我现在就过来帮您找一份诊疗记录?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教授?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您没有理由让我在休假的时候也为您时时待命。不不,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如果现在我在挂了电话之后很快就来您的咨询室,为您来完成我本不应该在今天做的工作,那您同样也就可以在平安夜的晚上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我来为您工作。”


    听到这里,林雪涅只是撅了噘嘴,把她看上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放到购物车里,然后默默推着车去到收银台。


    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位友人不论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如何冷漠抗议,如何据理力争,不出五分钟她还是会被自己的那位心理学导师说服,并且心甘情愿地在不该她工作的时候去到对方的咨询室。


    为什么林雪涅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肯定?


    这当然是因为……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回了。


    论如何在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面前坚守原则这门课,海莲娜一定是挂了科的。林雪涅笃定她急需交费重修。


    五分钟后……


    海莲娜:“雪涅,我们需要先去一趟伯洛赫教授的咨询室,然后再回家。”


    第43章 书写的力量


    二十五分钟后, 先前还在超市里进行采购的海莲娜就带着林雪涅一起驱车赶到了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室。


    “有一位已经三年没来的访客和我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时间, 然后我刚才发现我已经找不到当时给他建的诊疗笔记档案了。”


    面对憋着一口气,在晚饭后的采购中途被自己喊过来的学生, 心理医生伯洛赫先生只是声音轻柔地先对海莲娜解释了一下这么着急喊她过来的原因, 而后又才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安抚, 就让海莲娜好好地去替他找那份诊疗笔记了!


    整个过程让总是会被海莲娜牵着鼻子走的林雪涅简直目瞪口呆, 更让她感慨起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而直到海莲娜又在那一堆堆的资料里替自己的导师找寻起他今晚之前就要看过一遍的诊疗笔记,对方也注意到了跟着海莲娜一起来到了这里的林雪涅。


    “雪涅小姐?”


    “是的,是我。”


    没想到一年多没见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林雪涅在惊讶之余也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这位曾很想把林雪涅的癔症案例写进自己论文里的心理医生则显然不会只是记得她的名字。他很仔细地观察起了林雪涅,而后带着一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看起来……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我……”


    被对方只是这么看一看就问出了这样的话语, 这让林雪涅感到其实有些尴尬。但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正在一堆文件和笔记中翻找,还要一边翻找一边整理的海莲娜就已经用被提高了的音量说道:


    “您能再和我说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吗, 教授?他叫拉迪亚夫斯基?”


    “是拉蒂斯拉夫。”


    伯洛赫教授又对海莲娜说了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然后就把视线转回到了林雪涅的身上:“请原谅,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我的确……被一些事困扰着。”生怕对方又要对自己说出诸如一次150欧,或者是“你愿不愿意让我在论文里详细叙述你的癔症案例”之类的话语, 最近才买了一把大提琴,还要准备圣诞假期的林雪涅连忙在那之后说道:“是一些感情上的问题。”


    也不知道伯洛赫教授是否真的没有听出林雪涅话中的隐瞒, 他只是在林雪涅说出了那样的答案之后很友善地对林雪涅笑了笑,并说道:“看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


    “唔……也许只是现在不需要。”并没有把话说死的林雪涅在想了想之后给出了对方一个这样的回答。


    闻言,伯洛赫教授并没有向林雪涅推荐起自己,而是说道:“有些事, 有些烦恼如果你不想和你的朋友分享,或者是不愿意说出口,那你可以试着写下来。”


    林雪涅:“写下来……?”


    伯洛赫:“是的,只是写下来给自己看,然后你可以保留它,阅读它,或者是烧毁它。书写能让你的内心变得平静,它也能帮你弄清楚许多你没能想明白的事。也许这正是你需要的。”


    当伯洛赫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在替他翻找以及整理诊疗笔记的海莲娜已经发出声音,并说道:“找到了!教授,您把这份笔记放到了前年的诊疗笔记里去了,所以您如果再往前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得到的。您为什么不找个时间把这些都录入到电脑里?”


    听到海莲娜所说出的话,伯洛赫教授连忙对林雪涅说了一句“失陪”,然后就要向着海莲娜走去。但是林雪涅却是在那之前叫住了他。


    “教授,请等一等。”


    这下,不光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看向了她,就连刚刚翻出了那份诊疗笔记的海莲娜也看向了她。林雪涅看看伯洛赫教授,又看了看海莲娜,而后说道:


    “我只是想对您说……谢谢。”


    “不客气。”


    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在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了林雪涅的困扰绝对不止她所说的“感情问题”,但他却并没有试图就此继续和林雪涅聊上几句。他只是用轻松的语调对林雪涅说了一句看似全然不相关的,夸赞的话语:“你的捷克语已经说得比去年的时候要好很多了。”


    说完,伯洛赫教授还对林雪涅笑了笑。于是林雪涅也对他笑了起来。


    替自己的导师完成了任务的海莲娜很快就被放回家去了,而林雪涅也和她一起,用在超市采购的那些食物做了一顿晚餐。因为林雪涅在心理咨询室的表现而猜到了些什么的海莲娜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林雪涅却是在晚餐过后很着急地帮着好友把碗、刀叉和盘子给洗了,而后就提出她想要早些回去的意愿了。


    “昨天我没等到他。但我觉得伯洛赫教授说的办法很有趣。所以我……想早点回去,写一点东西下来。”


    这是林雪涅在向自己的好友告别之前说出的话语。


    一个半小时候,她在回到自己的阁楼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很符合那个年代潮流的白色古典睡裙,又给自己披上了一条咖啡色的厚实毯子。她把在1926年的一天里外出时需要穿的衣服就放在自己写字台边的脚踏上,也给自己煮上了一壶咖啡。而绿眼睛的男孩交与她保管的钥匙则已经被她当做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开始在冬日中温暖的屋子里写作。


    【当那种癔症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告诉海莲娜,这是幸福的癔症。确实,它在最初的时候带给了我许多意想不到的,巨大的喜悦。伯洛赫先生则告诉我,如果我并没有被这样奇妙的癔症所困扰,那我当然可以选择不被治愈。可现在,我感到困扰了,我感到困扰,可如果被治愈的结果是我再也看不到那些臆想中的景象以及臆想中的人,那我依旧不愿意被治愈。】


    【在艾伯赫特才来到布拉格的时候,我就问他,‘你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当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只是觉得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其实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只存在我臆想中的,在战火中度过了童年,却依旧有着纯净笑容的,坚强而执着的小男孩。】


    【有很多次,我都想要在和他一起走过查理大桥的时候告诉他,‘知道吗,我曾从这里救起过你’。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是我强加在他身上的,只存于我心中的一段臆想。没有人知道我多希望他就是那个小男孩。也没有人会知道我有多渴望它可以成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共同的过去。】


    【我曾不止一次想要在和艾伯赫特独处的时候向他坦白,我想要和他分享我的“癔症”,分享一切。可海莲娜却极力阻止。她说,‘你一定会吓坏他的,说不定你还会吓跑他。’但我不可能只是用隐瞒来“隐瞒”,很多时候,我会需要用上谎言。】


    当午夜时分再次到来,坐在写字桌前书写那些的女孩抱起她早已准备好了,要带去1926年的那些东西。而后,周围变得很暗很暗,只余那柔和的,暖色的灯光从门口朦胧地照射进来。


    然后她才发现,她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竟是忘了关上客厅里的灯。


    但是没关系。把那些东西放到了床边地板上的林雪涅走向客厅,并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清挂钟上的时间。它刚好指向十二点零二分,而卧室壁炉里还带着些许火星的木柴则依旧带给这间屋子冬日里的温暖。


    这就是林雪涅上一次离开时的时间。


    于是她坐到床上,靠着床头,她打开台灯后,她继续写……


    【当长大了的小艾伯赫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能听到我心跳的巨大声响。我感到我的心仿佛被蝴蝶的翅膀扑闪了一下,一下又一下。那应该是心动的感觉,而且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一直以为,我爱上的是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在我内心的不同表达。】


    【可他们真的是吗?】


    【就是在这一刻,我很想他,很想念他。我想念那个会用“您”来称呼我,用最专注的目光看着我的艾伯赫特。我想再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很想他。】


    【可是我不能。哪怕……这只是我的臆想空间。】


    在属于1926年的布拉格,这个女孩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把她写下的那些似乎毫无章法的混乱思绪又读了一遍。而后,她把那些写满了字句的手稿放进壁炉里,她就这样看着又被她燃起的炉火,看着那些白色的纸张上蔓延起柔软而浪漫的火焰……


    又是一天后,在2019年圣诞节前的一个早晨,林雪涅带着她的拖杆箱,走向那辆已经等在楼下的出租车。当出租车的司机走下车,并帮林雪涅把她的拖杆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林雪涅又转头看了一眼这栋与近一个世纪以前相比,在外观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房子。


    “麻烦载我去中央火车站。”当车门被关上的时候,林雪涅的声音响起。


    接着,她的手机上出现了whatsapp上的新消息提示,那正是来自于蓝眼睛男孩的一条简讯——‘你出发了吗?我已经到火车站了!’


    你出发了吗?


    这一趟去到蓝眼睛男孩和绿眼睛男孩共同的故乡,德累斯顿的旅程。


    德意志的萨克森州。


    这里也是法国人与德国人共同的祖先,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大帝的故乡。


    他们既将去到那里,一起度过他们相识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


    德国萨克森州,德累斯顿。


    海因里希许茨旅馆。


    “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在把林雪涅送到了这间她先前就预定好了的房间之后,艾伯赫特又回了一趟家。当他在大约两小时之后又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不光带上了被他换了一些衣服进去的行李箱,还带了三大本的相册。在进门之后,抱着相册的艾伯赫特牵着林雪涅的手一起走向这间有着六十平米空间的公寓式酒店里摆着沙发的那片区域。


    “这里有很多我小时候的照片。”才只是说出这句话,艾伯赫特就在林雪涅的面前翻开那三大本相册里的一本,他说:“我本来想用照相机拍下来再和你一起用电脑看的。但我怕让你等着急了,就干脆一起带来了。”


    还不等林雪涅消化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她就被照片中的那个小男孩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个依照现在的眼光来看,依旧穿得很时髦的小男孩!他穿着一件牛仔衬衣,又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与白色两色拼接的毛衣。这个有着柔软的金色头发的男孩面对镜头似乎显得有些羞涩,却依旧还让人看到他所展现的“小个性”。


    这当然会是一个漂亮又可爱还有些小帅气的男孩子。


    但让林雪涅顶着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挪不开眼的却并不是这些。


    当她看到照片上的小男孩时,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被她从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的小男孩。只是照片上的这个显然会更调皮一些。


    这让林雪涅不禁带着一种妙不可言的喜悦抬起头来看向就坐在她身旁的艾伯赫特。这让蓝眼睛的男孩在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点说不清的奇怪感觉。虽然说不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女朋友高兴就好。


    “你很喜欢小孩子?”为了不让那种气氛愈加怪异下去,艾伯赫特试着这样开口问道。


    “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又太招人喜欢了!”翻着这本相册,并且越翻越开心,越看越喜欢的林雪涅几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即使是一起坐在沙发上也能比她高出不少的艾伯赫特,说道:“如果我能遇到小时候的你……”


    艾伯赫特:“嗯?”


    林雪涅:“把你抱起来举高高。”


    艾伯赫特:“…………”


    显然连林雪涅自己都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意识到了不妥,而蓝眼睛的男孩则更是黑了脸,并表示:“雪涅,就算你真的遇到了小时候的我,那也应该是小时候的我把小时候的你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抹眼泪这两天在撸纲和调整作息,下一章现在还一个字都没有。明天请假停更一天,防盗章我应该会在明天凌晨之后放出来。下个月看看能不能整个全勤。然后一天更新三四五六千字!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同样一篇文,单章四千字比单章三千字……给人的感觉好看很多……orz……


    第44章 《还乡记》


    正是因为林雪涅的先入为主, 因此她才会下意识地去想, 如果自己遇到年幼时的艾伯赫特,已经成年了的她会怎么把这个小男孩抱起来。可蓝眼睛男孩的话却是让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实在是让她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而连日来的那种多愁善感以及内心深处的挣扎仿佛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这或许是因为, 她看到的相册里的小男孩实在是和那个被她从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 也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想要请她吃巧克力的小男孩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这让她又在摇摆不定之下坚定了一些他们就是一个人的想法。


    可随即, 林雪涅就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因此她在才高兴起来之后就又皱了皱眉头,并试着问道:“艾伯赫特,你祖父的名字是什么?”


    “埃尔文。”


    虽然并不知道林雪涅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艾伯赫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而后他又说道:“我记得这里也有他的照片。”


    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 林雪涅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相册被翻动的声音传来。


    艾伯赫特记得他曾在这几本相册里看到过自己爷爷的照片,但他是真的不记得那究竟是在哪一页了,于是他闷头翻了好一会儿才给林雪涅翻到了那张照片。


    “就是他了。我的祖父埃尔文。”


    林雪涅向着艾伯赫特所指的那张照片看去, 她看到了一位上世纪的贵族。由于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因此林雪涅并不能看得出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但那看起来应当是很浅很浅的颜色。林雪涅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艾伯赫特的影子, 又或者……她应该说她能在艾伯赫特的身上看到一丝他祖父的影子。


    但那却并不是几乎能把两人错认成一个人的相像。


    林雪涅看了这张照片很久,而后在照片背景上的建筑那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向艾伯赫特问道:“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 你祖父不在欧洲?”


    而蓝眼睛的男孩也并不避讳地笑了笑道:“对,在阿根廷。那时候很多人去美国避战, 也有很多人去南美避战。”


    “那你的……曾祖父呢?”听着这个答案,林雪涅依旧还是存着一丝疑惑,并这样问道。


    艾伯赫特并不知道他的女孩追问他曾祖父名字的真正原因。于是他只是无奈地好笑道:“不知道, 我只在小的时候听我的祖父提起过,他的父亲好像是一位地理方面的学者。”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不禁用手抬起了林雪涅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轻声问道:“嘿,女孩。在你问我,我的曾祖父叫什么名字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你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吗?”


    眼见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林雪涅忙转移话题道:“你、你说你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待在阿根廷,那你……有拉美血统?”


    艾伯赫特虽然看出了林雪涅慌乱中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愿,但他却也还是放开了身旁的女友,这个身上有着纯正的日耳曼式长相,并且丝毫属于拉美的野性也没有的男孩转而继续看向那本摊开的相册,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我的祖母也是德国人。听我的父亲说,祖父去阿根廷的时候还很小,他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回到了德国,然后才认识了我的祖母。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直接回德累斯顿,他在西柏林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柏林墙被推倒,东西德又重新统一之后他才又回到了德累斯顿。”


    在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艾伯赫特身上的那种明亮而又跃动着的感觉慢慢沉静下来。当他垂下金色的眼睫看向那张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老照片的时候,那竟是让林雪涅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的,其实就是一个世纪以前的那位贵族男孩。那也让林雪涅在这个时候发现她有些分不清这两个相差了一百年时光的男孩了。而那本就相似的声音在此时也因为相近的语调而变得让人愈发地难以分辨。


    或许是因为她看向金发男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专注,原本还沉浸在那些往日时光里的艾伯赫特在感受到了那样的目光后抬起头来看向她,并笑了起来。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什么?”


    林雪涅:“等会儿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去买一本诗集吧。我想听你给我念诗。我觉得你念诗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看。”


    艾伯赫特:“好啊,你想要我听你给你念谁写的诗?”


    林雪涅:“海涅?”


    在那天的晚上,两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餐,而后去冬日里的易北河边散起了步,看过了易北河南岸绚烂的夜景,也看过了这座曾有北方佛罗伦萨之称的文化名城在废墟之上重建起来的样子。


    而后,他们就如同之前说好的那样,去书店买了一本海涅的诗集,也去超市买了好些可以自己在旅店里烹饪的食材和水果。


    再然后?才从寒冷的室外回来的林雪涅去洗了个热水澡,也换上了欧式古典风格的白色睡裙,在她吹干头发的时候,和她一起回来这里的艾伯赫特也去洗了个澡。


    这一切似乎都有些超出林雪涅的设想,却又发生得如此自然。当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时,她会感到很紧张。她几次望向浴室的方向,她想要给正在里面洗澡的男孩发一条简讯,告诉他自己还没准备好,可她又担心里面的男孩原本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些,然后她就会徒增尴尬。


    可她却并没能有多少让她犹豫又纠结紧张的时间。


    因为男孩子们洗起澡来总是很快很快。因此,当抹好了脸的林雪涅根本就还没有吹干头发的时候,浴室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而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男孩则甚至连上衣都没穿,他用这间公寓式酒店里提供的毛巾擦着头发,水珠随着他擦拭着头发的动作而被洒出来了一些,而他的胸膛上则本就有着没被擦干的水滴。


    平日里被宽松的衣服遮起来的,是是一具比男孩发给自己女友的那张照片上的还要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有着强烈荷尔蒙的身体。


    才只是看了一眼,林雪涅那拿着吹风机的手就僵在了那里。然后,她那黑色的头发就被卷了那么一小撮进到了吹风机里!


    听到头发被卡主的声音,林雪涅吓得连忙关上了电吹风的开关,而艾伯赫特也连忙跑了过来,帮林雪涅看起了她被卡进吹风机的那撮头发。


    “怎么这么不小心?”


    很小心地帮林雪涅解救出了那撮头发的艾伯赫特都无奈了。而林雪涅只是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艾伯赫特。可这么一看却是觉得不得了了,本来就很高的艾伯赫特就这样上身都没穿衣服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几乎都和对方那近在眼前的腹肌平时了,眼睛再向上看,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胸肌了!


    林雪涅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而艾伯赫特却是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又给林雪涅吹起了先前她还没吹干的发尾。在那之后,蓝眼睛的男孩看着刚刚吹干了头发的林雪涅,越看越喜欢地倾身吻了吻她的嘴唇。而后他就在林雪涅紧张得连呼吸都要不顺畅了的时候……把吹风机的插头给拔了,然后去到浴室去给自己吹头发!


    林雪涅:“…………”


    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吹头发的艾伯赫特仿佛根本不知道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反而还提高了音量对林雪涅说道:“你可以先看看那本诗集,雪涅。看看你想听我念给你听哪一首。还是你想我把整本诗集从头到尾都念给你听?”


    听着这句话的林雪涅起身走拿起那本他们在仓促间都没有怎么好好翻就买下来了的,海涅的诗集。而她才翻开,那就是这位德语诗人的《还乡记》。


    这是一首很简单很简单的诗。但当这首描写着四季的诗被冠以了《还乡记》这样的标题时,它又会变得很动人。


    吹干了头发也穿上了睡袍的男孩坐到了床上,用他那令人着迷的声音念起了这位德语诗人的诗篇。


    “春,是开启梦的精灵


    轻轻的,悄悄的


    伴随着第一场雨的飞舞


    翩然而至


    带来绿的新意


    生命的气息”


    和这个男孩共处一室的女孩并没有也和他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而是搬了一张椅子到床边,并蜷起膝盖坐在那里看这个男孩给她念出那些诗篇的,沉静的侧脸。男孩则只是在念完这首诗的第一段后看了看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林雪涅,而后他就继续念了下去。


    “夏,是感受希望的天使


    旖旎而神奇


    和着白花的绽放


    蝴蝶的缠绵


    轻快地欢唱着


    好似人间的天堂 ”


    此时的柔和灯光与那间阁楼里的暖色灯光是如此的相像。而在这暖色灯光下漂亮男孩的侧脸也与那个阁楼的主人如此相像,在这一刻甚至让看着他的那个女孩分不清此时她究竟身处何方。甚至连那读着诗篇的声音都让她产生了一种时空已然在她眼前交错的错觉。


    “秋,是转换自然气息的魔法师


    绚烂多变的个性


    是秋最美的符号


    每一片飘零的落叶


    都是大自然的奇迹


    生命的赞歌 ”


    困扰了她多日的愁云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可是在她的脸上出现雨后初霁的笑容之后,她又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件让她为之犹豫的事。但是正躺在床上给她念着这首《还乡记》的男孩却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蓝眼睛的男孩只是继续为她继续念着这首诗。


    似乎正是当他念到这首诗中描绘冬季景象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飞雪。


    “冬,是妖娆妩媚的雪女


    纯净中透着清新


    纷纷的雪花


    是雪女轻舞的彩绫


    是浪漫的飞絮”


    …………


    那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很浅很浅的绿色。


    当拥有这双眼睛的人不笑的时候,你或许只敢远远地欣赏它的美,却并不敢靠近它,赞美它。那是因为黑色的瞳孔会在那么浅的绿色中显得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它震慑着你的心灵。


    哪怕,拥有这双眼睛的人还很年轻,很年轻。


    他此时正望着天空,望着大雪刚停的天空。当他确定天空已真的不再飘雪。他终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封从布拉格寄来的信。


    【亲爱的艾伯赫特,但愿你能收到我的这封信。你在离开前给我留下的那封信上对我说,‘下个周末见’。我以为这是你会在下个周末的时候再次来到布拉格的意思。】


    这已经说不清是他第几次读起这封信了。但绿眼睛的男孩却还是把这封信又读了一遍。然后他又把这封信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又拿出他的怀表,打开它看了一眼时间。而那张属于黑发女孩的照片则就好好地躺在怀表的盖子里。


    正是因为这样,贵族男孩在看了一眼时间后就又下意识地看了照片上的女孩一眼。但他却只是又看了几秒就合上了怀表,在寒风中向着属于格罗伊茨伯爵这个头衔的府邸走去。


    在街道的两边,无论是餐厅还是书店都摆出了大大小小的,经过了精心装扮的圣诞树。甚至连挂着那些属于女性的流行服饰店里也在窗玻璃上贴起了可爱的,被积雪覆盖的圣诞树贴纸。路上则更是有着许多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抱着许多圣诞季货品的,快乐的人们。


    可贵族男孩却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在热闹的欢笑声中显得尤为的孤寂。


    而当他走进那间在此时显得格外空旷的府邸时,温暖终于又回到他的世界。


    “需要来一杯热茶吗,阁下?”


    守在府邸里的年长管家向刚刚从寒风中回到这里的贵族男孩问出这句话。而府中的又一名男性侍者则从他的手上接过了刚刚脱下的大衣。


    “红茶,不加奶不加糖。”


    说出了这句话的贵族男孩很快跑上楼去,进到他的书房。在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份昨天晚上才做好的剪报。


    这是一份有关德意志的现任外长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的剪报。


    是的,因为即使是在德意志也还没有一本被真正出版了的,有关这位传奇性政客的书。因此贵族男孩让人收集来了和这位诺贝尔文.学奖的新晋得主相关的报纸,并在亲自阅读了相关的报纸后做出了这份并不是很厚的剪报。


    他并不想只是将这份剪报寄到自己在布拉格的那个小小的落脚点,即便他知道替他保管了备用钥匙的那个女孩一定还会去到那间屋子。可他却并不想只是把这份剪报交给邮差,他想要亲手将它交给那个女孩。


    尽管他实际并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个多年后再次相见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女孩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落在那个女孩眼睛上的吻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想要这样做。


    当贵族男孩翻开那本剪报本的时候,他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于是他高声说道:“请进。”


    站在门口的,正是给他端来了红茶的管家。除了红茶之外,这位管家还给贵族男孩带来了点别的。


    “这里有您的四封信,都是今天上午送到的。”


    才一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在看着剪报的贵族男孩就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位像往日一样会信件到达的第一时间为他取来那些信件,而后给他念出寄件人名字的老管家。


    “第一封信是来自您的朋友,路德维希·施泰因亲


    作者有话要说:  王阁下的。他的信几乎是和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阁下的一起来的。第三封信是来自于您的母亲。第四封信是雪涅……”


    【雪涅】


    才只听到这个名字,刚刚还能坐在椅子上的艾伯赫特就突然间站起身来。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差点都要把自己坐着的那张椅子给撞倒了——如果不是他反应很快地又扶住了那张椅子,那么它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老管家念全了那个名字,并诧异地询问起他是否还好。


    “雪涅·维特巴赫。第四封信是来自雪涅·维特巴赫小姐的。您还好吗,阁下?”


    ===


    之前忘记放防盗章了!!就送几百字在作者有话说里吧!


    雪涅没有睡蓝眼睛的艾伯赫特!没有睡没有睡!他们只是念念诗,听听诗而已!针对近来的站队问题……orz……抬头看文案,你们觉得还有谁会是男主……


    以及一脚踏两船的问题……这个真没有也不会有……你们再往下看几章就造了!


    第45章 一个人的圣诞节


    “您还好吗, 阁下?”


    老管家说出这句关心的话语, 可贵族男孩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而后从对方的手里接过那四封信。他先是把与林雪涅有着相近名字的那位贵族小姐的信放到了边上, 然后就看起了剩下的那三封信的信封。


    在看了一会儿后, 再次坐到了椅子上的贵族男孩决定先拆启由他的母亲给他寄来的这封信。只是在往常总是会在他拆信之前就离开书房的老管家今天却是并没有这样做。他反而还看了一眼最先被格罗伊茨伯爵拆开的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并在那之后说道:


    “请原谅, 阁下。”


    在老管家说出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就明白对方显然是有话想要对他说。于是他向这位已经为格罗伊茨家服务了很多年的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您愿意和您的母亲一起过圣诞节,她一定会很高兴。您为什么总是要拒绝和她一起去到亲王殿下的身边过圣诞节呢?”


    “圣诞节应该是一个让人感到高兴的日子,汤姆。”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艾伯赫特看了一眼被他打开的信纸上的第一段话。他很快阅读完它,然后看向这个对他们家族的每一名成员都总是抱着善意的老管家,并继续说道:


    “可如果她和我一起过节, 就会无止境地去回忆我的父亲。然后在圣诞夜的晚上带着眼泪入睡。我希望她能一直记得我的父亲,却只是把父亲放在心里,而不用时时想起。我更希望她能早些找到属于她的新生活。”


    说着, 艾伯赫特又继续读起了这封信,并在看到接下去的那段话时眼睛里浮现起了笑意:“瞧, 她已经打算带弗列德里希去见我的外公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弗列德里希,这是艾伯赫特母亲的一位追求者的名字。艾伯赫特曾见过那个男人一次, 这是一名堪称俊雅的绅士,并且这个男人望向他母亲的眼神告诉艾伯赫特,这是一个真正爱慕他母亲的男人。因此, 当贵族男孩看到母亲告诉他的这一消息时,他感到高兴极了。


    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那位在看向他的时候会透露出关切的老管家,并说道:“明天晚上就是圣诞夜了,你一定也很想和你的家人一起过吧,汤姆?明天一早就回去吧,还有其他想回家过圣诞夜的人,你可以让他们都等到圣诞节过完以后再回来。”


    “可是阁下,我们不能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圣诞节。”


    家中还有着一个孙女的老管家很快就说出了不赞同的话。可艾伯赫特却仿佛早就已经猜到对方会这样说,把母亲寄给他的信看了一遍的贵族男孩脸上带着笑意,,并说道:


    “我希望在今天的晚餐前,仆人们就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说着,贵族男孩又说了一句:“圣诞快乐,汤姆。”


    而这句话也同样意味着,他希望有一个独处的时间,去好好地看完那些他还没拆开的信件了。得到了这个信号的老管家也同样对艾伯赫特说了一句“圣诞快乐”,并在那之后退出了这间屋子。


    2019年,12月23日。


    德累斯顿,海因里希许茨旅店。


    【抱歉,雪涅。我今天出不来了,家里来了很多人。我的一些表亲和堂亲都来了!刚刚我只不过是去看了看烤箱的接线,就有不止一个小孩哭着来找我闹,说我不陪他们玩!】——艾伯赫特


    【你不是说,等到吃完晚餐就算爬窗户也要从家里出来吗?】——林雪涅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我15岁的堂弟今天要睡在我的卧室里,他好像被他的小女朋友甩了,有很多事要和我说。我已经劝了他很久了。】——艾伯赫特


    【劝他想开些,勇敢走出失恋的苦恼?】——林雪涅


    【不,劝他同意让我今天晚上爬床出来找你,而且还要给我打掩护。但他拒绝了!他说作为一个刚刚失恋的男子汉,这样的过分要求他让我最好想都不要想。】——艾伯赫特


    【呵呵。你慢慢玩吧,我今天晚上会早点锁门,绝对不给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开门。】——林雪涅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自己那几乎长到了脚踝的睡裙外面又套上了艾伯赫特的睡袍的林雪涅趴在床上,她和自己的小男朋友发起了消息,并且两人的消息这么一来一去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先是自己在屋子里做点吃的,然后等艾伯赫特逃家之后过来这里和她会合,再两个人一起过圣诞夜。


    虽然林雪涅实际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和需要,并且圣诞节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但当周围的一切都弥漫着浓厚的圣诞气息,那么让她今天晚上只是一个人在这间公寓里过,她还是会很不愉快的。


    可没曾想,洗好的树莓和蓝莓还没吃呢,她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而且,看艾伯赫特发来的那些信息,林雪涅甚至能猜测自己的小男友不光今天晚上出不来,很可能一直到明天下午之前都会出不来了。


    呵呵,男孩,这就是你让我来和你一起过的圣诞节!我保证下次要你到中国和我一起过春节,然后把你丢在义乌!我们走着瞧!


    面对还未拔*就已无情的蓝眼睛男孩,天知道林雪涅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她想要现在就退房,回布拉格找海莲娜一起过节,再不济也找一找伯洛赫教授给他两百欧的冲动!而最终帮助她做到这些的,是她那即便现在退房也拿不回来的,已经付出去了的房费!


    想了一想觉得还挺心疼的林雪涅到底还是打算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然后漂漂亮亮地出门,找家还没有满员的餐厅来一餐足够丰盛的圣诞晚餐。


    可想法是丰满的,先是是骨感的。当林雪涅在一个半小时之后站在这片区的街道上的时候,她会发现大部分她看上的餐厅都起码从一个月以前就已经接受起了圣诞晚宴的预订,到了现在根本就没有留给她的多余的桌子了。


    在这样的时候,艾伯赫特居然还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过来,如果她愿意过来,自己就有九成把握能在今天晚上把十五岁的失恋堂弟赶出他的卧室。


    【呵呵】


    林雪涅在手机上打出这个词,可她又想起单纯的德国男孩似乎根本不懂这个词背后所蕴含的博大意义。如果这个时候她把这个词发出去,那就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当成是表达赞同的“哈哈”。


    对此,愤恨不已的林雪涅考虑起了哪怕只是在今晚屏蔽对方的可能性!


    愤恨的林雪涅给自己的好友海莲娜发去了一句:【我想分手!】


    而秒回的海莲娜却是问她:【艾伯赫特有多短?】


    此时此刻,只想好好咆哮一通的林雪涅给海莲娜发去了几乎可以称得上可怕的,用来抹黑她小男朋友的虚假信息——【5公分!】


    谁曾想,这一回海莲娜却是不秒回了,在林雪涅又是一个人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位伯洛赫教授的得力助手终于向她发来沉痛的慰问:【你需要我现在就坐火车来德累斯顿接你吗?】


    林雪涅:“…………”


    看着这条误会大了去了的回信,林雪涅想了好久,然后终于还是给自己的这位好友拨去了电话,并在打着电话的时候看向用漂亮的圣诞主题灯光妆点了的街道。感受起了在暖意融融的热闹繁华中的……寂静落寞。


    “刚刚和你说的是开玩笑的,我还没和艾伯赫特有过那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所以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所说出的这句话对于她的好友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巨大。因此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声音一下高起来地问道:


    “你说的和我开玩笑,到底是你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没弄错,你已经和让整个日耳曼文学系的男学生都疯狂妒忌的漂亮男孩一起在德累斯顿待了三个晚上了,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和你的甜心宝贝之间居然还没有发生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请允许我说一句真心话,雪涅。这件事比你的艾伯赫特只有5公分那么长更让我感到难以接受。”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林雪涅听到海莲娜的这番话时,居然也不由自主地想要点头,然后和对方好好地讨论一下在这件事上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她的艾伯赫特有问题……


    但纠结的林雪涅还没想到她接下去该说什么呢,海莲娜就已经先行怀疑起了她:“雪涅,我听说在中国有一个古老的传统,新娘要在新婚之夜之前都保持自己的处子之身。我想说我尊重任何国家的传统,并且在古老的欧洲也曾有过这种传统。但是雪涅,这样的事风险太大了。作为朋友我想劝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好好考虑一下。你怎么知道你打算结婚的对象在某些非常非常重要的方面足够‘健康’也足够‘有活力’呢?一旦在这种方面出了问题,那简直就比你以为你嫁的是个千万富翁可对方其实只是个穷小子还要更可怕!”


    唉,虽然道理我都懂,可是把这样的事说出来就很尴尬了啊……


    林雪涅试图告诉对方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不只是因为她:“嗯,艾伯赫特他……很纯洁的。”


    海莲娜:“他已经20岁了,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有做爸爸的资格了。雪涅,站在我的角度,我不得不告诉你,在这种方面哪怕是12岁的男童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纯洁’。”


    林雪涅:“我以为你是荣格派的?”


    海莲娜:“很抱歉,在这种问题上荣格派和弗洛伊德派的看法是相同的。”


    在好友的连番攻击之下,感觉自己身中数枪的林雪涅终于还是在嚼巴嚼巴了好一会儿之后打算和对方吐露实情:“其实是我,我还是觉得……还不到时候。发展得太快了。毕竟我和艾伯赫特在上个月的时候才第一次接吻。而且,我也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他。我不想再瞒他了,我想把我的癔症,还有在我的臆想中发生的事告诉他。”


    然后?


    海莲娜当然又一次地给出了她不应当把这件事告诉艾伯赫特,或者起码不是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蓝眼睛男孩的建议。而这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太过结果糟糕的例子。


    可这一次,林雪涅却很坚持,她告诉海莲娜:“虽然我自己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件有多糟糕的事,但我还是认为隐瞒这样的事并不道德。艾伯赫特应该知道属于我的这一部分真相。”


    在那之后,林雪涅挂了电话,而后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却是觉得没了滋味,就这么又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她住的那间公寓式旅店,也默默地给自己做一顿圣诞晚餐。


    才回到家的时候,迁怒了的林雪涅就把门给反锁了,也把手机给关上了。为的就是不去收到那个说好要和她“一起过圣诞节”的家伙给她发来的短信。


    她给自己做了几个简单的菜,然后还用电脑看起了一部喜剧电影。可等一部电影看完,她却是在笑过之后依旧觉得并不开心。


    当她转头,看向这个明明布置得很温馨,并且暖气也开得很足,却在这个时候让她觉得很清冷的屋子。当她看到那张大床的时候,窗外又飘起的小雪会让她想起昨天晚上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给她念着诗的男孩。


    这样一想她就又愤恨了!想要给对方一连发一百遍“呵呵”,却是不甘心于现在就首先投降把手机开机。因此,她只能在洗过了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后掀起被子倒头就睡。


    所以说,比起人在欧洲却还是过了这样一个圣诞夜更凄惨的是什么?


    那就是满怀愤恨睡了一个晚上又重新开机之后,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小男朋友只是在昨天晚上给她发了一句:【圣诞快乐!我的女孩!】


    显然,这个主修物理又对于日耳曼文学勤奋好学的漂亮男孩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女孩”已经在昨天晚上满怀愤怒地关机一宿了!


    呵呵,我去你的“我的女孩”!


    第46章 生无可恋的一天


    那么问题又来了, 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 你应该怎么做?


    一,冒着被人误解是“哈哈”的风险给他回以一句“呵呵”。


    二, 默默把人拉黑, 先回到自己的地头, 别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三, 回以一句“我去你妈的!”,然后开始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教他重新做人。


    四,按捺着怒火花一千个单词来和对方解释自己有多生气,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以及这种怒火的后果, 并静等对方上门哭着和自己道歉。


    但是在把这四个选项全都想了一遍之后,林雪涅却觉得她一条都不想选!她把手机往边上一丢,一大清早地就又生了很久的闷气, 而后便决定她要出门吃一顿足够丰盛的早饭,再去百货商场买买买!


    她要买眼影!


    她要买口红!


    她要买很多很多支口红!


    在这么想了之后,林雪涅也的确是这么做了的。她跑去外面, 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棒的店,在里面要了一份热量满满的, 传说中只要吃完就回秒变男子汉的“男子汉早餐”!除此之外她还要了一份布朗宁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店里耗费两小时之后依旧还是摸着已经撑得不能再撑的胃,把那份堪称“巨无霸”的早餐里的香肠全给剩下了!


    不得已,她只好带着被热情的店员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那一堆香肠离开了早餐店。这让把那包香肠揣进包里的林雪涅在走去百货商场的那一路上都无法不去想……虽然这样的事很难发生, 可这时候要是有个人撞上了她,还撞掉了她的包,让那一包香肠全洒在地上,那究竟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


    但林雪涅还是坚强地走进了百货商场,并在一连买下了五支口红后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在我想对着一个没有人的小角落愤恨哭泣的时候,我总算还能挑出颜色让我喜欢的口红】——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这个和过去很不一样的圣诞节却似乎故意要打倒这个坚强的女孩!当林雪涅拎着装有她可爱小口红的小袋子拦了一辆车,打算再自己去到易北河提前坐一下船的时候,她在出租车缓慢行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正在路边和一位长得像芭比娃娃似的女孩拉拉扯扯的,金发男孩。


    嗯,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这对居然小情侣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么吵架,这可真是不好。——林雪涅这样想到。


    可是当车驶过这对“小情侣”,并让林雪涅看到这个就在马路边上的,背对着她的男孩才一个晚上没有见到的熟悉侧脸时,林雪涅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雪涅:“停车!停车!先生麻烦停车!!”


    出租车司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易北河的乘船码头吗?”


    林雪涅:“我看到我的男朋友了!”


    出租车司机:“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年轻就是这点好。”


    林雪涅:“他在过圣诞节的时候放我鸽子跑去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


    …………


    “加特曼,我已经说过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可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


    “是分手三年半!你居然连我们分手多久都不记得了吗,艾伯赫特!”


    正打算去到“他的女孩”住的公寓式旅店给对方一个惊喜的蓝眼睛男孩现在正站在路边尴尬地拒绝眼前的这个女孩,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将是怎样的修罗场。


    艾伯赫特:“你能离我别这么近吗,加特曼。我觉得这不是很合适……”


    加特曼:“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不是很难过吗?”


    艾伯赫特:“是……很难过,因为分手是你提出的。但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加特曼:“是三年半以前!那个时候是我不好,我都知道的。但我现在已经知道我那个时候追求的东西其实很可笑。我也不该说你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是个不解风情的蠢货,白白浪费了你的一张好脸蛋。你瞧,你其实帅气又有男人味。而且你也发了你的裸.照给我了,告诉我你从未忘记过我。难道这不是你想要和我复合的意思吗?还是你现在依旧对于当年被我甩了的事感到耿耿于怀?如果你依旧想要我先对你表白,那好吧,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对你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艾伯赫特:“什、什么?什么裸.照?我……”


    在和那个金发的“芭比娃娃”交涉的时候,尴尬的蓝眼睛男孩甚至还被步步紧逼的这个德国女孩给逼迫地使出了后退式“环步”,并成功地和对方交换了一下站位。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能看到从他的身后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的林雪涅!


    当精通德语的林雪涅用可怕的瞪视看向拿后脑勺对着她的艾伯赫特,并走近他的时候,林雪涅正好就听到了“金发芭比”说的那句“而且你也发了你的裸.照给我了”。


    从昨天晚上积攒到了现在的滔天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林雪涅抡起自己的包就向艾伯赫特的后脑勺上砸过去!


    由于林雪涅的包里装的是“男子汉早餐”里的香肠而不是一瓶瓶的矿泉水,这一下不会很疼,但也足够让人懵了。


    “你有病啊!”


    一看凭借“上身裸.照”以及阳光的笑容又重新征服了自己的男孩被人这样冷不防来了一下,长得好像芭比娃娃的加特曼立刻“母鸡护小鸡式”地把已经完全懵了的蓝眼睛护在了自己身后。这姑娘虽然即使穿着冬季大衣也依旧很瘦很瘦,可和林雪涅相比她却是穿着高跟的靴子,在这种时候竟是气势也不输给对方。


    见此情景,林雪涅立马就从自己的小购物袋里抓出两支口红,塞到加特曼的手里,并说道:“女孩,拿着口红,然后一边去,这是我和他的事!”


    接着,这个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居然低头看了几秒被塞到了她手里的口红,并鬼使神差一般地说道:“我不用圣罗兰的口红的。”


    “雪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蓝眼睛的男孩还想狡辩,林雪涅又是一包给往对方的头上砸去!而且那可不是砸了一下,而是砸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让你给别的女孩发裸.照!我让你把我骗到德累斯顿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在旅馆里!混球我看错你了!昨天晚上你居然还有脸给我发信息说‘圣诞快乐,我的女孩!’呵呵!呵呵!呵呵!!”


    终于把自己憋了一整晚的“呵呵”说了出来,林雪涅这下不光拿包砸人了,她还飞起一脚了!可是很显然,这样的飞起一脚用来打她“亲爱的弗兰茨”还差不多,对付艾伯赫特就很不够看了。于是在她飞起一脚的时候,能踩着滑板在u型道上做出各种高难度转体动作的艾伯赫特直接就抓着林雪涅的脚,然后把人给拉了过来楼进怀里。


    “你冷静一些,雪涅!我发誓这之中一定有误会!”


    在这样的混乱中,林雪涅到底还是没能拿好自己的包,让它摔到了地上。而装在里面的,用铝箔纸包着的香肠也掉了出来。虽然包好了的铝箔纸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散开,并让一堆香肠就这么滚出来,但是看到这一幕和她先前想过的情景如此相似的画面就在眼前出现,她还是觉得这糟糕的一天一定不会再好了……


    思及此,被蓝眼睛的男孩紧紧搂住,说什么都不放人的林雪涅绝望地望向旁边的那些一边走一遍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各种忍俊不禁的路人。


    下一秒,她选择含着泪仰头望天空。


    直到这一刻,在旁边把林雪涅买的口红一支一支看过去的“金发芭比”才抬头说道:“你居然买到了魅可的西柚色?你是在哪家店买到的?我想要这个色号很久了。”


    但是才一抬头,名为加特曼的女孩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并且十分愤怒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这三名当事人并没有察觉到,在距离他们这里大约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高瘦高瘦的,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人正拿着望眼镜看着他们这里。


    这个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十五岁男孩举着望远镜,看着林雪涅与艾伯赫特那里,并且越看越紧张,越看越着急。在几经犹豫之后,男孩选择了悄无声息地撤退!并且,在他拔腿就跑的时候,他还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发起了语音消息。


    “我觉得我好像闯大


    作者有话要说:  祸了!如果我不去救我的堂兄,他一会儿就要死在路边了!可如果我去救他了,死在路边的人就会变成我了!”——艾伯赫特的十五岁叛逆期失恋堂弟如是说。


    第47章 坦白


    这是一个长相和艾伯赫特全然不像的德国男孩, 由于她的母亲的比利时人, 因此这个男孩长着很高的颧骨。他的眼窝很深,眼睛却并没有很大。再加上他才只有十五岁就已经和自己的这位堂兄差不多高了, 因此这个顶着一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金色短发, 名字叫做马里奥的这个男孩很有一种“野兽派”的感觉, 可这个正处叛逆期的男孩身上又有一种非常单纯甚至是纯真的感觉。当这种反差感在这个十五岁的男孩身上完美地展现时, 你会觉得,他显然就是会被女孩们耍得团团转的那种男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十五岁男孩,现在却害得他的堂兄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都已经告诉他我失恋了,他却还跟我说了那么多他和他女朋友的恋爱故事。他昨天几乎和我说了一整晚!所以我就趁他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用他的手机发了一张他的半□□给他的前女友。”


    在自己和一众好友的whatsapp组群里,马里奥把他究竟是如何这般如此又如此这般的简要叙述了一下, 最后又附上了他之前用手机照相机拉近了镜头拍的一张他的堂兄“被飞踢”的照片。


    这样的英勇事迹一经曝光,马里奥的小伙伴们全都被他的聪明才智给“震惊”了!可还没等这些十五岁的德国男孩们就马里奥的“雷霆手段”发出无数感慨,他们就已经就那张照片上对着艾伯赫特飞起一脚的林雪涅以及旁边正认真看着口红的加特曼发起了讨论。


    【虽然把照片放到最大也还是很模糊, 但这两个姐姐看起来都应该很漂亮!】


    【是啊马里奥!她们两个都和我们平时能在路边看到的那些女孩不太一样,感觉很让人眼前一亮。】


    【让你堂兄死在路边吧马里奥,这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死法。】


    【所以这两个女孩哪一个是你哥哥的前女友, 哪一个是他的前任女友?我感觉黑头发的那个是现任女友,她看起来好生气!】


    就在马里奥的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性小伙伴们纷纷建议马里奥就这样让他的堂兄死在路边的时候, 有一条极为清醒脱俗的讯息出现了!


    那是一段小视频,一段就在距离艾伯赫特他们不远的地方拍摄的小视频, 在这段小视频里,无论是艾伯赫特还是林雪涅和加特曼,这起“重大事件”的三位主角都清晰入镜。男主角显得无辜而无助, 不断地想要开口解释,却是被两位“弱女子”一次又一次地呛了回去!


    【这是你堂兄吗,马里奥?我姐姐好像就在现场。她刚刚跟我说这个男孩真帅气,她打算在那里一直看到结束,说如果这两个姑娘最后都不要他了,那她就去问那个男孩要电话号码。我刚刚和我姐姐说了,这位帅小伙的堂弟也很帅气的,如果你想要他的电话号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说着,马里奥的这位同学在组群里发了一张他姐姐的惊悚鬼脸自拍丑照。


    在自己的小伙伴们接连发出哈哈大笑的表情后,内心经历了激烈的挣扎,感觉到自己的良知正被绑在在十字架上受拷问的马里奥少年到底还是往回跑起来,并且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到了最后甚至要飞奔起来!


    那么事件的发生地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说她是你现在正在交往的女朋友?那你怎么还给我发这样的照片!你这是在骚扰我吗!”


    和艾伯赫特已有三年多不联系的加特曼在终于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十分生气地调出了自己手机里的那条短信。那正是马里奥少年趁着艾伯赫特洗澡的时候给发出去的,艾伯赫特的半.裸自拍照,在这条短信里,还有一句:【其实我从未忘记过你,你呢?】


    眼尖的林雪涅一看到这条短信就从加特曼的手里抢过手机,并把图片放大,然后她就更愤怒了:“这不是你前些天发给我的照片吗!你到底把这张照片发给多少人了!你怎么不把它放到你的脸书上去!然后我就配合你放一张我的比基尼照片上去,发一条状态说我和这位帅哥分手了!谁想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只需要给我一百欧元!”


    “不不,你不能发那样的状态。我也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


    感觉到焦头烂额的艾伯赫特简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事实上,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一旁的加特曼却是不满了。


    “什么叫做‘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当初我和你提分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当时你只会站在原地哭!所以我才这么坚定地和你分手的!这对我不公平!”


    眼见着加特曼还要继续说下去,林雪涅不得不开口阻止了她:“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加特曼?这是重点吗?”


    加特曼:“哦不……不是。”


    当事件的两位女主角之间出现这样的对话时,周围的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给她们鼓起了掌!


    而在自己的发件箱里已经找了一圈的蓝眼睛男孩则在这个时候智商失灵一般地说道:“可是我的发件记录里没有这条短信。”


    林雪涅:“所以你想说发件箱里的记录是删不掉的吗?”


    加特曼:“所以你想说发件箱里的记录是删不掉的吗?”


    艾伯赫特:“…………”


    眼见着这场街头喜剧已经要赢得路人们的又一轮掌声了,马里奥少年终于挤进了人群,并举着手说道:“是我,照片是我发的!我只是想和我堂兄开个玩笑!”


    说着,马里奥少年还要对围观群众说道:“别看了别看了,拜托,我们这里已经没事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三年半”不和艾伯赫特联系,并且已经对他先入为主的加特曼却依旧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反而还哼哼着向艾伯赫特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你堂弟发的消息让他来救你的?”


    加特曼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当年她还见过的那个小毛孩干出来的,可在近四个月来几乎和艾伯赫特朝夕相处的林雪涅却是犹豫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艾伯赫特牵住林雪涅的手,再在往前的时候一把拎住了马里奥少年的领子,这就带着两人跑离了围观的吃瓜群众。


    而后,经过马里奥少年的焦心解释,真相终于大白。


    深知自己闯了大祸,且绝对不会被自己的堂兄轻易原谅的马里奥少年一看林雪涅已经相信了他们两人互相补充的说辞,连忙找借口跑了。他把自己的堂兄一个人留下来和女友解释,而他则可以趁这个时候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此时此刻,马里奥少年已经决定,他得要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看他现在还绝对打不过的堂兄!


    可林雪涅虽然在误会了对方的情况下已经用自己的包砸了蓝眼睛的男孩十几下,可她却依旧还是气鼓鼓的。她虽然觉得这真的是很尴尬,然而自己的确气还没消。并且,她甚至还隐隐想要夸赞一番不声不响就做了这件大事的马里奥少年。


    “雪涅,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真的没有发那样的照片和短信给加特曼。”


    在跟着自己的女友一路往前走了好一段路之后,也算是经历了一个跌宕起伏的圣诞节的艾伯赫特试着这样和林雪涅说道。


    他试着去牵住林雪涅的手,并再一次地和她十指相扣。而林雪涅也没有气愤地甩开,只是停下脚步,并转过头去看向这个初见时就因为出色的外表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孩。


    不知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要问对方一个和现在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我给你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你后来有没有想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蓝眼睛的漂亮男孩因为眼前这个女孩所问出的话而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神色,但随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林雪涅叹了一口气,并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当一个女孩在生了好大的气之后突然表现出一种心灰意懒的样子,并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那么她通常会以“我们分手吧”作为后续的发言。


    眼见着自己的女友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无故遭遇这么一场“天灾人祸”的艾伯赫特当然会被吓得不轻。看到自己的漂亮男孩露出这么紧张的模样,林雪涅会觉得她一下就消了气,于是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艾伯赫特的下巴,然后说道:


    “不吓唬你,也不是要和你提分手,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能找一家可以好好说话的咖啡馆吗?”


    蓝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并牵起了身边女孩的手,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在圣诞节也不关门的咖啡馆。


    而当侍应生为他们端上了茶和咖啡之后,林雪涅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件事可能让你感到很难接受,但它的确是真的。其实我有很严重的癔症,非常非常严重的癔症。”


    “癔症?”艾伯赫特疑惑地重复,仿佛根本不明白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对,癔症。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性的障碍症。它有很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对于我来说,它会让我产生非常真实的臆想和幻觉,并且当那些出现的时候,我会感受到身临其境,除非臆想自己停止,否则我没法主动回到‘现实中’。先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在你来布拉格之前我的这项病症已经减轻了很多,甚至近乎‘自愈’了。只是现在,它又变得严重起来。所以我认为我应当向你坦白。”


    眼见着艾伯赫特的蓝眼睛里满是迷茫,林雪涅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道:“我的臆想是一个世界,它是一百年以前的布拉格。最早的时候,我在那里邂逅了弗兰茨·卡夫卡。我甚至还在我的臆想中和他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通信。海莲娜说我在癔症的症状出现的时候甚至会自己模仿卡夫卡的笔迹来给我自己写信,然后我又在癔症的症状停止之后再以我自己的身份和名义来给我臆想中的卡夫卡写信。如果我在臆想中做了什么,我必定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同时制造出相应的东西。”


    这分明是一件在发生时让林雪涅感到万分幸运的事,可是当她试着和这个为了她而从慕尼黑一路追到了布拉格的男孩解释一切的时候,她又会觉得……这是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起码,它一定会让普通人感到怪诞,甚至是退而远之,并且不觉得有趣。


    “雪涅……这样的事很危险。你真的是认真的吗?可我从来都没有……”


    显然,当这个还只有二十岁的男孩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首先选择的是拒绝去相信。而他还没有把那些否定的话语全部说完,林雪涅就已经说道:“你现在是没有看到过,并且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也从来都只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出现这样的癔症。可如果呢?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癔症发作时的样子?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吗?”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沉默了。在久久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们……我们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你就能够好起来。”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臆想世界里也有另外一个你,但我不想让他消失。”


    当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近来总是会为了向眼前的这个男孩隐瞒这件事而感到很苦恼,心里又难过得厉害的林雪涅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也叫艾伯赫特,他和你长得很像很像,但他看起来没有你那么强壮,他的眼睛颜色和你也不一样,是绿色的。他会拉大提琴,也会画画,但是他不会玩滑板。因为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滑板。他的声音也和你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语调并不一样。一开始的时候,我感到很惊喜。因为我没想到,我即使是在臆想里也能再看到一个你。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和你一起在不同的年代,做着现在的我们没法去做的事。”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他消失呢?”在林雪涅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并直至沉默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说出了这句话。并且,他还继续说道:“这太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  了,雪涅。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就在这里,你用不着到梦里去找。”


    林雪涅:“可、可是除了另外一个你,那里还有很多让我感到留恋的东西。”


    艾伯赫特:“但那些都是假的。他们只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和麻烦。你必须让医生治好你,而且越快越好。”


    第48章 蓝眼睛男孩的选择


    在大部分的时候, 蓝眼睛的男孩都会任由眼前的这个女孩拉着自己走, 并且还会在这样的时候脸上带着心甘情愿的笑意。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给出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回答。


    事实上, 这并不过分。并且这也的确是大部分的普通人在得知自己的亲朋好友有了这种精神上的病症症状时所会有的正常反应。


    但对于林雪涅来说, 这样的要求却会是让她很难去坦然接受的。


    她从未想过要去治愈自己的“癔症”。即便是在她感觉这样的臆想可能已经给她带来了极大困扰的时候, 她也依旧没有想过要去斩断那些。


    而当眼前的艾伯赫特说出那些话语的时候, 一双绿色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让她不禁恍然。


    “听着,雪涅。有些与众不同可能会让人觉得很酷。可它们却并不是好的。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但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觉……你应该可以很清楚地区分你臆想中的那个世界和你身处的这个世界。可你知道你的臆想出现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我觉得这简直让人不敢去想象它。”


    “我……”林雪涅只是说出了一个词,眼睛里就流露出了慌张。然后, 她拿起了自己的包,只留下一句“我想先回去了”,就脚步有些乱地走出了这间咖啡馆。


    可这一次, 蓝眼睛的男孩却并没有也跟着追出去。林雪涅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会让艾伯赫特感到他的脑袋里也很乱, 并且不知道应该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怎样面对他所喜欢的这个女孩。


    大约是在十五分钟之后,艾伯赫特的手机铃音响起。那是一个属于捷克的陌生号码, 这让蓝眼睛的男孩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迟疑了一下,可片刻过后, 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冷静的女声,在电话被接通之后,对方首先和他确认了身份。


    “请问是格罗伊茨先生吗?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是的, 是我,请问你是谁?”


    “我是海莲娜,雪涅的那个学习心理学的朋友。我们见过两次面,但愿你还记得我。我给你打来这个电话是因为雪涅拜托我,她说希望我可以把她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在听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意图后,艾伯赫特很快就说到:“是的,拜托了。”


    于是电话那头的女声又继续不急不缓地传来:“在雪涅来到布拉格的第一个晚上,她的癔症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她还很迷弗兰茨·卡夫卡,然后她就在查理大桥的那一头找到了1918年的弗兰茨·卡夫卡。在接下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她还跟着卡夫卡去到了当时非常著名的麒麟舞参加沙龙派对,遇到了爱因斯坦,还有一些出没在当时的布拉格城的名人。这些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帮助她在日耳曼文学上拥有了非常出色的的成绩。


    “我不想和你强调雪涅的这种癔症是无害的,但是作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她的朋友,我的确从没有见到过处于臆想状态中的她。所以我怀疑,在大部分的时候,那些臆想只是出现在她的脑中,以比做梦还要快的速度发生,然后结束。事实上她从没有因为她的癔症而伤害到任何人。如果她选择不和别人分享这件事,那么我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大约是在一年以前,她在自己的臆想世界中救了一个才只有十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是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她很喜欢那个小男孩,也认为那个小男孩就是你,是你这个只在火车上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在她臆想中的映射。因为这件事,她才又想起了你,并认为在她的潜意识中应当是对你一见钟情了的。再后来,她的癔症症状一度减轻,甚至于在我和我的导师提起她的时候,我们都一度认为她的癔症在不久之后就会自愈了。但是就在一个月之前,情况又出现了变化。她的癔症突然加重,那正好就是你们开始恋爱的时候?她在她的臆想世界里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这些事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的艾伯赫特来说实在是很难一下就全然接受。甚至于连消化和理解这些信息都会需要他花去很长时间。而电话那头的海莲娜似乎也早就已经料到这一点。因此,她几乎每说完一些都会停下来一会儿。直至她从手机的听筒里听到这个德国男孩给她哪怕只是一个音节的回应。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然后他皱着眉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就问我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


    对于这件事,海莲娜并没有给出任何的评判,只是继续说道:“虽然雪涅一直都很抗拒去治愈她的癔症,但她在刚才已经向我表示她会好好地考虑你的建议的。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够知晓,通常来说癔症患者即使被治愈,他们的后代也有一定的可能会出现癔症的病状。这个几率不大,它应该在4.8~7.5%之间,但也依旧存在。就我们现在知道的,雪涅的亲属中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人,但这样的几率依旧存在。如果你在想清楚了这些之后会想要和她提出分手,雪涅会表示理解,也会比较坦然地接受……”


    在自己一个人跑出咖啡馆之后,林雪涅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回到了她这次来到德累斯顿住的公寓式旅店。事实上,在她回到这里之后不久就接到了好友海莲娜的电话。


    这位受她所托的心理系毕业生兼伯洛赫教授的现任助手不仅给她带来了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的消息,还告诉她,根据艾伯赫特的反应来看,这件事给他带去的冲击力比她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大,他可能不会和林雪涅直接提出分手,但很有可能就这样“淡了”。


    事实上,即使不发生这件事,这个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也会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回到慕尼黑去。不同的是,他在前几天的时候还和林雪涅展望起了两人每周末都要见一次面的“异地时光”。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和林雪涅提起过他可以在大学毕业后先去柏林工作一段时间,然后等到林雪涅完成她在柏林音乐学院的学业再考虑他们究竟是一起留在柏林还是一起去到慕尼黑。


    但就蓝眼睛男孩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很可能会顺理成章地开始一段和林雪涅的“冷却期”。而后,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同。


    “虽然现在再说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都极力反对你把你有癔症的事告诉艾伯赫特的原因。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过逐渐自愈的可能。如果我们在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再加上一句‘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全都好了’,那结果很可能就会很不一样了。”


    此时正坐在床上,情绪起来就哭鼻子的林雪涅听到这些破涕为笑了,然后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今天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特别想要顺便就向他坦白了。弄成现在这样我的确也有很大的问题,但这也告诉我,艾伯赫特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所以我更觉得我不应该一直向他隐瞒下去了。”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办?”海莲娜这样问林雪涅。


    而林雪涅则在吸了吸鼻子之后说道:“在这里再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他如果不来找我,我就收拾东西回布拉格。你应该愿意收留我,带我一起过剩下的圣诞节吧?”


    “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做饭和帮我洗碟子,为什么不呢?”


    得知自己还有一位好友愿意收留自己,林雪涅总算觉得还有那么一丝慰藉。


    接着,她就几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等待她给自己设的两小时时限过去。可在两小时的时限还未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艾伯赫特的信息。


    可还没等她又高兴起来呢,她就已经因为对方给他发来的内容而再一次地沉默了下来。


    【我感到很抱歉,雪涅。只是我可能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


    看着这句简单的话,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已经把德语掌握得很好很好的林雪涅想了很久,她试图以很多种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句话。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够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告诉自己,蓝眼睛男孩的意思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


    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无论怎样去理解这句话,它都应该是一句:【我们分手吧。】


    于是,她只能给对方回以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发出这条回复花去了她十分钟的时间。这是因为,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想,她到底要不要在这句回复的后面再加一个笑脸“;)”的符号。这是艾伯赫特很喜欢用的一个表情符号,虽然她总是认为这个符号看起来特别蠢,但她现在却也很想在句末放上它。


    可是她考虑了很久很久,却还是觉得这样看起来太可怜了,简直就像是在像对方博取同情,甚至是乞求对方不要放手。可那却是现在的她不应该做的。因为艾伯赫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性格不合”,也不是一些由她所发起的争吵。让艾伯赫特做出这种决定的事是现在的她所难以改变的,她没有理由也不应当要求对方为了自己而不断地退步。


    因此,她最后还是删掉了那个符号,也未有向对方说出挽留的话语。


    紧接着,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并开始收拾行李。因为情绪太沮丧也太难过了,林雪涅收拾行李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等到她拖着箱子出门的时候,冬季的德累斯顿都已经暗下了天色。


    萧瑟的寒风以及灰扑扑的天色不禁让一种很委屈的心情浮上心头。


    她都要走了,却才想起来她这次来到这里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呢。什么德累斯顿的皇宫,远近闻名的新旧绿穹珍宝馆,茨温格宫,还有艾伯赫特和她夸了好久的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她都还没有看过呢!


    她想啊想的,想到后来竟是哭了起来。


    可是她知道,她哭泣,却并不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那些美景。


    在冬季的德累斯顿一个人蹲在街头哭实在是一件不好看的事,并且一定会被路过的好心路人走上前来询问。于是林雪涅决定走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脑袋里实在是太乱了,因此她在下楼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起来给自己叫一辆车,而且也在走出好长一段路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其实应该找一辆车去火车站。


    但当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不想就这样直接回布拉格了。


    她想要去看一看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然后……她或许就会有好几年的时间都不进到这座城市了。


    做了这个决定的林雪涅终于在十五分钟后打到了一辆车,然后在出租车司机诧异的目光下告诉对方,她想要去德累斯顿理工大学。


    或许再不会有一个人向她这样,在圣诞节的下午拖着行李箱告诉别人,她想要去早已放了假的一所大学了。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当她独自一人站在这所在夜色中看不真切的,始建于1828年的德国名校前的时候,她会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糟糕。尽管,从偶尔开车路过这里的那些车主的眼光看来,她此时的身影会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她就这样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风吹疼了,她才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为自己再叫一辆出租车。


    毕竟……如果她想要在圣诞节的晚上在这里等到一辆车,那应该会很难。


    可是当她拿出手机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林雪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应该是气温太低了,于是她试着把手机放进自己的手套里,让这块冷冰冰的小砖头能够快些回温。


    但正是在这一刻,她听到有一辆车就停在了她身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那辆车,却因为那黑夜中过于明亮的车灯而有些没法看清那辆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车子。她不解地侧了侧脑袋,却并没有执着于要看清那辆应该要比现在常见的大部分轿车都要大了一圈的车到底长得什么样。就在她正要再转回身去低头看看那个被她用掌心的温度暖了那么一会儿的手机时,那辆车被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并从上面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应该还很年轻很年轻。他有着金色


    作者有话要说:  的头发,十分高挑的个子,似乎肩膀也很宽。


    林雪涅甚至都没看清此时就站在车灯前逆光处的那个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却觉得对方看向她的目光让她感到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第49章 迟到的圣诞节


    于是她收起自己的手机, 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这个正向她走来的人。然后, 她看到了一张让她倍感熟悉的,俊美的脸。


    此时的天色让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这个金发男孩眼睛的颜色。


    可她就是知道, 知道现在正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谁。


    她甚至说不清这究竟是她此时的幻觉, 还是属于她的“臆想世界”又出现眼前。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突然感到眼睛都红了。


    她想透过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对那个蓝眼睛的男孩说——亲爱的, 你怎么能在圣诞节的晚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可是她不能, 因此她只能话到嘴边却哽在了那里。


    然后她听到了贵族男孩的声音,在错愕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关切。男孩说:“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就好像林雪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臆想中的,期待已久的人那样。这个贵族男孩也恰好如此。


    “我……”


    林雪涅才只是刚刚开口,就又是一阵寒风袭来。然后她这才发现, 现在似乎要比她先前站在这里的时候冷了很多。当她开口的时候,由她所呼出的气息所轻易凝成的白雾也向她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让她在只有她一个人的阁楼里只能用笔写下自己无尽想念,又不断地克制住想要给他写下一封封信的贵族男孩此时就站在她的眼前。让她的蓝眼睛男孩在先前与她的那次长谈中所流露出的抗拒和迷茫, 以及迷茫过后不留余地的坚持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那让她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欣喜还是难受,因为那都是能让她在冰冷的寒风中留下眼泪的感情。


    在尝试了数次之后,她终于还是哽咽着问道:“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24号, 圣诞夜。”在回答林雪涅这个问题的时候,艾伯赫特不禁皱起眉来看向正低着头仿佛只是在揉着眼睛的女孩。


    而后他看向被林雪涅拖着的那个行李箱。接着, 他再没问林雪涅怎么了,又是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贵族男孩只是对她说道:“我突然想到我有两本想要看的书还留在学校。您愿意先把行李箱放到我的车上, 然后跟我一起去宿舍,再等我一会儿吗?”


    对此,林雪涅在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 而后就在艾伯赫特从她的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突然说道:“我和约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的朋友吵架了。今年我要一个人过圣诞节了。”


    对此,贵族男孩只是顿了顿,而后就双眼只是看向身旁的女孩,说道:“我本来以为我今年也要一个人过圣诞节了,但现在看起来不会了。只要……您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节。”


    说着,贵族男孩向着林雪涅笑了起来。而看着他在这个落寞夜色中的笑容,林雪涅在感受到意外的同时会觉得一切都又再次明亮了。那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街道上又重新亮起了路灯,并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照亮了她眼前的所有。


    她知道的。她从来就知道。每当这个男孩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笑意时,她就会无法说出拒绝。甚至她总是会心甘情愿地说出——我愿意的。


    “我愿意的!”


    当林雪涅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自己选择了独自一人在很大很大的府邸中过圣诞节,甚至让所有的仆人都回家去和亲人们团聚的贵族男孩看起来高兴极了。或许只有当他这样展露笑容的时候,你才能够感受到从他的笑容中流露出的,和他的年纪相符的孩子气。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贵族男孩很快就把林雪涅的行李箱放到了原本应该由家里的司机驾驶的那辆车上,而后就拿出被他放在车上的一盏灯,带着林雪涅一起走向大铁门旁边的小边门。


    “因为总是有像我这样的学生或者是教授会在假期的时候回来取些什么,假期的时候这里总是会留着一扇小门。虽然上面会缠一些锁链,让人以为它被锁得很紧。但只要我们把锁链解开,像这样……”


    说着,贵族男孩驾轻就熟地把缠在小铁门上的锁链取了下来,并在推开门后转头看向林雪涅道:“门就开了。”


    而后,贵族男孩就向林雪涅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她请了进来。


    由在这里上学的艾伯赫特带着,专攻文学与音乐的林雪涅这个在圣诞夜的晚上进到了这所她本不可能来参观的理工类德国名校。虽然她是以陪着艾伯赫特回来拿书的名义来到的这里,却是在去到对方的宿舍之前被贵族男孩领着在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要知道,这可是一所林雪涅在过去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理工大学,由于很多教室里都放着一些很有价值的器械,因此它们都在假期开始的时候被锁上了。但那并不影响林雪涅借着艾伯赫特给她举着的灯朝里好好地张望一番,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个冬天的晚上来探访空无一人的理工大学,这样的事明明应该是让人一提起来就觉得阴森森的,却因为身边的这个人而变得新奇有趣起来。


    他们走过这栋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建筑里的一个个房间,并时不时地交流一下想法,或是抓着旋转扶梯的扶手向上跑去,让这栋房子里满是属于他们脚步声的回音。


    等到贵族男孩带着她在这里逛了一大圈又进到了宿舍的时候,林雪涅的脸上早就已经不见了先前的低落情绪,反而因为艾伯赫特在这一路上和她说起的学校里的趣闻而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她进到了贵族男孩的宿舍房间。


    当宿舍的灯就此被打开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这是一间布置得与林雪涅在一百年后所见过的那些欧洲的大学宿舍有着很大不同的双人宿舍。充满着上世纪的绅士感,却又不会太过冷硬,让人一眼看到它就会喜欢上它。


    “我之前还奇怪,如果你家离这里那么近,那你为什么又还要住在学校里。现在,我的疑惑已经解开了。”


    听到林雪涅的这句感慨时,贵族男孩刚好从自己的书架上拿出了两本厚厚的机械类专业书。他转过头去,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后他会看到在用比屋子里的橘色灯光还有柔和的目光描摹起这间屋子的女孩。


    女孩有着很柔顺很漂亮的黑色长发,而她的黑色眼睛也仿佛能盛满星光。


    此时此刻她就在属于贵族男孩的这个小空间里,并在这里留下她的气息,留下她曾来过这里的影子。她的唇边带着一抹能让男孩感到失神的笑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很美,让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男孩不忍打断它,并想要将这些自己此时所看到的画面牢牢地记在脑海中,只要他一想到,就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于是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直到对方转头看向他,直到……那双仿佛能盛满星光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


    “请原谅,我原本应该给您煮一杯咖啡的。可是对于现在这个时间来说,或许早些回去过圣诞节会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当男孩被他所注视着的那个人发现的时候,他只是坦然地说出这些话语。而后,林雪涅则走近他,并点头调侃道:“是的,你是对的。鉴于你已经把你家的仆人都赶回家去了,所以我们得自己做圣诞晚餐了?早餐做得特别好的伯爵阁下?”


    艾伯赫特:“很遗憾,但您说的的确是对的。我们得自己准备圣诞晚餐。”


    林雪涅:“通常来说,你会喜欢这样的圣诞节晚餐?带上一整只火鸡的那种?”


    这原本应该是一顿起码会显得很冷清的圣诞晚餐,却在这一刻变得让人充满期待起来。你知道这顿显得尤为特别的圣诞晚餐不会有顶级大厨精心烹饪的,只要你坐在桌子前就能享受到的精致餐点,可你却更加期待它了。


    艾伯赫特:“通常来说,我的圣诞晚餐上都会有这样的一道菜,但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它。您呢?”


    林雪涅:“嗯,我也觉得火鸡其实没什么好吃的。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布拉格的烤眼熏火腿,但是这里应该没有。所以……不如先去你家看一看,然后只是准备一些特别好吃的?”


    说着,艾伯赫特拿起了那两本机械类专业书,而林雪涅也和他一起走向门口,两人一起下了楼。而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楼道里会传出语调欢快的回声,仿佛能驱散这个冬日的寒冷。


    “在一起过圣诞之前,艾伯赫特,我能提一个要求吗?你能不能只是用‘你’来称呼我?”


    女孩这样说道,带着她对于这个迟到了的圣诞的……期待。


    那么,就走在她旁边的贵族男孩呢?他所给出的,又是怎样的回答?


    他说:“是的,只要你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在晚上八点之前,贵族男孩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属于“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只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再不是如他出去时的那样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圣诞夜,他带上了这个对于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女孩。这让属于他的世界再度温暖了起来,可那样的温暖却并不是依旧燃烧着柴火的壁炉所带给他的。


    他们一起去厨房下面的冷库里找起了能用来烹饪这顿圣诞晚餐的材料,却是东西才找到一半就都饿了起来。


    于是林雪涅让尊敬的伯爵阁下先把长棍面包切好放进烤箱里烘烤,自己则把刚刚找出的番茄去了皮也去了籽,又在把它切成小块后加入了综合香草和小蒜粒和橄榄油,稍稍拌了拌后就把这些经过了处理和调味的番茄用一个小勺子给填到了刚刚烤好的切片长棍面包上。


    这样的事做起来虽然看起来麻烦,但是对于林雪涅这样的熟练工来说,却是要不了太久。一边聊着天也就一边给做出来了。


    对于上世纪的德国来说,这还是很新奇的吃法。即便是到了林雪涅所处的时代,这在德国也是属于“异国风味”的,并不能够在街头巷尾就轻易地找到的美味小食。


    由于两人已经饥肠辘辘,并且缺少可调用的下手,因此这注定会是一餐“边吃边烹饪”的圣诞晚餐。但是在一栋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城堡里,这却是一项极为新奇有趣的经历。


    林雪涅:“你在做什么?”


    艾伯赫特:“做配上烤猪手一起吃饭的土豆泥球?”


    林雪涅:“天哪,你居然还打算真的用上那么复杂的手法?艾伯赫特,在时间紧迫的时候,我们可以不用完全遵照传统的烹饪手法的。”


    显然,在德国总是和浇上了美味酱汁的烤猪手一起搭配的,并不是真正的土豆泥球。虽然它的确是用土豆做成的,却是形状格外的圆,也不会在用刀子往下切的时候被带下碎泥来,也不会把漂亮的酱汁弄浑了。


    它应该是一种用上了特殊烹饪手法的……土豆球,尝起来糯糯的,还带有一点弹性。


    对此,林雪涅表示:放开那两只土豆,让我来!给我二十分钟,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方便快捷又美味的土豆泥!


    于是堂堂伯爵阁下就这样在被投喂了番茄tapas之后被身旁的女孩抢去了土豆,而后打发去做烤猪手了。


    正在厨房里忙着这样一顿圣诞晚餐的两人不会知道,这里很快就会被人上门拜访了。


    那正是打算给总是独自留在德累斯顿过圣诞的格罗伊茨伯爵好好过一个……他成年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以及……那位在圣诞节前给艾伯赫特写了信的雪涅·维特巴赫小姐。


    这位名字叫做雪涅·维特巴赫的小姐是一位伯爵的独女。也就是说,她将来会能够从她的父亲那里继承到伯爵的爵位。虽然在威廉二世被迫退位之后,德意志的贵族们似乎已经名存实亡,但这依旧会是上流社会十分在意的事。


    维特巴赫和小亲王路德维希同龄,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却应该已经能称得上是对格罗伊茨伯爵抱着爱慕之心的女孩了。


    她与艾伯赫特、小亲王路德维希,以及克劳斯·施陶芬贝格都有着些许的交情。


    而这一次,想要为艾伯赫特好好过一个圣诞节的路德维希和克劳斯更是借用了她在不远处的府邸,并请到了原先的巴伐利亚宫廷厨师在那里为他们烹饪圣诞晚餐。


    当三人穿得极为正式地走向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时,有十几名侍者就排成了两列,端着餐盘跟在他们的身后。


    可由于穿着高跟鞋的雪涅·维特巴赫小姐走得很慢很慢,他们光从那栋距离这里很近的城堡走过来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已经成年了的克劳斯愿意在对待女性的时候用上更多的耐


    作者有话要说:  心,可才只有十五岁的小亲王却不会,眼见着都已经过了九点的开饭时间了,他实在是着急得险些就要放下这位未来的女伯爵不管了!


    于是小亲王在忍无可忍之下,走到维特巴赫小姐的旁边说道:


    “如果您能走得再快一点,我和施陶芬贝格伯爵都会很感激您的,维特巴赫小姐。”


    第50章 十五岁的少女


    “如果您能走得再快一点, 我和施陶芬贝格伯爵都会很感激您的, 维特巴赫小姐。”


    这是一句乍一听起来并没有那么“不客气”的话。可这却是身为一名贵族男性的小亲王对于另外一名相识贵族女性说出的话语。并且,小亲王路德维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 不仅让一旁的克劳斯听到了, 还让一些站在队伍前列的, 端着食物的侍者也听到了。


    这就让那位才只有十五岁的贵族小姐脸上很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这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的, 近乎控诉的话语让小亲王险些翻起一个白眼!眼见路德维希丝毫没有要向自己道歉的意思,维特巴赫小姐又转而向总是会对她更为绅士的克劳斯看去。可怜的克劳斯几乎是在他的好朋友路德维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料想道这样的发展了!但他却只能一本正经地把目光放到端着食物的侍者身上。


    但是还好还好,目的和路德维希一致的克劳斯在做出这种“假装”的同时还记得要提醒一下维特巴赫小姐——闹得差不多一些就可以了,尊敬的小姐!


    “我们在进到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后还要多久才能把食物重新加热,让晚宴开始?”


    “那差不多得要35分钟, 阁下。”


    在听到这样的对话后,维特巴赫小姐哪还能不知道克劳斯的意思!她憋屈又愤恨地“哼”了一声!然后就一跺脚,甩开了先前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旁边, 为她注意着脚下的两名年轻贵族,向着他们的目的地——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走去。


    “兄弟,我们会不会对她太严厉了一些?”


    看着这个才只有十五岁的贵族女孩愤恨地拎着自己的裙子往前走, 克劳斯不仅拉着自己的这位也才只有十五岁的友人,压低了声音这样问道。


    “那不然呢!”提起这件事的路德维希显得十分气愤:“从选衣服到做头发再到化妆打扮她需要花三个小时!三个!选高跟鞋还要半个小时!等到出门了还可以为了要不要给她过来的这一路上都铺地毯而耽误不少时间。如果她知道自己需要花这么多时间, 为什么不早一点就开始做这些事!”


    克劳斯:“路德维希,她可是一位尊敬的小姐。给像她这样的女士多一些耐心本来就是我们这样的绅士应该做的。”


    路德维希:“施陶芬贝格伯爵, 我希望你在这种时候能多考虑一些我们可怜的朋友艾伯赫特,他到现在还一个人待在城堡里呢!如果再让她慢下去,那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 艾伯赫特不是已经饿晕了就是已经享用完他自己做的晚餐了!那样我们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可笑的蠢货了。”


    原本还因为路德维希在对待一位贵族小姐的时候态度过于冷硬而表达了不赞同的克劳斯在听到最后两句话之后马上就坚定了自己,可还不等他对路德维希说一声“好的,我明白了”,前方就传来那个贵族女孩滑倒在地,继而委屈地大哭起来的声音!


    女孩的哭声放肆而极具穿透力,让在她身后一段距离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在听到那样的声音和看到那样的情景后发出了“哦天哪……”“我的天……”这样的感慨,而后立马跑上前去,要将这位嚎啕大哭中的贵族小姐扶起来!


    而在炉火烧得很旺的,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中,伯爵阁下现在则正坐在厨房里,和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一起。


    艾伯赫特:“战争结束后,祖父带着母亲和我一起去到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


    林雪涅:“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


    艾伯赫特:“这是一个很北边的地方,靠近丹麦,距离汉堡室也很近。”


    林雪涅:“那一定是一个很冷的地方。”


    艾伯赫特:“是的很冷,但它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忘却很多东西的,美好的地方。只是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我告诉我的母亲,我依旧还是想回德累斯顿。我想回到这座城堡庄园,回到我小时候曾经待过了很多年的地方。”


    林雪涅的面前放着一杯在这种季节总是能够带给人好心情以及暖意融融的热巧克力朗姆酒,她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个蓝色的杯子,眼睛则只是望向坐在她对面和她说着那些的贵族男孩。于是那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男孩也看向她,对就坐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孩露出笑意。


    当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互相触碰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微弱的,却依旧能被人察觉到的磁性在作用着。贵族男孩看着女孩轻触杯子的手,片刻过后,他不禁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向前伸去,直到自己触碰到对方的,然后握住它。


    如果此时横在他们之间的桌子没有那么宽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拉起女孩的手,然后放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那让本来就已经喝了一些混在热可可里的朗姆酒,又待在这间很暖和的房间里的林雪涅感到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烤炉里就已经发出了“撕拉”的声音。这让林雪涅吓了一跳,她连忙起身去看,于是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也起身绕过桌子去查看起烤炉。而后他们才发现,那其实只是已经被烤得很香脆了的猪手在低落了几滴油之后引起的火苗上窜。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然后用放在外面的长叉子推着猪手再转个身。


    然后,林雪涅就听到了从紧闭的窗外传来的,女孩子的哭声。在圣诞夜的时候传来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可不常见,于是她不禁疑惑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贵族男孩。


    “这个哭声听起来好像离我们这里很近。”


    这是一句实话,由于这是一座庄园城堡的缘故,别家的房子都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这个声音则根本就不像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艾伯赫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起身,去到厨房的窗户那里。


    可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这和厨房里的温暖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也让窗户上结起了窗花,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如果只是平时,贵族男孩或许就不去管那个声音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那个在寒风中缥缈着传来的哭声越听越耳熟,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因此他拿起椅背上盖着的一条毛毯,并把毛毯盖到了林雪涅的身上。


    “我要开窗看一下,你围紧它。”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点头回应后,艾伯赫特打开窗,并向着外面看去。然后他就在寒风猛然涌进这个厨房的时候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不得不说,即使是在冬季的夜晚,那两排长长的侍者队伍也会显得尤为惹眼。


    而以艾伯赫特的出色视力和他对于自己有人身形的记忆,他会在努力看清那些的时候认出正在这座庄园城堡的铁门前一左一右地服气了一位女性的人正是他的两位好友,路德维希和克劳斯!


    事实上,以他对正被两人扶起的那位小姐的熟悉度,他根本没法在这么远的地方就认出对方来。可他却似乎能够凭借正在那位小姐的左右两旁将她扶起的自己好友的身份而猜到对方究竟是谁。


    “是路德维希和克劳斯。”


    关上了窗的艾伯赫特这样对林雪涅说道。这让林雪涅感到惊讶极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艾伯赫特的这两位好友一位是巴伐利亚人,一个则是符腾堡人。这两人的家应该都在距离德累斯顿很远的地方。可他们怎么会在圣诞夜的晚上出现在这里?


    “你能帮我看着一点这些猪手吗?我得下去看一看。”


    闻言,林雪涅连忙点了点头,而后就在艾伯赫特快步走出去之后研究起了她应该怎么把烤炉里的火弄得小一点。


    此时此刻,正拿着艾伯赫特曾给到自己的,这间庄园城堡的铁门钥匙来开门的克劳斯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想要给予惊喜的朋友发现了。


    并且,他们精心准备的“惊喜”很可能已经成为了惊吓。


    小亲王路德维希正在克劳斯的身后不远处扶着那位在寒风中说哭就哭,并且还哭得打起了嗝,怎么都停不下来的贵族女孩。他此时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诠释出了“生无可恋”这个词。


    可被路德维希扶着贵族小姐则依旧还在哭诉着:“我的妆一定已经花了!嗝!不漂亮了!嗝!”


    “维特巴赫小姐。”路德维希再一次忍无可忍地叫起对方的名字道:“你就算打扮得再漂亮,艾伯赫特也不会对你有什么表示的。他只是因为认识另外一个叫雪涅的姑娘才会在那时候的对你另眼相看,还夸你的名字好听的。”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克劳斯终于打开了铁门,并让身后的一名试着把铁门推开。而艾伯赫特也正好从庄园的里面打开了城堡的大门。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在寒风中看向他们。


    那双远看时看不清颜色,却依旧显得锐利感十足的绿色眼睛竟是在这个时候让打算给他一个圣诞惊喜的小亲王和克劳斯都心里“咯噔”了一下……


    唉,这就很尴尬了。


    可林雪涅却并不知道在庄园城堡的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当她发现自己在努力尝试了数次之后都没能把烤炉里的火变小之后,她就干脆把那两个已经烤得很香了的猪手拿了出来。并把两只猪脚努力分成了四份,把它们装盘,又把艾伯赫特先前已经煮好了的酱汁也分装在四个玻璃小罐子里。


    在这之后,她还是没能等来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于是她用一小点黄油把土豆泥给拌上,再是往上面撒起了培根碎。等到做完这些,她就把装着烤猪手的两个盘子端了出去。


    然而她还没下楼呢,就看到了楼下聚集的那么多那么多人!


    这让依旧还只是穿着自己来时的那件羊绒连衣裙的林雪涅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却是连在这样的阵仗下喊出那个贵族男孩的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谁能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伯赫特的这两位贵族小伙伴明显是要搞事情,他们这是要搞件大事情啊!


    但是就在林雪涅琢磨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要赶紧退回厨房,等着绿眼睛男孩来接应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发现了。


    “雪涅?”


    艾伯赫特喊出她的名字,在发现了她手里端着的盘子时连忙跑上楼梯,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些。


    “我把我们烤的那两个猪手分成了四份。可是你没告诉我和路德维希还有克劳斯一起来的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啊!”


    林雪涅是用压低了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可就冲着艾伯赫特先前喊出的那个名字,以及亲自跑上楼替她接过那两个餐盘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楼下的那些人都注意到这里了。


    “现在的情况……有一点复杂。”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了楼下,于是林雪涅也跟着他一起看过去。这一看简直觉得自己要晕厥过去,于是她只能尴尬地笑,尴尬地笑,以及尴尬地笑。


    在她这样尴尬地笑了之后,楼下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和她打起了招呼,却是楼下的人比楼上的人还要尴尬!


    “我是不是躲回厨房去比较好?”看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连忙向这栋城


    作者有话要说:  堡的主人,邀请她到这儿来了的艾伯赫特这样求助。


    可艾伯赫特却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看向楼下的路德维希和克劳斯,并成功地让一片好心远道而来和他一起过圣诞却好像已然弄巧成拙了的两位好友一阵颤抖,而后说道:“不,过会儿厨房里就会挤满了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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