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结束
对于沈千鹤来说, 那场景太真实了, 哥哥的大叫和父亲的死亡仿若近在眼前, 让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穆尊递给他了一瓶水, 让他润润嗓子, 他才抬起了头。
刚刚匆匆一瞥, 他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这次抬头认真看过去, 他才发现他们就站在洞口处, 眼前正好能看到整个洞穴, 这里显然不是活死人的粗制滥造能够挖出来的。
整个洞穴有数十米甚至上百米高,异常的空旷。四周和地下都是白色的,上面有着无数暗纹,勾连在一起,形成了诡秘的图案。而最中央, 有一个石台,上面卧着一具巨大的骸骨。
那绝对不是现今世界存在的任何动物, 足足几十米高, 有着巨大的头和角,它的下颌特别的发达, 应该有着一张超级大的嘴巴。
沈千鹤看着它,慢慢地有了些猜测。
大概他愣了好久, 穆尊担忧的问他一句,“没事吧。”
沈千鹤看了看脚下,又瞧了瞧手边, 冲着穆尊说,“蠢猫蠢狗不见了。宗诺说蠢猫蠢狗是饕餮,我看这骸骨长得也像极了饕餮。”
传闻饕餮有大头和大嘴,羊身虎齿人爪,的确跟这骸骨一样。
沈千鹤又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穆尊倒是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对他的担心,而沈柏则是面露惊恐,一头虚汗,看样子是吓到了。
大概瞧见沈千鹤看他,沈柏低声就把遭遇的事情说了,“刚刚走着走着我就觉得头上一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就瞧见有个巨兽盯着我,看我醒了,他就张开了大口,差点把我吞了下去,是会长救了我。”
跟他的遭遇完全不一样。
沈千鹤经历是他记忆中永不可磨灭的那一段,而沈柏经历的则是现在。
显然,这巨兽并没有刺探人记忆的可能性,它有的只是沈千鹤的记忆。
那它是谁,简直不言而明。
沈千鹤冷冷地看着巨兽,巨兽空洞的眼睛似乎也在看着他,沈千鹤的手顿时攥紧了,他带着恨意说,“百年前,我和父兄遇到的巨兽也是它。恐怕他那会儿不过是虚弱的残魂,所以我们根本看不出它的形态,没猜出来它的身份。”
沈千鹤想到这里,眼中泛起了泪花,“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碰见了岛国人,被埋伏死亡了。恐怕是我想错了。我们一队和岛国人都不曾有人生还,魂魄恐怕都被它吃了。”
“可笑,尊家人居然将它当作神兽,供奉了它百年,还要听它的话挖掘上古遗迹,却不知道自己不但是在做白日梦,还与虎为皮,这不是神兽,这是上古最凶的恶兽饕餮啊。它哪里是要带着尊家人飞升,它是要想办法复活。”
那么多的事儿,几乎瞬间就想通了。
许是刚刚醒来,许是已经等候了许久,饕餮一直虚弱地等待着复活的机会。直到岛国人和沈千鹤他们在这里斗法,让它找到了机会。它吞噬掉了众多天师的魂魄,八成发现,这种人迹罕见的地方,它永远不可能吃饱,所以,当遇到了不知道为何来此地的尊家老祖后,它变了主意。骗他们自己是神兽,让尊家人欣喜若狂的将它请了回去。
这些年,尊家不知道给它提供了什么,让它一直壮大,直到今年,它试图复活了。
邯城师范学院宋墓里的十三具尸体,就是它的试验品吧。
只是被沈千鹤打断了而已。
沈千鹤想通了这一切,冷冷地注视着石台上的骸骨,骸骨也透过空空的眼眶看着它。它是那么的高大,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沈千鹤如同蚂蚁一般的渺小。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讥笑突然石台传了过来,“居然猜出来了。”
沈千鹤和穆尊往前看去,却看见不知道何时,巨大的骸骨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跟普通人相比,长得有些怪异,它的头特别大,又有一张特别大的嘴,让他看起来,极度的不协调。
压根不用猜测,就能知道,这就是饕餮。
或者可以叫它,饕餮残魂。
饕餮看着沈千鹤的眼神不善,“我原以为你多厉害,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不过是得到了一些灵气的滋养,还真当自己无敌了!”
“不过!”它探出头来,盯着沈千鹤,露出了极为厌恶的表情,“你是最让我讨厌的人类,能用你开刀还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在朋友圈辱骂我,啧啧啧,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我要将你剥皮去骨,吞掉嚼碎你的魂魄,将你的每块肉每滴血都榨干,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它说这话的时候,要不是只是魂魄,没有本体,恐怕就能听见它的磨牙声了。
显然,沈千鹤在朋友圈发vlog的事儿,狠狠地刺激了它。
不过想想看,一个上古妖兽,一个幕后boss,成了别人的宠物不说,还起了那样的破名字叫着,被朋友圈所有人看猴子一样的围观,多好笑的事儿啊。
沈千鹤和穆尊都是能稳住的人,倒是沈柏毕竟年轻,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来。
他拿着斩魂匕首不知道吓过多少次蠢狗,实在是跟这人吊炸天的样子联系不到一起去。
“放肆!”这声笑显然惹怒了饕餮,然后就见它手一挥,一股巨大的风席卷而来,卷住了沈柏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沈千鹤这才发现,那里是一个凹槽,居然恰好能放上一个人。
上面沈柏试图挣扎,却发现墙上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出了白色的触手,将他牢牢的抓紧了。
怪不得饕餮如此嚣张,它恐怕已经恢复了不少实力,而且这个洞穴完全在它的掌控之下。
沈柏扭动了几下,挣扎不开,忍不住骂了一声,“蠢狗!”
它显然极其易怒,这会儿已经气得在骸骨上站了起来,手中挥舞了两下,只见刚刚的风卷土重来,又扭头回去啪啪的扇了沈柏两巴掌。沈柏立时吐了一口血出来。
饕餮哼笑:“你死定了。”
说完,只见它大手一挥,又有巨风冲着沈千鹤和穆尊卷来。显然,它已经等不及了,想要拿沈千鹤开刀。
只是,耽误了这么久了,沈千鹤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怎么会坐以待毙?
穆尊拔出背后长剑,直接冲着饕餮残魂而去,而沈千鹤就地滚过,躲过了巨风,手中金光闪烁,几笔画下,只见一个金色渡字出现在手中,隐隐看去,能瞧见那渡字上还带着隐隐的火焰。
沈千鹤将渡字往前一推,那字便越来越大,仿佛一张闪着金光带着火焰的网冲着饕餮而去。
饕餮原本还不当回事,但瞧见这张网,脸色立时变了。
它猛然向一旁飞去,只是这次,在沈千鹤和穆尊的两重夹击下,显然并没有刚才那么霸道从容了。
渡字诀能净化世间一切恶之魂,更何况上面还有火焰,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为什么沈千鹤一个普通人手上能有这样的东西,可蠢狗蠢猫的灵魂里,对这玩意简直有着本能的惧怕。
饕餮几乎下意识的躲开了那个渡字诀,恰好让穆尊一件刺到了胳膊上。
那是斩魂的利器。
只听滋啦一声,仿若皮肉被丢到了火焰里,饕餮的右胳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孔洞。
疼痛让饕餮立时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左手,向着穆尊拍去,穆尊却一击即退,已经在它的攻击范围外了。
而此时,另一个渡字诀又冲着他袭来。
饕餮苍茫之下,只有狼狈躲避。穆尊见准时机,猛然向着它后心袭来。这次,吃过这把剑苦头的饕餮慌忙躲避,却又碰触到了渡字诀。
整个字诀仿若一张大网将它笼罩其中,火焰终究腾地一声着了起来,蠢狗记忆深处恐怖的疼痛终于又出现了,如果说饕餮刚刚还认为,他们伤害不到自己,它现在已经完全不那么想了。
仿佛每一处灵魂都在燃烧,它花费了足足一百年才修复的残魂,仿佛要在这烈焰中再次瓦解。
饕餮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哀嚎,挣扎着喊着,“沈千鹤,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穆尊见状,立刻扭头往沈柏哪里跑,想要救下他。可就这时候,沈柏发出了一声惨叫。
触手轻而易举的扎破了他的皮肤,进入了他的动脉,鲜红的血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体内奔涌而出,顺着那些暗道,想着中间的石台留去。
与此同时,墙壁上数百个空隙中,虽然没有人出现,可偏偏都有血液开始涌出。
顿时,白色的洞府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血液们仿佛涓涓细流,向着石台汇聚。而此时再看整个洞府,才会发现,墙上的暗纹是什么——那是一副蚩尤杀敌图。
据说,饕餮乃蚩尤脑袋落地所化。
这居然是真的。
血液流的很快,不过片刻间已经聚集在石台上。
很快,整个石台都被鲜血染红了,沈千鹤突然想到了邯城师范学院宋墓里见到的那些血红的棺材,这些血从哪里来的,他也明白了。
恐怕饕餮早就有了人选,只是等待一个时刻,统一榨干他们的血液。
血液顺着石台向着骸骨蔓延,那速度快的吓人,开始是脚趾,随后是整个脚,再往后,是半截小腿。
穆尊很快到了沈柏下方,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经脸色苍白,穆尊用剑几下砍断了触角,沈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穆尊一把接住了沈柏,冲着沈千鹤喊了一声:走!
沈千鹤将手中的渡字诀再次覆盖到了饕餮的残魂上,跟着扭头向着洞口跑去。
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洞口早就被白色的触手缠满了,而此时,那句骸骨仿佛已经等不及了,只听砰地一声,巨兽试图抬起他的脚,可又因为无法操作,而落下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然后又是砰砰地几声,这一次,是巨兽几只脚同时在动。
沈千鹤扭过身去,却发现血液已经用上了骸骨的肩膀,正向着头部涌去。渡字诀只对有生命的东西管用,而那不过是一具骸骨,压根没有任何用处。
此时,被渡字诀困住的饕餮,冲着他们诡异的一笑。
刹那间,血液涌上了骸骨的头部,整个骸骨仿佛立时活了过来,扭了扭脖子,发出了一声巨吼,随后,它低下了头,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沈千鹤,“你死定了。”
渡字诀内的残魂消失了,与骸骨合二为一了。
它显然太满意这种拿回身体的感觉了,或者是,觉得刚才的话太多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向着沈千鹤他们三人跃了过来。
上古神兽的身体之强悍,永远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
更何况,天师身体本就是弱项,如果比起来,他们两者之间,仿佛鸡蛋与顽石的差别。
不过瞬息之间,饕餮已经到了他们跟前,伸手向着沈千鹤抓来。
穆尊怎么会允许他伤害沈千鹤?立时来挡,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千鹤却一把推开了他,穆尊甚至没来得及喊一声小鹤,沈千鹤的喉咙就被捏住了。
饕餮将他举了起来。
它实在是太庞大了,沈千鹤在他面前,真的渺小如蚂蚁一般。它将沈千鹤举到了自己的眼前,巨大的下颌骨张开,露出了一个应该是嘲笑的动作,“真是讨厌的人类,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我随时都可以捏死。”
却不想沈千鹤也笑了,回应他,“你在我眼里大一些,是蠢狗与蠢猫,蠢透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它,饕餮吼了一声,立刻就把手收紧了。
巨大的握力几乎瞬间要将沈千鹤的骨头捏碎,饕餮又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会死的很惨的。”
沈千鹤却笑了。
这让饕餮更愤怒了,几乎立时加大了力量,瞬间,骨骼断裂的细碎声传了出来。
那代表了什么,没人不知道。
穆尊心中大痛,拿着斩魂的利器疯狂的刺着饕餮,那显然是疼的。他
饕餮低下了头,冲着他说了句,“渺小的人类。”然后留抬起脚踩踏了下来。
穆尊立时滚开躲了过去,可再想攻击的时候,他却看见,沈千鹤的脑袋垂了下来,明明那么远,他应该是瞧不见的,可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沈千鹤在对他说:安心。
他怎么能安心?
就这个时候,饕餮猛然惨叫了一声。
穆尊茫然的看过去,沈千鹤的身上不知道为何发出了巨大的金色的光芒,那光芒柔和而温暖,仿佛母亲的怀抱,让人舒服极了。穆尊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渐渐地愈合,连刚刚已经昏迷的沈柏,此时脸色看着也好了很多。
但相反的是,被金光照射到的饕餮,仿佛遇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但凡碰触之处,都发出滋滋的声音。
明明是如山一般的巨兽,此刻却疼的在地上翻滚。
骨头碰触到了山壁,无数石头轰轰落下,血液四溅,饕餮却已经顾不得了。
渐渐地,金光照耀下,红色的骨头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巨兽停止了扭动,倒在了地上,就如刚刚一般,再次安静了下来。饕餮的残魂再一次浮现在骸骨身外,浑身都被金色的光线缠绕,它脸上满是惧怕的表情,“你没死!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怪不得沈千鹤身上有那种火焰,那是你给他的!”
对方并没有回答,金光化作一只巨大的手伸了出来,像他刚才捏住沈千鹤那样,捏住了饕餮。
穆尊看到,饕餮在挣扎,它在喊,“你我相爱千年,你为何要如此残忍?我的确有错,可我不曾伤害你,你何苦要置我于死地?”“你的道是道,我天性如此,你为何非要用你的道衡量我的道?”
大手仿佛不曾听见它的喊声,渐渐地五指合拢。
大概知道对方不可能放过它,再合拢的那一霎那,饕餮喊的是,“我后悔了。”
手指猛然并在了一起,穆尊只觉得眼前亮起了巨大的光芒,等着能看清所有物体的时候,那只手不见了,饕餮也不见了,甚至石台上的骸骨也完全化成了粉末。
一切在瞬间就结束了。
沈千鹤就躺在石台上。
穆尊连忙跑了过去,可他到了却不干碰触,刚刚骨头碎裂的声音他都听见了,他怕他摸到的是断裂的沈千鹤。
他只敢颤抖着轻轻地将手放在了沈千鹤的鼻尖,呼吸仿佛小羽毛一样,吹拂在他的手尖,刹那间,穆尊的眼泪落了下来,打在了沈千鹤的手上。
饕餮死亡,地洞的大门自然也就打开了。
很快就有天师协会的工作人员找了上来,原来刚刚他们似乎陷入了迷宫中,一直在地道中没有走出来。
有了他们的帮忙,沈千鹤和沈柏很快就被带了出去。
沈千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穆尊就守在他身边,身上带血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来,正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瞧见他醒来,穆尊立时就露出了笑容。“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他立马站起来,但随后又砰地一声坐到了椅子上,脸上还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沈千鹤一看就知道,“腿麻了,你守了我多久啊。不知道自己休息啊。”
穆尊哪里敢说,他开始是害怕沈千鹤全身骨折了,后来检查过没事,他又害怕沈千鹤身体会有什么毛病,毕竟最后出现的金光应该是一直留存在他身上的,昨天饕餮最后的话还在耳边,他猜想,能让沈千鹤长生不老的,恐怕就是这金光,也就是饕餮的爱人。
他怕对方只是将沈千鹤当作容器,等着杀死饕餮。
好在,沈千鹤现在醒了。
他就说,“没多久。”
沈千鹤不信,可也没一直追问,他怕穆尊不好意思,而且,这会儿还有更关心的事儿,“你怎么打败饕餮的?沈柏没事吧。”
穆尊就把事情说了,没想到一听到这个,沈千鹤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说,“怪不得救我的时候,那个声音在跟我说对不起。他是在替饕餮道歉吧。明明爱他,却要阻止他,杀死他,葬在他身边陪伴他。”
可这段爱恨情仇,已经过了数万年,甚至更久远,凭着几句话,也就只能猜到这里了。
可即便这样,也足够让人有些恍然。
沈千鹤叹了一句,才又问,“尊家那边处理了吗?”
一听这个,穆尊脸上就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他想了想说,“尊家灭族了。只剩下了尊若行一个人。”
沈千鹤都惊了。
穆尊跟他解释,“地洞里那些血,都是尊家子弟的。饕餮乃恶兽,他早就对尊家人下了手,只是尊家还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大的馅饼,可以就地飞升。却不想,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可是千年玄学大家尊家啊。
沈千鹤这次久久都没说话,穆尊也不想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这是几十辈人积攒下来的,可如今,不存在了。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馅饼也有可能是毒苹果。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美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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珧月君心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奇怪的胎儿
沈千鹤休养了一天, 发现身体并没有大碍, 就被沈木春派来的车子接回了邯城。听说原本沈木春也要跟来的,可因为夜里贪凉偷偷开了空调, 所以感冒了,沈四腾他们不放心,就将他留了下来。
因此, 沈木春特别不高兴。
沈千鹤到家后, 沈木春还跟他告状, “幺叔你给我评评理,我现在连孩子都不如了,他们都不让我出门。我是他们的爸爸和爷爷, 又不是他们儿子,凭什么这么管我?”
这简直就是个老小孩嘛!
一旁几个七八十岁的侄孙一脸尴尬, 害怕老祖宗误会他们, 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老祖我们就是担心,家里都是爸爸说了算, 我们不敢的。就是他岁数大了,不敢让他太劳累。”
沈木春还不愿意,告状说,“那你们还扔我东西!”
一提这个,大侄孙立刻解释,“老祖真不是, 我爸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小区里捡废品,您也知道,夏天那东西味道大又不干净,我们怕他生病,就放在杂物房了。”
沈木春哼了一声。
沈千鹤就说他,“孩子们孝顺,你别老闹腾,他们也那么大岁数了。让我说,这是你错了。”
沈木春看沈千鹤都不帮他了,这才松口,“我这不是听你病了,心里着急吗?那群兔崽子就不知道以己推人,他们担心我,那我不担心你啊。”
这显然就是服软了,沈千鹤挥挥手,那几个侄孙立刻撤了。就剩下他俩了,沈千鹤就说,“我没事的,我就是有点想爸爸和哥哥了,有空咱们去上坟吧。”
没想到沈千鹤突然提到了亡父,沈木春就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沈千鹤看着病恹恹的,一点都没精神的样子。他早就问过医生了,沈千鹤浑身上下一点问题都没有,才放下心不去的,可这是怎么了?
显然,沈千鹤有事也不会多说的。
论起来,沈木春虽然是侄子,可却是实打实的活了一百岁,经过了起起伏伏,平日里装小,但有时候,他比沈千鹤成熟多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终南市是什么地方,一想就明白,问题八成出在这里,也就没多问,等着出来了,才问穆尊怎么回事。
穆尊这会儿也头疼呢,他总觉得沈千鹤是一直在想着父兄死亡这件事,可问他他也不承认,而且有些事情是能劝的,有些事情是永远没办法劝的。
尤其是事关死亡。
他只能叮嘱沈木春最近多注意点沈千鹤,如果提了当年的事儿,多劝着点。
穆尊这边也挺忙的,因为尊若行疯了。
穆尊这才知道,与饕餮决斗那日恰好是尊若行八十三岁的生日,但凡能参加的尊家子弟,都从各地赶了回来,给他祝贺寿辰。
听说足足二百余人。
也因为人太多了,所以尊家干脆包下了著名的宴喜楼宴客。当天自然特别的热闹,尊家子弟为了表示对尊若海的孝顺,礼物一个比一个大,还请了很多演艺界明星表演。
但最让人期待的则是重头戏尊家子弟集体拜寿。据说当天所有人都身穿红色百寿字长衫,在宴喜楼专门腾出的大厅内,给尊家老祖宗尊若行贺寿。
听闻这样安排的原因,也是前一阵子,尊若行的长子尊浩明被宗家老爷子宗一久杀死,并且爆出他曾经屠杀宗家一门。因为此时,尊家在圈子里声誉也跌倒了极点,为了重振声誉,更为了让他人瞧瞧尊家还有人呢,所以才有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拜寿!
当天宴会一切正常,尤其是到了拜寿环节,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拿出了手机录像,因为这年头这种场景真是太难见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领头的尊浩伟喊了一声跪,所有的尊家人都跪下了。
可大家等了很久,那声起却没有再喊起。
不少人都觉得奇怪,开始了窃窃私语,但毕竟是庄严的场合,都以为是排练好的,所以没人敢说什么。视频里,只能听见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最终好像是坐在上面的尊若行感觉到不对劲了,叫了一声,“起来吧。”
可照旧没有一个人动。
有人拍了拍跪下的尊家子弟,却见那人晃了两下,就倒了。
仿佛多米诺骨牌,一人倒,两人倒,传播开来,于是所有人都倒了,露出了他们已经失去水分仿若干尸一样的面容。
顿时,视频里惊叫声连连,随后就掐断了。
听说所有的宾客都快速的跑了出去,只有尊若行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大声地叫着起来啊,起来啊。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还试图去扶这些子孙,可如何扶得起呢。
等着他从宴喜楼出来,人就疯了。
穆尊抽出空来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待着了,死的都是尊家本姓人,因此倒是有不少女婿媳妇还活着,送他来了这里。
医生说,“他疯的挺厉害的,恐怕问不出什么。”
穆尊去看了看,果然如此,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他见了穆尊就哭,只会喊一句:“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它是傻子,其实我才是傻子!”
穆尊试着问了一句岛国人到底跟尊家有没有勾结?
尊若行却跟没听见似的在那儿傻笑。
穆尊没办法,只能站起来离开了。只是没想到,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尊若行的一句话,“龙脉要断了。”
他再回头,尊若行又玩了起来。
穆尊心中疑惑,只能让人加大力量去查那些岛国入境人员,另外又赶回了邯城,他一是得守着沈千鹤,二是得问问当年岛国人分七组准备割断龙脉,这七个地方,除了终南市,还有哪里?
这事儿沈千鹤倒是记得清楚,很快在地图上给他点了出来。
只是除此之外,沈千鹤就不愿意动弹了。
天天就窝在家里说是要休息看电视,有人求请简单的就让沈浩和沈柏做,难的就推荐同城天师去,结果这一阵子,同城天师们都反应,自己这个月业绩爆棚。
穆尊瞧着这不是法子,干脆拖着沈千鹤四处玩,想让他开心一点。沈千鹤出门了倒是挺合群的,跟着大家一起玩乐,可回去又原样了。而且拉的次数多了,他也嫌烦,开始还好好拒绝:“我不想去,我想看电视,你自己去吧。”这一天,穆尊一大早赶到了沈千鹤家,结果听到的是这样的回复,“师父出门去了。”
穆尊狐疑的看看表,才六点,“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问的是沈浩。
这家伙多机灵啊。
直接做了个摇头的姿势,指了指楼上,还一边回答,“挺早的吧,反正不在家。”
穆尊就知道,这家伙这是为了不出门,连他也不想见了。
穆尊从客厅出来,往二楼瞧了瞧,就发现沈千鹤的房间关着帘子,显然是在里面窝着呢。
等着穆尊走了,沈浩才去了二楼,跟沈千鹤汇报,“师父,会长走了。不过他好像挺伤心的,在院子里看了你房间半天,这样不好吧。”
沈千鹤也知道不好,可他真提不起兴趣来。
他装作没听见,“我知道了。”
然后又关上了门。
沈浩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沈千鹤回屋后就爬到了床上,接着把自己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躺在那里。旁边是开着的电视,他说他看,其实他一眼也没看,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就是想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了起来。
风卷起的石子和沙尘,打在了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千鹤开始有点迟钝,把脑袋从被子里抬了起来,可很快就想到了外面的樱花草,连忙冲了出去。
可打开露台门一看,就愣住了。
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了露台上,穆尊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千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过来了?”
穆尊回答他,“知道你心情不好,想带你去玩玩。”沈千鹤有点抗拒,“不了,前两天不都玩过了,我只想自己待着。”说到这里,他也知道欺骗不对这事儿,道歉说,“早上骗你是我错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就是不想动。”
说着,他就想回去,结果被穆尊一把抓住,抱怀里了。
沈千鹤双脚离地,吓了一跳,“你放手啊。”
穆尊直接把他扔到了副驾驶上,不由分说的绑上了安全带,这才上了驾驶座,关上机舱门,顿时,窄小的空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穆尊说,“我想我前几天想错了,所以换了个方向,我觉得你应该喜欢看这个。”
说着,他操纵着直升机缓缓起飞。
沈千鹤开始有点气,不想说话,可随后大概是瞧着穆尊真把飞机开起来了,就有点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学的?”
穆尊回答他,“前几年放假的时候。你知道的,生命那么长,这不过是特别短小的一段时间。其实长命百岁没什么不好,起码你要学很多东西的时候,时间格外充裕。”
沈千鹤没吭声。
穆尊就接着说,“我原先一直在想,你不高兴应该是再一次经历了父兄的死亡,他们都死了,你却活了下来,你有心结,在想不开。”
沈千鹤看他一眼,“不是。”他望着窗外的天空,若是平时肯定是好奇死了,毕竟他是个连新汽车都很喜欢的家伙,可现在,却有点兴致阑珊,“其实是有一点,但天师信的就是命,不能强求。我没那么不自量力。”
穆尊点头,“所以我回去就在想,你在难过什么?”
沈千鹤笑笑,“你想出来了?”
穆尊点头,“想出来了,既然命不可求,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漫长的生命,明明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其实什么都不能做。救不了家人,也救不了自己。”
这话一落,沈千鹤神情就怔了。
显然,穆尊说中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想的就是这些,上古修士赐予了他永生不老,可他需要吗?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当年跟父兄一起死亡。如果让他选择,他不愿意看到小侄子越来越老,甚至有了老年痴呆症的症状,他不想一个个的送走亲人,而他只能告别。
长生好吗?也许对有些人是好的,可对他不好。
他想爸爸了,想哥哥了,想家了。
他不吭声,穆尊也没说话,直升机在原地徘徊,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开始下落。
等着停下,沈千鹤才看到,这里好像是一处院子,他问,“这什么地方啊。”
穆尊回答,“你看看。”
沈千鹤跟着他走了过去,却瞧见了吴景然正在操场上带着个小男孩子玩滑梯,旁边还有好多孩子等着,叫着,“吴爸爸,该我了。”
穆尊说,“吴景然放弃要孩子了,不过他资助了很多孤儿院。有空就来这里照顾孩子,你觉得他被妻子谋杀夺财好,还是这样好?”
沈千鹤没说话。
穆尊又拉着他上了直升飞机,很快就飞到了另一个城市,这次带他来的是一个生日宴会,中间的女生穿着漂亮的洛丽塔小裙子,正在吹蜡烛。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璐璐。”那个他装女孩,跟他在洛丽塔聚会时嘟嘟囔囔的小丫头。
穆尊点点头,“出了事以后,她父母发现自己给孩子的真是太少了,于是把她接到了工作的城市。她现在过得很快乐。”
看了一会儿,穆尊又拉他走,沈千鹤这会儿已经知道套路了,问他,“又要带我去看谁?”
穆尊就说,“还挺多的,大家都很愿意给你分享现在的快乐生活。当然,都是我提出的要求。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活着没有什么不好,也许你会送走很多人,但也会迎来很多人。”
沈千鹤没吭声。
穆尊又说,“更何况,你忘了,不是只有你长生不死,还有我呢。他们都会走,只有我永远不会走,陪在你身边。”他问,“你郁郁寡欢,可能还有求死的想法,可你舍得吗?让我孤单上千年上万年?你是想让我也入画吗?”
沈千鹤看着他,穆尊也低下了头,他发现,穆尊眼睛里全都是他。
这样的男人啊。
明明自己任性嘴毒还不顾他颜面伤害了他,可他依旧包容他爱他。
他如何能忍心离开,摇摇头,“不舍得。”
穆尊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怕他想太多,于是带着沈千鹤又跑了几个城市,这次不是匆匆一瞥,而是每个住几天,沈千鹤见到了从蜃的幻境里活下来的一家三口,也见到了被困在画中绝望的女孩,还见到了正在拍戏的小花妖,他们过得都很好每个人都在谢他,尤其是草草还告诉他,球球还在争取阿芝时,沈千鹤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有人因为岁月的长短而亏待每一天,他是魔怔了。
等着从外地回来,沈千鹤心情好了,就发现自己长时间荒废,工作都好久没做过了,都是沈柏和沈浩顶着。
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就提出第二天自己去工作室坐坐,帮帮忙。
他都半个多月没提起心思来了,这会儿有了心,谁能拦着啊。再说,工作室那头的确需要他出面安抚一下了,省的不少人都觉得沈千鹤归隐了。
于是第二天,沈千鹤就穿了件枣红色的长衫去了工作室。
其实灵异事件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毕竟这世上还是人多鬼怪少。再说,就算出了事,能找到这里也是少数,所以沈千鹤来了就来了,一共就碰见了一件小事——人家要结婚,求沈大师给算个良辰吉日。
这是喜事,沈千鹤格外愿意,因为显得无聊,还替他们卜了一挂,最终皆大欢喜。
等到了下午三点,瞧着实在是没人来,沈千鹤就准备先回去了,他跟穆尊约好了,晚上要一起看电影的,穆尊说还要请他吃烛光晚餐呢。
没想到就这个节骨眼,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而且一看就出身不错——手工定制的西服与皮鞋,江诗丹顿的手表,无论从哪里看,这个男人都不该在脸上露出如此交迫不安的表情。
可他的确如此。
闯了进来后,他立刻大声喊道,“谁是沈千鹤?谁是沈千鹤?”
沈千鹤问了句,“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猛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沈千鹤的手,扯着他就往外走,“快点,快点,我老婆要生了,你必须得去帮帮她!她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沈千鹤的魔怔,因为那么大的冲击,真的很难不多想。下一篇是个很有爱的故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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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胎儿
沈千鹤都愣了, 找他干什么的都有,捉鬼的, 降妖的, 看风水的,算卦的, 可接生的却是头一个。
可他为什么要给人接生啊。
他没这个本事也不想开拓这个本事啊。
这人力气极大, 瞬间已经扯着沈千鹤往前走了两步。为了不被人拽去展开不必要的功能,沈千鹤毫不犹豫的把住了桌子角, 死都不放手, 跟他讲道理,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天师工作室, 捉鬼降妖的, 不是医院。”
对方也着急的很,瞧见沈千鹤不动, 还想接着拽,幸好这会儿沈柏和沈浩已经反应过来,跑过来将这人拦了下来。
尤其是沈浩, 激动又生气, 差点就拽着这人领带开骂了, “你捣乱是不是?谁家派你来的?”
对方长得一表人才, 穿戴也很好,居然脾气好到爆,沈浩都这种动作了, 也没有半点生气,就是着急,在那儿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是来请沈大师的,我太着急了,对不住,可能不能跟我走,我老婆真的快生了。”
沈浩听了要生两个字就皱眉头,恨不得上手教训他。
还是沈千鹤看他真是急了,不像是开玩笑,出声阻止了沈浩,“接案子也是有规矩的,你不说清楚,我也不会去,还是先说清楚吧。”
对方愣了一下,虽然很焦急,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金士德,表面上看,我是真可爱宠物连锁医院的老板,其实我是个妖怪,我本体是只金毛。”
一听这个,大家忍不住都愣了,上下打量他。
这年头妖怪在人世界生活是很常见的事情,只要办了身份证,遵纪守法依法纳税,其实跟人没什么区别。
重要的是,妖终究是妖,身上是有妖气的,譬如阿芝家里的三只小妖怪,沈千鹤一眼就看出来了。可这只金毛浑身上下可没半点妖气,跟人差不多。
他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接着解释,“我妻子叫刘萱萱,现在马上就要生了,我没告诉过她我是个妖怪,她一直以为怀的是正常孩子。我害怕生出来个金毛,把他们吓到了。”
……
屋子里顿时开始了集体沉默。
沈千鹤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妖怪。
沈浩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老婆不体检吗?这应该早看出来了吧。”
金士德一脸焦急,“体检啊。我开始也很害怕,怕拍出个狗狗来,这怎么办?第一次建档的时候,专门找的熟人私人医院。结果没想到,里面就是个小人啊。我就放了心。后来的确检查都挺顺利的,也没人看出来是只狗狗。”
“就是……”他说到这里就一下子焦急起来了,“我这两天认识了个妖怪,他告诉我,妖怪无论在肚子里什么模样,生出来都是本体的。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老婆就是个普通人,要是知道她生了一只狗,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他说话的时候,简直委屈极了。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超大的狗狗。
别提,还挺可爱的。
但沈千鹤不怎么同情他,“你这是骗婚吧。”
金士德顿时脸上出现了一副难言的表情,他似乎是想解释的,可是想想后,又没有解释,只是说,“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可沈大师,你能先帮帮我这忙吗?我担心她的身体。”
沈千鹤简直好奇急了,“我能帮什么?生出来是只狗狗我还能给他变成人啊。”
金士德就说,“听说您天生阴阳眼,通晓兽语,能不能告诉我孩子一声,先变回来。”他摸摸脑袋,“我没爸没妈,兽语就没学过,只会说人话,没法干这事儿。”
沈千鹤:……
传说中他都这么厉害了。
而且,一只狗狗不会狗语,这是怎么长大的啊。
他挺同情的看着金士德,虽然不想打破自己的高大形象,还是跟人家解释了一下,“天生阴阳眼是对的,可我不通兽语,你找错人了。”
金士德显然没想到,传言居然是假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千鹤,眼见着整个脸都垂了下来,看起来更可怜了。沈千鹤是有点不忍心,可他也没办法。
只是没想到,没半分钟,金士德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会儿我也找不到别人了,沈大师,我老婆特别信你,要不,您过去跟她说一声,虽然孩子是狗狗,可以后会变成漂亮的小帅哥的,让她安安心。”
沈千鹤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这不是最重要的吧。”
要是他突然生了个狗儿子,那肯定不会担心儿子的问题,先想的是自己受骗了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金士德就是不肯说他为什么不告知对方,就跟她结婚了。他只是哀求道,“重要的很,我怕他们不要孩子。”“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发动了,现在八成快生了,求求你了。”
说着,他居然还想跪下。
沈千鹤吓了一跳,心里的确也好奇,想了想说,“那我过去看看。我只保证说真话,不会帮你骗人的,你先想好。”
金士德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沈千鹤瞧着他,不知道怎的,明明开始见这人的时候,还觉得这家伙长得一表人才,这会儿瞧见他,却只有一个想法,人模狗样的。这话不是骂人,而是觉得他随时可能吐舌头摇尾巴,真是一脸狗相。
金士德是开车过来的,沈千鹤让他带路,沈浩开车跟在了后面。
他直接带着沈千鹤他们去了一家私人妇产医院。
显然,这是早有准备了。
不过到了产房外面,沈千鹤也见世面了。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外面围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不下二十口子。
这边都是一对一服务,所以产房里只有金士德的老婆一个人,也就是说,这都是金士德的亲戚。
果不其然,见了他就立刻有人打招呼,“你怎么不见人了,是不是害怕啊,放心好了,孩子生出来不用你带,我们这么多人呢,根本就不用你管。”
另一个大姨说道,“就是啊,听说是小姑娘呢,咱们家就缺姑娘,你瞧瞧我们这一辈,萱萱的奶奶家姥姥家,除了萱萱都是儿子,到了他们结婚了,我还以为能多几个孙女呢,结果又是儿子,你说这么多大小子,我看着就糟心,还是小姑娘好。”
一说这个,顿时旁边七八个壮男也点了头,“妹夫放心吧,你大侄子大外甥早就教育好了,谁敢欺负妹妹,揍死他!就跟我们那时候似的,你不知道,萱萱从小在学校里都横着走,威风着呢。”
沈千鹤肉眼可见的,金士德浑身抖了抖。
他觉得应该是吓得。
果不其然,金士德艰难地笑了笑,吐出个词,“谢谢哥哥们了。”
沈千鹤瞧他那表情,都快哭了。
不过寒暄就这一阵子,这家人显然极为疼闺女,说完了就陷入了紧张当中,一个个在那里嘟囔,“这都进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你想多了,开了三指就进去了,要等着十指全开才能生出来呢,早着呢。”
“那会不会特别疼啊,要不是不能替,我就替她了。”他又埋怨上了,“你说你们这么年轻,要什么孩子啊,萱萱最怕疼了。你又不能替她生。”
听到这话,沈千鹤不由看了一眼,是个彪悍的大汉,一米九,光头,戴着金链子。瞧着就不好惹,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也够吓人的。
他不由同情的看了金士德一眼。
金士德应该是担心身份暴露的事儿,已经不吭声了。
倒是人家岳母挺疼女婿的,捶了大汉一下,“打了无痛了,刚刚萱萱还发短信了,说是不疼了,你吓唬他干什么?怎么?还不让我抱孙子了。”
那个大汉这才缩了缩头,解释了一句,“没!”
等了一会儿,终于产房里有医生出来了,说是要生了,让金士德进去陪床。金士德立刻求助的看向了沈千鹤。沈千鹤没办法,只能拍拍长褂,跟着进去了。
当然,刘家人怎么可能愿意自己女儿生产,有个大男人跟进去呢,立刻就想阻拦。
然后金士德是这样解释的,“这是沈千鹤沈天师,是整个邯城最好的天师,我请他来第一时间给宝宝送祝福的。”
一听是这个身份,刘家人倒是没那么反对了。
而且刚刚那位一米九的大哥很快就替他做了证明,“哦,这就是沈天师啊,我有个哥们,在邯城师范学院包了个项目,结果开出了个宋墓,可邪乎呢,死了好多人,就是沈天师搞定的。”
一听这个,沈千鹤就瞧着刘家人的脸色立刻好多了,非但让他进了,刘萱萱的妈还叮嘱他,“快点进去吧!别等急了。”
然后他们就被推进去了。
沈千鹤这是第一次进产房,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到了门口就跟金士德说,“你进去守着吧,生了叫我一声。”
金士德就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沈千鹤在门口,就听见了小夫妻的对话,金士德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特别疼,要不你咬我胳膊吧,咬着你就舒服点。”
刘萱萱的回答是,“你疯了,我咬了你还不是我心疼,你等着就是了。”
金士德大概是想背书,小声跟老婆讲道理,“萱萱啊,等会儿孩子出来了,无论什么样,你可都要喜欢啊。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无论什么样,你别嫌弃他啊。”
刘萱萱已经疼得嗷嗷叫了,听了这话直接又吼了一嗓子,“金士德你是不是出轨了,你要离婚是不是?还不要孩子那种!我告诉你,我刘萱萱这辈子看上你了,你就是我的人,你休想!”
沈千鹤实在是有点好奇,刘萱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忍不住往门里看了看。
刘萱萱没看见,就瞧见金士德一脸憨厚的在那儿解释,“没啊,我怎么会,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萱萱,你别误会了。”
“我误会个头!金士德,你就在我生孩子的时候给我说这些,你安的什么心!”刘萱萱一声怒吼,就听见医生喊了一声,“出来了!”
他们都挡着,沈千鹤也看不见孩子什么样。
他只瞧见,金士德霎时间呆滞了。
整个身体都完全动不了僵硬了那种,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石雕。
刘萱萱在那儿喊,“生了啊,给我看看,是不是很可爱?”
医生回答,“可爱极了,你看它的毛是金色的呢。真漂亮!”
“孩子”发出了人世界第一声声音:呜呜呜……
沈千鹤进去的时候,医生已经将“孩子”洗干净了,送到了刘萱萱的怀里。那是只特别好看的小金毛,骨量大,毛色浅金色,一瞧就知道父母基因特别好。这会儿正扑在刘萱萱怀里,瞪着黑漆漆的眼睛一边看着金士德,一边呜呜呜的叫着。
刘萱萱摸着它,冲着金士德问,“你愣着干什么呀,不过来抱抱它吗?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呢。”
金士德僵硬的问,“萱萱你看到了啥?”
刘萱萱看他一眼,又瞧了沈千鹤一眼,不由立刻说,“狗狗啊。我跟你说,我一个月前做了个梦,梦见没见过面的婆婆和公公,婆婆跟我说,有只神狗要脱胎到咱们家,让我到时候别惊讶,这是老大的福气呢。”
金士德不敢置信的问,“你就信了?”
刘萱萱很自然的点头,“要不我能这么听话,转到这家医院里来吗?其实公立医院生孩子更安全呢。”
她举起了胳膊里的孩子,“来,你别怕,摸摸他,婆婆说,两个小时就会变成小孩子呢,以后你想摸都没机会了。”
金士德没动。
刘萱萱干脆,一把把他拽了过来,伸手就把孩子塞进了金士德的怀里。
沈千鹤瞧着金士德僵硬的抱着孩子,毕竟是亲生骨肉,很快就恋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甚至还低头亲了亲他。只是眉间还有点纠结,显然是想给刘萱萱说说实话。
只是刘萱萱没给他机会,指挥着他,“你先抱着孩子等一会儿吧,等变成了小孩子再出去,我都跟医生说好了,我先出去了。”
金士德都傻了,僵硬着抱着孩子哦了一声,就找了个地方待着了。
等没人了,金士德才不敢置信地问沈千鹤,“你说这是真的吗?我是我妈托梦了,她都没给我托过梦。”
沈千鹤想想所见所闻,并没有点破,只能推说,“应该是吧。”又说,“要不我再去问问你妻子。”
金士德连忙点头。
沈千鹤就出去了。
这会儿门口已经没人了,全部都跑到了病房里,他家条件显然很好,包的很大的套房,就这样还能感觉到屋子里挺挤的,瞧见沈千鹤过来了,刘萱萱就停下了说话,跟她妈说了一声,“你们先出去吧,我跟沈大师说说。”
她妈还叮嘱了一句,“你好好说,别吓着人家了。”
刘萱萱哦了一声。
屋子里很快没了人,刘萱萱是个直言快语的人,开门见山地说,“你发现了吧。”
沈千鹤点点头,“你们一家才是狗妖,金士德是个正正常常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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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胎儿
一提起这个, 刘萱萱叹口气,说道,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我们家是祖传的狗妖。”
沈千鹤:……
这他是看出来了。虽然品种待定,国内狗妖一般都是中华田园犬,最多是个狮子狗, 没想到还有金毛。可祖传这事儿还真这样。
刘萱萱呸了一声就说,“瞧我这话说的, 就是我们家在百年前就化形了, 混迹在人群中居住。但你知道的,妖是有着漫长的寿命的,我们也不会变老,也不会去死。因此每隔二十年, 我们家就会陆续搬走,造成人死家亡的感觉, 再换个地方住。”
“这百年来, 其实我们这样一直挺成功的, 尤其是注册了天师协会后,他们了解我们的问题, 定期可以给我们更换身份证和居住地点,就更好了。大概三十五年前吧,那会儿还八十年代呢,我们家住在江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那会儿的身份是逃难留下的无业人员,天天靠捡垃圾为生。”她插了一句, “那会儿管的严,又不允许做买卖,只能这么编排自己的身份。”
“有一天我爸捡垃圾,我跟着去玩,就在垃圾堆里碰见了金士德,他那会儿刚出生也就一两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扔了,那是个大冬天,他浑身都冻紫了,就剩下了一口气,细细弱弱的在那儿哭,比我儿子差远了。我瞧着可怜,就把他抱回去了。”
“像我们这种妖怪家庭,其实不会允许养育人类的,人妖殊途吗。原先我爸妈碰见小婴儿都找人家送出去了,而他不行,他被冻坏了,那会儿条件差,送到别人家,肯定活不了了。我妈觉得一条命啊,捡了就不能让他死了,就把他留下了。因为我捡的,所以就让我化作了原形,天天裹着他暖着他。”
“没想到,他真活了。就是活的不太好,吃饭吃一点,长得跟个萝卜头似的,一岁半了都不会走路。我妈说他这样的,送到孤儿院也不好活,会被人欺负,毕竟自己养大的,我们都挺心疼的,就把他留到了三岁。”
“不是我们心狠,毕竟人妖殊途,他跟着我们没好处。我爸就联系了工作人员,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了。我们也到了时间,陆续搬家了。其实后来我们也关心过,听说他成绩好,上了很好的大学,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我们家就没再管过他。”
说到这里,刘萱萱就露出了后悔的表情,“其实应该去看看他的,可我们又怕他认出来,记得我们,所以一直没去。否则的话,应该早发现他的问题的。”
她瞪大了眼睛说,“他以为自己是一条狗。”
“啊!”她忍不住伸手挠挠头。妖的身体和人的身体自然不是一样的,人类生产完了是最虚弱的时候,可动物的生产其实对本体没有太大的影响。这会儿她受不了,干脆盘腿坐起来了,在那儿发愁。
“我猜想,大概是我们一家喜欢回家后,变回原形的原因。你知道的,这样很舒服的。我们那会儿觉得他小,就没在他面前顾忌过。而且他又走不了,我还经常变回本体驮着他四处玩,他大概觉得……”她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也是我们的一员。”
“所以,”刘萱萱得出了个结论,“他以为他是一条狗。只是他很聪明的,从小他就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一直都没跟任何人提过,只是一门心思学习工作创业。”
“那你怎么知道的?你和他怎么见到的?”沈千鹤问。
一提这个,刘萱萱脸上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是陪闺蜜相亲。他是相亲对象。”
沈千鹤:……可真够狗血的!
“你知道的,”刘萱萱说,“我们换了身份就要适应啊,我又没长得很老,就扮成二十五啦,跟隔壁的姐姐玩的很好,她是独身主义,但被妈妈逼得厉害,就找我当挡箭牌。结果一去,就发现是他。”
沈千鹤问:“怎么发现的?长相应该变化很大了吧。”
“他的味道啊。”刘萱萱笑的特别甜蜜,“我从小带着他玩的,他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的,别说长大了,就是整容了,我也会认出来的。不过,他长得很好看,不用整容的。”
沈千鹤:……我这是真在吃狗粮。
刘萱萱又说,“我这才发现,他都三十三岁了,事业也挺成功的,还没结婚呢。我就挺担心他的,我毕竟在我们家生活了三年,送走他是没办法,其实我们都把他当家人的。我就故意接近他,想了解一下。”
说到这里,刘萱萱突然不说话了。
她看着沈千鹤,沈千鹤看着她,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刘萱萱脸红了红,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你想啊,相亲完毕,闺蜜不联系他了,我却频频联系他,他就理解错了,以为我喜欢他。你说这人,”提起这个,刘萱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不说不结婚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主动起来了,你知道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其实一直想结婚的,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狗。结果……结果……”
她说不下去了,沈千鹤替她说了下去,“你俩就谈恋爱了。”
刘萱萱咬着嘴摇摇头,“不是,我俩睡了。”
“那天去酒吧喝了点酒,就断片了,等醒来就在宾馆了。他说是我主动的,让我要不还他清白,要不对他负责。我想着清白我没办法,可人妖殊途我也负责不了,都准备再次搬家了,可突然发现,我怀孕了。”
刘萱萱这会儿变得挺郁闷的了,“孩子没有爸爸是很可怜的。所以我拖着拖着就被他发现了,你别看他脾气好,其实特别保守,遇上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拉我去结婚,我都没反应过来呢,身份就定了。”
“然后我就开始担心,现在都流行陪产,我要当着他的面生出个狗怎么办?结果我担心着担心着,就发现,他也担心,压力大到晚上说梦话。”
沈千鹤这才知道,金士德的秘密是怎么曝光的。
“他天天晚上在那儿嘟囔,要是老婆发现我是一只狗狗怎么办?我不想听见都不行。”
沈千鹤就说,“那趁机说明白不就行了。”
刘萱萱立刻摇了头,“不行的,我偷偷在他做梦的时候问了好几次,才套出来话,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没用的狗狗,因为太瘦弱被父母抛弃的。我不敢告诉他,我们就是收养他的人,当年是我们把他送到孤儿院的。”
说到这里,刘萱萱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我真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深刻,不说孩子三岁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吗?我看着他夜里睡觉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疼的不得了,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会带着他的。可我现在不敢提,我怕他过了不心里的坎,还是恨我们,不要我了。”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沈千鹤,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沈天师,你是邯城最厉害的天师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圆过这个谎话去?”
沈千鹤这算是理解了。
他来是吃狗粮的。
这俩人都爱着对方,却因为爱,又都有所隐瞒,所以都想让他帮忙。
他顿时感觉压力好大,这么大一个弥天大谎!
沈千鹤于是问了句,“你就想瞒他一辈子?可你也瞒不了啊,他是人,会变老,会生病,会死亡,而你不会,你四十岁像二十岁还能说得过去,那你要活成了老妖精,怎么办?”
刘萱萱立刻说,“我会化妆的。”
沈千鹤再次质问她,“那他去世了呢。你跟他生活那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简直击中了刘萱萱的软肋,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我开始是想着,陪他死好了,反正我活了那么多年了,少活点也没事。可生了孩子,我就又舍不得了,妖类长得特别慢,要很久很久他才能长大,如果我不陪着他,那他怎么办?”
“我是左右为难,如果能把我劈成两半就好了。”
沈千鹤不由叹口气:没想好就生孩子就是这么麻烦啊。
刘萱萱眼巴巴的看着沈千鹤,希望他能帮忙。可这忙沈千鹤没法帮。
沈千鹤是除妖捉鬼的天师,不是婚姻调解员,他能给出的答案是,“我是来祝福你们家小宝贝的,别的我不知道。”
刘萱萱一听,就笑了。
小宝贝的名字早就取好了,叫做金旺旺。大概夫妻俩都觉得自己是狗狗,所以取了这个毫无争议的名字。沈千鹤给他算了一挂,发现这孩子命好的不得了,略指点了一点注意事项,就回去了。
等他回去才发现,一家子都等着他呢,连沈木春和穆尊都在。
沈千鹤就知道,沈浩他们八成宣扬了一下。
果不其然,大家碍于他的身份不好明问,可也眼巴巴的看着他,显然是想知道,沈千鹤真去接生了吗?
沈千鹤有种感觉,自己不说好像就不是个好祖宗,而且,他认为他要不解释一下,大家恐怕都会认为他去接生了。
他可不想再有第二个妖上门让他干这种事。
于是,咳嗽了一下,他这样说的,“金士德以为自己是狗妖想让我帮他劝说自己的老婆,生下狗狗是正常的。其实他老婆才是狗妖。我只是帮新生狗算了个卦。”
他说完了就发现所有人都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显然这种回转剧情很难接受,沈浩还说呢,“师父,你不用这样遮掩。”
沈千鹤顿觉这小子太讨厌了,于是说,“今天作业,小论文三千字,论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认为自己是条狗。”顺便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沈木春一眼,“小侄子带头做。”
说完就上楼去了。
半路上还听见楼下哀鸿遍野,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到了房间,洗了个澡,手机就响了,他低头看了看,是天师协会工作号——已经知道是穆尊了,他俩就正常沟通了,只是沈千鹤一直没换称呼,他觉得这个挺好的。
尊家的事儿实在非同小可,穆尊陪完他后,又去北京处理后续事情。
不过走之前跟他说好了,明天回来,而且还要一起去趟姬勇那里——黄章那里穆尊已经说好了,但他还想劝劝,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沈千鹤接了视频,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忙完了?”
穆尊点头,“差不多了,我等会儿开车回去,到邯城恐怕挺晚了,就不找你了。明天你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千鹤以为他忘了,提醒他,“你别忘了姬勇的事儿。”
一听这个,穆尊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恐怕用不着入画了。”
沈千鹤顿时瞪大了眼睛,人类和妖想要在一起,只有两个法子,要不一起死,要不入画。如今入画不用了,他想到了一个悲哀的事情,“程心不好了?”
穆尊一听就知道沈千鹤想多了,“不是,是我们搜索了饕餮的洞府,根据你说的,也在旁边找到了那位人类修士的葬身之地。”
沈千鹤猛然坐直了,“是什么样?”
穆尊在那头打开了电脑,“我这里有个小视频,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手机晃动起来,不多时,手机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个不大的山洞,洞穴中间有个高高的石台,上面盘坐着一个人。
应该说,不能称作人了,是一尊穿着一副的白骨。
但即便没有了皮相,沈千鹤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他透过空洞的眼眶在悲悯的看着自己。
沈千鹤觉得,他一定是个温柔的男人。
就这时候,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风,轻轻地吹过那尊白骨,然后在沈千鹤的眼前,整个白骨都化成了粉末,吹散了。
沈千鹤呆愣在那里。
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只听见穆尊说,“我们原以为,是时间太久了,所以化成了尘土。可当我们看到了这个,才知道,是因为他了了心愿,跟着饕餮一起去了。”
穆尊给他放了另一个视频,这里光线高亮了山洞的石壁,沈千鹤这才发现,这上面竟然有画和字——是用剑刻上的,讲述了修士如何认识饕餮,又如何和他在一起,再如何反目的情形。
画面里只是匆匆一瞥,而且文字并不是如今的汉子,应该是甲骨文之类的,沈千鹤只能通过图画猜到一些——他们大概是真的相爱过,度过了美好的岁月,只是后来为了各自的理想分开了。
只听穆尊说,“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个记录,人类修士开始并不强大,并不能够与饕餮同寿命。他们原本试图通过一个方法,将两人的寿数合在了一起,平分了寿命。结果人类修士突然顿悟,便没有用到。”
穆尊说,“这法子我们研究了一下,的确是可用的,而且不违法,我问了姬勇,他想试一试。”
沈千鹤自然明白,程心眼见不行了,成功了是皆大欢喜,就算失败了,也不耽误他们再次入画。
沈千鹤突然间就想到了金士德一家。
他虽然不想当婚姻调解员,却也不愿意看到一对情侣因为外因而不能在一起。
他想了想,发了条微信,分别给刘萱萱和金士德,“如果有机会,能将寿数与对方共享,你愿意吗?”
几乎是眨眼间,他的手机就先响起了一声,是刘萱萱的,她脾气爆,回答也快,就两个字,“愿意。”随后,一条条信息接连不断的发了过来,“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沈天师,我这就是去跟我老公说,无论他说什么,就算他恨我,打晕了我也会带他来的。”“我想让他看着儿子长大。”“我也想和他一起看着儿子长大。”
随后是金士德的,他性子慢,而且沉稳,发了一大段话,“愿意的,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如果分享寿数的话,她可能会活很久,因为我听说妖怪的寿命很长。她有那么多的家人,她会面临生离死别,她可能会厌烦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让她为我而孤单,那样不是陪伴是折磨。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去。如果她不愿意,那我就不做了。”
沈千鹤看着两个人的回复,觉得自己又实打实吃了一嘴狗粮。
而且是加了十倍糖的那种。
于是,他又起来换了衣服,决定去现场观摩狗粮是如何抛洒的——这两人肯定迫不及待要相互交代了。
奇怪的胎儿结束
沈千鹤速度还算快,赶过去的时候, 正好碰上楼下徘徊的金士德。
他不但拿着手机, 还提着一袋尿不湿, 瞧见沈千鹤, 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沈天师,您怎么过来了?”
沈千鹤就问他,“你怎么没上去啊。”
他苦笑了一下, 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她不原谅我, 可又想跟她白头到老,我……”
他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沈千鹤看了一眼,是刘萱萱发来的微信, 可能是催他的。
金士德也没打开就说,“她可能等急了,孩子的尿不湿有点大,我说下来买尿不湿的。可能是等急了, 催了我好几次了, 咱们上去吧。”
他显然是疼媳妇又疼孩子,纵然心里百般犹豫,还是不敢耽误,连忙往住院楼里走去。沈千鹤就跟着他, 也没准备提醒他,毕竟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儿。
进了病房,沈千鹤没想到的是,刘萱萱一家居然还都在,有的逗孩子,有的聊天,有的伺候产妇,那么大的VIP病房,愣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可金士德一进来,他们顿时都闭嘴了,各个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生硬的扭过了头,不敢跟金士德对视。
毕竟,理亏啊。
可金士德完全没发现这点,他满眼都是老婆孩子。进去就直奔病床边,一边问,“你舒服点了吗?孩子醒了吗?”然后又解释,“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所以晚了点,你别着急啊。”
他说着就把尿不湿放下了,然后看看左右显然是想交代的,只是人太多。
没想到,刘萱萱先开口了,“我找你不是孩子着急用,他睡着呢。我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一个秘密。”
金士德愣了愣,“你已经知道了?你猜到了对不对?”他居然先开了口,冲着刘萱萱道歉。“萱萱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想耽误你的,可你太美好了而且我们又有了孩子,你知道我多想要个家,所以我就没说实话。萱萱对不起,我其实是个狗妖。”
刘萱萱那边正酝酿情感呢,哪里想到这傻瓜自己先招了,而且还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放,“是我酒后乱性冒犯了你,也是我隐瞒事实跟你结婚。我想过了,我是大骗子你受委屈了。你……”
他还想往下说,刘萱萱的暴脾气已经听不下去了,“怎么又你酒后乱性了呢。明明是我喝多了。我抱着你不肯撒手,扯了你的衣服,睡了你。你……你怎么还冒犯我了呢。”
这显然符合刘萱萱的一贯作风,虽然气氛不合适,刘家人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金士德脸顿时红了,小声阻止着刘萱萱,“别说了,别说了。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不好听,算我的吗?”
刘萱萱也挺有理的,“那不是掰扯责任的时候了,怎么还能算你的。”
众人:……哈哈哈哈……
而且刘萱萱又强调,“另外,你不是狗妖,我才是。你只不过是被狗妖家庭收养过,误以为自己是罢了。”
她觉得这事儿说的听明白了,哪里想到金士德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明明是我是狗妖。我知道你是信了那个梦,其实那应该是我妈骗你的,真相是我隐瞒你,我对不住你,我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刘萱萱听他根本不开窍,气得就想上手,结果让金士德一把抓住了,“我知道你肯定生气,可你刚生了孩子,你控制一下,对你身体好。我实在忍不住,让你哥哥揍我也行,只要你开心高兴就成。”
刘萱萱被他气笑了,张口想驳斥他,却发现金士德的眼睛都红了,他可怜巴巴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刘萱萱和襁褓里的孩子,“我知道我这要求挺过分的,可我真的只有你们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知道这事儿不该示弱,不该争取同情,错的都是我,可我忍不住,我舍不得,”他眼泪已经大滴大滴掉下来了,“你怕是不知道,我应该是只有缺陷的狗妖,连原形都没法变,我父母肯定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要我了。我从孤儿院里长大,活到现在只有你们,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刘萱萱都心疼哭了,抱着他就叫傻瓜,她试图说点啥,仿佛是害怕听到刘萱萱说不,所以金士德一直在认错,一直不肯给刘萱萱说话的机会。
刘萱萱没办法了,只能吼了一嗓子,“你不是!你不是不喜欢了才不要的,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很棒,特别聪明,一岁就会说话了,虽然走路很慢,可两三岁都会认字了。你是最聪明的人,你一点也没缺陷,把你送到福利院是因为我们一家都是妖怪,养不了你,不是因为你不好。”
她抱着金士德的脑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大声地告诉他,“你不是狗狗,我才是!三十五年前,你被我们家捡到,可人妖殊途,我们不能养你,只能把你送出去了。你没有问题,你也没骗我,是我骗了你,我才是狗妖。”
为了让金士德听见,所以刘萱萱的声音特别大,大的震得沈千鹤耳朵都疼。
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金士德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刘萱萱,然后又去看刘萱萱的父母。
这会儿,既然都说清楚了,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刘萱萱的父母连忙跟他解释,“你真的是人,我们从江城小县城发现的你,因为你身体不好,就养在身边,是萱萱把你暖回来的。”
刘妈妈还说,“要是别人,人妖结婚这事儿我都不能同意,可是你,我别提多高兴了。其实我们这些年都挂念着你,只是不敢打扰你。你没有被抛弃,你也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他们说完,都眼巴巴的看着金士德,想让他说句话。
可显然,这会儿最沉默的就是他了。
他脸上有一种茫然。
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一切,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千鹤都能看出来,这种茫然是一种知道真相后的疏离,即便刘萱萱这么大大咧咧,她脸上的神情也在越来越郑重了。
刘萱萱忍不住说,“士德,你没事吧。这事儿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是真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的,我除了你谁也不喜欢。士德,你别吓唬我,你别离开我,我知道妖怪听起来挺可怕的,但其实不是的,我们有身份证,也要遵守法律,跟人没什么区别。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就全改了好不好。士德?你说句话啊。”
金士德显然是有话想说的,可张了好几次口,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来。
他扭头就向着门外走去。
刘萱萱吓坏了,直接跳下床来往外追,“金士德,”她喊,“你不要我了吗?你也不要孩子了吗?”
金士德就突然站住了,瞪着她眼泪就流出来了,他喊,“你们为什么把我送走啊!我不想走的!”
这一句立刻让刘萱萱的父母眼红了,摸起了眼泪,可还是目光不离开他,想知道他的选择。
结果就听见他说,“我找了一辈子的家,终于找到了,我怎么能不要啊,我要你啊,我……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我自己冷静一下,萱萱,你先上去,”他还走回来,扯着刘萱萱让她上床,“你刚生完孩子闹什么。我就出去转一圈,让我消化消化啊,乖!”
刘萱萱直接一把抱住他了,死也不放手,“不要,妖族生孩子没事的,你去哪里转,我跟着你。我怕你走了。”
金士德叹气说她,“别闹,我不会的。”
刘萱萱趁机提要求,“那我们去共享寿命吧,我不想半截没老公了,也不想孩子没爸爸了。我又懒脾气又坏,我爸妈也得你哄着,你得陪着我,恨我也得陪着我,烦我也得陪着我。好不好?”
金士德抱着她,犹豫了一下,顿时,整个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显然是期待着好消息。好在,金士德不负众望,应了一声,“好!”
顿时,刘萱萱激动的就哭了起来,然后所有的人都激动了。
沈千鹤看见金士德紧紧的抱着刘萱萱,刘萱萱的父母冲过来抱着他们俩,一家人在一起哭泣。外面刘萱萱的表哥们,大概也是激动坏了,最终抱成了一团,在屋子里高兴的一起跳,整个地板都开始瑟瑟发抖。
沈千鹤:……这是哈士奇吧。
这边答应了,沈千鹤就回家去了,洗完澡躺在床上后,还跟穆尊分享了这事儿。穆尊那头显然忙着,过了好一会儿都不回应。
沈千鹤困得要死,就先睡着了。
一直等到半夜醒过来,他摸黑看了看手机,这才发现,穆尊凌晨两点给他回复过微信:“不用羡慕,我们比他们更甜。”
沈千鹤哼了一声,回了句,“少个孩子,你生吗?”
然后就睡了。
等第二天醒了,穆尊也没回他。
沈千鹤觉得,这是他无言以对。毕竟饶是这家伙这辈子主动多了,也没生孩子的本领。
共生这事儿,刘萱萱和金士德不是很着急,可姬勇和程心却是非常着急的。所以他们这天就要赶去北京,刘萱萱和金士德一听,也觉得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所以一起去了。
他们在邯城高速入口集合,瞧见刘萱萱穿了超短裙后,沈千鹤不得不承认:人和妖在身体上压根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且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他们怀里的小宝宝,哦不,现在是小狗狗。
大概沈千鹤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刘萱萱还专门给他解释了一下,“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肯定四处都有人问,又没法解释,不如这样,大家只当是狗崽子,就不问了。”
沈千鹤:……
姬勇和程心倒是很感兴趣,一直围在他们身边看孩子,沈千鹤听着那意思,等着他们共享成功后,他们就会着手领养一个妖族的孤儿——毕竟妖族的寿命可以算是无限长了,即便两个人均分,也足够他们养大一个孩子了。
一路四个小时,到了北京。
天师协会那头已经准备好了,穆尊接的他们。到了就带着几个人,先去看了看上古修士留下的壁画。
沈千鹤也跟着看了看,其实很简单,共享寿命其实等于共享身体的一切,也就是说,最简单的,见妖丹分给对方一半。
可普通人类不知道,天师却是知道的。
碎丹的痛绝非普通,有的妖怪甚至因此而疼死。并且,即便是成功了,也会虚弱很久,需要养很多年才能舒服。
这些,穆尊自然要给金士德和程心普及一下。
两个人反应出奇的一致,面露惊讶,然后都是说,“那不要了。”
结果自然被对方拒绝了。
沈千鹤于是发现,他不但不停的吃狗粮,连鸡粮也要吃,所以,他忍不住往穆尊身边靠靠,还好,他是有男朋友的人。
而且他男朋友长的好看又厉害,还对他无比的深情,说出去都怕你们撑死!
穆尊不知道是发现了他的想法,还是自然而然的,居然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拦住了,这里工作人员挺多的,穆尊又是会长,很多人注意他,沈千鹤就偷偷瞧了瞧,果不其然,好多人都在做小动作,脸上的表情都是:快看,会长下手啦!
沈千鹤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今天穿的很是好看,于是彻底放心啦。
程心和金士德都没扭过自家的伴侣,所以这事儿就定下了,后面的事儿都有专人来处理,沈千鹤和穆尊于是退了出来。
这会儿还挺早的,穆尊正好有点空,就说带他转转,沈千鹤也没在意,跟着他在旁边转起来了。
穆尊他们单位在的地段特别好,旁边就是公立幼儿园,这会儿正好是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不少小孩子在操场上玩,特别的可爱。
沈千鹤不由多看了几眼,就听见穆尊问,“你挺想要个孩子是吗?”
沈千鹤眨眨眼。
穆尊又说,“人类的孩子可能不太适合咱们俩个,毕竟咱们的寿命太长了,如果你喜欢,我们其实可以收养个妖族的小宝宝。也很可爱的。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喜欢什么性子的?狗狗黏人,猫咪可爱,当然还有其他的,战斗力就比较强大,咱俩就得多费神。一切都依你。”
沈千鹤这才知道,穆尊不回答不是对他无语了,而是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瞧着认真的口气!
沈千鹤忍不住就说,“一个也不要。”
穆尊挺惊讶的,“你不觉得孤单吗?其实我想了想有个孩子也挺好。”
“一点都不好。”沈千鹤撇撇嘴数落他,“我看你就是当官久了脑袋都僵掉了,我刚开始谈恋爱,我要孩子干什么。我二人世界都没过够呢,就开始伺候孩子,你看我是伺候孩子的人吗?我不要。”
他还说呢,“你要是想要的话,以后等我玩够了再要。现在我还小呢,你实在是有父爱无处发泄,就把我当儿子养吧,我可听话呢。”然后他贴了过去,小声叫了句:“爸爸!”
穆尊:……
穆尊看着他,沈千鹤也看着穆尊,然后他就觉得身体一轻,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到了墙上。
他从没觉得穆尊这样激动过,好像他们第一次,他也没这么激动过。
亲的他嘴巴都痛了。
等着亲完了,他好容易歇一会喘口气,就听见穆尊又说了句,“再叫一声。”
沈千鹤小声说他,“你没完吧。大庭广众之下呢。”
穆尊就说,“犄角旮旯没人看见呢,叫一声。”
沈千鹤有点动心,刚刚亲的感觉还真不错,比他原先的印象里的好多了。他左右看看,张口就想叫,结果就瞧见一只老乌龟背上驼了一只小喜鹊,从墙顶溜达过来,说了句,“世风日下啊!”
沈千鹤:……
这事儿就算了。
他俩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可真不是多脸皮厚的人。
两人就转悠回了天师协会,穆尊有事要处理,沈千鹤不愿意在办公室待着,就在花园里逛了逛,然后就听见了争执声。
那声音有点耳熟,他就顺着走了过去,恰好瞧见了刚刚说他的那只乌龟。
老乌龟这会儿站在门口,正跟保安吵架,“我家人找不到了,我不来找你们我找谁呀。难不成警察会管我的事儿吗?我说话他听得懂吗?”
保安跟他说,“那你找个天师来处理吧,这里也不是管这种事的地方啊。”
老乌龟顿时垂头了,很可怜的说道,“我不认识啊。我一直在家里待着,从来不出来交流,要不是小喜鹊告诉我来这儿,我连这儿都不知道。他跟着同学去旅游了,说什么探险,跟我说三天回来的,可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太担心他了。”
保安就说,“妖的话,你不用担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老乌龟顿了顿才说,“不是妖,他是我爱人的后代,我守了他们家已经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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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
三百年一出, 沈千鹤不由多看了老乌龟一眼。
保安显然也挺惊讶的, 忍不住问, “你就这么守着啊, 这是何苦呢。”他显然是挺同情的, 不过也是没办法,左右看看, 就瞧见了沈千鹤。
保安是认识沈千鹤的, 显然是想让沈千鹤帮帮忙,可又不好意思不经沈千鹤允许替他做主,就冲沈千鹤笑笑。
沈千鹤也是感兴趣,咳嗽了一声, 说了一句, “我就是天师,老先生有什么事, 可以给我说说。”
哪里想到,老乌龟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口就说,“你不就是在门口偷偷亲嘴那小子吗?你懂什么。”
这话一落, 保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千鹤出门身边只有一个人, 那岂不是, 会长和沈天师偷偷在门口亲嘴了?
哎呦!
他好奇心更重了。
沈千鹤这会儿都郁闷死了,就放肆了一次,让人抓了现行。不过他倒也没恼, 乌龟寿命都长,这家伙不定几千几万年了,肯定是个老学究,封建点挺符合人设的。
他掩着嘴又咳嗽一声,质问老乌龟,“你不想找孩子了?不找就算了。”
老乌龟没吭声,保安先说了,“这是今年最出名的天师了,特别厉害。你别犯傻,快点求求人家。”
老乌龟显然还是有点不信,可又实在着急,只能过来了,求助道,“你能找人吗?”
沈千鹤挺大言不惭的,“还成吧。”
老乌龟一听就点点头,“都敢当众亲嘴的人,居然没大包大揽,看样子还有点本事。就你吧。”
沈千鹤:……
这种挑剔的噎人的话,原先都是自己说的吧。
老乌龟冲着他说,“这事儿很麻烦,得从头说,咱们找个地方说说吧?”
沈千鹤有点不想,他没被人噎还干活的兴趣,可是又想想,一只妖怪守候了三百年也挺不容易的,就点点头,给穆尊发了条信息,说他去隔壁咖啡馆了,带着老乌龟往那里走。
沈千鹤提醒说,“你能变成人形吗?不准宠物进入呢。”
老乌龟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借了保安室用了用,等着出来的时候,沈千鹤就愣了!这家伙长得可真年轻啊,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而且特别的珠圆玉润,有种贵气的好看。就是这打扮……这穿的什么玩意!
老头衫一件,大裤衩子一件,拖拉板一个,外加大蒲扇一个。
若不是他那张脸,沈千鹤就好像看到了七八十岁的老爷爷的穿着。
哦对,老头衫应该是穿的挺久了,背后上都有小窟窿了。
沈千鹤看着他都没说出什么来。
倒是老乌龟还挺自在的,一边踢踏踢踏穿着拖拉板走路,一边扇着大蒲扇,跟他说,“走吧。”
那真是个爷爷模样。
相比较来看,沈千鹤这个老祖宗是真不像样了。
沈千鹤忍不住问他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老乌龟自豪的说,“一千二百岁了。”
沈千鹤皱皱眉,“说实在的,按人类年龄呢。”
老乌龟眨眨眼,“二十二。”
沈千鹤想了想,大概就是这家伙十六七岁的时候,遇上了个喜欢的人,处了半年多,对方就不在了,然后他一直守到了现在。沈千鹤顿时就明白姬勇和程心,刘萱萱和金士德是有多么幸运,又下了多少决心了。
这简直太难了。
人的一生不过是妖的一瞬而已啊。
不过,即便这样,沈千鹤也忍受不了老乌龟的穿着打扮,忍不住吐槽他,“你穿的跟一百二十二一样。”
老乌龟立刻回复,“这才有爷爷样,要不怎么管孙子!”
沈千鹤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带他去了咖啡馆,当然,这副打扮也让不少人侧目,从进门开始,就不停有小姐姐跑过来看,沈千鹤觉得,他虽然长得真挺好看的,也没这么拉风过。
老乌龟倒是自在,就是有点烦,“这群小女孩子,不好好工作,能提工资吗?”
一听就是家长的口气。
沈千鹤服了。
好在人家就是多看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老乌龟这才自我介绍,“我叫巫海,丢失的人叫启明,今年二十八岁,是个大学老师。他四天前走的,说是跟着同学去探险,一个地方新发现了一个山洞,他们过去玩玩,大概是四天时间。前两天都给我有电话,可昨天开始就断了音讯,而且,我给他的护身符毁了。”
巫海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已经断了的玉珏,“这是一对,我给他了一个,为的是知道他安全。”
“他肯定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可我别的本事还好,找人却不行,所以问了小喜鹊,找了你们,想找个会找人的天师,陪我去看看。”
沈千鹤就问了句,“在哪里?”
巫海就给他手机看了看地图,那地方是离着北京不算远的一个山脉,没有经过开发,行人罕至,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居然跑去探险了。
沈千鹤说真的,有点不想救。
去这种地方还不做好准备,简直是给自己添麻烦也给别人添麻烦。
巫海显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他说,“我守了三百年了,你就当帮帮我吧。”
三百年还是让沈千鹤动容了,想了想就说了声好。
这事儿不能耽误,巫海回家拿了启明的几根头发过来,沈千鹤也回去跟穆尊说了这事儿。穆尊忙得很,查了查巫海的资料后,发现他的确没撒谎,就放心沈千鹤跟过去了。
巫海非但带来了启明的头发,还开了车过来,沈千鹤眼睛都瞪大了,他一个很时髦的老祖宗还没驾照呢,巫海居然有!
巫海解释,“启明从小父母双亡,我得天天送他上学,就学了。走吧。”
那地方离着也不近,两个人很快就上了路。
路上不可能一句话不说的,沈千鹤其实挺好奇的,妖怪和人一样,形形色色,什么性格都有,痴情他也没少见,只是像巫海这样,爱人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一直还守着的,却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就问了句,“你为什么一直守着啊。”
巫海顿了顿,才开口,“巫海其实是他给我起的名字,因为那会儿我总跟他说,我是只陆龟,想到海里去看看,他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这个开头,一下子就把沈千鹤给吸引住了,真是个浪漫的开头啊。
“他叫启林,是个瞎子。我见到他的时候,家里人把他送给了个天师做学徒。那天其实我是去救我表弟的,他年纪小不懂事,从家里跑出来要看看人间什么样,结果就被一网子给捞上来了,人家看出他是个没化形的妖怪,就高价卖给了启林的师父,用来做龟甲。”
“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摆在了桌子送给了启林。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提起这个,老乌龟一副退休老爷爷的打扮下,居然脸红了。
一瞧就是想到了初次见面的样子,沈千鹤忍不住问了句,“启林很好看吗?”
巫海摇摇头,“只是一般人,若说强些的地方,就是比别人白些吧。你要知道,你这样的,在人世间就算极为好看的了,但对妖怪来说,虽然也是极为好看,可数量却多多了。妖怪总是在这方面,比人要强很多。何况他还瞎了,戴着个眼带。”
“我跟他不是一见钟情。我上去就准备动手,哪里想到他温柔地抚摸着龟背,跟他师父说,这都是活物啊,是一条命呢,放了它吧。他师父就说,你没有龟甲,日后肯定事倍功半。他就回答,师兄给了我一个,我用那个就是了。”
“你不知道,其实我们乌龟精特别讨厌你们天师,那天过去我是想大闹一场的。因为你们总要龟甲,不知道多少兄弟姐妹被捉了,咱们是天敌。我是第一次碰见有人说不要了,放一条命的。不过那会儿我也没太感动,我就是觉得,这是虚伪。可启林说到做到,让人带着他捧着我表弟,真把他放进了门口的河里。”
沈千鹤好奇的问,“那你就这么看上他了。”
“没有!”巫海摇摇头,“我哪里会啊,他长得又不出色,还是个瞎子,难不成因为他一时善心,我就能喜欢上他?不可能的。他们一走,我就带着表弟回家了。我们第二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后了,那会儿我出去办事,路过了一个镇子,借宿了一晚。”
“我住的旅店旁边的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有人吵架。我本来不管闲事的,但听见店小二在那儿说新闻,有个瞎眼的天师过来给隔壁人家点穴,结果点的地方不好,挖出了黑血,对方正在讨公道呢。”
“我最爱看天师倒霉了,”巫海当着沈千鹤的面,毫不犹豫地这么说,沈千鹤只能撇撇嘴,他也用过龟甲,虽然不是活龟所做,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无法反驳。巫海接着说,“我于是就过去看热闹了,就看见了他。”
提起启林,巫海脸上露出了一种温柔的表情,“他跟五年前比变化不算大,还是那么白那么瘦。对方很凶悍的,指着他鼻子骂,说他不怀好意,说他要坏了他们家的风水,要让启林赔偿。而他们那么凶,启林却还是好脾气,站在那儿跟他们解释,那就是个吉穴,埋在那里,可子孙绵延。对方哪里肯信,就要直接上手了。”
沈千鹤肯定的说,“你帮忙了。”
巫海笑笑,“他毕竟放了我弟弟一命,虽然说我来了他也杀不死,可他的确救了我弟弟一命,我总要还他的吧。我就把他抢了出来,带他离开了那个小镇。只是没想到,等我放下他,他却说我毁了他的名声,他家里就是附近镇上的,如今砸了名声,以后恐怕都没法靠着这个过活了,还要回去。我就生气了,没搭理他。”
巫海脸上露出了些许后悔的表情,“他就真回去了。跟个傻瓜一样,想跟人家说他没错。我挺生气的,就想不搭理他了。可转头一想,我是打了人才带走了他,对方八成会报复他。他哪里有反抗的能力,你们天师的身体都那么弱。”
他吐槽了一句,沈千鹤也不由叹口气,真是太弱了。
巫海说,“我就赶回去了,果不其然,他被人打伤了,我将他救了出来,他就扑在我怀里大哭起来。我就很生气,问他明知道不可行为什么会回去,这不是活该吗?他这才告诉我,父母哥嫂都去了,就留下了他和小侄子两个人,镇上来了新天师很厉害,他如果认了这事儿,坏了名声,日后肯定不能留下了。他如何养活自己和小侄子?”
“你带走他了?”沈千鹤问。
巫海想了想点点头,“那会儿就是觉得他可怜,而且毕竟是表弟的救命恩人吗?我生于长江,我把他和他的小侄子带到了我家旁边的一个小镇,那里到处都是我的族人,他也不会受欺负,于是就这么安顿下来。”
仿佛一下子说到了甜蜜的地方,巫海的声音都柔和了下来,“他开始帮着附近的村民算命解卦,生意也还不错。我就是偶尔看看他,谁让他眼睛瞎身体弱什么都干不好呢,他那个侄子才四岁大,平时也不顶用。后来,我发现他做饭真的太好吃了,就忍不住去那里蹭饭,再后来……他那里就留了我一间房,我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休息,当然,我喜欢跑到他房里住,和他说说话。”
沈千鹤不由看他一眼,巫海立刻说,“我们很纯洁的,跟你们不一样。”
沈千鹤:……
巫海接着说,“其实从未想过是我喜欢他了,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自己喜欢我了。才会纵然我那些无意识的玩闹。如果我早知道就好了。”
沈千鹤不由心中一动,“出事了吗?”
他点点头,“我出门办事,仇家找上了门,等我回来,一夜之间,家园尽毁,我家和亲人都没有了。我那时候跟疯了一样,一心想要报仇,去追杀我的仇人。可我太弱了,我一直以为我很强,可我真的不够强,他们那么多人,又各个很强悍,我坚持了很久,杀了他们三个人,可还是被放倒了,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没想到他出现了。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吼着让他走,他却不走,站在那里对着我的仇家说,放了我,否则他们都得死。”
说到这里,巫海勾勾唇笑了,“我应该想到的,我们妖飞起来能日行万里,他一个人,如何找到我们的。可我那会儿却没想到,只当他是救我心切,说的瞎话。自然,他那副模样,那群人也没有相信。他们压根没听他的,准备直接宰了我。就这时候,他摘下了一直带着的眼带。我一直以为,他天生就瞎了,那刻我才知道,他不是的。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那是只有大妖才会有的颜色。我这才知道,他不是人类,他是只大妖。只是因为高出我太多了,我一直没有发觉。”
巫海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顿时整个天地都变了色,我从没看见过那样的他,冷漠无情下手狠毒,只要他经过,必然会带走一条命,不过数十息,那群杀戮了我家人的仇人就都死光了。然后他才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躺在那里,根本动不了,他就一点点的抚摸着我的身体,替我疗伤。他脸上带着血,可对我还是那样的温柔,他说他本是上古大妖,因为杀戮无数,触怒天道,所以隐身在人间。如今再次染血,恐怕天道也不能容他了。仇已经替我报了,让我好好活着,替他照看一下侄子,他不能再陪我了。”
说道这里,巫海的眼泪慢慢的流下来,他正在开着车,那眼泪就顺着他的脸落到了衣服上,一滴一滴的,不曾停歇,“他最后说他爱我,早知道,就不等我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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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
巫海的眼泪, 让沈千鹤都觉得心里酸涩起来。
明明都相爱的两个人, 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这比爱过了分手更残忍, 也更让人难以忘怀,更何况, 启明是为了巫海而死。
他这会儿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巫海甘愿守候三百年。
因为那个人他忘不了。
守着他的后代, 总比独自思念要充实一点,可以欺骗自己一点。
因为这个故事,这段路的后半程就特别的安静了。巫海心潮澎湃后不愿意说话, 沈千鹤也不想问, 就这么一路开到了地方。
这里离着北京足足三百余里路, 开了三个小时,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脉,沈千鹤大体瞭望了一下, 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压根看不到路。
到了后, 巫海就将启明的头发拿了出来, 沈千鹤又要了几根巫海的头发,缠绕在追魂香上,点了起来——启明毕竟是人类,又没有离魂,追魂香是找不到他的。他能借助的,是启明跟巫海常年在一起生活, 双方身上都有彼此的气味,是在追踪巫海的气息。
香点燃之后,袅袅上升之后在原地盘旋三圈,向着密林中飘去。
沈千鹤和巫海两人迅速的跟了上去。
这块林子并不好走,而且山壁陡峭,很多地方几乎需要专业的攀岩设施才能通过,沈千鹤那身体肯定是不成的,还好巫海是妖兽,身体强悍,明明看着弱不禁风,随手就把沈千鹤给拽上去了。
也因为这个,他俩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启明给巫海定位的那个山洞处。
香在山洞口盘旋不散,说明人就在这里面。
只是……并不是沈千鹤和巫海想象的荒无人烟,这块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警察。瞧见他俩上来,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他俩了,过来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皱眉瞧着这俩人的打扮——一个穿着枣红色长褂,一个穿着破跨栏背心,那脸上的表情特别精彩,大概意思是“要不是看你们长得还算好看,直接当精神病了”。
小姐姐问他俩,“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千鹤和巫海也不是笨蛋,一瞧就知道,八成是其他家长报警了,如今已经出警在搜查了。
巫海连忙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启明的家人,我来找他的。”
一听他的回答,小姐姐就皱了眉头,“启明是个孤儿,你是他什么家人?”
巫海什么也顾不上了,“我是他养的乌龟!我是成精了的,我有身份,就是平时不愿意出门所以别人都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找到他们了吗?”
他说的认真,可小姐姐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有天师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妖怪与人类共生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或者都信,显然这个小姐姐起码是没碰见过,一脸我听了什么的表情,好在,她还是联系了他们领导。
“我不太知道这方面,我领导过来了,你们跟他讲。”不过她人很好的,瞧见巫海着急,还安慰了一下,“现在只是表明他们的确潜水下去了,但目前没有证明他们出事。”
巫海连连点头,很快就过来个领导,姓王,让他们叫王主任。沈千鹤怕实在是解释不了还给穆尊打了电话,身份证加穆尊的电话,对方何况就确定了巫海的身份,允许他们进入深潭附近。
走进去才看到,这会儿里面是两个极端,一方面是十几位穿着普通的中年男女,应该是出事人员的父母和亲戚,另一方面是在忙碌着准备下潜的专业人员。
这会儿刚刚有一个潜水员浮上来,在岸边剧烈的呼吸着,家长们都想问,可又不敢打扰对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喘了一阵子恢复了一些后,潜水员才说,“太深了,不可见底。而且越往下水越凉,冰凉刺骨,我整个手脚都差点动不了了,赶紧上来了。这压根没法往下探啊。”
他这一说,所有人心里都凉了一半。
专业设备,专业人才,都说自己无法下潜,那么他们这几个半吊子呢。
这么冰凉的水,他们是不是也手脚麻木,直接没再上来?
立时,就有人开始小声的哭泣了。
这哭声仿佛传染,很快,不少家长们开始哭了起来。
这头救援人员却顾不得他们,紧急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沈千鹤听见潜水员跟王主任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极端温度我们都试过的,可这次的温度却很奇怪,明明没有结冰,却异常的冷,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血液都结冰了,人怎么可能下去呢。
他们顿时一筹莫展。
倒是巫海想了想,问了沈千鹤一句,“你确定他们就在下面吗?”
沈千鹤就是负责寻人的,香就走到了这里,至今还盘旋不散,没有其他可能,他点点头,“就在潭中。”
巫海就走了过去,跟王主任说,“我去吧。”
这要求显然挺让人惊讶的,他解释,“我本体就是乌龟,水温凉或者水很深对我没影响,我下去找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王主任看了看他,倒是同意了。不过需要跟这群家长们告知一声。
家长们自然不会阻拦,但显然,大部分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妖怪的,他们此时听说了,虽然孩子找不回来让他们伤心欲绝,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巫海。
沈千鹤冷眼瞧着,巫海被看的挺不好意思的,再想想这人三百年明明有身份证,却愿意以乌龟的身份躲在家中不出,恐怕是习惯了无人注意的,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告知对方自己的本体,简直是做出了超级大的努力了。
沈千鹤就拍拍他说,“那边有块大石头,去那边吧!”
巫海连忙点了头。
沈千鹤陪他过去,就背过了身,过了一会儿,早上那个痛斥世风日下的老爷子又出现了,他大概在乌龟里还算年轻的原因,所以本体不算大,也就电脑大小,周身翠绿色,这会儿看着,真挺好看的。
沈千鹤将警察们拿过来的摄像头给他戴到了脖子上,巫海就慢慢地爬向了潭中。
沈千鹤看了一眼那些家长们,好在,他们虽然好奇,可满心都想着孩子,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说什么。
很快,水淹没了巫海,他消失在众人眼中了。
大家又立刻围到了监控设备那里,看着巫海脖子上的摄像头,传来的图像和声音。
开始,面前还是一片绿色,水波荡漾下,更显得这潭水清澈。再往下,光线越来越少,水的眼色也越来越深,很快,眼前变成了漆黑,只有摄像头微弱的光芒闪烁着,照亮着周围的水域。
与其他潭水不一样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浮游生物,没有水草,更没有任何的鱼类。
干净的仿佛不像是个天然存在的水潭,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生存的模样。
看不清画面,所有人的目光则盯向了旁边的显示数字,那是在告诉众人,巫海下到了什么深度,开始是两米五米十米,随后就是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再后来就是两千米,三千米,四千米,而且深度还在增加。
很快,家长这边就有了议论声。
“怎么可能这么深?”“好像最深的潭水世界上也没有这个距离?”“他们到底去哪里了?”“都这么深了,他们还可能活着吗?别连尸体都没有了!”
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是昏暗的灯光打在了彷如实质的黑色水域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直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光。
那种感觉,仿佛是在暗夜里久待下黎明突然出现了,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哪,那是什么?!”
“那么深怎么可能有光?难不成是妖类?”
仿佛同大家的心情一样,巫海下潜的速度也快了起来,那光也越来越胜,直至后来,视频中已经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而看不清具体的景象了。
有个家长忍不住问,“这不是会是什么时空隧道吧。”
不是他随便乱说,而是看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地底深达几千米的地方,有着耀眼的光芒,怎么想都会让人想到小时候的一些胡思乱想——也许地底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只是没有找到入口。
但很快,这个说法就被打破了。
光刹那间暗了下来,或者说,是巫海已经到了光的中央。
屏幕上渐渐又重新恢复了清晰,慢慢地,镜头里的景象一点点的露了出来。
黑色的水域中,五个巨大的白色的泡泡停顿在中间,明明下面有无尽的深潭,明明泡泡应该立刻上浮,可它们却停顿在中央,诡异的让人不敢置信。
“那是什么呀!”
“怎么会这样?”
别说家长们,连这群工作人员都有点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
巫海却还好,他将脑袋伸了过去,希望透过泡泡看到里面的东西,于是屏幕离着泡泡越来越近,直至摄像头贴在了泡泡上。
监视器中立刻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生,除了那身潜水衣让人看着别扭外,
仿佛躺在自家的床上,安详的睡着。
甚至,他的两只手还放在了胸前。
立时有人惊呼了一声,“是小睿!天啊,是我儿子!是小睿啊。他怎么了,他睡着了吗?乌龟,把他弄出来快点把他弄出来啊。”
她显然太激动了,甚至是想去拍屏幕告诉巫海,结果立刻让旁边的警察制止带出去了。于是,大家看到巫海将五个泡泡都看了一遍,里面就是这次失踪的五个人。
他们都在!
巫海随后就往下潜伏,先是推着装着启明的泡泡慢慢的往上走,大概因为知道了这里的环境,所以他速度很快,沈千鹤立时跑到了潭水边等着,不多时就听见咕噜一声,一个巨大的泡泡浮了上来。
这泡泡似乎害怕见到空气,立时就化了,启明的身体顿时落入了水中。
早有准备的潜水员立刻扑了上去,将他拖了回来。
这会儿人们才看到,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潜水装,浑身湿漉漉的,脸色也苍白的很。但让人放心的是,他有脉搏。
顿时,不少家长立刻轻声欢呼起来。
巫海都没有冒头,立时又返回去,救其他四个孩子。沈千鹤毕竟受人所托,一直关注着启明,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给他上了氧气,很快他的脸色看着就好了些。
他听着洞中传来的声音,大概是不停地又孩子被推了上来,每上来一个,都会有家长欢呼。
沈千鹤于是一边守着启明,一边数着,到了第四个后,洞里果然安静了下来。
他就在等巫海出来。
他想,巫海看着这孩子长大,一定会很担心他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
他觉得奇怪,就让人帮忙看着启明,自己又进了洞里,这会儿洞里已经没有家长了,他们都跟着孩子去了洞外,只有工作人员。
沈千鹤环绕一周,却没发现巫海的踪影。
他问那个领导,“巫海人呢?”
领导脸上就露出了不知道该如何办的表情,想了想说,“你来看监控吧。”
沈千鹤就跟了过去,那头工作人员很快就放起了监控,沈千鹤看到巫海推着一个巨大的泡泡到了水潭面上,甚至这会儿都能听到家长的欢呼声了,显然泡泡已经露出了水面。可就这个时候,画面猛然花了,什么都没有了。
领导跟沈千鹤说,“最后一个人救出来后,他就突然消失了,摄像头应该是损坏了,我让潜水员下去找了找,什么都没有,他不见了。”
王主任怀疑道,“我总觉得这里面真的是有问题,我已经给穆会长打电话了,希望他能派人来查查。穆会长说今晚就会赶过来,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也不会放弃搜救。”
这是他们做的极限了。
沈千鹤挺理解的,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别说他们,就是自己,面对如此深的水潭,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站在水潭边上,水面在这里看,清澈透亮,如果不是巫海下潜,没人想到,它会那么深。
沈千鹤将燃烧剩下的半根香抽去了启明的头发,又点了起来,上次是找启明,这次是找巫海,果不其然,香烧起后,普通时候会在原地盘旋三圈,然后向着要找人的方向飘去,这次却一直在水潭上空盘旋,显然,巫海还在下面。
还活着。
这让沈千鹤放了心。
穆尊来还有段时间,沈千鹤又出去看了看启明,他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似乎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一脸的呆蒙,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一直在道歉,“真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以为就是个小潭子,过来玩玩。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种行为的确值得谴责,多消耗人力物力啊。
所以王主任挺严肃的批评他,“小潭子,这潭子深最少四千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全世界都没有这么深的。还玩玩。”
启明一脸的讶异,他是常年潜水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深度的意思,显然没想到。
“不能吧!”他不敢置信地说,“我只记得,我们五个都换了衣服,然后在谭边玩了一会儿才开始下潜。我最后一眼看深度的时候,才八米。这么深吗。”
沈千鹤插嘴问了一句,“晕倒前你最后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
启明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说,“晕倒前倒是没印象,不过晕倒后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感觉好像一直有个人在我身边守着我,他一直在叹气,不过可能是幻觉,那么深的潭水,谁能生活在那里面呢。”
沈千鹤却突然顿住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那个大妖不是被天道毁灭了吗?怎么可能活了下来?如果真的活了,为什么要等那么多年,才出现?
可除了他,谁会对启明说这么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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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
这个疑问显然除了巫海, 没人能够回答了。
启明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或者说这五个人都没什么事, 只是在下潜的时候,被底下的某种生物封印住了, 睡了一觉。
不过家长们终究担心, 虽然他们都号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但还是都要求去医院里检查一下。
只有启明,他没有家长, 所以自己说了算。
他跟王主任说,自己想在这里等等巫海。
这都是个人自由, 没有人能够阻碍,自然他就留下了。同时留下的, 还有沈千鹤和一干工作人员——他们都负责的很, 虽然巫海是自愿下去的, 又是妖身, 可还是要等他上来,必要的时候, 试图救援。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天渐渐黑了。
好在启明他们都带了野外过夜的设备, 他们几个凑活睡了一觉, 天就亮了。沈千鹤还在迷迷糊糊睡梦中的时候,就听见值班的人喊了声,有动静了。
所有的人顿时醒了, 连忙向着水潭看去。
果不其然,平静的水潭中,渐渐地波动起来,开始只是小幅度的,后来以中间某个位置为圆心,向着四周一**的荡漾开来。
不多时,就瞧见水面上冒出了个翠绿色的龟甲来。
几乎瞬间,启明和很多工作人员都兴奋的大叫起来,“上来啦,上来啦!”
这一刻,巫海不只是一只妖,也不只是启明的家长,他还是其他四个人的救命恩人。大家都为他担心了一夜,这会儿瞧见他安全了,于是彻底欢呼起来。
大概是听见了声音,巫海很快抬起来头,不知道怎的,明明还是一个乌龟样,昨天的时候,沈千鹤怎么看怎么还觉得像是个老干部,可这会儿,沈千鹤居然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笑,特别高兴的模样。
这想法很快被启明证实了,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更了解,“老祖今天好高兴啊。”
巫海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游到了岸边,从水中爬了出来。
沈千鹤这才发现,他身上有点不一样了,他的脖颈上挂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只漂亮的金色鲤鱼,正在瓶子里缓慢的游动。
不过这会儿,所有人都是激动的再问,巫海在下面遇到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才上来,倒是没人注意到那只小瓶瓶。
巫海回应了两句,说的敷衍的不得了,“我不知道啊,把他们推上来我就上来了,很久了吗?”
一干人等:……
沈千鹤觉得,老干部的口才又上线了。
他不说,这事儿也没法问,这会儿自然有人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小鲤鱼,还想问他一句,“这是什么?”
巫海的回答也特简单,“哦,上来的时候看到的,挺可爱的,准备带回家养。”
一干人等:我信了你才怪,这里面鬼都没一个。
不过,如此噎人的回答技巧,也击败了好奇的询问,终于巫海这边安静下来了。他先看了看启明,发现他一点事都没有,就放了心。扭头对沈千鹤说,“咱俩能换件衣服吗?”
沈千鹤刚刚就盯着那个小鲤鱼,普通人看不出来,他可能看出来,这是个鲤鱼精,不过不是很强,弱得很,应该是那种刚刚上道,还没跳龙门的。
他有心怀疑这就是启林那个大妖,可总觉得不太像,实力不太像。
于是等着巫海跟他解释。
可没想到,巫海居然要求这个?
他看着巫海,巫海用那双圆滚滚的眼看着他,一副认真的表情。他还小声解释呢,“我的衣服太老气了,不好看。”
何止是老气!何止是不好看!
简直让人受不了好不好?
沈千鹤顿时就猜出来了,这鲤鱼精就是那个大妖启林,至于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恐怕中间还有故事。但人是确定了,否则,丝毫不注意自己形象的巫海,刚刚还觉得那副打扮好管孩子的巫海,怎么会要求换衣服?
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沈千鹤很嫌弃,可也愿意锦上添花,不过还是说了句,“启林那里肯定有的。”
巫海一听很嫌弃,“不好看,而且他个子高,我穿着肯定大。咱俩个子差不多,你的衣服好看多了。”
沈千鹤嘟囔了一句,“你还知道好看不好看啊,那还穿成那样。”
不过还是伸了手,“把你的拿来吧。”
谁料巫海连忙摇头,“不行的,你穿成那样,他不就知道我平时什么样了。你找启明要吧。”
沈千鹤:……
不过还是去找启明要了个T恤长裤,换了下来,递给了巫海。巫海这才满意的驮着衣服去了犄角旮旯的地方换了下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沈千鹤都忍不住赞了一声,他果然眼光不错,枣红色长褂真的是非常打扮人,昨天巫海还是个糟老头的样子,今天就丰神俊朗了。
这家伙显然也知道自己漂亮了,专门让怀里的小鲤鱼看了看。
小鲤鱼似乎很温柔啊,还在水里点了点头。
这种妖怪的事情不归普通公安机关管理,所以王主任看巫海没事后,就要求启明跟着去做个笔录,批评教育一番,就把他们放了。
那头几个家长还在医院呢,不过都纷纷发消息给启明,说是回去要谢谢巫海。
沈千鹤他们,则直接上车回了北京。
这会儿是启明开的车,所以巫海和沈千鹤都坐在后面。沈千鹤冷眼瞧着,这家伙从水里上来后,就一副傻乐傻乐的表情,他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机会,这会儿逮着了。
“怎么回事?大妖怎么变成了小鲤鱼?”
巫海显然也没隐瞒的意思,应该说,这么大的喜事,他恨不得找人分享呢,连忙解释,“启林当日被天道惩罚,的确是死了的。只是他强大无比,天道降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并没有将他完全杀死,还留了一丝魂魄健在。”
“好在那会儿发生在长江边,他费劲了所有的力气,将这丝残魂覆在了路过的一条鲤鱼身上,等到了二十年后,才苏醒的。可那会儿他不过是条有意识的鱼,压根没法找我,就一直修炼了。”
“二百年前,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了这处深潭。因为这里灵气十足,可以更快的让他化形。这么一修炼就到了现在。四天前,启明来这里潜水,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认出了这是他侄子的后代,就想找启明问一下我的状况,这不就出现了这事儿。”
“他也不是故意的,因为不能化形,所以只能叫他们下去问问。没想到都昏迷了。”
沈千鹤不由看了小鲤鱼一眼,曾经的大妖和他对视。
沈千鹤却不觉得他很安全,如果想问的话,三百年修行,可以入梦可以**,为什么要把五个人都困在水底呢。
只是这却没法问巫海,这傻乌龟正抱着鲤鱼傻笑呢。
沈千鹤就点点头,“原来这样啊。他的原形就是鲤鱼吗?”
巫海回答,“也算是,不过已经化蛟了。”
沈千鹤点点头,没再说话。
三个小时的路,很快就到了。巫海抱着启林带着启明,将沈千鹤送到了天师协会门口,跟他道别,“找人的花费我会给你打过去,谢谢你了。”
沈千鹤却没跟他道别的意思,“既然来了,就给启林办个身份证吧。现在妖也要身份的,否则无证居住,要进看守所的。”
巫海一听这个,立刻点头,“对哦,那一起过去吧。”
沈千鹤分明瞧见,启林狠狠的瞪了他一鱼眼,那表情凶恶的很。不过因为只是一条小鲤鱼,所以不怎么吓人。
沈千鹤冲他露了露小虎牙,说了句,“我最爱吃红烧鱼了。”
启林显然很恼怒的,不过巫海扭过头来了,他又变得安静下来。
沈千鹤带他们去了办事大厅,正好路中间遇到了穆尊。他简单的把事儿说了说,穆尊看了一眼启林就解释说,“现在是建国以后既往不咎,所以你原先的事情都没关系的,只要交代一下记录在案就行。”
启林也没吭声。
穆尊去工作,沈千鹤他们就去了办事大厅,一到那里,巫海就带着启明忙着排号,沈千鹤于是主动接过来启林,“我帮你拿着吧。”
巫海很尊重启林的,还问了一句他,他点了头,这才给了沈千鹤。
沈千鹤抱着他走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把他们五个拽入深潭,到底是想问问巫海的情况,还是想走某些捷径尽快化形,只有你知道。我就一句话,巫海等了你三百年,你若是能给他安稳,就老老实实的修炼。你若是已经犯了错,就老实交代,你不可能蒙混过关的,别给他希望。懂吗?”
启林这会儿终于开了口,“你想多了,我好容易活下来,不会触怒天道,自然不会杀生。我和巫海的事儿,你不用多管闲事。倒是你,不该担心一下自己吗?那个穆尊是你男朋友吧。这人身上不知道多少杀孽,也就是你们本事小看不出来,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他肯定地说了一句,“他不曾告诉你,如何永生不死的吧。”
沈千鹤陡然愣了,穆尊的确没说过。他其实想问,但终究没问。
毕竟有些事情,别人看起来是天大的机缘,可其实中间不知道有多痛苦。他自己经历过,上次终南市活死人一事儿,就是将他的伤□□活的撕开了,他难过了很多天,才走出来。所以他没逼着穆尊,他觉得能说的时候,穆尊肯定会告诉他。
启林说这话显然不怀好意,是报复沈千鹤刚刚说他呢。
可沈千鹤也没相信——如果一句话就被挑拨了,那还是什么情侣?
他淡然的回答道,“你是嘴炮大妖吧,怪不得几道天雷就劈的魂飞魄散,如今三百年了,还是一只寸长的小鲤鱼。你这模样,红嘟嘟除了卖萌还能干什么用?真是瞎了巫海这么好看的龟了。”
论嘴炮,沈千鹤没输过!
顿时,启林在里面就翻腾开来,一副要吃了沈千鹤的模样。
不过这会儿巫海已经走过来了,他那肚子反击的话就憋在肚子里了,沈千鹤高高兴兴的迎着巫海走过去,把启林递过去还说呢,“他是不是有点缺氧,我看老翻白眼。”
启林:……
巫海连忙看了看,好在启林怕他担心,立刻恢复了正常,巫海这才说,“可能从深潭里出来不适应吧。等我把启明这边安顿好,就陪他再回去。”
沈千鹤这才知道巫海的安排。
不过想来这样的确是巫海能做出来的,他三百年了,也不曾愿意接触尘世,一直在家中守着。如今找到了爱人,尘世自然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沈千鹤就点点头,“那祝你们幸福了。”
巫海笑笑,带着启林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沈千鹤瞧见启林还冲他龇牙咧嘴呢,虽然是鱼,可沈千鹤莫名的就理解了启林的意思,是说,“你不信我,等着以后哭着后悔吧。”
沈千鹤懒得搭理他,扭头去找穆尊了。
手续不是那么容易就办好的,等着过了几天,穆尊就跟沈千鹤说,启林的身份证办下来了,他们让妖潜入了深潭查了查,启林的确没有杀生,所以给启林发了身份证。
沈千鹤这才放了心,大妖们可都是血海腥风里走过来的,他之前一定杀戮过很多人和妖,否则天道也不可能惩罚他。如今却愿意一点点修炼,看样子是铁了心和巫海一起过的。
沈千鹤也就没那么烦他了。
后来听说他俩又搬去了深潭,自此生活在一起,也算是神仙伴侣了。巫海偶尔会去旁边镇上买点东西,有了网络还时不时给沈千鹤发条信息,拜托他帮忙定制几件好看的衣服,也会告诉沈千鹤他们的打算——“等着启林会化形了,他们就去海里玩一玩。”
沈千鹤表示祝贺。
穆尊忙了大半个月,尊家的事儿才忙完。
至此,天师界又有了新的变化,原先鼎盛的尊家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不少家族又开始了新的动作——毕竟,天师也需要名气的,只有名气到了,人家才愿意请你啊。
这年头自然是舆论最管用,于是,沉寂了多年的沈家又被拿了出来,和穆家一起,被说成了新的玄学三大家。这么做的家族有肖家,有张家,还有陆家。
作为沈家和穆家的代表人物,沈千鹤和穆尊就时常出现在大家的口中了,当然,旁边还会出现另一个家族的代表人物。
沈千鹤如今没事干就以此为乐,天天跟穆尊报备:又有小三要插足了。
穆尊除了时不时要求他叫几声爸爸外,拿沈千鹤没办法,只能任他说了。
不过两人再进一步也没有了,最近沈千鹤没事,所以经常留宿北京,但穆尊和他亲密归亲密,到了睡觉的点,还是送他去客房。
沈千鹤不知道穆尊怎么想的,他其实是松了口气,可又有点期待的,矛盾的很。这大概就是**与现实之间的挣扎吧。
倒是穆尊长生的原因,沈千鹤虽然心里很想知道答案,可还是没问——他相信穆尊的人品,不想说显然就是不是说的时候吧,别人能逼他,他不能,他要信任他。
不过,很快,所谓的新玄学三大家就出事儿了。
有日早上,沈千鹤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微信,是肖冶发给他的。肖冶是当初考试的时候遇上的那个胖子,沈千鹤和他祖宗有点交情,考试完两个人也没断了联系。
那是一张地图截图,有很多张合在一起的,就在北京市,有的离着穆尊的家不远,有的挺远的。
下面还有一行字,大概是用了效果,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一排血字跟在后面,普通人看着挺恐怖的,不过对天师来说,很一般。
内容是:“谁能抓住我,谁就是新玄学三大家。你们敢接吗?”
沈千鹤第一反应就是恶作剧,问肖冶,“谁这么无聊啊。”
肖冶回他,“无聊不无聊不知道,不过这些地方我查了,挺诡异的,最近都死了人,都是被吓死的。我排了排日期,几乎一星期一个,已经八个了。他在挑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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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死者
沈千鹤都愣了一下, 这年头作恶的鬼怪不是没有,可各个很小心的,这种明明已经藏得很好,却自己宣扬出来的, 还挑衅天师的, 却是第一次听说。
肖冶问他, “我们在查这几个人的关系了,你要不要来?”
沈千鹤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这事儿挺严重的,就答应了。
他们约在了第一件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沈千鹤到的时候肖冶已经到了,非但如此, 还有其他几个人,沈千鹤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肖冶给他大体介绍了一下,都是这次新玄学三大家涉及到的家族, 都派了人过来了。
有陆家的陆星愿,有董家董文生,还有穆家的穆准, 另有其他几个人。
他最近声名鹊起, 原本天师界都觉得沈家不行了,如今也高看一眼,他没来甚至都没人动。他一到,这群人才动了动, 一起往里走了走。
这是挑衅者第一个给出的地图定位地址,这里是一处老居民区,应该是某个国企分配的宿舍,已经三十多年了,看起来十分的老旧。
他们这群人进去,路边上不少乘凉的老头老太太都看着他们,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也没有小声的意思,所以说的什么,沈千鹤都能听得见。
“怎么这么多人啊,有老有少的,还有穿大褂的,干什么的啊。”
“咦,往四号楼去了,是去张家的吧,恐怕是做法,那屋子就是个凶宅,不做法,谁敢住啊!”
定位的确是四号楼的一间二室一厅的房子。
死者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女人,叫谭梅,无业,这房子是他丈夫分的,但十几年前丈夫就因病去世了,她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
如今儿子在外地上班,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没有正式工作,这些年来一直靠着打小工为生,生前做的最后一份工作,是门口超市的收银员。两个月前,到了上班时间,她却没来报道,超市的同事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打了十几次都没人接,他们都知道她住在这里,直接来看了看,结果听见里面手机响,却没人应答,以为她生病了,所以报了警和120。
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地方,早有公安局的工作人员等在了这里。
肖冶解释,“很快就有警察过来,直接打开了房门,发现谭梅躺在了地上,已经死亡了。”他指了指门口的地方,“就在这里,官方说是心脏病突发死亡,其实我看了看当场的照片,更像是被吓得,双目突出,仿佛看见了特别不敢置信的事情。”
沈千鹤抬头看了看这屋子,真的特别的普通,就像是任何一个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一样。
大概是二十年前的装修,四周都包着木套,不过已经开裂泛黄脱落了,至于家具更是老旧,很多地方都不成样子。甚至,还用着老式的座钟,不过应该是没人上弦,已经停止了,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
整个屋子泛着过时的气息。
肖冶指的地方就是这个屋子客厅正中央,这里应该是有个茶几的,不过却没有,所以中间空出了一块地方。
肖冶说,“你知道最可疑的是什么吗?她本身就有心脏病,身上随身带着救心丸,可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没吃。但警方也不能因此判断事出有因,查了没有外因后,就判定是意外死亡了。直到咱们收到了挑衅书。”
沈千鹤皱眉,“没有任何鬼气。”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太长了。
肖冶也认同,不过他还有其他的线索,“可有一点很奇怪,谭梅死了以后,她儿子从外地赶回来发丧,进焚烧炉的时候,有人发现,谭梅的两只手断了。”
沈千鹤猛然抬起了头,肖冶点点头,“她儿子叫小智,当场就和殡仪馆的人吵了起来,对方也觉得挺冤枉的,毕竟都有严格的程序,没人会故意损害尸体。所以他们调了监控,但奇怪的是,监控里显示没人动过尸体,但尸体送来时的确是完好的,他们最终认了这事儿,赔了小智十万块钱。”
说话的这会儿,其他人已经在原地开始做法寻找鬼怪,只有肖冶和沈千鹤没动。沈千鹤不由看向肖冶,“你怎么不动?”
肖冶就说,“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跟着你就行,你不动那我也不动。”
沈千鹤:……
不过想想,好像天师考试的时候,肖冶就是这么干的,挑不出毛病来。
他于是就说,“这里看不出什么的,你能找找其他七位的具体信息吗?我觉得要找找共同点,他即便是挑衅,那就不可能随意杀人,这些人毕竟是有联系的。”
肖冶点头,“我也这么想,他们也给了材料,不过不能拿出来看,走吧,我们过去分析一下。”
沈千鹤和肖冶就先去了公安局,然后瞧见了剩下七个人的资料,比手机上模糊的介绍要鲜明多了。
真是男女老少都有。
第一个是谭梅,第二个是一个叫白柳的富二代,今年二十二岁,家里是地产的,还有个伯父很有门道,所以混的很不错,吃喝嫖赌无所不干,不过有人保着,倒是一直没出事。他出事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大平层里,也是在夜里,家里的钟表停止在十一点五十分,他倒在了自家宽大的客厅里,双目瞪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死因是心脏病发作。
当然,与谭梅这样本身就是心脏病患者的人相比,白柳的家人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多次要求警察调查,可这个社区非常安全,四处都有摄像头,包括白柳家也安装摄像头,录像显示,并没有任何人。
沈千鹤瞧了瞧白柳倒下的那几分钟,倒是能还原谭梅那死亡的几分钟,到底经历了什么?白柳应该是半夜听到了什么动静,所以从卧室里走出来去客厅查看,结果走到了客厅似乎就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站住了,随后他就大喊了起来,然后整个人跟疯了一样在原地跑步,似乎有什么凶恶的东西在追他!没多久,他就累的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沈千鹤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那么无疑是鬼了。
只有鬼才不入相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肖冶小声说,“本来看了这些视频,白家人还是不愿意,他们将白柳的尸体存放起来,准备继续逼迫要凶手。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发现,白柳的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碎的跟沫一样,尤其是那东西,”肖冶指了指身体下面,“被砸了稀烂,而且视频里一个人都没来过,他们才害怕了。找了我爸爸去驱鬼,也没再闹了。不过这事儿他们没外露,所以警察都不知道。”
沈千鹤听着都浑身凉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第三个和第四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家里条件一般,同谭梅和白柳一样死在了客厅。时间同样是十一点五十分,也是被吓死了,但没有说死后断没断,直接就火化了。
第五个和第六个则是两个女生,十九岁,死在了自己的大学宿舍。情况几乎相同,当天晚上宿舍里住满了人,她们半夜倒在了宿舍的空地中,满脸惊恐。诡异的是,其他舍友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直到早晨才发现她们已经死透了。
宿舍里是没有挂表的,但这次,她们的手机停在了十一点五十分。
当然,她们的身体死后也有了各种变化,其中一个被挖去了眼睛和砍掉了舌头,另一个,则被挖去了生殖器官。
这两个女生的大学一南一北,离着相当的远,因此当地警方虽然重视,一直在查询凶手的过程中,但在这次挑衅之前,并没有并案。
最后两个人,则是一对夫妻,四十来岁,死在了自己家中。同样家里的表停在了十一点五十。
肖冶解释,“这家住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俩一个叫肖红,一个叫陆海,女儿是妻子带来的前婚的孩子,叫王月月。他们家挺奇怪的,原本没有正式工作,住在城南的小平房里面,靠着打小工为生。两年前突然有钱了,搬到了这里住。”
沈千鹤想起了这次的地标,这可是北京,他们住的是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最少千万的房价。他们的收入怎么可能买得起?
肖冶回答,“他们自称是买彩票发财了。不过显然是假的,没人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他们是这次最后发现的,昨天刚刚发生的。听他们的女儿小芳说,父母十点就睡觉了,她则戴着耳机打游戏,所以一直注意外面的声响。直到夜里三点,她出来喝水,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死亡的父母。跟其他几个一样,十一点五十,被吓死的。”
沈千鹤看了看时间,“那就是说,还没过夜,如果这鬼想要动他们的尸体,今天晚上就会出现?”
肖冶点点头。
沈千鹤就说,“那咱们就去蹲蹲看吧。跟它会会面。想来,选择这个时候发出挑衅,也是为了提供这条线索。”他又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死者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关系,都是北京人吧。”
肖冶点头,“都是,我猜他们肯定是有关系的,只是没找到。”
沈千鹤看看外面已经开始黑的天,就说,“那见了这鬼再问吧,它肯定有倾诉**,要宣扬一下这事儿的。”
肖冶听了点头,虽然这夫妻都是心脏病突发死亡,按理说应该直接拉到殡仪馆去,可因为出了这事儿,他们就把尸体留在了家里。
沈千鹤他们直接去了这对夫妻的家里。
到了的时候,天还没黑,他们敲门,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开的,瞧见他们就问,“你谁呀!”
沈千鹤就解释了一下,“天师,过来看看。”他还把天师证出示了一下。
大概觉得人突然死了,恐怕是需要超度一下的,所以对方也没觉得惊异,一瞧他们的身份,他立刻让开了,还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月月,天师来了。”然后又冲他们说,“她屋里说话呢。你们先进来吧。”
沈千鹤就跟着这男孩走了进去。
不过瞧见客厅,也吓了一跳,明明是死了人,按理说应该特别的悲伤肃穆的场合,这家里这会儿居然坐满了人,而且。
都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各个打扮的都挺潮的,正在凑在一起说话。
为首的一个女孩穿着黑衣服,眼睛有点红,正在那儿嘟囔,“真是烦,陆婷婷都疯了,干嘛还要接她回来,看她疯吗?”
旁边一个女生劝她,“毕竟你爸的亲生女儿啊,不来不好。”
“我爸?我爸巴不得没这个闺女呢。”
对方挺吃惊的,“怎么这样啊,父女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王月月犹豫了一下,“不是,其实就是再婚的事儿。她妈生她就去世了,我爸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到十五岁,毕竟一个男人不容易,所以想再找个伴儿,能照顾他们父女俩,就认识我妈了。我妈对她可好了,又买衣服又做饭,哪里想到,她根本就是自私,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爸劝了很久,后来发现她真的不能依靠,又自私又恶毒,还诅咒我们去死,就寒心了,就结婚了。”
女孩点点头,“那怎么疯了?我听说长得可漂亮呢。”
王月月哦了一声点头,“是好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听说是随她妈,据说她妈也精神状态不好,恐怕是遗传的。”
“那挺可惜的。”那女孩挺遗憾的。
王月月点头,“是啊,虽然她对我爸妈一点都不好,可我爸妈也很疼她的,还花钱送她去精神病院,对她很好了。我爸真可怜,遇上这样的母女俩。”
这句话一落,沈千鹤就看到外面的天突然黑了,屋子里也黑了下来,风刮了起来,屋子里的窗户明明开着,可这会儿却被猛然吹开了,砰地一声打在了墙上,吓了这满屋子的人一跳。
刚刚开门的男孩上去就想关窗户,却一下子站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卧室的大门。
“你……你……你们不是死了吗?!”他满脸惊恐的喊,“闹鬼了!”
就这一声喊,所有人往那头看去。
窗外恰好一道闪电劈过,屋子里猛然亮了一下,连沈千鹤都看的一清二楚,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了门口,正直直地盯着王月月。
不就是死去的肖红和陆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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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死者
屋子里不过都是些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这种闹鬼的事儿当然害怕了。
在闪电劈下的那个刹那, 几乎屋子里都被尖叫声塞满了, 沈千鹤只觉得耳朵都刺的疼。除此之外,几乎是本能, 大家纷纷往大门口涌去, 想要逃出这间闹鬼的屋子。
就这时候,沈千鹤听见王月月高声的呼叫,“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你们拽我一把,我腿动不了了。救救我!”
她显然害怕极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还好, 并非没人管他,给沈千鹤他们开口的那个男生就扑了过去,狠劲儿的拉扯着她。可她的腿就好像长在了地上,一个男人最大力量的拉扯下, 居然纹丝不动。而且, 很快王月月就哭了起来,“不不别使劲了,太疼了, 我要被拽散架了。”
男生连忙松了手,蹲了下去,显然想看看她的腿是怎么连接在地上的。
就这时候, 门口传来了一声惊呼,“门被锁住了。我们出不去了。”
一句话,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这会儿闪电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照的屋子里格外的明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纤毫毕现——全部都是恐惧和绝望。
因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的肖红和陆海夫妻,终于动了。
他们显然已经僵硬了,并不能走路,只能如僵尸一般的跳起。
砰砰砰的落地声中,他们跳到了王月月的面前。
这会儿王月月已经吓呆了,哭着喊,“爸妈你们怎么了?别吓我啊,你们最疼我了。爸妈,你们安心走吧,求求你们了。”
可肖红和陆海并没听得进去,而是举起了手,啪的一声甩在了王月月脸上。
顿时,一场殴打就开始了,王月月的脚不能移动,只能站在原地左右躲闪。可那压根没用,男人女人的拳头如密雨一般落下,拳拳到肉。
只有旁边的男生试图阻拦,可是肖红夫妇不知道是原本就力气大,还是因为异变让他们增大了力气,只是轻轻一甩,男生就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再也动不了了。
瞧见这一幕,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傻了,虽然各个都在颤抖,满脸都是恐惧,可没人敢上前阻挡,他们站在远处,看着眼前一对死人的动作,听着王月月的惨叫声,整个屋子静的仿若没人一般。
肖冶见到这情形,自然要阻止,可沈千鹤却拦住了,“她是在做给我们看。”
肖冶奇怪的看了沈千鹤一眼,沈千鹤指着说,“你慢慢看。”
这会儿已经不再是拿拳头打王月月了,而是丈夫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来了旁边的一段绳子,将王月月绑了起来。王月月大声的求饶着,“爸爸,你干什么,爸爸,你别这样,爸爸!”
她的喊声格外的凄厉。
可其实这会儿只有肖红也住了手,并没有人打她。
显然,她知道捆绑过后,会面临着什么,所以已经在害怕了。
肖红和陆海显然已经没了意识,只是听命的行尸走肉而已,怎么可能停下来。他们身体虽然僵硬,动作却很快又娴熟,没多久,王月月就被绑了起来。然后,肖红熟练的拿起了茶几上的抹布,塞进了王月月的口中。随后陆海跳到了茶几上,把绳子向上扔上去。
沈千鹤跟着绳子往上看去。
这房子是新装修过的,一看就花了不少钱,怎么可能上面留有钩子之类的地方,可绳子飘忽忽的扔上去,竟真的挂住了。
然后陆海抓住落下的绳头又跳下了茶几,呼哧呼哧的开始往下拉绳子。
王月月满眼都是恐惧,她不停地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有用的,她一个女孩子,压根不是这两个中年男女的对手。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在陆海一次次的使劲下,她被绳子吊到了半空中。
她使劲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只被裹住的虫子,可却没有半点办法挣脱这一切。
而这会儿,本身能救她的男生早已经醒了,可却吓得在原地不敢再动。应该说,她朋友那么多,瞧见这样诡异的场景,没有一个敢上前救她的。
于是,她彻底的被悬挂了起来。
陆海将绳子绑在了暖气上,然后回来的时候,他和肖红手中就拿着鸡毛掸子。他们站在王月月身下,居然开口了。
人死了肌肉都僵硬了,所以他们的声音特别的难听,仿佛是什么东西摩擦发出的一样,只能隐约猜出一些说的什么。
陆海大声的吼叫,“我养了你十七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不好好学习,居然勾搭男人,还怀孕了?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脸。我今天打不死你。”
他这一喊,沈千鹤就瞧见刚刚还想帮忙的男生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月月,王月月又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摇头。
这会儿肖红就开口了,“你别那么生气,你就这一个女儿,难不成把她打死吗?”
陆海好像被提醒了,“我……我今天就打死你!”
说着,他就拎起了鸡毛掸子,狠劲往王月月身上抽去。他力气极大,王月月即便不能出声,也能看出疼的厉害,整个人都在半空中左摇右荡,不停地颤抖,躲避,偶尔能听到被堵住的呜呜的哭声。
不多时,就听见啪的一声,鸡毛掸子断了。
陆海还要再找,可肖红却拦着,劝着陆海说,“哎呀,他就这张脸好看,你打坏了,日后怎么嫁人?”
陆海一听更生气了,咬牙切齿说,“那我宁愿她没这张脸,也不要给我丢人!”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那半截鸡毛掸子,左右一看,就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扔到了地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杯子破了。
陆海从中拿起了最大的一块,站到了茶几上。他刺耳的声音问,“你听不听话?”
王月月显然吓坏了,不停地在点头,可陆海跟没看见一样,还是伸出了手。
即便是演给他们看,刚刚这样已经很过了,肖冶立刻出手,肖家符箓本就厉害,只能他几个腾跃,就到了陆海和肖红身边,将驱鬼符贴在了两个私人的面上。
刹那间,原本还凶悍不已的陆海和肖红停止了动作,瘫倒在了地上,又变成了正常的死人。
而这会儿,老天爷好像也结束了配合,刚刚的电闪雷鸣已经不见了,又变成了个普通的雨夜。
可没人敢动。
沈千鹤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顿时,白色的光充满了客厅,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表情。大家左看右看,仿佛是在噩梦中惊醒一样,几乎是瞬间,不少人嚎啕大哭起来,屋子里一下子就乱了。
而这时候,王月月突然从房顶掉了下来。
肖冶连忙帮她把绳子解开了,她这会儿已经浑身是伤,连脸上都有好几道血痕,却是满脸恐惧,吓得立刻躲到了旁边的角落里,冲着肖冶喊,“你快弄走他们!快点!快点!”
她说的他们,则是她的父母。
肖冶看了看两个人,“都死透了,这是有人操控,你放心好了。你没事吧。”
王月月压根不回答他的话,反而突然大喊道,“是陆婷婷,是她在报复,是她在报复。哦不,”她直接往肖冶这边走,可因为挨打太厉害了,整个人跌倒了地上,可这样她也不愿意停止,居然爬着过来扯住了肖冶的裤腿,“是陆婷婷,你们救我,她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沈千鹤就问了一句,“刚刚都是你们对陆婷婷做过的是不是?”
王月月顿时就闭嘴了,她低了头,不肯看他们,也不肯说话。沈千鹤就说,“你不说,后果你一切自负。”
王月月就点了头,“是,一模一样。”
刚刚肖红有多挑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顿时肖冶都对王月月同情不起来了。两个家庭合二为一,不想着好好相处,却想着挤走别人的孩子独霸整个家庭,这对母女并不值得同情。当然,为了别人家孩子,而毒打自己的女儿,这样父亲更不怎么样。
肖冶甩开了王月月的手,嫌恶的退了退。
王月月顿时就理解错了,以为他们是不管了呢,连忙说,“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她不检点,跟一群男孩子玩,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我爸妈能怎么办?难不成不管不问吗?我们只能一个个问,她又觉得伤害她了,早干什么去了。”
沈千鹤不愿意听这种推脱的话,插嘴问了一句,“这房子怎么来的。”
王月月卡壳了。
不过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了,他也知道答案了。他最后问了一句,“陆婷婷在哪个精神病院?”
王月月大概还是想让他们解决了陆婷婷,这会儿到回答了,“我有定位,发给你们。”
沈千鹤点点头,拿到了地址就离开了。
走之前,王月月还试图阻拦他们,“你们不把他们弄走吗?他们会再醒的。”
沈千鹤那破脾气若是说话,肯定很不好听,还是肖冶开了口,“那两张符你不弄掉不会有事情,我也通知天师协会的工作人员来处理了,你们可以暂时避开一下。”
听到这里,王月月才松口气。
他们要离开,王月月他们自然也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待着,几乎立刻所有人都跟着出来了。沈千鹤上电梯前听见王月月喊了一句,“你不陪着我吗?”
他看了一眼,是刚才一直帮着她的那个男生,男生这会儿却不想管了,“不了,我有事先回家了。”
说完,也跟着挤了上来。
沈千鹤他们下了楼,也没回天师协会,给穆尊发了条微信报备地址后,就直接去了郊外的精神病院。
这会儿都夜里了,北京繁华,路上倒是人不少,只是出了六环,就冷清下来。
再往后走,则越来越偏僻,等到找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一片村庄,旁边都是平房,只有这一幢白色的大楼格外的显眼。
这会儿大楼里还灯火通明着,他们把车停了下来,直接有保安过来问,“找谁呀。”
他们就出示了一下天师证,问了一下,“有个叫陆婷婷的,是住在这里吗?我们找她。”
保安瞧了瞧,居然没拦着他们,只是说,“过了探视时间了,不过你们这个我也拿不准,进去到值班室问问吧,看让不让你们见。”
说完,就把大门开了。
肖冶就把车开了进去,这会儿整个院区都空荡荡的,随便就找了个车位停了下来。然后肖冶就准备下车,却被沈千鹤猛然拽住了胳膊。
他挺奇怪的问,“怎么了?”
沈千鹤往前看看,“你看大楼。”
这一看肖冶的脸色都变了,刚刚还是灯火通明的大楼,如今却黑漆漆的,灯全灭了。他还透过后视镜往回看了看,刚刚还跟他说过话的保安,已经不在原地了,而保安室的灯光,不知道何时也熄灭了。
肖冶靠了一声,“着了他们的道了。”
沈千鹤点点头,指着车上时间给他看,“十一点四十。”
他们到的时候沈千鹤还看一眼,是十点左右,这一会儿,不知道是进入了幻境,还是被人操控了,时间居然也改变了。
肖冶伸手就捏了符箓在身上,问沈千鹤,“咱们是走,还是留?”
沈千鹤就说,“做了戏给我们看,引着我们来,肯定是走不了的。那就进去看看吧。到底要给我们看什么。”
说着,他就下了车。
刚刚北京下了雨,这里空气却是极为干燥的,仿佛不在一个空间。
沈千鹤低头看看脚下,明明是七月的夏日,停车场上却有不少落了的叶子,他抬头看,也发现树上的叶子居然都掉的七七八八了,看起来跟深秋一样。
这精神病院并不大,只有一座大楼,所以压根不用选择,他们就向着唯一的大楼走去。
就这时候,七楼的一间房间,陡然亮起了灯。
沈千鹤和肖冶对视了一眼,就往七楼走去,等着他们到的时候,发现这就是一间病房,一个姑娘坐在了窗户上,正在看着外面。她露出半边侧脸,特别的精致柔美,不比电视上任何一个明星差。
大概他们的脚步声太大,惊醒了她,她扭头看了一眼。
沈千鹤还好,肖冶差点叫出来,那……那半张脸,居然全毁了!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在了脸上,整个肉皮都翻滚了开来,将她的右脸变得凹凸不平,看起来恐怖极了。
她显然知道自己有多吓人,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而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肖冶小声说,“她这是看见咱们了,还是没看见咱们?”
沈千鹤说,“她在等时间。”
肖冶顿时明白了,“十一点五十?”
正说着,女孩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这晚风有点大,她又那么瘦小,吹进来将衣服都刮得鼓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猛然跳了出去!
虽然知道,恐怕是某个情景的再现,可肖冶也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啊。”
但已经晚了,人已经不见了。
他俩连忙走了进去,从窗户往下看,果然,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到处都是血。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哪里的钟声响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十二点了。
仿佛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月亮似乎往西边了一点,然后,地上趴着的人,居然站了起来。
血液没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然后往大楼门口走去。
沈千鹤看了看表,又是十一点四十了。
不多时,就瞧见女孩又回到了这间屋子,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肚子似乎大了点,然后,她跟没看见沈千鹤他们一样,穿过他们走到了窗台处,坐了下来。
离着这么近,这次,沈千鹤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摸着肚子在小声说,“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她站了起来,又跳了下去。
一遍又一遍。
等到第七遍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如十月怀胎一般大小,这次,她照旧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只是钟声响起的时候,没有再爬起来,而是一只血手,撕扯开了女孩的身体,一个满身是血的鬼婴钻了出来。
它应该是看见了沈千鹤他们,或者就是它把沈千鹤引到这里来的,它抬头说了一句话,明明那么远,沈千鹤和肖冶都听清楚了:“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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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死者
这一刻, 整个大楼似乎又变回了普通的模样, 门岗上和值班室的灯光亮了起来, 似乎远处还有说话声, 就像是每个医院夜晚的样子。
鬼婴就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就这时候,保安终于听见了不同往日的声响从门岗里走了出来, 向着这边走去。很快他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陆婷婷, 一边拿手机一边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就这时候,肖冶惊异道,“你看那血。”
陆婷婷身下的血, 仿佛没有穷尽一样,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先是周围,随后慢慢扩大, 渐渐地延伸到了大楼,还有旁边的围墙。
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血?
显然这并不是血, 而是……
沈千鹤回答, “怨气。”
她怨恨每一个人,所以不想放过任何人。
这会儿, 保安踏入了血液蔓延的范围,只听见一声惨叫,他就倒在了原地。肖冶立时就想去救人, 却被沈千鹤拦住了,“这是回放,我们到的时候,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它在放给我们看,它干了什么。”
肖冶不信,“如果……如果是真的呢?怎么可能……”
沈千鹤直接拿出了兜里的帕子,往窗户外扔去。
这里是七楼,按理说帕子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是可以完全看清楚的,可帕子一扔出窗外,就彻底不见了。
肖冶这才不说话了。
这会儿楼下,大概是保安的惨叫声吸引了人注意,不少人跑出来看怎么回去。血已经蔓延到了大门口,但凡出来的人,都会在刹那间,倒在了地上。
血从他们身上流过去,渐渐地覆盖了整座大楼。
一时间,只听得四处都是惨叫声,但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渐渐地,这座楼变成了一座血红色的楼,亮着的灯,全灭了。
包括沈千鹤和肖冶所在的这个屋子。
此时,他们再看周围,看到的才是真的情形。
屋子里哪里有什么床铺,这是一间已经完全烧焦了的屋子,到处都是烧过的痕迹,只剩下框架了。
沈千鹤带着肖冶慢慢往楼下走,可见整个楼都已经荒废掉了,虽然不至于坍塌,可也没剩下什么,可见当时的火有多大。
等到他们走到了楼下,才看到这座楼的真面目——哪里有什么白楼,黑漆漆的矗立在深夜里,跟鬼楼一般。
地上也没有什么落叶,而是成堆成堆的垃圾,他们的车就在垃圾堆上。
这里一片荒凉,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了。
只有大门处的金字,还能看出这原先是个医院。肖冶动作快的很,很快就在百度上输入这个医院查了查,然后就沉默了,把手机递给了沈千鹤。
沈千鹤看了一眼,上面是一条新闻,这所精神病院在两个月前半夜失火,不知道为什么,火势特别强大,等着消防队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烧光了,只有一人幸免于难。因为有大师说这地方风水不好,所以即便北京的土地那么贵,这么久了,也没有复建,听说新医院搬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肖冶就说,“这家伙挺好玩的,把我们骗来看这一场两个月前的火灾?”
沈千鹤就说,“它是做了得意的事儿,觉得太得意了,想让我们知道吧。否则也没人把这事儿算在它头上啊。”
肖冶不由看了沈千鹤一眼,吐槽了一句,“草,这什么脑回路?!”
沈千鹤其实一开始就是这种感觉,否则一个人杀人就行了,干嘛要挑衅天师世家?它无非就是想让别人更关注自己?
他一个古人对这方面其实并不算太了解,不过有穆尊在呢,这是穆尊跟他分析的。
“表演型人格。”沈千鹤重复了一下穆尊跟他说的这句话。
肖冶那头愣了一下,随后也点点头认同了。他还想说什么,沈千鹤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穆尊,就跟肖冶抱歉了一声,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见穆尊说,“出事了,你们今天去的陆家,他们的女儿王月月死了。”
沈千鹤皱了皱眉,“怎么死的?”
穆尊接着说,“被人脱光了衣服挂在了大楼顶。腹部遭到了重击,流血而亡。她身上还挂了个条幅,写了两行字。”
沈千鹤顿觉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字?”
那头穆尊叹口气,“天师们果然都是一群废物,猜猜我下一个要杀谁?这事儿太恶劣,而且看见的人不少,媒体虽然不会报道,可现在新媒体这么发达,网上都开始传遍了,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这事儿,你们被利用了。”
的确被利用了,这哪里是个表演型人格,这是要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啊。
又是裸女又是死亡又是天师又是下一个死者,这简直是让所有人的好奇心,这种事即便封锁都封不住的,信息可以截断,可人的好奇心却是无法阻挡的。
穆尊又说,“你回来了,这事儿天师协会接管了,你们应该看到了一些他想给的线索,回来一起聊聊,看看怎么回事。”
沈千鹤点点头就应了。
肖冶那头听说了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两个人上了车后,忍不住地嘟囔,“它到底想干什么呀。”
这个目前看,却不好猜了。
沈千鹤没回答,而是去看了看手机上的小视频APP,果不其然,已经刷屏了。虽然因为各种限制没有当场的照片放出来,但是这件事已经被传开了,有的都点赞好几十万,更有很多人在下面评论:好可怕,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北京的人在说什么:想回家,害怕。
好奇和恐慌,让这事儿热度越来越大。
等着他们到了天师协会后,已经后半夜了,穆尊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沈千鹤,先递给了他一杯粥,然后才说,“他们都过来了,在会议室。”
沈千鹤虽然觉得这事儿挺棘手的,可这会儿却顾不上了,这家伙一看就是记挂着他没吃晚饭,怕他胃疼呢。
肖冶走的老快,沈千鹤却走得慢。
穆尊陪着他放慢了脚步,等着他喝完了,还接过了空杯子,替他扔到了垃圾箱里。这会儿都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了,肖冶已经进去了,沈千鹤甚至能听到,里面嗡嗡的声音,是大家在讨论。
可就这一刻,穆尊说了句,“摸摸我口袋。”
时间少,沈千鹤难得没反驳,顺从的摸了摸,掏出东西来穆尊就先进去了。他打开手心一看,五颗巧克力。
沈千鹤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可这种情感,在这样的事情面前,还是微小的。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然后把其他四颗小心地放在口袋里,就跟了进去。
看了一眼,里面不少人了,不止有今天早上在谭梅家见的几位天师,还有不少沈千鹤眼熟的人——都是北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天师,显然,这次挑衅,让天师协会愤怒了。
这会儿肖冶已经开始讲述他见了什么了。
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只是弄的噱头大而已,肖冶说完后这么分析的,“这事儿应该是鬼婴干的,陆婷婷怀了富二代的孩子,他爸觉得难堪,于是不但殴打她,还百般羞辱她,让她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可与此同时,他爸嘴巴上说的好听,却利用此事跟富二代要钱,自己带着后妻和继女享受起来。她心里不甘,于是跳楼自杀,鬼婴因未出生就死亡而产生怨气,所以杀了有关的所有人。”
他这么一说完,就听见陆星愿说,“有几个地方错了。我们查了陆婷婷的资料了,她在进入精神病院之前,就流产了。所以,她肚子里并没有什么婴孩。而且,她没死。”
这话一说,连沈千鹤都吃惊了,从七楼跳下,居然没死?
穆尊点点头,“她是那所精神病院唯一生还者,不过全身瘫痪至今未醒,还在医院里躺着。”
肖冶不敢置信,“不可能,就算她没死,我们也亲眼看见,她一次次跳下楼,那个鬼婴撕破了她的肚子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孩子,那那东西是什么?”
这问题一下子难到了所有人,连几个岁数大点的天师也眉头紧皱起来,因为实在是无解。如果是陆婷婷,就是怨鬼索魂,如果是婴儿,就是鬼婴作怪。可陆婷婷的魂魄消失了,又没有婴儿,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甚至有个长胡子的老头子说,“莫非是什么精怪,借了陆婷婷的事儿作怪?”
大家顿时往这方面想去,结果却听见穆尊说,“不是精怪,也不是婴孩,是陆婷婷的怨气。”
这一说,不少人都愣了,肖冶先提出了不可能,“我看到的是个孩子啊。”
穆尊解释,“如果那是精怪或者婴孩,陆婷婷只要跳下去一次就可以了,因为本身就在她肚子里,不需要一次次的去跳。你们看到她一次次跳楼,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其实就是怨气一点点的积攒起来,最终孕育出了那个东西。”
穆尊淡淡的说,“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做阴物。由怨气而生,等着报了仇,就自然而然的消解了。”
“因为形成条件特别苛刻,非要极致的苦痛,极致的怨恨,才能产生,所以很少有。而且报仇完毕就消失,所以又有很多人不知道。我猜想因为这次跳楼,她的怨恨才最终形成了阴物,又通过杀死了精神病院的那么多人,才积聚了力量,开始神不觉鬼不知的报仇。”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只有沈千鹤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和穆尊同是百年前生人,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并不知道阴物这事儿。而穆尊醒来也就十年的事儿,可这群人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的?
只是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陆婷婷之事的真相上。
这会儿却顾不得什么了,肖红和陆海,王月月都死了,可却不是所有知情人都死了。阴物出现有太多限制了,非大怨大恨不可。怀孕被父亲不理解,逼着打胎甚至为此要钱,的确很让人受不了,可若是大怨大恨,这还不够。
好在协会这边早就派下人去打听这事儿,陆婷婷的资料挺简单的,因为精神病没有上完高中——不过传言,她在学校里的名声特别不好,很多人都知道她怀孕了,说她傍大款没傍上被人抛弃了。
到底是谈朋友还是傍大款,那只能问白家人了。
有些事情,活着的时候还会遮掩,可等着死了以后想要报仇的时候,就不得不说出来了。
富二代,独子,白柳的父母想给他报仇简直要想疯了。
所以,即便是在凌晨,他们也很快接了电话,然后犹豫了一下后,说出了真相,“陆婷婷不是白柳的女朋友,我家孩子我知道,他交往的女孩都很优秀的,陆婷婷这样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陆婷婷是他的一个跟班的女朋友,似乎是打游戏认识的,知道我们家白柳有钱,就经常跟着他混。”白柳妈妈毫不犹豫地推测到,“肯定是陆婷婷瞧着我们家白柳长得好又有钱,动了心思,自己贴了过来。然后瞧见不行,又让她爸来讹诈我们。足足要了一套房子哎,上千万的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一个女孩身上,沈千鹤都懒得听。她还想说,沈千鹤怼了她一句,“这事儿一个人办不了。”
白太太顿时哑了,她还不愿意,有点想发火,还是白柳的父亲接过了电话说,“这都是我们这么想的,不过陆海的确是个无赖,我们被他缠的不轻,所以有点怨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千鹤问了一句,“陆婷婷男朋友叫什么?”
白先生似乎没记起来,还是白太太插了句嘴,“周海波,跟个名人的名字好像,我就记住了。”
她这话一出,所有天师都愣了。
因为八个死者的社会关系他们都看了,第一个死者谭梅的儿子,就叫周海波。
有些答案似乎已经浮现了。
这份调查是公安局做的,所以详细无比,上面就写着周海波,今年二十六岁,社会青年,高中辍学,不务正业,曾经因为赌博而欠下高利贷,两年前还清后,离开了北京,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过。
陆婷婷为什么会怀了白柳的孩子?
周海波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似乎有了因果。
它不是表演型人格,它是要告诉所有的人,陆婷婷受到了多少委屈,那些人有多该死。所以,它要闹得这么大。
几个年轻的天师忍不住骂了一句,“人渣。”
但究竟陆婷婷遭受了什么,只有那个姑娘和那个阴物知道,他们谁能完全猜到呢。
不过,到了天亮,就不用猜了。
周海波突然出现在了陆婷婷住的医院里,跪在了她楼下的空地中。他身上冒着火焰,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燃烧着却不曾像真正的大火一样迅速让他致命,只是让他痛苦的哀嚎着。
但他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而他的周身似乎有着结界,水泼不进,也没人能够靠近他。
医院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方,无数人惊讶地大声喊了起来,也有无数人拿起了手机,开始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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