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客
这就有点太明显了, 是要告诉他已经努力学习了吗?
而且, 沈千鹤看了一眼封面,不知道穆尊从什么途径收到的, 上面居然还用中文贴心的标注了题目——《影音室囚/禁:镣/铐、禁/锢、湿/身》。
……
沈千鹤无端端觉得屁股更疼了,于是就把碟片放了回去。
似乎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老实把碟片塞回去,还专门从侧面看了看, 的确是恢复了原样, 看不出有人抽出来过, 这才扭头准备上楼。
这人大有企图, 留在这儿实在危险。
哪里想到,一回头就瞧见穆尊就站在楼梯口看他呢。
沈千鹤吓了一跳, 手上一抖,刚放进去的碟片又落了下来,好死不死,正面朝上, 露着那几个大字。
沈千鹤嗖的一下脸就红了。
红完了就觉得不对劲啊,又不是自己的, 自己害臊个什么?
于是又咳嗽一声,说穆尊, “你天天看着一本正经的,这天天都想的什么呀。”
穆尊回答他, “想你。”
沈千鹤看看地上的碟片,顿时恼了,“别耍流氓。”
穆尊就笑了, 慢慢走下来,低头将碟片捡起来,塞进去给他解释,“影音室不是我收拾的,我前几天没空,东西先寄过来,他帮我摆的。我今天刚到,还没下来,所以……”看到那“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字条,穆尊眉头都皱了一下,“真不知道他这么摆的。这家伙不想活了吗?”
沈千鹤超级会抓重点, “那东西也是你的。都让朋友替你担心技术了,”他上下打量着穆尊,“你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破技术吧。”然后沈千鹤又问了最关键的一点,“他怎么知道的?”
穆尊:……
也就沈千鹤能问出让人这么头疼的问题。
于是穆尊回问,“你觉得呢?!”
沈千鹤顿时卡壳了——纠结的小心思顿时暴露无遗。
穆尊忍不住就哈哈哈笑了起来,沈千鹤忍不住说他,“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
穆尊这才认真回答,“没别人,只有你一个。他们只是觉得我不肯交朋友,所以挤兑我,至于技术好不好?” 他顿了一下,沈千鹤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就见穆尊笑了,“只能你来验。”
他说这话离得超级近,明明是在耍流氓,可偏偏又像是低声细语的情话,沈千鹤脸都红了,瞪他,“想多了,你还没追上呢。”
穆尊回,“那就追上了再验,我都等了一百年,不差这点时间。”
沈千鹤第一次发现,好像说不过这家伙了,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待了,扭头就说,“我饿了,回去吃饭了。”
穆尊也没拦他,靠着碟片架笑了。
穆尊追人显然是有章程的,起码从早早就把樱花草这个大喇叭送过来让沈千鹤养在身边就知道了。
自从搬到了隔壁,樱花草就没闲着,随时播报穆尊的行动。早上出去跑步在沈千鹤的窗户下看了多少分钟,晚上出门溜达给他摘了几朵鲜花,这都不算什么,最狠的是饭点。
每到饭点,整个沈家人都听见樱花草在说,“穆君在点外卖”“穆君又在点外卖”“穆君又又在点外卖”“穆君又又又在点外卖” ……
这简直太明显不过了!
穆尊这是要找地吃饭啊。
可谁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最好的厨子一个月才多少钱,显然这家伙就是想进沈家。
第一天沈千鹤当没听见,第二天沈千鹤又当没听见,第三天,穆尊就出现在了沈家的餐桌上。还冲着沈千鹤笑着说,“以后就麻烦老爷子了,每天都来蹭饭真是不好意思。”
于是这家伙就登堂入室了。
而且这家伙简直太会找沈千鹤的死穴了,沈千鹤这人被养得好,嘴巴特别厉害,喜欢吃邯城本地菜,味道稍微不正宗,就能尝出来。
这次醒来,虽然家里已经是本地最好的厨子了,但实际上,沈千鹤还是觉得比起过去家里的饭菜,差一点。
也不知道穆尊怎么那么有办法,居然找到了好多邯城老小吃的做法,一个个的往回搬,沈千鹤被好吃的勾着,也算默认了他天天蹭在沈家的事儿了。
很快就到了六月下旬,邯城这边不知道怎的,一连几天都是大雨,沈千鹤和穆尊的吃喝计划只能换了方向——沈千鹤摸出了前几天买到的老手艺人做的手磨芝麻酱,邀请大家一起吃火锅。
用他的话说,吹空调下大雨吃火锅是最爽的事儿了。
的确,把院子和餐厅的推拉门直接打开,潮乎乎的空气伴着青草香气扑面而来,别提多有意境了。
所以大家都挺积极的。
沈木春和穆尊下棋,沈浩叫来了张樱,外加沈柏阿奇几个小辈忙活,沈千鹤抱着爆米花看电视剧,屋子里一片吃喝玩乐的氛围。
别提多舒爽了。
就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沈浩他们都没在意,倒是沈千鹤和穆尊顿时停了下来,沈千鹤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没吭声,不过看起来就很不高兴。穆尊则放下了棋子,沈木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怎么不下了,我这还有后劲儿呢。”
穆尊回答他,“有恶客来,下不了了。”
一句恶客,让忙活的小辈们都停了下来,很是吃惊的看着穆尊和沈千鹤他们。天师本就受尊重,中国人哪里敢随意得罪天师的。何况沈家在本地也是数得上头面的人,一般人也不敢来沈家撒泼。
所谓的恶客,恐怕真是来头不小。
正静着,保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请问你们找谁呀。”
对方应该是司机,在外面很高傲的说,“我们是北京常家的人,要找沈天师。”
这种事情家里的保姆都培训过,保姆立刻就说,“这边是私宅,您要是有事,就请去沈氏地产大厦,那里有工作室,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的人打断了,“我们是北京常家的人,你告诉沈天师,他就会见我们了。”
这种故意强调自己的出身,而且还特别不客气的人,保姆显然也拿不准,想了想说,“那您等等,我问问主家。”
这头,沈千鹤已经看向了沈木春和穆尊两个人,他醒过来时间短,对这个家那个家的真不知道,这个常家又是怎么回事?
沈木春就解释道,“很有本事的商人,行业里数一数二,只是自视甚高,很让人厌恶。”
沈千鹤点点头,算是知道这家人的德行了。他不愿意接这种活,等着保姆来了,就跟沈柏说,“你去说,让他们去工作室排队,我不见客。”
沈柏立刻站起来,打着伞出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沟通的,过了一会儿,保姆就急匆匆的过来了,一脸焦急的说,“不仅仅是常家人,还有周家的老爷子跟过来了,就在车上,小柏说他拦不住,让我先跟你们说一下。”
这都是邯城富豪圈里的人。
周家老爷子是邯城第二高寿的老爷子,已经108岁了,他从年轻的时候,跟沈木春关系就不错,如今还能活着相互见到,自然比一般人要更好一些。
更何况,周老爷子已经病了一个春天了,没想到为了常家居然出来了,沈木春就算不想见,也不好拒绝了。
不过,周老爷子毕竟没幺叔重要,沈木春立刻问沈千鹤,“幺叔,你要是不想见,就上楼去吧,我去应付周老头,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沈千鹤却摆摆手,接着烫他的牛肉片,“既然是恶客,就是打发不了的,且让他们进来吧。”
沈木春这才点头。
不多时,就有走路声传来。
沈千鹤则看向了雨中的院落,这里能看到从大门到屋子里部分道路,恰巧看见,沈柏推着一辆轮椅在前,一个穿着修身套裙的女人,趾高气昂的走在后面。
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女人回过了头,和他们对望了。
沈千鹤不由皱了皱眉头,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从轮廓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不过如今却让人觉得戾气重。如果薛涛是那种天生带财的好面相,那这女人则是天生带财的坏面相,跟薛涛完全相反,她的财也许得来便宜,也许会很多,但一点都留不住,是个晚年凄凉的面相。
她应该是认识沈木春的,朝这边淡淡的笑了笑,就跟着沈柏进了沈家的客厅。
趁着这个缝隙,沈木春皱眉说,“是常家的当家太太柳如眉。这女人不讲道理的很,幺叔你小心。”
沈千鹤刚点点头,那边人已经过来了。
沈木春虽然跟周老爷子关系挺好,可也很恼怒他带人闯入沈家,见了面就数落他,“老顽童老顽童,你岁数越大胆子越大了,我沈家大门都开始当平地了。”
周老爷子显然很愧疚的,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抱歉,“子孙不孝实在是抱歉了。我给你道歉。”
一句话意思已经太明白了,这是周家子孙有事儿在常家人手里,所以才就范了。
一百多岁的老爷子,连走动都不能了,却为了儿孙大雨天上门,沈千鹤也不好说他什么。
周老爷子这么明显的不甘愿,柳如眉倒是压根没当事,脸上露了个讥讽的笑容,就看向了沈千鹤和穆尊,她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很是惊喜的说,“原只想找沈大师解决问题,没想到连穆会长也在,真是有缘。”
还真是不客气,碰见了就要穆尊帮她干活吗?
还有缘?!
沈千鹤很烦她这样直接上门的,压根没搭腔。
柳如眉脸色变了变,显然有点受不住,但她旁边还站了个人,应该是助理或者心腹之类的,给她眨了眨眼,柳如眉终究是有求于人,还是放低了姿态,说道,“沈大师,我是北京常家的人,我儿子出了点事,听说您很厉害,希望您给看看。价格您说了算。”
沈千鹤都乐了,问她,“你觉得我像缺钱的人吗?”
柳如眉顿时就卡壳了。
沈千鹤的确不缺钱,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是数字了,再说天师协会有规定,他最多能要多少啊,这个说法就显得有点可笑。
柳如眉皱皱眉,又说,“我知道沈家不缺钱,可多个朋友多条道,您可能不知道,常家跟省里的关系都很好。”
这就是威胁了,沈千鹤直接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沈浩和阿奇都不用他说,直接站起来,就要哄柳如眉离开,沈浩说她,“柳女士,省里有人您就求省里人,我们这里可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请吧。”
“你……”柳如眉显然就没受过挫,哪里想到沈千鹤不但不吃她这套,还比她更厉害。顿时就没办法了,还是周老爷子,瞧着再等要僵持下去了,只能过来说和,“大师啊,柳太太她是爱子心切,太着急了,不是这个意思,她儿子如今快不行了。”
那头柳如眉也看到了旁边人的示意,知道怕是不低头不行,只能认错说,“我是太着急了,沈大师,我儿子被鬼缠身,真的快不行了,我请了很多天师都不行,您救救他吧。他才二十岁啊,还是个孩子啊。”
大约是怕沈千鹤不相信,她从小包里立刻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递给了沈千鹤,“您看看,就一个月时间,他就变成这幅模样了。沈大师,您救救他吧。”
沈浩结果了手机,递给了沈千鹤。
沈千鹤于是看到了照片里的男孩——或许不能称之为男孩,应该叫皮包骨。
男孩躺在那里,骨瘦如柴,整个人都虚弱不堪了。而且,柳如眉他们不是天师看不到,沈千鹤却是开了天眼的,他清楚的看到,男孩身边围绕着三个漂亮的女孩,或是依着,或者靠着,或者躺在了男孩怀里,每个人嘴里都有一条线,在吸他的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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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客
柳如眉提到儿子, 总算态度诚恳,哀求道, “沈大师,我儿子真的快不行了, 麻烦您去看看吧。他才二十岁, 还是个孩子啊,求求您了。”
大概是为了让沈千鹤比对的更明显,她还说,“可以往前翻,就是他一个月前的照片。”
沈千鹤又往前翻了翻, 又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在夜店之类的地方, 正和一群男女厮混,满脸的油光泛滥, 双手更是左拥右抱,果然不是如今的模样。
似乎觉得这样, 就可以让沈千鹤心软下来,柳如眉又说,“这鬼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儿子好好的一个孩子,不过一个月就成了这副模样,我请的天师说,他撑不住多久了,沈天师, 您帮帮忙吧,不能见死不救啊。”
却不料沈千鹤顺手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竟然还是拒绝,“天生该死之人,我帮不了。”
这话一落,柳如眉顿时愣了一下,随后就疯了,“什么叫天生该死之人,他才二十岁,他凭什么去死?”
沈千鹤于是问了她一句,“你确认你儿子问心无愧?他手中没有性命?”
这句话一落,柳如眉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吓的神色,不过她显然是不愿意承认这事儿的,很快遮掩了过去,“他就是个普通的学生,除了上学回家打打游戏,什么都不会。怎么会手中有性命?你这人不会是没本事帮我们,故意栽赃吧。”
说完,她还看向了穆尊,“穆会长,你们天师协会就是这样工作的吗?我要投诉!”
沈千鹤却不在意,“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的很,你愿意投诉就投诉去吧,我不会帮你。不过,”沈千鹤终究是个天师,该死的人他不会管,但有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得提醒一句,“我劝你们知错能改,否则,不仅仅是你儿子这么简单。”
柳如眉顿时更怒了,只当沈千鹤在诅咒她, “穆会长,这就是你们的态度!我还真不求你了,不过是个三流天师家族而已,出点名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我告诉你,有的是有本事的天师,你不管,总有人管!”
说完,就冲着身旁的人喊了一声,“走!”
扭头离开了。
沈千鹤自然不会留她,沈浩沈柏气得不得了,但好歹都是大家子弟,没法放下身份,对她怎么样。倒是阿奇偷偷溜走了,不一时就听见女人在院子里尖叫了一声,“天啊,这什么?”
沈千鹤瞧见,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盆水,女人的伞没打住,半身都湿了。
女人张口想骂,可本来就是雨天,四处都是湿哒哒的,压根看不出水从哪里来,旁边的人就劝她,“太太,算了,还得给少爷找天师啊。”
柳如眉气呼呼的就走了。
不一时,阿奇才从楼上下来,在座的人哪里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沈浩出了气高兴的揉了揉他脑袋,让阿奇给拍下去了,然后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千鹤,一副小狗等奖励的模样。
沈千鹤就说他,“这么点话都忍不住,去把教你的符箓画一百个。”
阿奇的小狗头顿时就塌了下来,不过又听沈千鹤说,“她那种人自有天报,用得着你出手?”原来不是嫌弃他动手,是觉得不值得啊,阿奇脑袋高了一点,随后又听见沈千鹤说,“我桌上那支笔,送你画符。”
这就是奖励了。
说明师父不是不高兴?!
阿奇顿时乐了,跑着就上楼接受惩罚去了。
沈浩都不由摇摇头,真是个孩子啊。
如今屋子里就剩下周老爷子一个外人,他就待着挺不舒服的,沈木春就让人推着他,两个老头子说话去了。柳如眉不在了,周老爷子说话也可以不那么含蓄了,依稀可以听见他说儿子投资失败,如今靠着常家帮忙呢之类的话。
这头穆尊也开了口,“我看她不会罢休的。”
如果一句话就退却了,如何称得上是恶客。沈千鹤点点头,“我知道。已经提醒了她,若她不悔悟,找谁也帮不了。”
好在,沈家人只是感叹一声,毕竟这种缠绵细雨天很难得,很快大家又恢复了吃火锅的热情,连周老爷子都被劝上了桌,跟沈木春两个百岁老人涮养生锅。至于沈千鹤他们,自然是越辣越好。
一顿饭吃的尽兴,穆尊就邀约沈千鹤,“朋友约我明天去钓鱼,你去吗?”
沈千鹤有点不太想,明天虽然是晴天,可下了这么大的雨,地都泡软了,而且蚊子肯定多,出去多不爽。
穆尊一边替他夹着肥牛片,一边说,“我烤鱼水平很好的,钓了鱼可以现做给你吃。”
嘴巴很叼的沈千鹤就有点动摇了,实在是穆尊在吃这方面的审美,简直不同凡响,沈千鹤跟他吃饭这么久了,还没雷到过呢。
他既然这么说了,烤鱼肯定很好吃。
穆尊顺手又将几片菠菜放进了沈千鹤的盘子,“而且下了雨,邯山八成有菌子,可以烤着吃,也很鲜美。”
沈千鹤皱眉看了看菠菜,终究没拿出来,跟肥牛片一起吃了,然后终于点了头,“那去吧。”
穆尊就笑了。
沈柏沈浩张樱就跟没听见一样,一直低头在吃。
钓鱼这种事都是早出晚归,第二天一大早,沈千鹤就被叫醒了,虽然他不习惯,可出去玩总不能还穿着长褂,于是只能换了身运动装。等到了楼下的时候,穆尊已经开车等在门口了,他上车系好安全带,穆尊就先递给他一个保温杯,“磨好的豆浆,你先喝点,旁边还有个汉堡。”
保温杯保温很厉害,打开就热气袅袅的,有点烫。
沈千鹤轻轻的吸了一口,浓香扑鼻,但肯定不仅仅是黄豆磨的,恐怕加了不少材料。他又喝了一口,看着穆尊将车开出了小区,这才说他,“豆浆都能做的这么好喝?你真好意思天天卖惨点外卖?你吃得下去?”
不是他说,是他真实尝过。
店里做的再好吃,外卖都会打折扣的。就不提偷工减料这些事了,就算一模一样,半个小时送过来,又凉又塌,早就不是那个味了。
穆尊也挺挑剔的,自己还能做,他就不信,穆尊能吃得惯。
穆尊也没遮掩的意思,“没啊,我点了可没吃,自己做的吃的。”
沈千鹤:……
穆尊就扭头冲他笑笑,沈千鹤就想说他两句,可想了想发现,他是挺毒舌的,不过似乎说不出人家什么来。他的确点外卖了,樱花草没撒谎,就是没说全。
沈千鹤想了半天只有一句话:叛徒。
穆尊快笑坏了,问他:“怎么叫叛徒?那是我救回来的。我有救命之恩。”
沈千鹤跟他嘟囔:“我可是有浇水之恩。”
穆尊就说,“好吧,你也可以让它替你保密。”
沈千鹤发现这逻辑简直太强盗了,他为什么要打听穆尊啊,是穆尊追他又不是他追人。他瞪了穆尊一眼,穆尊也没脾气,顺手将旁边的汉堡拿过来递给他,“豆浆热就等等,先把汉堡吃了。”
这事儿就结束了。
邯山就在郊区二十公里处,他们出来的早,省道上没什么车,速度可以开到最快,不过小半小时就到了。
到了沈千鹤才发现,是个山庄,应该是类似于农家乐的形势,不过好像不对外开放。来接他们的,是穆尊的好朋友,姓氏特别古老,姓姬,叫姬勇,是个一米九的壮汉,留着那种鸡冠头,看起来跟黑社会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弄弄的妖味,沈千鹤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鸡精吧。
他见了沈千鹤也挺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才说,“难得啊,穆尊第一次带人来见朋友呢。”
穆尊两个字一出,沈千鹤就知道,这怕是真朋友了,连穆尊的真实身份都知道。果然这人也不客气,直接问穆尊,“什么身份啊?不说说?”
穆尊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说,“睡过了但还在追的准男朋友。”
一句话姬勇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沈千鹤没想到穆尊什么都往外说,忍不住瞪他一眼,穆尊任由他瞪。
然后姬勇就叫了一声,“准嫂子。”
你别说,这个词特别的恰当,沈千鹤居然不能反驳,只能又瞪了穆尊一眼。
显然姬勇瞧出了这俩人眉来眼去的,压根不想当灯泡,于是就说,“我鱼食没活好呢,先过去弄东西,你们慢慢走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走开了。
等着没人了,沈千鹤已经气得不行了,直接上手掐了穆尊一下,然后大步往前走了。穆尊疼是疼,不过却很开心,刚开始的时候,小鹤都不愿意搭理他,现在都上手了,看样子进步不小。
他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不过很识趣,没再提两人的关系,而是讲起了这座庄园,“你也看出来了吧,姬勇是个公鸡精,这里是他和伴侣生活的地方。”
一句伴侣而不是妻子,沈千鹤就懂了什么意思,伴侣是男人。
不过这年头,同性恋还真不稀奇,尤其是妖怪,又不把生孩子当成人生大事,就更多了。
只是穆尊下句话,很快就让他竖起了耳朵。
“他的伴侣叫程心,你要是见了他,千万别讶异。”穆尊说,“程心已经八十六岁了,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这话一落,沈千鹤的步伐就停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穆尊。
妖怪和人类谈恋爱这种事,自古就有。但说真的,没一个好下场。人的生命太短暂,而妖的生命却那么漫长。如果你所有的生命不过是人家的一段过往,你愿意吗?更何况,有多少人能抵住容颜的衰老而不放弃呢。
穆尊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跟他解释,“程心小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大少爷,那会儿没解放呢,有一年他过生日,有人就逮了只受伤的大公鸡送过来给他**毛毽子玩。他正好路过,瞧见了说挺可怜的,他不要毽子了,想养,就把大公鸡要到了身边。那就是姬勇。”
“那会儿姬勇刚跟别的妖怪打了一架,伤得厉害也没办法化形,原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没想到让程心救了。非但如此,程心还给他敷药,替他养伤,他就在程心家里住了半年,等好了就跑了。”
“他觉得人妖殊途,虽然程心挺可爱的,可没必要混在一起。哪里想到,很快程家就出了事,那会儿乱的很,程家又有钱,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匪半夜抢了程家,等他听说的时候,程家已经灭了,只有程心出门去姨妈家住,逃过了这一难。”
“姬勇觉得,程心救过他,原先程心不需要什么,他自然不用报恩。可如今程心需要了,他作为一个妖,就要有个妖样。于是,他就去程心的姨妈家,准备看看程心怎么样。结果……”穆尊叹口气,“他瞧见程心一个小少爷在给表哥当小厮呢。他那会儿才七岁,因为不小心摔了东西,被罚饿三天,正在自己房子里偷哭。”
沈千鹤不由叹了口气,有人有良心,有人没良心。可偏偏家业兴旺的时候,你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当落魄了,这些人才现行。
后面他都不用听了,“姬勇把他带走了?”
穆尊点点头,“带走了养在身边,开始是报恩,当孩子养的,结果就养出了心思,等到了程心大了,就非要喜欢他了。他原本不愿意的,可程心也铁了心,除了他谁也不愿意。他俩又不是没情意,就在一起了。一晃,七十多年了。”
穆尊指指这里,“程心上年纪后,心态就有点不好,脾气也燥,姬勇于是就租下了这里,办了个农庄,就他俩住着,他身边没人,程心也就放心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穆尊叮嘱他,“我跟姬勇说你的身份,也是让程心知道,别太多心。”
你还挺有理呢。
沈千鹤回他一句,“你不带我来不就行了?”
“那不行,”穆尊说,“我要跟你好呢,我的朋友怎么能不介绍给你呢。”
沈千鹤:……
往前又走了几步,沈千鹤忍不住问他,“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不少书啊。”
这话问的挺奇怪的,穆尊看他。沈千鹤就说,“什么《20天帮你练就出众口才》《必须知道的12个说话秘术》这种的。”
穆尊哑然失笑,揉了揉他脑袋,“没有。”大概沈千鹤一脸不相信,穆尊又加了一句,“我是真情实感。”
沈千鹤不吭声了。
他俩慢悠悠走了半个多少小时,才到了庄子里。姬勇早就把钓竿什么的准备好了,正陪着个花白头发的人吃饭,听见声音,他们就扭过了头来。于是沈千鹤看到了程心,即便八十多岁了,也能看出年轻时这人有多好看。
他已经知道了沈千鹤的身份,冲他笑笑,“吃饭了么,一起吃点。”
沈千鹤就说吃过了,等了一会儿,程心吃完了,姬勇就背着钓鱼竿,推着程心,带着他们去钓鱼去了。
那块水库特别大,看起来跟湖泊一样,不过钓鱼这种事,真的是很没意思,而且怕惊了鱼,还不能说话。沈千鹤不是能坐住的性子,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就跑到树下找了阴凉地看手机,过了一会儿,程心也被姬勇推了过来。
程心显然是来跟他说话的,等着姬勇走了,他就说,“早就知道穆尊有喜欢的人,没想到有见到的一天。”
沈千鹤愣了愣,这意思是,他没醒过来的时候,穆尊提过他?
程心解释说,“你知道的,穆尊虽然是人,但确实不老之身,他又是孤家寡人,姬勇就动了心思给他介绍个妖,你不知道,穆尊有多受欢迎?”
这个沈千鹤可不知道,顿时瞪大了眼睛,“多受欢迎啊?”
程心说,“我们家姬勇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什么样的都有,公的母的,好看的有本事的,有钱的有资源的,总之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沈千鹤可没想到,穆尊还有这行情的时候。他顿时就有点酸了,自己在山洞里躺着,他却招蜂引蝶,怎么想都不爽。
还好程心很快就发现了,笑着跟他说,“你放心,他都推了。他说他有喜欢的了。姬勇只当他骗人,他没办法,就解释了一下。我们都以为,他要一辈子打光棍了,一个去世了百年的人,就算在怀念,怎么会醒来呢。没想到,你们真是有缘分。”
沈千鹤无端端的,心情就好了。
只是他又不好意思表示的太明显,只能笑笑。
只是没想到,程心突然又说,“你知道吗?这次请穆尊来,其实是我有事相托。”
沈千鹤就有点拿捏不住,毕竟是才见面,突然冒出这一句,他怎么回答都不太妥当。
程心显然也知道自己冒昧了,他抱歉道,“我知道,有点唐突了,可我最近身体实在是越来越不好了,恐怕姬勇不会给我机会单独和穆尊说话,我请求你帮我传递这个要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千鹤也不好拒绝,只是也没应下来,“什么事呢?”
程心又看了一眼那边正和穆尊说话的姬勇,风吹过,沈千鹤能看到他眼中满满的情意,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扭过了头,笑着说,“我预感我快死了,我怕姬勇会疯,我想让穆尊最近请姬勇出山帮忙。”
他看着沈千鹤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死亡。”
沈千鹤一下子哑然了,他想了想只能说,“我转达,但穆尊怎么做我不能确保。”
程心就笑了,“我知道的。”
钓了鱼,又吃了一顿烤鱼,穆尊就带着沈千鹤回了家。
路上,沈千鹤就把程心的话说了,他正唏嘘着,就听见穆尊说,“你知道姬勇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沈千鹤愣了一下,“什么?”
穆尊就说,“他想和程心一起入画。”
进了画,就等于一辈子就只困在那一个画面中。而姬勇是可以活上千年的妖怪,这对于他无异于是酷刑。
可他竟然选择了。
明知道他们相爱并已经厮守了一生,而且以后还将会厮守一辈子,这是件好事。可终究不是完美的办法,还让沈千鹤又想起了无奈进入画中的宗诺,一时间只觉得心塞的很,半天都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沈家,因着这事儿,沈千鹤兴致也不怎么高,进屋就想上楼歇着去。结果却瞧见沈柏迎了出来,见到他就小声说,“师父,柳如眉的儿子死了,今天早上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有童鞋问柳如眉原先出现过吗?并没有,是一个来求沈千鹤办事的人而已,这个故事讲他们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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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客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个地方,上章最后一句话,去掉“柳如眉来了”。也就是柳如眉并没有去沈千鹤的家里。
晚上有二更,么么哒。
沈千鹤皱皱眉, 不得不说,虽然早就猜到了柳如眉的儿子活不长这个结果, 可有点快了。
但很快,沈柏下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
沈柏说, “他儿子是死在了医院中,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医院都被恶鬼包围了,如今里面还有病人和医生上百名,出不来了。”
沈千鹤和穆尊相互看了一眼,眉头都紧紧的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沈柏说, “目前我也不清楚, 只是知道,柳如眉昨天带着儿子到的邯城, 直接将儿子先转入了邯城中心医院治疗,就来找我们了。您拒绝后, 她就回了医院,今天早上她儿子就去世了,那会儿还没事呢, 可很快医院就被封闭了起来。”
沈千鹤皱皱眉头,“没有天师过去吗?”
“邯城在家的天师都过去了,没有办法,完全进入不了。”沈柏应道,“我们打了您和会长的手机, 但没有接通。”
因为是在姬勇的庄园里,他的庄园是屏蔽信号的。
沈千鹤扭头就跟穆尊说,“去看看吧。”
这事儿不得不管,不是为了柳如眉,是因为那些无辜的人。
穆尊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刚刚下车,但很快又上了车,穆尊设了导航,就往中心医院开去。
没等到那里,就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外围探头探脑的看着,还是沈柏打了里面负责人的电话,才有人出来带着沈千鹤他们的车,开进了医院的院内。
这里负责的人,叫做白一山,是尊行离开后,邯城天师协会分会的负责人。
他是个中年胖子,此时已经急的整个T恤后背全部湿透了,见了穆尊和沈千鹤,不由松了口气,冲着两人说,“你们可来了。”
沈千鹤看看院子里三三俩俩的天师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看外面围着的人,眉头就皱的更紧了,“怎么不疏散一下。”
白一山摆着手说,“没用。都知道医院里进不去也出不来了,这些人都有亲人在里面,别说我没不能说有恶鬼出没,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离开的。”
沈千鹤这又看了看,果然每个人眼中都是焦急的担心。
穆尊又问,“那里面什么情况?”
白一山立刻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本来是医院里一天最忙的时候,突然间有人进不去大门了。保安听了后觉得很奇怪,跟着去看看,就发现虽然门是开着的,但仿佛有了一道屏障,他们能看见里面的人,但却走不进去了。”
“开始里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大概有人外出发现也出不来,他们才慌了。先是不停地有人撞门,然后人们开始上楼去找其他的窗户,试图从别的地方走出来,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们发现所有门窗都可以开开,可没人能进出。整个医院仿佛变成了一座牢笼,困住了所有人。”
“他们用纸张写满了疑问给我们看,我们却无法回答他。直到……”白一山指了指三十层住院大楼的中间, “十八层的那里出现了一个狰狞的恶鬼头像。”
沈千鹤看向了十八层,那里如今已经掩在乌云当中,看不出什么来了。
白一山说,“然后我们就被请来了,我们几乎能试的都试了,可完全不管用。而且,里面原本有很多人的,就在大厅守着,可现在,他们不见了。”
白一山特别的担心,“这里阴气越来越重,恶鬼以人为食,我怕他们……”
他的话没说下去,可也太明显了,他们是怕,这群人都被吃了。
但这都是猜测,但凡能活一人,就不可能放弃。
而想救人,就需要先进去。
沈千鹤和穆尊很快就到了医院的大门口,果不其然,这里完全是透明的,能看清楚里面的一切。那里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混乱,地上到处都是纸张,导诊台完全倒了,连病人等号坐的椅子也翻了过来,看起来特别的萧瑟。
沈千鹤伸出了手,试了试。
手指头触摸到了一到冰凉的屏障,丝丝鬼气趁机缠绕在他的手指上,试图去侵占他的身体,吸食他的精血,完全阻隔了他的进入。
沈千鹤手上立时燃起了火焰。
无声之间,那些小小的触角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嗖的一声缩了回去。有的慢了的,则被完全烧掉了,只是很快,又有新的鬼气出现,堵住了空隙。
沈千鹤评价,“他弥补的速度远大于我的伤害速度,凭这个,进不去。”
白一山的脸顿时就垮掉了。
却听沈千鹤又说,“不过蠢猫和蠢狗大概可以。”穆尊也点了头,显然是认同这个想法。白一山顿时起了好奇心,那是什么宠物?
沈柏和沈浩很快就将蠢猫蠢狗带了过来。
自从从蜃中回来,蠢猫蠢狗体积大了也很多,已经不能待在石杯中了。可它俩伤害力十足,沈千鹤怕它们伤人,就让两只合二为一,用宗诺送的锁魂链锁着,养在了后院。
虽然每日不停投喂,但饕餮的食量怎么可能被一点东西满足,这两个家伙已经很久没吃饱过了。
刚下车,它们就奋力的咆哮起来。
沈千鹤直接松开了链子,任由它们扑在了屏障上,撕咬开来。
于是,所有天师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固若金汤的屏障,顿时被撕扯处了巨大的口子,然后被那只看不出猫狗模样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屏障的确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可那宠物却太凶残了,不过片刻间,扯出的洞已经有门那么大,而且还在吞噬中。
沈千鹤和穆尊对看一眼,就率先走了进去。
倒是穆尊停了一步,吩咐了一声,“不准其他人进入。”
然后头也不回,跟着沈千鹤走了进去。
一如内,就能感觉到完全的不一样。明明是盛夏,这医院里却是格外刺骨,沈千鹤抬头看了看中央空调的出气孔,早就停了。
地上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却看不出任何方向,沈千鹤和穆尊就说,“分头行事吧。我双数,你单数。”
穆尊张张口,沈千鹤已经上楼去了。
他不由叹一声:老婆太厉害了也不好,没半点英雄救美的可能性。
沈千鹤直接找到了消防梯,步行上的二楼。
因为电梯也停运了,恐怕这里是唯一上下楼的通行方式,所以比大厅更乱。地上有扔掉的病历本和包装纸,还有女人的凉拖和孩子的盖毯帽子,可以想象,医院里的人是怎样的慌张。
一层楼并不高,他几步就到了二楼。
消防门是打开的,他往里看了看,阳光从窗户中照进来,被屏障隔离了温度和颜色,再加上医院里惨白的墙壁,把二楼装点的冷冷清清。
走廊里空无一人。
沈千鹤看了看,这一层都是医生办公室,所以都是不大的单间,因为门都敞着,沈千鹤很快就从头找到了尾,没一个人。
他又上了四层,还是一样,杂乱的医院大楼里,明明应该有数百人,如今却空无一人。
沈千鹤看了看,又上了六楼。
这一次,他听到了声音。
有人小女孩小声的在哭泣,“妈妈,”她说,“我好害怕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有个女人回答,“很快了,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沈千鹤慢慢走了过去,路过一间又一间的医生办公室,最终走到了六楼的中间,他抬头看,这里是儿科。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女孩说话的声音不见了。
沈千鹤往里看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检查床下依稀有着阴影,沈千鹤走了进去,走到了检查床前,可以看到,床下面露出了红色的一块衣角,应该是有人藏在了里面。
他于是低了下头。
顿时身体就停住了。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躺在床下,应该是很有爱的一个家庭,母女两个穿着一样的红色连衣裙,连头上的蝴蝶结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猜想,她们母女一定是美丽可爱的,可此时此刻,他看不出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她们的血肉已经完全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
母女俩都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显然,她们死前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可刚刚他明明听见了声音。
正想着,走廊里又传出来了跑步声,跑步的人极为惊慌,不停地呼喊着,“救命,救命啊。”
沈千鹤往门外看去,只瞧见一个女人光着脚,披头散发,正在疯狂的奔跑。她显然已经受到过攻击了,一身浅黄色的裙子上满是血污。
大概是想要找个地方藏藏,她在不远处放慢了脚步,四处查看起来。
同时,露出了她惨白无血色的面孔——是柳如眉。
柳如眉也发现了他。
她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惊喜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就向着沈千鹤冲了过来。
沈千鹤往后退了退,躲开了柳如眉,她跑的太快了,仿佛不要命一样,刹不住车的撞在了柜子上,发出了砰地一声。
可这样一个贵太太,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喊疼,她第一反应就是说,“关门,关门,沈天师,恶鬼要来了,它在追我!”
恶客
沈千鹤掩上了门。
柳如眉发出了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闭住了嘴。
呼吸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于是外面的声音渐渐传了进来。
啪!啪!啪!
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 居然还有了实体,踩在地上发出了声音,渐渐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应该并不能确定柳如眉在哪里, 所以走路很慢, 几乎走走停停。
但走廊就那么长, 很快,它就离着很近了。
柳如眉的表情几乎是绝望的, 她用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发出一点声音, 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 跟昨天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沈千鹤看她一眼, 又将目光移到了大门处,从掩着的门缝里, 看到了那东西。
那是个让人难以描述的东西, 有着庞大的身躯, 有着无数的手和脚, 却只有一个脑袋。
不知道是吞噬了多少人和鬼, 才组成了这副丑模样。
而此时, 它的脑袋转了转,终于停了下来,和沈千鹤的眼睛对视上了。
霎时间, 鬼东西发出嗤嗤的笑声,不知道是不是鬼魂都是一个模样,这声音倒是和蠢狗挺像的。然后鬼东西说话了,“找到了。”
是个雌雄难辨的声音。
它说完,就慢慢地向着这间房间移动,沈千鹤没有动,柳如眉浑身却打起了抖,她哀求的看着沈千鹤,这会儿也顾不得闭嘴了,小声的说着,“它太厉害了,它能吃人,你小心啊。”
门晃荡了一下,然后被鬼东西啪的一声推开了。
鬼东西极为庞大,并不能通过窄小的门框,所以,挤进来的是无数的手和脚。而且,这些手和脚还会变形拉长,仿佛漫空中移动着无数只人手人脚形触手,摸向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柳如眉几乎立刻退到了离着最远的死角,最大可能的让自己贴在了墙壁上,试图远离那些触手。
沈千鹤倒是没动,他在皱眉看着这鬼东西。
触手从门那头摸进来,从天花板到地板,立刻无死角的摸了进来。在沈千鹤之前,他们先摸到的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那张检查床还有床下的母女俩。
它们绕过了前面三样,然后包裹住了母女俩,那两具干尸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触手继续上前。
这次,到了沈千鹤的面前。
在接触到沈千鹤前的一刹那,只见沈千鹤一抬手,顿时鬼东西就惨叫起来,它似乎极为谨慎,不过受伤一次,立时,仿佛如流水一般,触角们开始往回撤去。沈千鹤并不想放过它,大步向前,又将右手往前送了一次。
这次,仿佛伤害实在是太大了,鬼东西几乎惨叫着往后跑了起来。
啪啪啪!
它动作格外的快,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让追了几步的沈千鹤皱起了眉头,停在了原地。
柳如眉不知道何时跟了出来,她似乎还是特别害怕,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却非要跟沈千鹤说几句话,“沈天师,它跑了吗”
沈千鹤将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这是刚考出天师证后,收到的那把匕首,专门用来斩魂的,鬼东西格外怕这个。
柳如眉大概是看到那东西真没了,胆子终于大了点,往前走了走,“沈天师,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现在能出去了?”
沈千鹤回答她,“还不行。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听这个,柳如眉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她大抵是不想讲的,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没用,才开的口,“我也不知道。昨天从你家出来后,我就很生气,准备带着儿子回北京,再找其他的天师。只是没想到,他的情况却突然恶化了,我就没走成。”
“今天早上,已经昏迷的儿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本来是特别高兴的,以为他状态好多了,结果他却盯着我说了三个字,快点跑。我以为是他生气了呢,”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我哪里肯走,不但不肯,还试图就近照顾他,可万万没行到,他说完那三个字后,猛然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倒在了床上。随后,那个鬼东西,就从我儿子身上爬了起来。”
“我吓坏了,我没见过,我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它好像能够吸人精血,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糟了它的毒手,它的体积也越来越大,一直追着我,直到刚才。”
说到这里,她连忙感谢沈千鹤,“我鞋都跑丢了,以为再也没活的可能了,没想到遇到了您,昨天是我无理了,我给您道谢,求您带着我离开吧,我……我……我好怕啊,我不想死。”
说着,她哭了起来。
女人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沈千鹤似乎在思考,很快就说,“我就是进来救人的,带你可以,但还需要找到其他人。”
一听这个,柳如眉眼睛顿时亮了,“我知道。我往下跑的时候,看到有人藏匿的房间里,我不想连累他人,所以就没往那边跑,我可以带你去。”
沈千鹤看她一眼,点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得救了,柳如眉立刻高兴起来,叫着,“沈天师,我们上楼去吧。”大概是太高兴了,她又解释了一句,“我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想回家。”
沈千鹤没说话,跟着她往楼上走去。
七层八层九层,一步步向上走。
一路上没再遇到人,到了十层的门口,柳如眉终于开口了,“就在这一层,我听见有人在说话,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千鹤在门口略站了一下,抬腿走了进去。
这里跟六层的布局完全不一样,是住院部,进入后,首先是宽大的护士站,上面写这个牌子:VIP病房。
大概是贵宾的原因,这里的病房比平日里人们遇到的病房要大很多,一层也没有几间。沈千鹤带着柳如眉顺着走廊走过去,前几间病房的大门都敞开着,大概是因为发生了祸乱,所以里面狼狈不堪,四处都是丢掉的东西,早就没人了。
一直走到了尽头的那一间。
门是关着的。
里面传出了细碎的响动,但随着沈千鹤的到来,似乎骤然停止了。
柳如眉随即小声说,“应该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话音一落,沈千鹤却陡然扭过了头,一把抓住了她,男人的力量毕竟比女人大,柳如眉挣扎了一下,不过没有任何用,立时被沈千鹤推入了房间中。
顿时,房间中响起了柳如眉的尖叫声,站在沈千鹤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被层层叠叠的触角给包裹住了。那东西应该是那只鬼东西的本体,巨大而恐怖,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了这间房间里。
柳如眉惊恐的挣扎着,质问沈千鹤,“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吗?沈天师,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救救我!”
沈千鹤站在门口,没有任何伸手的意思,“骗了我一路,就是为了让我帮你除去这东西。”
柳如眉的脸色顿时变了。
恶客结束
触角卷住柳如眉的四肢,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但她身上却仿佛有着什么屏障, 让触角暂时无法深入。
似乎有了这种依仗, 柳如眉虽然愤怒, 却并不着急,她用淬毒的眼神盯着沈千鹤, “我哪里出了问题。或者,你一开始就不信我。亏你还是天师, 你从来没有想帮过我吧。”
没有看到最终的结果, 沈千鹤自然不会离开,他站在门口, 回答柳如眉, “并没有。你装的还真是像,看来对它的恐惧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马脚实在是太多了。那母女俩是你杀的吧。”
柳如眉回忆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她们俩啊,真是美味的很呢。可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是这东西杀的?它们不就是这样对付我儿子的吗?”
沈千鹤说, “因为这东西来的时候, 在我面前卷走了她们的尸体,如果是这东西做的,为什么第一次不带走。再说,这东西看着凶猛,也太好对付了些。斩魂的利器虽然很厉害,可它跑的也太快了。”
柳如眉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想说什么?”
沈千鹤说,“它压根对我没有敌意,也伤害不了我,即便的手曾经接触过它的身体,它的目标只有你一个。这不是很奇怪吗?什么样的恶鬼,会只针对一个人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不是恶鬼,它是怨气,是你们做的缺德事滋生的怨气,它的存在就是要消灭你,它是你的克星。”
柳如眉的脸色变换,却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沈千鹤又说,“医院的屏障是你做的吧,为的是隔绝怨气的来源,不让鬼东西继续壮大。既然能吸食人的精血,那你八成是靠这种东西来增强自己的能力。但是,你应该没有将所有的人杀死,所以……你能困住它的本体,却暂时还打不过它。又看到了我,于是,想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反正我很讨厌,而这鬼东西也很讨厌,都死了,你最高兴,即便能活一个,也不可能再是你的对手了。所以,你顺着我的话说帮我找人,甚至编出了看到了活人却不想伤害他们,因此避开了他们的谎言。”
“你却忘了你是个飞扬跋扈的富家太太,这压根不会是你要做的事,你会做的事,只有损人利己,你怎么可能避开呢。”沈千鹤摇摇头,一副你太蠢的样子。
这神情显然是将柳如眉气坏了,她知道自己是急功近利了,她困不住这东西很久,怕它真的追过来就完了,所以才编了谎话骗沈千鹤,否则,她怎么可能引着沈千鹤到关着这东西本体的地方,没想到被人家看的这么清楚。
事已至此,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呵呵了一声,“原以为能瞒住你,没想到你发现了。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死?不可能的,我永远都不会死,死的都是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贱人!”
此时此刻,触角已经将她的身体完全缠住。
柳如眉的脸突然变了,她的头发在变长,脸皮变得老迈而可怕,她的眼睛秃了出来,嘴巴成了血盆大口,她阴森森的说,“谁也逃不了,进来的都会死。”
沈千鹤看着她的模样,不由摇头,这里气息不对,所以他猜出了柳如眉变了,却没看出她到底变成了什么,如今瞧来,她竟然变成了——活死人。
明明活着,却有着腐烂的身体。
——这是禁术,天师协会禁止使用,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方法。
如此高昂的代价,获得的自然是无敌的能力。
顿时,整个屋子里变得血腥起来,柳如眉仿佛一只陷入了沼泽的困兽,只要是能突围,无所不用其极。
她和鬼东西纠缠在了一起。
触角在不停的掉落。
同时,柳如眉的身体被鬼东西碰到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响声,等着声音停止,那一处变彻底的烧焦了。
而且同时烧焦的,还有她的灵魂。
她几乎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伴随惨叫声的,是她的怒吼,“我要杀了你!”
显然,那些屏障是有用的。
在柳如眉几乎半身化为灰烬的时候,触手终于蜷缩于一角,再也不可能伤害她了。几乎在刹那间,柳如眉就扑向了沈千鹤,“你去死吧。”
她显然打算的很好,活死人也是人,沈千鹤那些对付鬼怪的手段对她无用,可天师的身体是最懦弱的,她却可以撕碎了他!
她以为沈千鹤会害怕的,可她很快发现,沈千鹤脸上有的,只是嘲讽的笑容。
柳如眉不由皱了眉头,速度慢了一分。
就这个时候,沈千鹤往后退了一步,一把剑陡然从他身后飞出,完美无缺的刺进了她的身体。
柳如眉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倒了下去。
蜷缩在一觉的触手几乎立时扑了过来,它们已经不可能覆盖住柳如眉了,只能一点点的缠绕着她,将她化成了灰烬。
穆尊从后面走了过来,问沈千鹤,“你没事吧?”可他显然也有些生气,“你发现她有伤害你的本事,就应该尽快呼救或者离开的,这太危险了。”
沈千鹤却回他一句,“因为早知道你来了啊。”他说,“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穆尊陡然就有点心跳加快。
但显然,这种地方并没有任何可以旖旎的时间,柳如眉消失的那个刹那,医院里灯突然亮了,空调呼呼的开了起来,发出了巨大的噪音。这里的一切,又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沈千鹤推开窗户,伸出手去,屏蔽已然不见了,触摸到的,是刚落下的雨滴,一切都解决了。
很快,白一山就带着天师们进了医院。
这会儿也不用沈千鹤和穆尊动手,他们就搜索起来。
沈千鹤下了楼去,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沈浩就凑过来说,“师父,我知道那些怨气是从哪里来的?”
沈千鹤不由抬头。
沈浩将平板递了过来,沈千鹤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社会新闻。这是个挺悲伤的故事,富二代看中了个女孩,女孩对他压根不感兴趣,于是富二代直接用强,□□了女孩。女孩一心想要报复,于是留在了富二代身边,在他车上动了手脚。结果那天,富二代带着一个朋友出门,出事的时候,他将车撞向了朋友那边,朋友死了,他活了。
女孩被捕死刑。而富二代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受到牵连,玩弄舆论,将□□的罪名安插在了死去的男孩身上,说他咎由自取,自己的儿子是受到了牵连,不但经济有损失,精神还受到了伤害,愣是想要洗白。
好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端倪,从中找到了真相,被□□的女孩成了杀人凶手,被无辜牵连的男孩成了□□犯,而罪魁祸首却悠然自得的过着富裕的生活。
所有人都气疯了,微博上至今都有一个话题,每天有大量的人签到#长虫和他妈妈今天死了吗?#
是的,他们连常冲的姓名都不敢提,因为怕常家报复,可所有人都盼望他和柳如眉去死。
沈千鹤瞧着巨大的签到量,终于知道,那有如实质的怨气是从何而来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常冲的怨气是三个绝色美女,而他的母亲柳如眉眼中的怨气则是无数手脚组成的怪物。
因为,常冲就是好色啊,而柳如眉这一生怕是践踏了无数人的血肉走上去的吧。
正想着,那头白一山已经整个医院检查了一遍,但情况显然不很乐观,二百六十三名医患人员,最终找到的,只有一百名。他们躲在了楼顶的病房里,而柳如眉还没来得及去那里。
剩下的一百六十三人都死了。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暗了,大雨哗哗的下着,外面的人有增无减,有男人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不过几岁的孩童,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担忧和焦急,在等待着亲人的消息,这个结果,让沈千鹤都不敢看他们。
也因为这个,沈千鹤明明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却格外的不好。
穆尊自然看了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不怪你。”
沈千鹤自然知道,他不是神仙,即便知道柳如眉是恶客,也不可能知道她为了活命,愿意变成了活死人。毕竟那东西虽然力量强大,可已经不算人类范畴了。所以,他不是怪自己,他只是想为这一百多人做点什么,不能让他们白死吧。
他问,“将人变成活死人的法子,你觉得是谁给柳如眉的呢?”
穆尊很快就回答了,“这没法查,敢用禁术,自然不会露出马脚。”
沈千鹤哦了一声,又问了句,“那天师协会知道的最后一个活死人案例是什么时候,谁做的呢?”
穆尊看他一眼,吐出了几个字,“十年前,太仓一脉突然出现了很多活死人,他们杀人放火无所顾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处理完。自那以后,活死人就成了禁术,不准任何天师染指。”
太仓一脉四个字一出,沈千鹤不由皱起了眉头——当年他们保护龙脉,沈千鹤一队,就在太仓山。
活死人和龙脉会有关系吗?
当然,这会儿还有个问题需要问,“那群活死人是谁做的?查出来了吗?”
“没有肯定的答案。但是,”穆尊低下了头,看着沈千鹤悄声说道,“他们身上都有一样东西,烧毁的千里传音符。”
沈千鹤立时想到了答案——尊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了趟门,所以晚了还少了,不好意思,明天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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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叶相错 5瓶;细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活死人
尊家作为玄学三大家,如今以寻人符出名, 可百年前, 尊家最拿出手的却不失寻人符, 而是千里传音符。
沈千鹤那时常用。
其实说是传音, 但肯定不如现在的手机那么方便,只是能够指示几个字而已。譬如是走是留, 是生是死,但对于通讯并不发达的百年前,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 这不但是够用, 而且能帮太大的忙。
尊家靠着千里传音符,而成为了三大家中最富裕的家族。
而现在, 时代在进步, 科技也在进步, 落后的东西自然被淘汰了。有了手机后,千里传音符没了用处,也被放弃了,以至于几乎没人记得, 尊家这个曾经的功臣。
但……
手机打电话是会留下痕迹的,可千里传音符却无迹可查。
这群活死人身上为什么有千里传音符也就能够解释了。
沈千鹤小声的给穆尊比了个口型:尊?
这事儿对方做的特别的谨慎,活死人找到后已经死亡,而千里传音符虽然是尊家所生产的,可他们家在此前多年卖出过很多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钉死是尊家, 这事儿就只能暗查。
想到这里,穆尊不由叹口气,随后对方似乎警醒了很多,再也没出手过,十年已过,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但查案是需要证据的,人心却是有偏向的,他一直有种直觉,是尊家。
如今柳如眉事件,倒是可以再重启重查。
只是这事儿不能明说,他只是点点头,就瞧见沈千鹤若有所思,显然也在想这事儿怎么办。
后续事情处理是用不着他们的,很快,沈千鹤就带着已经吃饱喝足的蠢狗蠢猫回了沈家,到了门口后,穆尊就问沈千鹤,“我需要回北京一趟,你要跟着去吗?”因为车上没有别人,所以有些话就可以直说了,“我去查查常家和尊家。”
因为活死人出现在太仓一脉,沈千鹤对此自然很上心,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完了,沈千鹤就瞧见穆尊在看着他。
沈千鹤就觉得有点不得劲,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穆尊笑了笑,回了一句,“你知道吗?今天在医院,你说我在你就不怕,我特别高兴。”
沈千鹤脸有点红,嘴巴却硬,“我是实话实说。”
穆尊居然也点头了,“我也是实话实说。还有,”他又说,“你跟我一起办案,我也特别高兴,很喜欢,我会永远在你需要的时候,待在你身边的。这句也是实话。”
……你这是找到合理途径调戏自己了吗?
可沈千鹤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怼人自然是怼不出来的,他直接下了车,说穆尊,“起了大早忙了一天明天还要早走吧,你不累啊,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扭头就进屋了。
穆尊忍不住就笑了,路灯下,那家伙的脸红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千鹤就被樱花草叫醒了:“小鹤小鹤,穆君已经绕着你家跑了五圈了。他现在要进来吃早饭了哦,他希望在早饭桌上看到你哦。”
睡不醒的沈千鹤:……
抓了被子遮在身上接着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樱花草又叫了起来,“小鹤小鹤,穆君已经到餐厅了,没看见你特别的伤心,你快起来吧。”
……
沈千鹤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滚,外面樱花草又开始了,“小鹤小鹤!”
沈千鹤猛然坐了起来,下床就冲着门外露台一声吼,“我起来了!”
昨天下了雨,今天的樱花草开得格外的漂亮,听见这声吼整个身体都颤动了一下,好像是吓坏了,花都闭上了,隔了一会才偷偷开了几朵,嘟囔起来了,“我就是想说,穆君看你一直不起来,他就上来找你了。”
顺便,沈千鹤还听见了一声哈哈。
他往下看看,正巧看见了大早上起来就去给花浇水的沈木春,八成什么都听见了,这会儿正乐呢。沈千鹤忍不住瞪他一眼,却瞧见小侄子不停地往脑袋上指,沈千鹤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小侄子是没办法了,只能大声说了句,“发型!”
沈千鹤顿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回来太晚了,又很累,洗了澡他没吹干就睡着了,依着他头发的个性,这会儿八成是……鸡窝。
沈千鹤几乎立刻窜了回去,这会儿,穆尊已经在敲门了,“小鹤,该起来了。”
沈千鹤才不会这么见他,回了一声马上就钻进了卫生间,先打湿头发再吹风,然后洗脸刷牙换衣服,等着忙完了,开门的时候,沈千鹤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二十分钟过去了。
他等着穆尊说他,结果开门后,穆尊上下看了他一眼,居然说的是,“下来吧,粥要凉了。今天的咸鸭蛋很好吃,你肯定喜欢。”
说完,人家就扭头下楼。沈千鹤跟在后面,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起来。
高兴的是,他忙活半天,穆尊也没说他。
不高兴的是,他忙活半天,这家伙都没反应啊。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自己这身鹅黄色长衫白穿了。
结果到了楼梯口,穆尊突然说了一句,“怎么办,不想让你下去了,打扮好了应该只给我看才好。”
沈千鹤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
吃完饭,一行人就去了北京。两辆车,沈千鹤跟着穆尊,沈柏沈浩一辆。到了车上,穆尊就把一份文件递给了他,“你可以现看一下,这是那年活死人事件的详细资料。”
沈千鹤低头翻了翻,这是传真件,应该是穆尊连夜让人发回来的。资料看起来很多,他仔细看了看,能用的却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怎么发现活死人的,这些人的身家背景,但如何形成活死人的,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只有零星的几点猜测。
不过,倒是能从中归结出一些规律,一是这些人都是没亲没故之人,很多都是城市里的流浪汉,即便消失了也没人注意。可那些年视频监控不如如今这么厉害,这些人又生活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所以查找了许久,并没有查到是谁带走了他们。
二是太仓一脉他们出现的地方,穆尊显然是怀疑过这些活死人的目的,资料中有一张地图,用经纬度详细标注了每个活死人的活动范围。
沈千鹤看了看,即便隔了百年,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父兄死亡的地方,他怎么会忘记?
那里就是百年前,境外势力想要对龙脉下手的地方!
还是那堆人?还是有人知道了想要从中图谋什么?
沈千鹤不由抬头,穆尊既然标注出了地图,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意图,穆尊解释,“这十年这些地方都是重点观察区域,并没有人试图再次犯事,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周边已经出了好几次事,再加上岛国人出现,我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稳。”他揉揉眉头,“只希望尊家跟岛国人没关系。”
沈千鹤记得,他第一次来北京参加考试的时候,听说穆尊就在外面处理事情。这几个月,穆尊似乎一直都没听着。
沈千鹤就说,“无论有没有关系,百年前没让他们怎么了,百年后还怕他们?”
穆尊就笑了,“我家小鹤说得对。”
那句我家小鹤,让沈千鹤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由瞪了穆尊一眼,穆尊却在专心开车了,于是,瞪眼表情就白做了,沈千鹤只能自己收回来,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外面是高速路,七月初的树木郁郁葱葱,看起来养眼极了。
沈千鹤看着看着,就笑了。
到了北京,常家唯一剩下的活人,柳如眉的丈夫,常冲的爸爸常静德已经等在了天师协会。穆尊一到,就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给他汇报工作,“他是从国外赶回来的,说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和老婆早就貌合神离,多少年都不住在一起了,培养儿子是老婆的事情,他没插过手。”
真是……把丧偶式育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穆尊直接带着沈千鹤去了问询室,老刘他们已经在问询了。他们在隔壁房间监听了一会儿。
老刘问他,“常冲车祸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常静德还算是配合,“不太清楚,出事后我问了问常冲没事,就一切交给他妈妈处理了。我工作很忙,并没有时间管这些。”
老刘又问,“柳如眉最近跟谁接触过?”
常静德的回答是,“这个你问问家里的保姆也会比我清楚,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过年,一起参加年会,后来就没见过了。”
老刘大概也没见过这样的夫妻关系,忍不住说他,“你们这日子过得有意思?”
常静德推推眼镜就笑了,“没意思可也没办法,身家都连在一起,离婚就是巨大损失,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何苦便宜了别人?只能这样了。”
他那表情一瞧就是没半点伤心的模样,甚至连儿子常冲都没放在心上。
工作人员小声汇报了一下,“他有七个私生子,不差儿子。”
沈千鹤:……
常静德这里显然问不出什么,而且根据调查和检查,他和柳如眉母子的确是常年没见,甚至连怨气都没波及到他身上。不过,常静德倒是提供了一条线索,大概是这种调查太影响他了,他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所以,在问询结束后,他说,“我知道柳如眉的一个秘密聚会地点,很是隐秘,也有那里的监控视频,你们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说不定有新发现。”
老刘都愣了一下,连忙答应了。
常静德很快就提供了监控视频存储的网盘和密码,等着他走了,天师协会的一群人聚在一起还感叹了一下,这还是夫妻俩吗?不住一起孩子不管,还监控对方?
这地方是从2015年就开始被监控了,所以网盘里的视频特别多,压根不是几个人能看完的,这需要专门人士来处理,所以沈千鹤和穆尊暂时就没事了。
出了门,沈千鹤就问穆尊,“咱们下面要干什么呀?”
穆尊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沈千鹤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十点,有点早就拒绝了。穆尊于是说,“那你在我办公室坐会儿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忙完了我来找你。”
沈千鹤不由看他一眼,“不能带我啊。”
穆尊是去给公鸡精姬勇去如意楼问询入画的事情,那可是黄章的地盘,那家伙每次见沈千鹤都殷勤的不得了,原先还试图追过沈千鹤,穆尊怎么可能带人过去?
他咳嗽一声,“忙完了我就回来。”
沈千鹤以为是公事,也就没强求,说了声好,穆尊就把他送到办公室,然后走了。沈千鹤在办公室里转了转,这地方是公家地盘,所以屋子并不大,摆设也特别简单。
一副桌椅,一面书架,还有一个三人皮沙发,是会客用的。
沈千鹤没翻人东西的毛病,即便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大体布局,就坐到沙发上看手机了。他最近发现了个新世界——**,沉浸其中简直不可自拔。这几天正看了一本叫《大佬与学霸》的,这两天有事没来得及看,这会儿闲着立刻追上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走廊上有说话声。
“发补助了,快去领!”
沈千鹤竖竖耳朵,继续看。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又来了个人,“老张,你跑会长门口干什么?”
就听见老张说,“天师认证考试的补助发了,本来我是监考的,可我老婆那两天生病了,我就请假照顾她了,是会长帮我监考的,我不能不出力还拿钱啊,给会长送过来。”
对方就说,“那你等会儿吧,会长出去了。”
老张哦了一声,就没声音了。
屋子里沈千鹤的手机已经放下了,他如果没记错,上次跟小白聊天的时候,因为小白的名字的问题,专门打听了一下白三这个人。小白告诉他的是,那天监考的是老张。现在……
穆尊回来,就瞧见沈千鹤抱着手机歪在沙发上看,不由说他两句,“小心眼睛。”然后就瞧见了桌子上放的信封,他出去前桌子上并没有这东西。
他问了一声,“谁送来的?”
沈千鹤就说,“老张,说是天师认证考试的补助,你的,两天的。”
穆尊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沈千鹤已经站起来了,一副特别好奇的样子,“为什么补助要给你啊,我怎么记得那两天监考的老师一个叫白三,一个叫贺萧啊。”
穆尊没有动。
沈千鹤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对哦。你不知道这两个人特别恶劣,明明自己是监考老师,还监守自盗,看我长得好看就调戏我,还说要追我,他们在哪里啊,你把他们叫来,我要投诉!”
穆尊还是没动。
沈千鹤歪歪身体,把脑袋从穆尊背后露了出来,他今天穿的明黄色,这个颜色特别的挑人,皮肤稍微暗淡一点,就显得气色难看极了,可若是本身底子好,则有加倍的功效。
因此,今天的沈千鹤格外的唇红齿白,让人垂涎。
只是……穆尊哪里有心思想这个啊。
他一脑门子汗,要是可以,他真不想让认,可有办法吗?
他只能运了运气,跟沈千鹤说了实话,“其实……都是我。”
北京,某大学。
倪虹在食堂刷完盘子回到了宿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发现原本热闹的寝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是早就习惯了的,她家里穷跟宿舍的女孩都不是一个阶层,她们看不上她讨厌她,甚至……可她不能退缩,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若是退了,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可当她走进宿舍,却呆住了。
地上乱七八糟的,全部都是她的东西。
她的衣服和被褥都躺在地上,上面有明显的脚印,最重要的是,她的书本被撕破了,扔在了水盆里。
那是她逃离这个生活唯一的指望。
倪虹立刻就跑了过去,伸手将书本拎了出来,可已经完全湿透了,还有很多水笔做的笔记,也在水中淹开了,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字迹——这是她一天天认真学习留下的。
倪虹顿时就怒了,她抬头看着躺在上铺上跟没事人一样的几个人,大声的质问她们,“谁干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谁干的?”
左边的焦丽丽面无表情的往下看了一眼就说,“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东西有多臭吗?这几天屋子里一直有小虫子,都是你带来的吧。真是的,脏死了,赶快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
“就是啊!”另一个室友张媛跟着附和, “不翻不知道,你那被子还有补丁呢,不是那个垃圾桶里捡来的吧!不知道有多少细菌,你赶快扔了。快点!”
另一个室友王珺更横一些,“识趣的话,自己滚出去,让我们动手,全给你扔垃圾桶,滚!
倪虹看着她们,就好像看着一群魔鬼,“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老师?”
“呦!这么厉害啊,”王珺直接笑了,指了指焦丽丽,“你不知道她爸爸是谁呀,告老师?你看老师向着谁?干脆把你开除好不好?就说你……你是神经病,天天晚上梦游打人,把你关精神病院里去。”
倪虹顿时想起来了,焦丽丽他爸赞助了这所学校。她还想起来了,上个学期被她们看不上而反抗的那个女生,如今休学回家了。
她哪里敢惹这些人,她不再吭声了,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听着焦丽丽邀请她们,“周末我过生日,来我家吧。”
收拾完,她就抱着东西出了宿舍。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了,外面虽然不冷可蚊子众多,她一个人坐在路灯下,很快就被咬满了包,可她却没一分多余的钱,给自己开个房间。
她好恨啊,为什么日子要过得这么艰难,为什么人要被人这样的欺负?如果她可以强大起来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就这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了她的跟前,问她,“如果可以让你变强大,去报复她们,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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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掉马这件事, 其实是一种特别不一样的体验。
如果说披上马甲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放松, 那么掉马就是无比的紧张。
如果早知道沈千鹤心里还有自己,穆尊发誓, 他压根不可能用什么白三贺萧这类的马甲去接触沈千鹤。
简直是自找烦恼。
你看如今……
晚上饭是在天师协会的食堂吃的。
沈千鹤端着盘子在前面选,穆尊端着盘子在后面跟着,明明食堂里到处都是队员,所有人都在偷偷的看着他,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眼见沈千鹤停在了糖醋排骨跟前,穆尊立刻说,“这里的糖醋排骨味调的不好,酸味重甜味淡, 吃起来跟吃醋溜排骨一样,你肯定不喜欢吃。”
里面胖胖大师傅手中的勺子立刻止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穆尊, 暗地里吐槽:你天天吃也没听你提过这些啊。
沈千鹤挺爱吃酸的,不过他吃东西讲究味正,该酸就要酸, 该甜必须甜,这种糖醋味直接调偏了的, 他肯定是不爱吃的。于是, 接着往下走。
很快,沈千鹤又站在了一道酱香茄子旁边。
穆尊连忙给他说,“这个饭口口味重,比别的家要咸两分, 有时候会有点发苦。”
太咸了就是这样。
沈千鹤于是又走了。
这次守在酱香茄子旁边的,是一位胖胖的阿姨,她手中的勺子也抖了抖,然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原先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会长?”
这么转了一圈,沈千鹤就打了个炒青菜外加干炸里脊,这都是穆尊吐血推荐的。他尝了尝,果不其然,小青菜炒的正正好好,里脊又香又脆,顿时心情就好了一些。
穆尊问他味道怎么样的时候,他就笑了。
生气是真生气,这人简直太差劲,以为是个歪瓜裂枣自己能看上的。
可一想这家伙也是想重新追求自己,他就不那么生气了。
稍微作了一点而已。
穆尊瞧见他终于恢复正常表情了,再也不用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瞪着自己一脸控诉了,终于松了口气,小声说,“以后不会了。”
沈千鹤就说,“你也没机会了。”
穆尊一想也是,他俩现在都成了,他干嘛还要披马甲啊,忍不住勾了嘴唇。
这下,旁边一直偷偷打量他们的工作人员,可是吓坏了,沈千鹤余光瞧着,一个个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在那儿偷偷细语。
偏偏他耳朵是极好用的,很多都能听得清楚,一个挺漂亮的姐姐是刚刚进来餐厅的,一眼就看见穆尊的表情,顿时惊讶了,“我是眼花了,还是会长被魂穿了,他他他笑了。”
对面的那位大哥显然已经看了很久了,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说,“你来晚了,何止笑了,为了博美人一笑,会长今天把食堂里的菜吐槽了一圈,我感觉,咱们待遇要提升了。你瞧张师傅那表情。”
沈千鹤于是和美女姐姐一起看了看站在打菜口至今还在糖醋排骨前尝味道的胖师傅,至今脸上都是怀疑自己的神色,显然穆尊的评价打击到他了。
沈千鹤可不想在这儿搞什么特殊,餐桌下踢了穆尊一脚,示意他快点吃,两个人很快就从食堂出来了。
一出门,沈千鹤才松了口气。
他这人向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百年前和现在,家里都安排了人跟在身边,所以一切事情都交给别人了。今天常家的事情眼见需要时间等,沈浩就跟他请假,说是先给张樱买生日礼物,去趟商场。沈千鹤就放了他俩出去了。
身边没人,就闹出了这事儿。
而且又是穆尊身边的同事,怼人他会,不得罪人的得体,他还真差点。
这会儿出来了,他总算轻松了,嘟囔穆尊,“你过了啊,他们都看。”
穆尊带着他往前走,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有什么的,早晚都知道。要不是你没同意,今天宣布一下咱俩关系,其实特别合适。”
沈千鹤下意识的反问,“咱俩什么关系啊。”
毫无征兆的,穆尊突然就捉住了他的手,沈千鹤下意识往回抽,可已经被他攥紧了,他头也不回,拉着他往前走,反问他,“你说这是什么关系?”
沈千鹤口不由心,“我怎么知道?手拉手一起过马路?”
穆尊拿他简直没办法,这会儿太阳西下,有两只小鸟在树丛中猛然飞起,掠过了天空,他看着鸟儿就说,“我觉得跟它们一样,是要一起筑巢的关系。你觉得吗?”
沈千鹤没吭声,穆尊就说,“不说我就当你认同了。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巢?我看你家隔壁就很好,以后院子里开道门,关起门来就咱俩,敞开门就可以回家跟沈木春玩。你说呢。”
沈千鹤瞪他一眼,“都让你计划好啦。”
穆尊就笑了,“那好,让你计划我听着好不好?”
好像一下子就被带到坑里去了,沈千鹤眨眨眼,干脆放弃了抵抗,“你们那边到底看完了没有,都大半天了,不说动用了很多人吗?”
穆尊知道他这是害羞了,也不催他,反正今天已经进步太多了,捏捏手里的手,他就谈起了公事,“应该差不多了。走过去看看吧。”
穆尊虽然这么说着,也没放手。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一直牵到了楼底下,他才放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跟沈千鹤说,“好像咱们原先谈的时候,都没牵过呢。”
沈千鹤想了想,他俩的爱情开始于暗恋,一挑明就直奔炕上了,哪里有机会牵手?
于是他听见穆尊又特别无耻的说,“那得把原先欠的补上。”
沈千鹤:我这么能怼人都被你的神逻辑打败了!
磨蹭了一会儿,穆尊的手机响了,接完了穆尊就说,“找到了。上去看看吧。”
他俩很快就到了会议室,见了穆尊,工作人员就跟他汇报,“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他说着,有人就操控了电脑,投影仪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工作人员说道,“这个人在一个星期前接触了柳如眉,问柳如眉是否想强大起来。放一下视频。”
屏幕很快动了起来。
这个地方是柳如眉的秘密基地,看样子是一间密闭的书房,而摄像头就藏在墙上——正对着会客的沙发,这会儿可以清楚的看到,柳如眉一脸疲倦的坐在沙发上,她的对面是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个大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出样子。
男人说,“你儿子没救了,你已经请了很多天师了,没人能帮你。”
柳如眉的表情很痛苦,充满了挣扎,“没有,还有很多没请到的,天下之大,怎么可能没人对付的了?”
男人耻笑,“就算有又怎么样,他们不会帮你的。因为你儿子活该啊,怨气这种东西,谁会跟它作对?”
“不是!”柳如眉显然不愿意听这个评价,“他不过是个孩子,那时候懂什么呢。都是那个贱人,他若是不勾搭我儿子,我儿子为什么非她不可?我们家有的是钱,多少女孩子恨不得脱光了在我儿子面前,他能看得上那贱人!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了房给了车,还想杀人!她疯了,那种情况下,我儿子能怎么办?谁不想活?那……那林忠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谁让他那天非要坐我儿子的车呢!”
这话出来,纵然知道,这母子俩已经下地府了,可在场的一干人等,脸上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还有人啐了一口,“活该!”
视频里,男人的三观显然也不怎么样,听了后居然没觉得如何,反而说的是,“那又怎么样?那群天师自以为是正义使者,才不会管你这些呢。我告诉你,没人会帮你的,你要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如果你答应了我,”他笑了笑,“你自己就能除掉那些怨气。”
柳如眉显然有一刹那的动心,但很快,她摇头了,“不!我不要,我会找到法子救他的。”
男人也没坚持,干脆站了起来,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无所谓,如果你愿意,吃掉它就可以。”他突然放低了声音描述道,“你就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为所欲为,那区区怨气,压根不是问题。”
说完,他就走出了屋子。
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小徐显然是新来的,不知道活死人的事儿,不由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吃了就会变成活死人吗?”
穆尊解释道,“会。这应该是引子,带有两种功效,一种可以看做是病毒,只要吃了它就会被传染,成为活死人。一种可以看做是契约,活死人开始的时候,是有意识的,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让你有力量又有思维,它的意识会渐渐消失,时间长了就是一尊行尸走肉,只听下药人的话了。”
那这黑衣人的目的,就太值得关注了。
他要一个拥有着无敌力量却没有思维的活死人,要干什么?
穆尊吩咐,“截图那个黑衣人,然后按着当天的时间找公安部门配合一下,查查看他到底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能不能找到他的长相?另外,”穆尊盯着黑衣人的模样,“重点排查一下天师们,尤其是大家族,活死人的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大概是他这种说法,有点难办,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穆尊表态,“包括穆家。”
这种事自然夫唱妇随,哦不,是要支持协会工作,沈千鹤跟着就说,“沈家也接受。”
顿时,大家就瞧见,穆会长千年严肃的那张脸,又破功了,嘴角勾了起来。
真是有问题呢!
北京,某大学。
在路灯下凑活了一晚上的倪虹,终于等来了天亮。
她费力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打工的三食堂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负责开门的张阿姨才到。
一见到她,张阿姨吓了一跳,“小虹,你怎么在这儿?呀!”她走进了,自然看到了倪虹身上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包,还有那些被褥行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一直坚持着没哭的倪虹,在这一刻,眼泪压根就控制不住,哗的一声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细细的哽咽声从女孩嗓子眼里传了出来,带着委屈和不甘,让人听了都不忍心。
张阿姨不由叹了一声,将倪虹搂紧了怀里,拍着她瘦的只有骨头的后背,“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你跟阿姨说啊,别光哭,哭没用啊。”
倪虹却哭得连嘴巴都张不开了,等了好久才说,“她们把我赶出来了!不让我住在宿舍里,她们说我脏,还糟蹋了我的课本和笔记,我在外面呆了一整夜。为什么呀!张阿姨,为什么呀!就是因为我穷吗?我有洗澡,我很爱干净的,为什么呀!我活的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呀!”
她哭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那声声为什么让张阿姨心疼极了,她跟这个孩子相处了那么久了,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一句句的安慰她,“这跟你没关系,是她们坏,她们没教养,你别哭了,阿姨等会儿带你去说理。这天底下难不成没说理的地方了?”
“走?!”她拉着倪虹,“咱们进去先涂点花露水,你这咬的也太厉害了,对了,你饿了吧,阿姨先给你做碗汤,乖,等忙完了,阿姨带着你去找辅导员问问。”
张阿姨让她坐在凳子上,打开火烧了一壶开水,打了两个鸡蛋,放了白糖,用开水冲了进去,做了一碗甜鸡蛋汤。
她把碗和勺子递给了倪虹,吩咐她,“吃点吧,花露水自己抹上,我先做饭。”
倪虹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了有人能心疼她一句,即便还是很伤心,可抱着那碗热腾腾的鸡蛋汤,也忍不住的点头,“谢谢阿姨。”
张阿姨叹口气,“你这孩子,太乖了。”
又等了一会儿,食堂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就来了,倪虹平时都是中午和晚上饭点过来帮忙勤工俭学的,这会儿出现在后厨,自然让不少人都诧异。张阿姨就把倪虹的事儿说了,结果大家都特别的愤慨。
阿姨叔叔们都来给她加油,“这事儿你没错,她们太过分了,等会儿到了上班点,张嫂你就先下班,带她去辅导员那儿把这事儿说说。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不就有点臭钱吗?算什么东西?是她们挣得吗?”
张阿姨立刻就应了,“好!”
果然,到了八点半,张阿姨就脱了围裙,让她把东西放在后厨,拉着她去了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上班了,辅导员赵老师正在处理工作,瞧见张阿姨和倪虹,还挺讶异的,“你们怎么过来了?这孩子干的还好吧。”
倪虹是贫困生,无论是助学贷款还是勤工俭学的岗位,都是赵老师这里通过的,瞧见张阿姨,自然就理解错了。
“好得很,这孩子特别能吃苦,能干活,这么多年了,我真没碰到过这么好的孩子。我来不是这事儿,”张阿姨直接就把倪虹推到了前面,让赵老师看看倪虹的胳膊,“你瞧瞧,都是蚊子咬的!”
赵老师瞧着那一胳膊的红疙瘩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张阿姨就把事情说了。
她说,倪虹就盯着赵老师看,焦丽丽说她爸赞助过学校,她害怕连辅导员也会包庇焦丽丽。
可庆幸,并没有,赵老师特别的生气,“简直太过分了!”她说,“我马上叫她们来,你放心好了,倪虹,如果她们真的是这么干的,那是她们的错,谁也无权赶你出宿舍。”
倪虹顿时就放心了。
后面这一天过得很快,但也很开心,赵老师很快叫来了焦丽丽她们三个,质问她们是不是赶走了倪虹,然后让焦丽丽她们对倪虹赔礼道歉。
当看着昨天还欺负她的人,今天老老实实跟她说对不起,还赔偿了她的东西后,倪虹总算放下了一颗心,她觉得这群人再也不敢欺负她了,毕竟,老师都不愿意呢。
因为这个,这天她干活特别卖力,等到了七点半才忙完,带着自己的行李,回了寝室。
门没关,她推开后看了一眼,她们三个都在各忙各的,倪虹没有跟她们打招呼的想法,她的是,只要安安静静上完大学就行了,她不需要跟她们交朋友,也不想。
她艰难的将东西移到了自己的桌子那儿,然后焦丽丽突然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门插上了。倪虹没当回事,低头将自己的被褥费劲的往床上放。
就这时候,焦丽丽猛然抬起了腿,一脚踹在了她身上。她压根没站住,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三个人都围了上来,她想反抗可压根打不过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衣服被撕开了,她听见焦丽丽喊,“扒光了她,把她推到阳台上去。”
……
黑衣男人问,“你不想报复她们吗?你不想获得力量让她们都不敢欺负你吗?”
昨天倪虹抱着自己的行李说,“我不要,我就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可现在,她想说,“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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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因为看完视频已经很晚了, 沈千鹤和穆尊就商量了一下,休息一晚再回邯城。
于是穆尊就力邀沈千鹤去自己在北京的房子住, 用他的话说,“住的舒服。”可沈千鹤想到邯城别墅影音室里的“三人行必有我师”, 顿时就怂了。
他不止不相信穆尊的定力,他其实也挺不相信自己的。
可如今真不知道穆尊水平如何,想着第二天还要坐四个小时车回邯城,万一很惨烈的话,他说不定会忍不住又想分手的, 那就没办法挽救了。
因此, 为了自救也为了救穆尊,他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让沈浩定了酒店,住了下来。
原本以为会睡得安稳,哪里知道早上六点半就被电话叫醒了, 穆尊给他说, “某大学出事了,应该是活死人,我给沈浩发了定位, 你过来看看吧。”
沈千鹤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黑衣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连忙起了床, 跟着沈浩他们去了学校,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大部分学生都起床开始准备上课, 路上三三俩俩都是学生。但今天跟平日里显然也有些不一样,他们都在谈论着某件事。
“你听说了吗?402死光了。”
“真的假的,也太可怕了吧。”
“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了,我的天哪,全都脱光了。”
不过消息封锁的快,他们也就零星知道这点,没再说出什么。
穆尊给出的地点是这所大学的第二女生宿舍楼,是个回字形楼,也就是四面都住着学生。沈千鹤到的时候,因为居住学生太多,大门倒是没封锁,不过402所在楼层已经完全清空了。
穆尊正从宿舍里出来,看到他就说,“过来了。”
这种场合自然不会谈论私情,沈千鹤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叫我来需要帮忙吗?”
主要这事儿是天师协会负责的,他虽然是天师,可却不是协会的工作人员,像柳如眉的事情是他正好碰到,所以不得不出手,可今天的事儿,跟他真没关系。
穆尊就说,“需要你的追魂香。”
随后,就跟他讲了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正事考试季,天又亮的早,对面楼404的小裴五点钟就起床了,到阳台上准备背会书,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这边有人上吊了。她吓坏了,连忙叫了室友确定了一下,发现是真的,就报告了宿管员,等着宿管员进来,发现这屋就成了这幅模样。”
穆尊带着沈千鹤进入了出事的宿舍,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还是让沈千鹤有点不太适应。
屋子里简直惨极了。
大部分的被褥衣服书本都撕碎了扔在了地上,上面和家具墙壁天花板上全是喷洒的血迹,甚至个别地方还有一团团的东西,能看出来应该是人体组织。
穆尊小声说,“死的是宿舍里的三个学生,被扒光了衣服,开膛破肚然后挂在了阳台上。”
这也太残忍了?!
沈千鹤都不由唏嘘。
他问,“确认凶手了吗?”
“应该是同宿舍的女生,叫做倪虹,他们找到了这段视频,因此才找上了我们。”
穆尊将平板给他,沈千鹤点了播放,就看到了监控。学生宿舍的监控都是高清的,所以即便在深夜里也看得格外清楚,凌晨一点半,有个特别瘦弱的女生打开了宿舍阳台门,然后拖拽出了一具尸体,徒手将铁衣架掰断,将人串了上去挂在了晾衣架上。
然后她又进屋,拖拽出了两具尸体,夜色中只能偶尔看到她的面孔,她的脸上满是淡定,就跟做着普通的事儿一样。等着都晾好了,她就进了屋,这次时间长点,穆尊拖拽了视频,半个小时后,她输了头发,换了衣服,又出现在凉台上。然后,毫不犹豫的从楼上跳了下去。
因为心里早已有数,所以沈千鹤并没担心她会摔死,实际上也跟他想的一样,女生如燕子一般轻松的落了地,然后匆匆的离开了宿舍楼,不见了。
看到这里,视频才结束。
穆尊说,“这个女生叫做倪虹,可以肯定昨晚之前是个普通人。她是贫困生,前天晚上被宿舍这三个女生霸凌,赶出了宿舍,在外面待了一晚上,今天才刚搬回来。前天夜里,她见到了那个黑衣人。”
沈千鹤顿时抬起了头。
穆尊点点头,“昨晚十点来钟的时候,隔壁宿舍有人听见了她在呼救,不过很快就没音了,她们就没当回事,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我猜她开始并不想,可真受不了了,因此同意成为了活死人。”
沈千鹤有种说不出的悲哀,得被欺负成什么样,才会有如此大的恨意,即便毁了自己的一辈子,都愿意报复对方。
他知道,对于死者来说,他这么想是不对的,可是他忍不住。
有的人死亡是意外,可有的人死亡是活该。
不过沈千鹤很知道轻重,活死人在开始是有意识的,她可以控制自己不杀人,可随后就会失去意识,倒是,这个倪虹就是黑衣人的傀儡,杀不杀人,做什么,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所以,找到她是必须的事儿。
沈千鹤就说,“你们想用追魂香。”
穆尊点了头。
这东西都是沈千鹤随身携带的,而且这个宿舍里,哪些是倪虹的随身物品也是一眼即明——实在是太寒酸了,床单被罩还好,都是发的所以完整。被褥大概是自己带的,上面居然还有补丁。衣服更是洗的都发白了,一共也没两件。可想而知,这个女生平日里生活的多艰难。
沈千鹤从她的被褥里找了一根头发,缠在香上点燃,很快,香就向着阳台飘去,那是她逃跑的路线。
早就有人等着了,立刻追着香而去。
倪虹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她一路上一直朝南走,活死人的肌体简直恐怖,她可以轻松杀死三个跟她同等体型的少女,全力奔跑的时候,自然也快的很。
沈千鹤他们开着车,跟着香一路行走,很快就出了城,只是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香却停留了,香原地打转,就像是个没下定决心的人,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南,犹豫不决,徘徊反转,过了许久之后,才向着东南方向去了。
这会儿,倪虹似乎换了工具,速度快了很多,沈千鹤他们驱车跟着,也不过刚刚能跟上而已。
但过了一阵,她似乎又后悔了,向着南边跑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向着东南方向去了。如此反复,沈千鹤他们驱车跟着,等到了天黑的时候,还是没追上。
似乎,倪虹一直在不停地奔跑,一刻也不停歇。
只是她要去哪里?她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没人能猜得到。
天师协会中,已经在网络中搜寻黑衣人,人倒是没找到,但很快,他们发现了个蹊跷。黑衣人在不少地方都出没过,接触过很多人。
他们接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充满了怨恨。
在车上沈千鹤跟着穆尊看着这些人的情况,他们有的被□□,有的被出轨,有的被陷害,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是好人被欺负,有的则是试图牟图他人家产却被发现,扫地出门,更有人因为贪污而家破人亡,、应该说,无论是对方的错,还是自己的错,但他们心中都充满着一个想法,要报复!
而这些人最终的选择是,他们都消失了。跟倪虹的情况相同的是,这些人消失的时候,所在的城市都发生了命案。
但显然,这些人并没有倪虹这么恨,所以看起来都是普通案件,并没有人想到非人类方向,也就没人报备过天师协会。
数起案件连在一起,答应成为活死人的人数量惊人。
而且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黑衣人出现的时间点是有重合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那只有一种可能,黑衣人是个组织,而不是人。
这个推论一出,简直让人惊诧,这个组织要这么多活死人干什么?
而这会儿,经过长时间的追踪,车终于进入了一座城市——对于沈千鹤来说,这应该是座久违的城市,终南市。
这座城市并不大,跟中国版图上所有的城市相比,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既不过分富余,也不过分穷困,也没有出名的企业,更没出过让人津津乐道的明星,除非是本地人,外地人是很少能知道这个地方的。
但沈千鹤知道。
因为终南市位于太仓一脉的正中央,乃是当年他和父兄战斗过的地方。
上一次,沈千鹤和父兄抱定为国献身的想法,来到了这里,就立刻进入了山中,他们在那里风餐露宿与那群侵略者缠斗了十数日,最终的结果,三十六名天师,只有沈千鹤因为运气好而活了下来。
他那时悲愤痛苦,但更多的是脑中响起的那句话,三日后休眠百年。
所以,他来时不曾看过这个城市,等着走时,也不曾仔细打量过这个城市,掩埋了遗体,匆匆就离去了。
甚至,当年他匆忙赶回家,将埋葬父兄的地方告诉了小侄子,后来醒来,小侄子早已将父兄的遗体带了回来,也没有理由,他也不曾想再来过。
这是他百年后第一次踏入这块地方。
沈千鹤瞧着车外完全陌生的景色,一时间怔然了。
他故意想忘了这里的一切,可显然,如今却要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外出,更的少,不确定有没有二更,不用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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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追魂香没有任何犹豫的, 直接跨越了整个终南市,进入了身后的太仓山脉。
这里植被丰富,森林茂密,追魂香和活死人都能直接进去,倒是人却不能贸然进入, 否则恐有生命危险。
沈千鹤他们不得已,只能暂时停在了森林边缘,休整一下。
沈浩他们都不曾来过这里, 还挺稀罕的,下了车后,四处闲逛, “这边风景不错啊,要是开发一下, 可以招来不少人旅游,不比现在这样子强。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白放着?”
沈千鹤却没吭声,太仓一脉乃是龙脉中的重要分支, 怎么可能随意开放
只是这种事,不能明说而已。
他们四处逛着,沈千鹤也到处看了看。
行至这里, 他才有了熟悉的感觉,黑衣人似乎的确是为了龙脉而来,指挥活死人走的这条路,和百余年他们走的那条几乎相同,就连如今停顿的地方, 都一样的。
当然,百次草荣草枯,当年他们的痕迹早已消失,沈千鹤只能从一棵长得像盘旋的蛇的一棵树,认出这里来。
当年他来时,这棵树还不过手腕粗,他记得扎下营来,他就如今天这样四处看,他哥对他说,“别乱跑。”
他哦了一声,正巧看见了这棵树,还说了一句,“这树怎么长得这么丑,跟坨屎似的。”
他哥听了也看了过来,瞧见就说,“这是因为当年生长的时候,有棵粗藤缠绕着它,按理说这样早就被缠死了,没想到它倒是活了。瞧!”他哥还指了指地上的痕迹,“那棵藤恐怕是刚死没多久。”
果不其然,沈千鹤从地上看见了枯藤半腐烂的枝子,应该是被动物咬断了,不知道为什么,没咬这棵树。
他哥拍了拍树干,还说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棵树命长着呢。”
如今百年已过,他哥说的果然对,这棵树真的还在这里。只是因为树干变粗,渐渐相连,看着没当年那么明显了。
沈千鹤往前走了走,站到了当年他哥站的地方,家里他随母亲,哥哥随父亲,远比他高大的多。
所以沈千鹤使劲抬了抬手,才够到了当时哥哥拍的地方,学着他拍了三下,叹了一声,“你还在啊。他们都不在了。”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就好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沈千鹤昂头望着,久久没吭声。
远处,穆尊站在那里看着沈千鹤,早早还说要逛一逛的沈浩和沈柏站在穆尊身后,有点担心,“师父没事吧,怎么觉得他进了终南市就不对劲了。”
穆尊怎么会看不出,他摆摆手,让他俩先别过去,自己走了过来。
脚步声打断了沈千鹤的回忆,他扭过头来正巧看到穆尊担忧的模样,就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想起了点原先的事儿。”
“那些跟你没关系。你活下来不是因为抛弃他们活了下来,是因为运气好活了下来,你不需要自责。”穆尊很严肃的跟他说。
沈千鹤就愣了一下。
这些话他都是放在心里的,从来没说过,甚至有时候都不敢想。一样的父子一同去,只有他回来了,非但回来了,还能长生不老,你会觉得幸运吗?
不,你会有无边的痛苦。
因为留下的只有你,你会一遍遍回想那个瞬间,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救得下自己的父兄,想着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没给父兄,他们明明都比自己强啊。
那句三日后休眠百年,他是不愿意的,可是不得不说,也救了沈千鹤,让他有了逃避的时间,没有一直自责下去。
否则,那么长的岁月,他不知道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只有当再醒来,看到如往昔一般庄严的祠堂,看到如往昔一般子孙繁茂,看到他的小侄子还活的那么好,他才能放下。
可如今,又让他想起来了。
他点头,笑了笑,“我没事。休息去吧。”
说完,就走到了车上静静坐下来了。穆尊也没多说,跟着他坐到了旁边,说了一句,“要不,躺下睡会儿?”
沈千鹤看他,他就拍拍自己的大腿,还说呢,“虽然是百岁老爷爷了,但肌肉还很有弹性呢。”
沈千鹤忍不住就笑了。
穆尊就催他,“快点,他们一会儿就过来送东西了,没多少时间了。”
沈千鹤就把脑袋放上去了,嗯,果然是有点硬。
穆尊很自然的将手放在了他头上,一点点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声说,“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还有我,你记得,陪你沉睡的,陪你醒来的,陪你一辈子都死不了的怪物,还有我呢。”
“你才怪物呢。”沈千鹤嘴实在是快,忍不住反驳了一下。
穆尊就笑了,摸着他的头发,“哦对,我是怪物,你不是。”
“傻瓜!”沈千鹤在他腿上蹭了蹭,忍不住又叫了声,“傻瓜!”
穆尊不在意道,“傻就傻吧。”
等躺了一会儿,沈千鹤才把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事儿告诉了穆尊,穆尊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小声说,“我下去吩咐一下。”
他们停留了一个小时,很快,就有当地人将进山的设备送了过来。沈千鹤又燃起了追魂香,跟着烟气指向的地方,慢慢地往山里走去。
只是这会儿人员却精简了许多。
包括沈浩都留在了外面,只有沈柏跟了过来,穆尊那里有三个人,穆尊跟他解释,“恐怕有恶战,他们带着也不行,我已经通知协会了,很快就有人来接应。追魂香有时间限制,咱们先找他们在哪儿,不要轻举妄动。”
沈千鹤点头。
此时外面是已经暑天,山里却阴凉。
他们穿着长袖长褂,在压根没有道路的山里沉默的走着,因为走过一次,沈千鹤自然认得道路,不由走在了最前面带路。也因为他熟悉,有时候甚至比香还要走的快点。
很快就进了深山中,一路上因为刚刚被踩踏,而形成的小径也越来越明显,直到马上就要到达百年前恶战的地方,香突然停了下来。
沈千鹤紧跟着站住了。
然后就瞧见香在原地转了三圈,形成了个箭头一样的标志,指向了一棵两人合抱着粗的大树。
这是找到了?
可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穆尊挥了挥手,就有两个人绕了过去,他俩都是妖兽,武力值算是这群人中最大的,可以与活死人相抗衡。
可等着他俩往树后绕了一圈,很快就看见其中一人做了个OK的手势,这是表明并没有危险,随后就听见另一人说,“这是腿断了吧。”
沈千鹤他们瞧见无忧,就接着往前走了走,当看到树后的“人”时,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追踪了一路的倪虹。
此时倪虹浑身都是血,仿佛一块烂布坐在地上,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活死人的眼睛跟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已经跳出五行外,不入轮回,连眼睛都变成了全黑的,看起来黑洞洞的,格外的吓人。而她的手,也紧紧的攥在一起,蓄势待发,只要他们进入了她的攻击范围,恐怕就会引来她的攻击。
沈千鹤看了一眼就说了一句,“我们是天师协会的,国家部门,跟警察是一个行当,来找你的。”
倪虹还是那么看着他们。
沈千鹤又说,“我想你应该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所以一路上多次向南折返?我看你资料上写的家乡是南市,你想回家是不是?”
只这一句话,刚刚还冷漠如死人一般的倪虹,这会儿突然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沈千鹤接着说,“我看资料,你还有一个病重的父亲,天天四处打工的母亲。你父母最盼望的就是你能大学毕业,有个好工作,他们一直在担心你。而你却没忍住,答应了魔鬼的条件,杀了欺负你的人,再也没有可能,跟他们一起其乐融融的奔向新生活了。你想见他们一面,想看他们一眼,说声对不起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倪虹突然间就放声大哭起来。
如果不是被改造成了活死人,她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十八岁的路有很多条,而她选择了最没有办法回头的一条,如何不悔呢?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怎么走到这条路上的。
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杀人犯,她罪无可赦,没人会替她辩解。大家不忍的是,她是被逼着走上了这条路。但凡对方对她善意一点,她们都不会到这个地步。
可活死人是没有泪水的。
她那么悲伤,那么痛苦,那么后悔,却只能干嚎。
沈千鹤瞧着不忍,还是从自己的长褂里,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她。倪虹愣了愣,接了过来,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终于停下了哭嚎,不过她的身体还在一抖一抖的。
沈千鹤这才问,“谁控制了你?你怎么能逃脱?你还知道什么?”
倪虹摇摇头,“他戴着墨镜,我没记住他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逃脱的,我就知道,我从宿舍里出来,就直奔了我家的方向,但不知道怎的,脑袋就模糊起来,好在我一直想着见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醒了,发现方向偏了,我就又往南走,一直断断续续的,就到了那里。”
那里两个字显然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倪虹解释,“那是个洞穴,特别深特别黑,那里有好多我这样的人,他们眼睛跟我一样都是黑色的,在不停地挖掘。旁边有穿着黑衣服的人在看着我们。我清醒的时候也正在向下挖土,我听见旁边的黑衣人说,还差不少,让弄更多的活死人来。”
“我不想在那里待着,趁着他打电话,就跑了出来。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我的腿就不能动了。”
这个沈千鹤清楚的很,那是因为她吃了黑衣人的引子,整个人都属于黑衣人了,对方发现她逃跑了,自然有办法控制她的身体,他们需要活死人来干活,不会弄死她,这是要抓他回去。
那么,那群黑衣人,就是在过来的路上了?
而此时,两个黑衣人走在茂密的森林里,胖胖的那个,充满了怨恨。“也不知道最近老二怎么了?总是出错!上次那个柳如眉,直接杀了那么多人。这次的倪虹也这么麻烦,直接开膛破肚,还挂了起来,太狠了,听说天师协会已经介入了,恰好穆尊在北京,他现场处理的,恐怕后面还挺麻烦的。”
“一路上又数次醒过来,不停的往回跑,到了这里好不容易瞧着稳定了,我还给她吃了引子,不知道怎的,又醒了。要我看,压根不用留她,这就是个祸害。干脆挫骨扬灰算了,省的引火上身。”
另一个回答他,“老祖说,神兽前几天来看过洞穴了,说是还差不少才能挖到,这会儿正缺人呢。这里又不能用大型机械,只有活死人最保密又能干还安全。偏偏活死人需要极大的恨意,找一个太难了,多一个是一个。到时候真挖到了,别说穆尊,就是整个天师界,谁能奈何咱们?”
胖胖的一听,露出了憧憬的表情,“也是,只盼着快点挖到,别像上次一样,前功尽弃。”
对方立刻说,“怎么会?再说上次也不是因为活死人被发现了,而是神兽神志不清,有很多事情记不住了。这些年来,神兽清醒了很多,再不会出错了。而且神兽既然选择了我们家,就说明这是我们的机缘,是属于我们的,不会出问题的。”
胖胖的黑衣人脸上露出了恭敬的表情,“也是,那是上古神兽啊!”
对方也跟着点了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应该就在这一块了,找找吧。”
而藏在暗处的沈千鹤看到他俩,还未怎么样,倒是穆尊眉头皱了皱。
沈千鹤不由用眼神示意:你怎么了?
穆尊在他手中写了个字。
沈千鹤品了品: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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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这两个人自然不是对手,倪虹依旧坐在树下, 他们瞧见了就欣喜地走过来, 穆尊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好的工作人员,就将两人擒下了。
这两人显然是认识穆尊的, 见到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显然没想到, 穆尊居然找了过来。
只是,他们也挺好玩的, 这会儿八成觉得自己在尊家并不出名,居然还敢装不认识。
胖胖的家伙眯着眼疑惑的说,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我就是一个打猎的,你们干什么?”
可偏偏他不知道的是, 穆尊对尊家人早有怀疑,所以各个都很了解。
胖胖的家伙这会儿已经扮演上瘾了,挣扎着开始说要报警, 告他们绑架, 要让他们坐牢, 一副偷猎被抓的模样。
沈千鹤只听见他说,“我警告你,快放开老子, 否则的话,老子一定不放过你。这终南市就没有老子办不到的事儿,你……”
他话没说完,穆尊就叫了一声,“尊威。”
剩下的那句话顿时就卡住了,尊威立刻慌乱否认,“什么尊威,你说谁呢?”
穆尊回,“尊若行五女儿的孙子,因为是招婿,所以姓尊。对外一直宣称在上海工作,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尊威显然没想到,穆尊连他的来历都摸得一清二楚,眼睛转了转,就闭了口,显然是不想合作的意思。哪里想到,沈千鹤却踱了过来,手中拿了根香问他,“既然是尊家人,那对沈家应该有了解,**香,知道吧。”
尊威脸色立时变了。
沈家没落了,只是更多的天师界新晋人口不太知道沈家,普通人不愿意找沈家帮忙了,可作为家学渊源的尊家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沈家,甚至,还特别了解。
沈家以制香出名,传闻沈家最厉害的祖宗,一炷香可号令万鬼,曾经持香入黄泉夺魂,愣是全身而退。
而**香就是他们经常用的东西,闻了此香后,可有问必答。
虽然沈家没落了,可沈家最近又出了个沈千鹤他可是知道的,连续解决了几宗棘手的事儿,连神兽都在他身上吃了两次亏,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可真不好说。
可……若是话是他清醒的时候说出来的,尊威不由打了个抖,想想出错的尊家人的下场,便沉默了。
另一边那个也是如此。
沈千鹤不由叹口气,**香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却无法通过机械的回答问出来,不到迫不得已,其实并不愿意用,但显然对方并不愿意合作,沈千鹤直接拔了一根他的头发,缠在香上,点燃了。
尊威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回答起了他们的问题,“一共有六十四名活死人,加上跑了这个。”“有十名尊家人看守。五名地上,五名地下。”“听说往下挖会挖到上古遗迹,能够就地飞仙。”“我们已经挖了半年了。”“神兽是饕餮残魂,百年前,老祖在太仓一脉救下,如今已经苏醒。”
答完这些,尊威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可即便这些,许多事情都串联起来,当年沈千鹤受伤就是跌入到了一个洞穴中,然后明明是在等死却活了过来,非但如此,还赠了他长生不老。难不成,尊家挖的就是这个洞穴?难不成,那个洞穴就是神兽饕餮的洞穴?
还有,十几年前,尊家突然上门灭了宗家满门,为的就是要修魂术,难不成,就是为了修补饕餮残魂?而且连十几年前,突然泛滥的活死人都可以解释了——尊家当时八成也是在寻找上古遗迹,可因为被发现,或者是其他原因,中断了。
想到这里,沈千鹤看了一眼穆尊,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脸上有着不同往日的严肃。
但无论如何,剩下的八名尊家人和63名活死人,并非他们几个人能对付的。穆尊很快安排,让其他人先将他俩和倪虹先带走,并通知其他工作人员来接应,他和穆尊就等在原地。
尊家两个都处于**状态,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有倪虹走的时候,问了沈千鹤一句,“我还能见到我的父母吗?”
沈千鹤一点都不忍心,纵然倪虹的意志力惊人,如今还保持着清醒,可很快,她将遗忘掉所有的记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她恐怕即便见到了父母,也不记得他们了。何况,她杀人偿命,不可能活下来。
可沈千鹤说不出来,他只能说,“我们会通知他们来的。”
倪虹顿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小声说,“我后悔了。我不该为她们赔上我的人生,我真后悔了,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我后悔了。”
沈千鹤这句没回答。
天师身体乃是弱势,沈千鹤和穆尊即便留在了森林里,也没有贸然行事,只是按着尊威给出的路线到了洞穴附近。
果不其然,站在旁边的山头上,即可看见一块人为踏平的土地上,盖着几个棚子,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其中一个最大的棚子里走出来,将身后背篓里的土方倾倒到一旁,然后再回去。
他们动作机械,仿佛不知疲累,而且身上衣衫褴褛,连身体都不能遮蔽,一瞧就是活死人。
倒是没瞧见尊家人。
还是穆尊给沈千鹤指了指,“那儿!”
沈千鹤这才瞧见,另一边的棚子下,四个黑衣人正凑一起喝茶。看样子倒是极为舒适。
天师协会的工作人员,本就跟在穆尊后面有所准备,这会儿来的更是特别快。没两个小时,就有十几个人按着他们留下的印记找了过来。
除了带着蠢猫蠢狗来的沈柏,沈千鹤居然还看到了黄章。
黄章没想到沈千鹤也在这儿,还冲他笑了笑,不过应该是知道穆尊很烦他接近沈千鹤,瞧见穆尊看过来,他就立刻严肃起来。
沈千鹤:……
穆尊大体讲了观察到的事情:黑衣人四人在地面,四人在洞穴中,恐怕八个人都可以控制活死人。
这是十几个人听完后,就直接下去了。
沈千鹤疑问的看向了穆尊,他们不需要吗?穆尊这才说,“他们都是妖兽,力量惊人,对付他们最好不过,我们又不是以武力见长,等待即可。”
沈千鹤想想也对,于是跟穆尊、沈柏等在了外面。
妖兽的身体力量,绝非人类可以媲美,不过一个小时,穆尊就接到了通知,“会长,没问题了,可以下来了。”
沈千鹤三人这才走了过去,进入了棚子中。
这会儿,地上的四个黑衣人已经昏倒并被绑了起来,黄章在旁边看管,他们往中间看去,才看到棚子中的真实样子。
地上有个大概一米五见方的土洞,大概因为活死人不需要照亮,所以也没有任何照明措施,只能借着有点暗的阳光,看到里面是斜向下的,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沈千鹤有心锻炼沈柏,就带着他和穆尊,打开了手电筒,下了地道。
这里本就比市区凉快很多,但入了地道,沈千鹤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抖。穆尊关心的问了句,“冷吗?”沈千鹤摆摆手,示意让他接着走。
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三个人慢慢往下走去。
这地道挖的特别奇怪,大概为了尽快挖到上古遗迹,所以很是偷工减料,拢共不过一人高,有的地方甚至需要曲曲腿才能通过,没走几步,入洞口就不见了,他们陷入了昏暗中。
在这样的环境里,整个人的五感就会被无限放大,先是静,从来没有的静。原本森林里已经比喧嚣的城市静太多了,而这里,连鸟叫声虫鸣声都不见了,耳边只有脚踩到土地的声音,沙沙沙的。然后是潮湿,鼻尖渐渐开始萦绕着潮湿的味道,仿佛浑身四周都被水包围了,可当你触摸墙壁的时候,你会发现,那里是干燥的泥土。
最终的是暗,明明是高强度的手电筒,可偏偏当光线消失后,变得越来越昏暗,到了后来,甚至连一米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了。
穆尊在前,沈千鹤怕有危险,让沈柏在中间,自己则拽着蠢猫蠢狗走在后面。
因为觉得穆尊的身影都快看不到了,沈千鹤出声说了一句,“穆尊,手电筒没电了吗?”
穆尊骤然停了下来,慢慢扭过了头来,冲他说,“小鹤,怎么了?”
沈千鹤顿时愣了。
那哪里是穆尊,那是他爸爸沈醉!
而中间站着的沈柏,这会儿也回过了头来,问他,“小鹤,是不是累了,你再坚持坚持,到了前面就可以休息了。”
那也不是沈柏,而是他哥哥沈千山。
这会儿,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沈千鹤这才看到,这哪里是地道中,而又变成了密林里,哥哥和爸爸都穿着短衫长裤,身上背着褡裢,正关心的看着他。
那褡裢他还记得,是嫂子连夜做的,他们父子三人,一人一个。
大概是看他不肯说话了,沈千山干脆跟沈醉说,“爸,要不你陪着小鹤先歇会吧,昨晚对付那个傀儡小鹤废了不少力气,我看这是累着了。我先赶过去,跟周伯伯汇合,你们晚点就是了。”
沈醉伸手去摸了摸沈千鹤额头,“不发烧,那就坐一会儿。我过去吧,你陪着他。”
他俩还在争,显然都想让对方歇一会儿。
这熟悉的对话放在耳中,沈千鹤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百年前他们死亡的那一日。他累坏了,其实爸爸和哥哥也都累坏了,可他们都想让彼此歇歇,所以争执着要自己去。
天师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是**博战,岛国人那头到处都是傀儡,沈千鹤他们这边,僵尸、鬼奴、活死人并不少,沈家从不擅长攻击,而是以阵法和用香见长,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追踪日本人。
这时,他们已经深入太仓一脉足足半个月,追着这一队岛国人也足足半个月,数次交锋之下,岛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依着他们估算,对方只剩下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重伤。
所以,大家都没觉得,这很危险。
他记得结果的,哥哥终究拗不过,爸爸一意孤行先走了。他们在林子里坐了半小时,就又启程赶路了。
结果他们都死了。
人生从来都没有过回头路,天师是最知道这些的,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没有人可以与天道抗衡。可如今沈千鹤却有了这种机会。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相信是真的,可这一刻,他只能满含热泪的看着爸爸和哥哥争执。
假的,幻象,他知道。
这一次,爸爸也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冲着沈千山说,“你留在这儿就是了,我看着他懒散忍不住又要说他,小鹤又该不高兴了,父子吵架,最后还得我哄他,还不如你看着。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看着沈千鹤。
沈千鹤知道,那是在等他说一句,“爸爸你又说我。”他爸爸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中国人,父爱如山,所有都藏在心里,却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句。小时候沈千鹤不懂,总觉得他爸凶,而且不爱笑,他明明已经很好了,还总挑剔他,肯定是不爱他的。
可大了他才知道,爸爸很爱他,只是不说而已。
反正他嘴甜,所以从那以后,他就说的越来越多,用他爸的话说,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虽然嘴巴这么说着,但爸爸每次都会认真地听呢。就像现在,就在等他不耐烦一句,这才放心。
沈千鹤记得百年前他怎么回答的,毕竟,对于他来说那不过几个月前的事儿,他说,“爸你又说我,明明是你看不惯我,你快点走吧,我要跟哥哥一起。”
他爸就乐呵呵的走了。
那会儿他不知道,他们即将天人永别,他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分离,所以说出来毫无愧疚。
可现在他知道了,即便是假的,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张出口,能说出来的只有,“好。”
沈醉揉揉他的脑袋,心疼的说,“看来小鹤是真累了,都不说爸爸了,你多歇一会儿。”
说完,沈醉就上路了。
沈千鹤就坐在原地,想与记忆中一样,等半个小时再上路,顺便也在仔细的观察,哪里有破绽——显然,天师协会的人制服了所有黑衣人和活死人,但恐怕尊家早有后手,这幻象看似温馨,恐怕处处杀机,他需要提防。
只是,你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吗?
百年前,你就让爸爸那么离开了,百年后,你有机会叫住他,你却不做,你能说服自己吗?
尤其是,他哥跟他打趣,“瞧你这体力,原本还准备回去给你提亲呢,谁能要你?”
沈千鹤愣了一下,这话当年并没有说。
沈千山以为沈千鹤是害羞,就说了,“咱爸挺喜欢穆尊的,这次是你莽撞了,回去跟人家谈谈,和好吧。”
沈千鹤惊讶的看着他,沈千山接着说,“那天穆尊追你过来,你跟人家说分手的时候,咱爸在院子里浇花呢,正听见了。他不提是别不过劲儿来,觉得好好一个儿子,成了姑娘了。可这两天瞧你强打精神,他又心疼了,昨天还跟我说呢,你肯定喜欢极了穆尊,等回去他就不拦着了。”
大概是看沈千鹤不说话,沈千山接着说他,“床笫之间那都不是事儿,又不是他不行,他就是没经验。我那儿有不少春宫图,等着回去,拿给他看看就行了。”
沈千鹤:……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千山只当他害臊,还接着说呢,“我也一路想过了,等我回去就问问你嫂子,愿不愿意再生一个,给你我是舍不得,不过让那小子从小给你做徒弟行。到时候他肯定孝顺你,你养老也有了着落了。”
说到这里,沈千山叹了口气,“幺啊,你生的晚,咱妈死的又早,我和爸爸两个男人拉扯你粗糙点,可我俩都心疼你。只盼着我俩都多活点日子,能一辈子照拂着你。否则,你这性子,我们还真不放心。”
沈千鹤原本还坐在那里听着,可这会儿却无论如何坐不住了。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假的,人早走了。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他从小妈妈死得早,跟着爸爸和哥哥长大的,如果明明有机会让他们活着,即便是假的,你能不愿意吗?
他猛地站了起来,沈千山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千鹤说,“休息好了,咱们走吧。”
沈千山只当说急了,摇摇头,说了句,“幺儿,哥给你说正经的呢。”不过还是挂上了褡裢,跟着沈千鹤匆匆往前走了。
这一条路太熟悉了,有着父亲留下的印记,还有这沈千鹤百年前的记忆。他们比百年前快了足有一刻钟,沈千鹤算着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显然,命运不是这样的,他还是听见了那声惨叫,沈千鹤猛然冲了出去,却见有两个岛国人已经死亡,爸爸也倒在地上,模糊的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试图吞没他。
哥哥毫不犹豫地就冲了上去,各种符箓撒在了对方的身上,可那东西明明没有任何的实体,却恐怖的让人咂舌。无论是符箓还是字诀,明明那些鬼怪望之却步的东西,对它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见他抬手间,就举起了沈千山,将他举过头顶,砸了下来。
哥哥显然受了重伤,顿时在原地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然后,巨兽冲着他袭来。就这个时候,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突然扑了过来,沈千鹤记得的,爸爸为了让他活命,替他挡下了这一击,在他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次看到那个冲过来的身影,沈千鹤第一反应就是:不要!
可已经晚了。
他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沈醉拉扯开,试图双方换一个位置,就在这个时候,沈醉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刀,他笑了笑,扎向了沈千鹤的胸口。
刀那么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仿佛只能扎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将刀夺了过来。然后,眼前的一切就变了,郁郁葱葱的森林消失了,巨兽没了,爸爸和哥哥也没了,变成了地底空旷的大厅,他被穆尊拦在了怀里。穆尊跟他说,“别怕,我在,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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