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睡到了晌午才起来,本来他在刑狱司名义上就是跟班学习,加上他的二阶卿的身份,学啥都学不会的人设顶着,也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平日他的作息便是很随意的。
只是他本来也很努力很勤奋,有案子都会跟着,平日里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和谁都能说上话,长得乖巧,又有三清观的一德真人的关系,大家也乐得跟他说话。
加上在失踪案里,明明知道自己空有美貌,却敢以身犯险,为佘则分忧,如此勇敢的行为更是为他加分不少。
之后受伤回来,连小霸王令狐鸿渐都对他青睐有加,频频示好,他却并没有恃宠生娇,更是让其他人对他平添不少好感。
本来最开始佘则日常投喂,对他的偏袒让部分心仪佘则的人眼红嫉妒,现在却都为以清所折服,一致改换门庭,加入了日常投喂的队伍。
于是以清一跃成了整个刑狱司,乃至整个巡案省的团宠。
佘则、唐剡、令狐鸿渐、南宫令月、祝松、付通、栾大几人正在天井围着烧烤炉,边烤边吃吃,看以清摇摇晃晃的走来。
令狐鸿渐立马丢了手里的烤串,三两步蹦过去,推着他往前走,说:“快来吃烤串,栾哥手艺老好了。方才我还说赶明儿我没地儿去了,就拜他为师,跟着他去悬壶济世,卖烤串呢。”
以清脑子里装满了浆糊,歪着头,嘴里被令狐鸿渐塞了一口烤肉,口齿不清的问:“悬壶济世?卖烤串?”
佘则看出他的异样,抬起手背放在他的额头,探了探:“你在发烧!”
以清迟钝的将双眼视线移动过来,有些失焦:“啊?我怎么不觉得?”
佘则直接扔了烤串,擦了擦手,将人打横抱起来,叫上栾大,直接往屋里走,心道:早知道昨晚就不设计你了,害的你在屋外等了一晚上。真是的,知道要来守人,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
在大庭广众下突然被佘则抱起,让以清无所适从,紧张的缩在他怀里,又不敢大力挣扎,怕伤着佘则。
只能拒绝道:“诶?大人,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佘则:“不,你发烧了,会头晕。”
以清:“…………”
才踏出两步,就有衙卒来报。
“大人,京郊二十里何家村发生命案,侯爷请您速去。”
以清见状,忙说:“大人,有案子,您快去。”
佘则抱着他,步子跨的更大了,边走边说:“人死不能复生,不急这一会儿。”
众人看着远去的佘则,大跌眼镜。
付通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还是那个一听到命案,病的要死都要爬去现场的老大?”
祝松手里的烤串已经燃起了大火,他却丝毫没有发现:“他居然说不着急?”
然后不可思议的扭头看着唐剡:“你听到了吗,他居然说不着急,是!不!着!急!”
唐剡心道:少见多怪,今早都求婚了!
盯着自己眼前被烧成焦炭的肉串,出神:所以以清到底是君还是卿?该不会我们哥俩在这方面也是出奇的合拍吧?
令狐鸿渐愤而咬了一口烤肉,自我安慰:“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他俩没结果的。”
南宫令月默不作声,心道:令狐确实是喜欢以清,但是以清不是卿吗?两个卿啊……
老大心底喜欢以清,但是以他那个要和刑事案件白头到老的性子,应该还没意识到。
以清对老大,似乎也不是没意思。
令狐说没结果是什么意思?啧啧啧,好复杂……
……………………
刑狱司佘则为首六人站在京郊二十里何家村外的案发现场,衙卒正在一旁划定犯罪现场的面积,拉起警戒,不让无关群众进入。
同时询问报案之人,也对围观群众作了初步的询问。
犯罪现场是一片空地,一具被烧的漆黑,高度腐烂的尸体,躺在用石块围成圆圈之中,栾大蹲在一旁正面不改色的进行勘验。
说:“死者男,约七尺五寸,中等身材,蜷缩,死亡时间应该是四日前。身体上呈现绑缚的痕迹,猜测被烧时被绑缚着,但是绳子已经被烧毁,看被身体下方压住的残留物来看,推测是披帛。”
他靠近闻了闻,说:“身上被浇了助燃的桐油,应该会突然起火,且火势很大,烧的很快。”
掰开他的嘴,用手指摸了摸,回过头,看着离自己老远的佘则几人,说:“你们隔那么远干嘛?”
高度**加上尸体烧焦的味道无孔不入的往周围不断散发,仿佛这具尸体还带着炭火的温度,冲击力让人避无可避。
唐剡面露菜色,捂着胃部的位置,十足反胃,摇摇头,说:“早知道,中午就不吃烧烤了,唔……”
令狐鸿渐皱着眉,挥了挥手,捂着嘴,说:“你别说那两个字……”
付通已经早就跳到了老远之外,背靠着树,指了指自己的嘴,直摇头,说着,便扶着树呕吐起来。
祝松双臂抱剑,分腿而战,脸色难看。
佘则忍着生理性的反胃,只远远地说:“让我们缓一缓。”
栾大竖起手指,指尖上还有刚从死者舌头里掏出的黑灰,说:“这人是被活活烧死的。”
佘则问:“确定?”
栾大站起身来,说:“若是先杀人,再焚尸,死者不会呼吸,不会吸入烟灰,口鼻便应该是干净的。而这人,他的口鼻满是黑灰,明显是活着的时候被人浇了桐油,活活烧死。但是有些奇怪……”
佘则追问:“奇怪?”
栾大点头,说:“正常人被焚烧,必定无法忍受火烧的痛苦,会就地打滚,四肢蜷缩,双手双脚卷曲。但是他,你们看……”
“虽然也是蜷缩,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更像是被人绑着。即便是被纵火之前他是被绑着,随着火势增大,绑着他的绳子断裂,人的本能就会逃生。但是他没有,致死都保持被绑着的姿势。”
佘则说:“有没有可能被敲晕后才纵火?”
栾大摇头:“暂时没有发现有其他外伤。”
吩咐身边的人:“小心将死者带回去,我要进一步剖验。”
栾大走过来,佘则几人恐惧的连连后退,他抬起手臂嗅了嗅,惹得唐剡一阵干呕。
于是换了干净的手套和验尸服,说:“不就是烧烤的味道吗,加点作料,你中午吃的比谁都多。”
“哇呕……”
唐剡和令狐鸿渐如愿的加入付通,在一旁口吐彩虹。
栾大看佘则脸色变了变,应该是在极力隐忍,问:“按理说,这种案子应该是大理寺接手,怎么给我们了?”
佘则挪开脚步,让出位置,转身,说:“因为这个。”
他身后的树干上,穿着一件朝服,地上放着官印、绶带、玉佩等物品。
“初步怀疑死者可能是礼部侍郎姜怀恩,宰相贾令公的亲外侄。”
等尸体拖走了,栾大用黑炭在原位置画了尸体的位置和状态,佘则围着圆圈转了好几圈。
慢慢分析:“死者被放置在圆圈的上半圆处焚烧,应该有某种寓意,付通,付通……”
“嗯,老大。”
付通用棉布塞着鼻孔,以免尸体烧焦的味道钻入鼻腔,口里含了橘皮,用于止吐。
佘则说:“查查这个圆圈代表什么,是什么宗教,什么仪式。”
“是!”
付通走过来,将圆圈的图样画下来。
佘则蹲在一旁,看着圆圈外部的已经基本快要看不清的脚印,手上比划着:“圆圈外有多组脚印,由于案发距离现在过去四日,这期间连下了两场雨,虽然雨势不算大,但是也冲走了不少的证据。”
他往四周看了,将整个环境纳入眼中:“看起来应该至少有八个人,同时在站在圆圈之外,前后来回走动,最后离开。”
站起身来,作出往前走两步,又回退几步的姿势,模仿案发现场。
付通说:“那么,当时这几个人是面对圆圈,也就是面的死者咯?他们是在做什么?祈祷?祭天?”
令狐鸿渐接嘴说:“哪儿有好人家用活人祭天的?”
他将朝服仔细查看了,说:“这确实是姜怀恩的朝服,官印和绶带均能证明,但是考虑到凶手故布疑阵,混淆视听的可能性,暂时不能以此确认死者就是姜怀恩。”
唐剡在周围询问了好大一圈,回到令狐鸿渐跟前,抄起棍子将朝服挑起,闻了闻,说:“好浓的脂粉味儿。”
令狐鸿渐说:“就等着你来辨别呢,二狗子。”
在家排行第二,鼻子特灵的二狗子唐剡见惯不怪,也不计较,说:“应该是‘春日宴’头牌霓裳姑娘日常用的雪花膏。”
佘则在一旁心道:怪不得求爱失败,就你对青楼如数家珍的程度,换了谁都得拒绝你。
祝松站在树梢,俯视现场,快速跳下,指着朝服正上方的树桠,说:“这里有东西。”
于是一跃而起,攀在树丛,将那里仔细查看,确认没有其他可疑痕迹,才将唯一的玩意儿带下来。
打开一看,是一只陶瓷灰老鼠。
初步勘探结束,佘则就地安排。
佘则:“栾哥,复检。”
栾大:“是。”
佘则:“回渊,春日宴和霓裳交给你。”
唐剡:“好嘞。”
佘则:“付通、令狐排查何家村村民,看看案发前后是否有陌生人进入村子。”
付通、令狐鸿渐:“是!”
佘则:“祝松,请姜夫人协助确认死者身份;和令月一起排查姜大人的社会关系网。”
祝松:“是!”
佘则说:“既然暂时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死者,咱们就先从姜大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