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恶狠狠的将领队扔到恭桶旁,动动脖子,单脚踩在领队的背上,像看蛆虫一样的看着地上的领队,压低声线,说:“好了,轮到我了。”
大圣朝君卿三九阶,以清直接以高阶压制,就已经足够让领队怕的双腿直打颤,毫无反抗之力。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方才这个奉承着他的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却不甘心束手就擒。
“你们是刑狱司的人?”
以清挑眉,不言语,脚上更用力了。
领队见自己猜中了,直接说:“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所有巡逻队每半个时辰要点名签到,你们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嗯哼……”
以清捂着他的嘴,直接抄起领队腰间的刀,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刀,说:“那你最好祈祷在你血尽之前,被找到。”
领队疼的脸色惨白,冷汗直冒,颤抖着嘴唇,喘着气,说:“别浪费唇舌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看以清还要动粗,佘则直接出手阻止他,说:“别逼他了,不是他不说,是他不敢说。”
又说:“恐怕他这一刻说出一切,下一刻就是家破人亡。”
领队见佘则似乎更通人性,便求情道:“大人,我当差也只是求一口饭吃,求求您饶了我吧。”
佘则倒也不迂腐,说:“我倒是可以饶了你,但是你把他惹生气了,恐怕一样是家宅不宁。”
领队不解。
佘则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的婴儿锁,说:“他是泽被苍生。恐怕不等你走出这里,你家祖坟就都没了。”
将婴儿锁在领队跟前晃了晃,意义不言而喻。
威逼利诱道:“顺便说一句,他是道上的人,不跟你讲情面,惹火了他,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孩,都是一个死。”
领队认真的审视二人,好一会儿,问:“你想怎么样?”
佘则说:“简单,做个交易,你说说我想知道了。我放了你,你就说你跌茅厕了。等你换班之后,我再动手,如何?”
以清看他还在犹豫,抬起脚在他手上的手腕上来回碾压,说:“还想呢?你有的选吗?”
领队咬咬牙,说:“行,一言为定!”
佘则和以清相视一笑,等着领队招供。
领队自知不敌,又被威胁,实属无奈,只能和盘托出。
“两位既然能潜进来,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想必也是有了真凭实据,才敢进来,想来我也瞒不了二位。”
以清冷哼:“知道就好。”
领队说:“那么两位应该也知道这里是宁安宫。”
以清相当没有耐心的踹了他一脚,说:“说点我不知道的!”
领队靠着墙壁,缓了缓腹部疼痛,说:“这里是宁安宫龙池斗场。”
以清举起拳头就要揍人:“你还给我拖延时间,信不信我现在就揍死你,再去揍死你儿子!”
佘则连忙拉住他,问出关键:“斗场,斗什么的?下面关着的是什么人?栈道和观景台又是干什么的?”
领队感觉以清确实没什么道德感,也一眼看出自己在拖延时间,此刻不敢敷衍,搜肠刮肚,唯恐漏了细节,被以清当场揍死。
“在这里,定期会有人送一批人来,看衣着,应该是些家境贫寒的人,他们送来时是昏迷的。我们根据他们的君卿定阶,分别关押在洞底的牢笼里。每十日在每个牢笼里选择一个人,喂些药,让他们进入洞底迷宫自相残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可以放出去。”
“三日前,外面送来两个人,一个是令狐家的小公子,一个是三清观的以清,上面怕招惹祸端,就将人放在了春明门外的地下洞口。没想到这二人不知怎么的,摸到了我们这边来。”
“一番打斗之下,令狐公子身受重伤,被同行之人救走。”
以清怕领队将他说出来,抢过话茬,问:“令狐晃是不是也是你们抓的?”
领队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佘则问:“你们给他们喂的什么药?”
领队依旧摇头:“不知道,只知道那些看起来文弱的人,一旦吃了那个药,就会力大无穷。”
佘则问:“为什么让他们自相残杀?”
领队带着阴笑,说:“大人,您果敢聪慧,怎么还来问我?这里是斗场,上面是观景台。您就没见过市面上的斗鸡吗?”
以清瞠目结舌:“你的意思说你们把人当斗鸡那么玩,让他们在下面自相残杀,你们在上面观看取乐?”
领队失笑:“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我们这些蝼蚁也配叫人吗?”
以清顿时感觉腹内翻滚,忍不住的反胃,他皱起眉头,说:“好恶心。”
佘则想起令狐晃衣服上有动物毛发的事,又问:“那死了的人,尸体去哪儿了?”
领队说:“不知道。”
又说:“我只是一个巡逻的,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佘则示意以清放开他,看自己真的被放了,领队明显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他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说:“您二位真的要放了我?”
以清抡起拳头:“舍不得走是不是?”
领队赶紧灰溜溜的走了,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身,问:“您知道这是皇宫禁苑,为什么还敢擅入?”
佘则毫无遮掩,说:“匡扶正义。”
他抬起手,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领队拱手,向佘则深深作了一个揖,说:“早就听闻提点刑狱佘大人一腔正义,不畏强权,小人拜服。”
又说:“不论结果如何,小人都希望大人平安无事。在这个黑暗的世道,我们需要大人这样的光明。”
……………………
见人走的没影儿了,以清调戏道:“咱们大人名声还挺好呢。”
佘则负手而立,陷入思索。
以清伸出头,探了探,确认没人来找他们,说:“这人还挺讲信用,真没出卖我们?”
他围着佘则转圈,说:“我说大人,我什么时候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败类了?天王老子我确实是想杀,襁褓婴孩我还真下不去手,你这诱供就诱供,没事扯我作甚?无端坏我名声。诶?”
佘则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拉着以清的手腕反剪在以清的身后,顺势将人带到跟前,半眯着眼睛,一手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的眼下轻轻抚摸。
问:“先生,我们是不是认识?”
二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以清能感觉到佘则的体温透过衣裳,慢慢的度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快的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佘则的心跳了。
以清:????
不会吧不会吧?被发现了?应该不至于吧?我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听闻佘则的话,更是让以清吓了一大跳,惊魂一刻,赶紧平复心情,以免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佘则看出些蛛丝马迹。
他故作镇定,尽量保持声音不发抖,说:“听闻大人心悦于我,只是这追人的手段,也太老套了。”
想起唐剡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佘则陡然放开以清,说:“只是觉得先生举手投足之间,有些似曾相识。”
对,就是这个拉着衣摆的姿势。
以清在紧张的时候特别喜欢拉着衣角,躲闪眼神。
毫不自知的以清无意识的躲闪着佘则的眼神,右手自然下垂,拉着自己的衣角,食指和拇指来回揉搓。
在佘则看来,简直和以清一模一样。
心里的怀疑从进入山洞的一个苗头,成倍增长,他努力串联自己脑海中的线索。
其一,他的小动作、身高、眼睛还有那一刹那的关心和透露出的清亮音色,都和以清非常相似,只是没有泪痣。不过泪痣应该是很好掩盖的,这个可以先撇开不谈。
其二,不论是路上交谈的守卫,还是这个领队,都提到令狐是被同行之人救走的。而不是说‘令狐和以清被同行之人救走’,所有人都似乎默认和令狐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领队说,令狐和以清被安置在春明门外,两个人不知为何摸到了这边来。也就是说,令狐和以清是同时出现的,但从头到尾,守卫和领队都没提到第三个人。
但是他却说令狐是为了救以清受伤,他把他们两个救了,还让以清留下照顾令狐。
三波证人的证词出现了矛盾,其中必定有人在说谎。
方才抱着他,问他是否相识的时候,他的心剧烈跳到,这是心虚的表现,说明他确实是认识我的。
虽然他遮掩的很好,说是我单方面的找借口追求于他,想要蒙混过去。但声音中潜藏的抖动不会骗人,他确实是在心虚。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快速分析,将心中疑窦按下不表,推断:那么,显而易见,不管他是谁,一定是我认识的人。虽然我更倾向于他就是以清……
现在只要找到以清和令狐,就能真相大白。
以清看佘则还在看着他,神色复杂,索性走过来,抬起手臂将佘则纳入臂弯,说:“我说大人,见人就问是不是和对方认识,很冒昧诶。”
佘则看着他,一言不发。
以清放开他,说:“真无趣,经不起逗。”
又问:“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看方才领队的意思,这里的主事者,恐怕不仅刑狱司,连巡案省都惹不起。”
佘则说:“今夜辛苦先生陪我跑这一趟,接下来就不劳烦先生了。”
以清没好气道:“河还没过呢,就想着拆桥?”
佘则一改方才的沉思模样,面露坚定,说:“这里确实危机重重,想必先生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只是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苦,看着冤案石沉大海。”
以清说:“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管这些闲事的。这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眼里弥漫了笑意,说:“但是现在,我想管一管。”
在刑狱司的近两个月里,他亲眼看到佘则他们是如何在海量的线索了,抽丝剥茧;看到他们面对艰难险阻,是如何不顾一切;在面对贾衡为首的党争威逼利诱时,是如何坚定的奋起反抗……所做的一切,不过‘公义’二字。
他们放弃家中的清要显贵、高官厚禄;放弃行侠仗义、仗剑江湖;放弃游走乡间,悬壶济世,只为心中那个关于‘匡扶正义’的信念。
本就心地纯善的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们这样朝气蓬勃的生命力,这样对不公世道的反抗所感染……
他从未想过,在现在这样黑暗的世道、艰险的人间,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实实在在的人,保留了心底最纯正的善良和正义,真心地,并且不顾一切的想要为人间带来一点光明。
他们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微乎其微的一点光芒。
令狐鸿渐的话言犹在耳,他顿了顿,双眼明亮:“替令狐管一管。”
他含笑的看着佘则,跃跃欲试:“大人,要不咱们干票大的?”
佘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