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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道歉

作者:夏子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少爷,你……”见他从花厅出来,阿贵从门后走出,一脸担忧。


    晏时安抬了下眼:“是你说的。”


    “嗯。”阿贵面色难堪:“干爹向我问起今日在钟府的见闻,我不敢不说。”


    “无妨。”晏时安没看他:“就算你不说,干爹也会知道的。”


    阿贵又问:“那……睦月她……”


    晏时安皱了下眉,黢黑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极为迫人。


    阿贵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垂眉低首跟在他身后,没有再问。


    花厅里坐着的那位金陵富商晏秋林其实还有个身份,就是虎啸山庄的庄主。


    虎啸山庄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却十分神秘。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是个什么组织,但里面却养了许多能人异士。


    除此之外,山庄里还养了一批像晏时安和阿贵这样的“干儿子”“干女儿”。


    阿贵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会被卖到山庄了,反正他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山庄长大,和别的孩子一起管晏秋林叫干爹。


    晏时安则是他们这群孩子中最晚一个来到山庄的,来的时候已经有十一二岁。


    晏时安自来便与其他的孩子们不同,眼神没有少年人的灵动,练功受罚也从来不会哭喊,性子里的沉郁与年龄极为不符。


    但也因为这样,阿贵自小就愿意跟在他身后。


    晏时安似乎原来家世也不俗,读书和武功的底子都比别的孩子好。


    才到山庄没多久,就在一众少年们中脱颖而出,被庄主晏秋林选中,成为陪他下山做大事的“晏家小郎。”


    阿贵读书比不上晏时安,却有一身轻功本领,也被一同带下山来,成了他身边的小厮。


    同样一起下山的还有睦月,本来是要充作晏时安的婢女的,但是临来前被晏秋林派了任务,之后便不知所踪。


    阿贵隐隐觉得最近京城的命案就是睦月的所为。


    因为她在山庄的时候,主要练的就是下毒,而那些起命案的症状也极像是剧毒所致,只是毒性奇诡,寻常仵作查不出来。


    他很担心睦月的安危,却也知道,自己性子软弱,又怕疼,是藏不住事的。


    所以,晏时安不让他问,他便不问了。


    回到后院卧房,晏时安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刚才在花厅,那只蛊虫一现身,他就已经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从十一岁那年被晏秋林捡回虎啸山庄并种下蛊虫以后,他已经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将近十年。


    他有时候觉得,折磨自己的并不是蛊虫现身时候的疼痛感,而是一种明知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屈从于别人的无力感。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必须要解决掉身体里的这只蛊虫。


    仿佛感受到他的决心,藏在体内的蛊虫隐隐动了一下,心脏紧紧地抽痛起来,仿佛有一张嘴,大口大口地吞噬他的血肉。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蹲在地上缓解。


    好半天以后,疼痛渐渐消失,他这才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上的褶皱,出了晏府的大门。


    -


    时至戌时,天色大黑。


    京城没有宵禁,但腊月寒冬,又是晚上,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偶尔见一两个行人,也都双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匆忙而过。


    晏府和钟府之间只隔了一条街,晏时安没有坐车,选择步行前往。


    他从钟佺口中得知,宋云韶这次从宫里出来是得了许可的,会在宫外待到明日清早才会回宫,所以,她这会儿应该是在钟府的。


    至于深夜上门拜访是不是无礼,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是因为自己冒昧夜访,能让宋云韶打消了对他的那些念头就更好了,这样就算是被干爹知道,也不是他的错。


    从小路绕到钟府正门前,要路过巷子里的钟府的偏门。


    他才从窄巷走出来,便听到钟府偏门处传来两道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俩人说话声音很小,一听便知是在讨论一些私密。


    晏时安没空理会别人家后宅秘密,但这会儿自己若是过去,恐怕被人以为是在偷听。


    他不耐烦,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听到巷子里的那人道:“婶子,咱不是说好了今晚你把娃娃抱出来给我吗,咋突然变卦了呢?”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很低,还能听出浓重的乡音。


    晏时安正揣度这口音为何有几分熟悉的时候,另一道沙哑的老妇声音又跟着响了起来:“可别说了,我可不敢了,今儿才在儿媳妇面前提了一嘴,便被她妹妹骂了一通,你也知道那个三公主多厉害的一个人,听说我要把她外甥女抱给你,说是要剥了我的皮啊,你瞧我这发髻,都被那天杀的给一鞭子抽断了,离我老婆子的头就差一寸啊,可是想要我的命呢!”


    年轻妇人沉吟了片刻:“那就不抱了?可我都跟我家男人说好了,抱了这丫头给我儿当童养媳养着了,你也知道,我那儿是个傻的,在外头是找不到媳妇儿的啊。”


    老妇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谁知道出了这变故,我也想着女娃娃抱给你,还能让儿媳妇再生个男娃娃的。哎,不过你也别慌,时候还长,我再想想办法。”


    年轻女人的声音他未曾听过,但这老妇的声音,晏时安却是一下子便听了出来。


    这不是钟佺钟大人的母亲,还能有谁?


    她竟然想把钟大人家的小女儿抱给外人当童养媳?


    霎时间,他脑中闪过宋云韶说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教训我。”


    怪不得她当时的表情那样委屈,想到这儿,他只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是不该不知因由就指责宋云韶的。


    这一次,确实是他做错了。


    原路返回,走大路到了钟府的门口。


    晏时安扣响房门说明来意之后,便有人带他进府,让进了花厅。


    “晏公子您喝茶,我家老爷马上就过来。”管家态度很友善。


    他的态度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就反映了主家的态度。


    钟佺自己就是读书人,也素来喜欢与读书人交由。


    晏时安金陵解元出身,文章又写的精妙,钟佺已是认定他日后必然有所成就。


    一盏茶还没有喝完,钟佺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匆匆来花厅见客。


    “这么晚来我府上,可是有要事?”


    晏时安放下茶盏,点点头道:“是,晏某是来给钟先生道歉的。”


    钟佺曾指点过他文章,所以,他也就称了先生而没有称大人。


    既尊敬又不显得生疏,钟佺很满意。


    可这道歉就有些奇怪了。


    他坐到了晏时安的对面,疑道:“子霖这话说的奇怪,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


    晏时安夜访钟府的时候,云韶正准备更衣就寝。


    本来想着今天出宫,除了给灵儿庆满月以外,自己肯定要好好玩一场的。


    可先是遇上晏时安和陌生女子,到了钟府又被臭老太婆恶心到,继而又被晏时安误会。


    这一连串的烦心事加到一起,让她什么心思都无了。


    就连宴会结束,沈辞说带她出去看戏她都没答应。


    散宴以后,就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再没出来。


    连翘看着坐在榻上,一直气鼓鼓的揪花枝子的云韶,心里暗道不妙。


    三公主是属炮仗的,点着了火当时就炸是最好不过的。


    要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憋着火不往出撒,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憋出个多大的动静来。


    “哎,要是茯苓姐姐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怎么哄主子。”连翘默默念叨。


    鹤宁站在一旁,听到茯苓的名字,下意识心头就是一紧。


    他倒不是指望茯苓姐姐能来替主子解忧,他想到的是上次在茯苓屋子里看见的那一双男人的鞋子。


    而今天,他在钟府,好像也看见了那双鞋。


    不敢继续往下想,鹤宁看了眼还在生气的云韶,小声对连翘道:“我出府瞧瞧,看能不能找些好玩意儿给主子取乐。”


    再大的火,到底也是个孩子,说不定有其他的玩的,就能散了对那个晏时安的念想呢。


    鹤宁前脚刚出了院子,后脚云韶就扔了手里光秃秃的花枝,对连翘道:“连翘,我要睡觉!”


    这倒是好,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连翘赶忙倒了水伺候她洗漱,这头刚换好了寝衣,就见鹤宁脚步匆匆的从院外跑了回来。


    “主子!主子!”他语气十分激动。


    云韶顶着一张还沾着水珠的小脸,不耐烦的问:“大晚上的,都要睡下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


    此时,鹤宁已经跑进屋子里了,他平复好呼吸:“姑爷派人来叫您了,说是白日里跟您起冲突的那位晏举子来了,说是要见您呢。”


    云韶本来已经半闭上的眼睛一时间又瞪得滚圆了。


    “谁?晏时安?见我?”云韶一脸的不可思议。


    过去自己主动上门,他都避之不及,今天大晚上的,他竟然要见自己?


    这也太奇怪了吧。


    鹤宁点头如捣蒜,赶紧将自己在前院收集来的情报汇报给她:“他知道了钟老夫人要把灵儿小姐抱走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姑爷,现在姑爷正在质问那老婆子,我过去的时候,哭得什么似的呢。”


    云韶瞬间就来了精神,一撩裙子就往床下蹦。


    一来,她是要瞧瞧钟佺这位姐夫的态度。


    二来——


    哼,那个晏时安,白日里还说她草菅人命,现在她必须得亲自问问,现在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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