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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彭山仁不是人

作者:姜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是这是她的错觉,她分明知道,彭山仁在山上,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山的,他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能够追上她。


    邵定仪的心在砰砰跳,像是要从她这具皮肉里面抽出来。


    邵定仪进了屋子,桌子上有邵叮叮留的字条,写着:姐,我和奶奶去姨婆家,今天不回来了,你记得自己好好吃饭,早点睡觉。


    邵叮叮的字儿和她的人一样不修边幅,字与字之间挤得挤松得松,有的笔画都不怎么连贯,邵定仪觉得她老师让邵叮叮练字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暑假都过了三分之一,邵叮叮竟然一个字儿都没动。


    她把邵叮叮留的字条平铺开来夹到日记本里面,里面有不少张邵叮叮留的字条,都整齐摆放着。


    邵定仪进了屋子才觉得心里面安定了下来,完全不像刚才那么心慌。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场景,被子上带着刚刚晒过的太阳的温度和气味,邵叮叮从野地里采回来的花朵插在洗干净的罐头瓶子里,还没全开,黄色的小花,叶子被邵叮叮剥干净了,只剩下绿色的花梗。


    她不能闲下来,闲下来的时候脑海中仍然频闪着彭山仁的掐断烟的手指,食指和中指的指间是土黄色,那双手恰掐在她的脖颈上,她不能呼吸,她甚至能闻到彭山仁身上的味道,头发也带着烟味和油味,像是枯木的燃烧味道,味道的记忆总是那么绵长,邵定仪生理性地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今天碰到彭山仁完全是出乎她意料的,邵定仪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彭山仁的踪迹了,她甚至以为彭山仁不会再出现,所以才会领着梁銮上山。


    梁銮像是一个天降霉星似的,就这么降临在他身边,给她带来坏运气,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头脑就要爆炸,她会忍不住把继续责怪梁銮,可是这种事情是偶然发生的不是吗?梁銮也不应该负责不是吗?


    邵定仪只能写作业,写完作业又背书,中午和下午都只是对付着吃了点儿,但是给鸡鹅喂食又全然不能凑合,她认真地拌了饲料和一些剩菜给鸡鹅喂食。


    她把蚊香点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外面天色都那么暗了,蚊香燃烧出来的烟弯弯绕绕,七拐八拐的布满一个屋子,点燃的那一截缓慢的燃烧着,像点燃的烟刚烧出来的那一部分,猩红的火星。


    门响的时候邵定仪一开始没有听出来,可是院子里面的鸡鹅叫了起来,叫得声音太凄厉和尖锐,邵定仪以为家里来了黄鼠狼,刚推开门要去看,就定在了原地。


    化成灰邵定仪都认识的身影。


    “好久不见啊。”彭山仁还是叼着烟,烧出红色的一截,烟灰迅速掉落。


    邵定仪闪身就要退回屋内,可是她有着以往的经验,彭山仁能够撬开这扇门,两只手掐住她的脖颈,要她窒息,要她濒临死亡,要她恐惧,如此周而复始,她不准备退回屋内了,这个院子已经不安全了,即使她能够打架,有有力的拳头,可是彭山仁那粗短的身材有着大于她的力气,她面对彭山仁有着小时候的恐惧,这吞食着她的勇气。


    邵定仪不回答他,从门边摸到了今天下午打扫院子用过的扫帚握在手里面,她这个时候真的有点儿像一只牛犊了,猎人好似拿着屠刀站在牛栏里面,屠刀明明很脆弱,可是他利用着牛犊的恐惧,认定了牛犊反抗不动,准备好了对他看中的那只牛犊挥刀,扒皮脱骨。


    “你别这么害怕。”彭山仁仍然抽着他的那支烟,“我只是来找你叙叙旧,好久不见了。你家里今天没人吗?”


    他说话带着口音和吸烟吸久了之后的嗓音:“有没有人都不重要,我本来就是来见你的。”


    门是敞开着的,他好似根本不觉得邵定仪能逃脱这个斗兽场,四方墙院是坚硬的,邵定仪**凡胎,不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滚出去。”邵定仪说,没有想象中的颤抖,只有意料之中的愤怒,是她积攒已久的面对彭仁山的怒火,“不然我会打死你。”


    彭山仁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他的眼睛眯起来,显得更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快要粘到一起,甚至连眼瞳都看不见:“等会儿再走,这么不欢迎我?我可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他的话厚颜无耻,院子里面昏黄的灯下能够显出来他肿胀的脖子因为激动而变成动物肝脏的颜色,正在喘着粗气,在灯光下是那么的狰狞。


    “凭你拿着一把扫帚吗?”他走上前了一步,烟灰随着他的走动往地上掉着,在掉落的过程中烟灰四散开来,随着风盘旋着掉落,“你这么瘦,能打得着我吗?”


    他走到邵定仪身边了:“你长高了,都比我高了,我现在都得抬着头看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你小时候我都不用仰视你,你爸妈没死那会儿那时候你还叫我叔呢。”


    邵定仪一句话都不要和他多说,扫帚是用竹子捆扎的,枝条硬挺,邵定仪没有往其他地方挥打,她直接朝着彭山仁的眼睛击打。


    动作迅敏,甚至连彭山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即使他的眼睛在脸上的占比是如此之少,可是那双眼睛如同常人一般脆弱,他为了保护这双长着红血丝的浑浊的眼睛而闭上眼。


    邵定仪在这个瞬间冲了出去,她真的像一支离弦的箭,风声打在耳边,呼啸着,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哼哧哼哧的,双腿在恐惧中是那么的沉重,她心有余悸,如果刚刚没有跑出来又该怎么办,如果彭山仁拦下了那个扫帚又该怎么办,她不敢多想。


    跑出来了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身后好像没有人追出来,可是她一刻都不敢停歇。


    谷主任,只能往谷主任家里面去,那里是最安全的,她只剩下这一个目的地要前往了。


    谷庆敏家里还亮着灯,邵定仪不顾一点儿礼貌地猛拍着门,铁门砰砰响,在阗寂的夜里是这么的响亮。


    谷庆敏没多久就来开门了,她身上披着一件衣服,看见是她,并没有多问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只是搂着邵定仪的肩膀让她进了屋子,她的身高只到邵定仪的耳朵旁,可是还是搂着邵定仪,轻抚着她的肩膀,邵定仪没有颤抖。


    她又大声喊着梁銮,要梁銮从楼上下来。


    梁銮看起来像是正在洗澡,便匆匆忙忙地下来了,头发还湿着,滴着一滴一滴的水珠,水珠往地板上面掉,身子没擦干,套着的短袖都被沾湿,露出来皮肉,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谷庆敏:“吓死我了,我以为怎么了呢。”


    邵定仪没有抬头,也没有说发生了什么,可是谷庆敏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对梁銮多解释些什么,只是说:“你去定仪家看看,她家还有没有人,没人的话就把门给锁上。”


    梁銮有些奇怪地看着夜间出现的邵定仪,看起来好像负重过了一般,还在均匀着呼吸:眼睛没有边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大的眼睛好似失去了目标,“她怎么来了?”


    梁銮皱着眉,要问出个原由才愿意执行谷庆敏的命令,谷庆敏从沙发上抄起来蒲扇,指着梁銮说:“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小孩儿?你听不懂人话吗?”


    梁銮为了躲开谷庆敏的蒲扇,后退了一步,颇有些委屈的说:“不问就不问,干什么这么说我?”


    他四处寻觅毛巾:“至少要我擦个头再出去。”


    “不擦头也不会感冒,外面温度高,出去一会儿就干了。”谷庆敏丝毫不心疼梁銮。


    梁銮看看邵定仪,又看看谷庆敏,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门上有锁吗?锁上了之后你怎么开门回去,拿钥匙了吗?”


    邵定仪看似神游天外,可是每一个问题都回答了:“门上有锁,可能被撬开了,钥匙在进屋的那张饭桌上,上面绑着一条红绳。”


    谷庆敏给邵定仪到了一杯茶,茶还冒着热气,香气氤氲。


    梁銮湿着头发湿着身子出门了,夜风已经转凉,可是毕竟有夏日的暑气,果然如谷庆敏说的,头发上的水珠干得挺快,他觉得也可能是头发短的缘故,不用吹风机也能自然风干,这时候他甚至要感谢邵定仪了,觉得短发也不赖。


    邵定仪家里的大门大开着,对着路边自然形成的水沟,水沟里面的水缓慢地淌着,梁銮一进院子就看见邵定仪家正屋里面坐着一个人,手指敲打着桌面,正屋的门前放着一把扫帚,被拦腰截断,枝条四散。


    梁銮凭着一个侧影记起来他是谁了,今天早上刚见过,邵定仪本能性畏惧的那个人。


    他倚在门框上,双臂抱起来,俯视着彭山仁,眼神很冷漠,没有什么感情:“你半夜在别人家干什么呢?”


    彭山仁看见梁銮有些惊讶的站起来,说:“定仪让我来她家帮她修修东西,我来了,她不在家,就在这儿等会儿,看她回不回来。”


    对于她拙劣的话梁銮讥讽地问:“你这种身形,动起来都觉得累吧,能帮她修什么东西?而且,她自己没手吗,非要你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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