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彭海也不知道, 甄凯楠为什么非要踢走新舍友。但甄凯楠的态度很坚决,他直接找到了辅导员。
辅导员对于学生换宿舍十分反感,更何况其他人想要换宿舍, 都是自己先找好空床, 跟两边寝室协调好,再来找导员勾兑。
甄凯楠却是要把舍友踢出去, 至于舍友以后去哪儿, 他也没有考虑,只让导员处理。
这样便纯粹是给老师找事了。辅导员当然不同意。
“是不是何意?”辅导员问, “我听说何意比较排外,跟新人关系不好。如果是这样, 我单独找他俩谈谈。理论上,如果不是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宿舍是不可以乱换的。你们都这样搞, 学校要乱套的,对不对?”
辅导员摆完道理,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甄凯楠:“你还是学生干部,更不能太顺从自己的舍友。”
“跟我舍友没关系。”甄凯楠拧着眉问辅导员:“谁说何意不好相处的?”
辅导员摇摇头没说话。
甄凯楠顿时明白了,他几乎气笑,径直道:“这是我自己的要求,跟何意没有关系。”
辅导员不信:“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用我的学分绩点来换。”甄凯楠斩钉截铁道,“那天院长说了, 我们这次比赛有学分。我的学分就不要了,你让他走。如果这样也不行,那我就退赛。”
两年一度的运动会, 最终成绩都跟院系评分挂钩的。更何况哪个院长不想脸上增光?
他们学院的篮球和排球都不行, 学生们积极性不高, 只有网球能勉强一战。
甄凯楠如果退赛,他这个辅导员肯定要跟着吃挂落。
辅导员怒道:“你可是学生干部!”
“学生干部我也可以不当。”甄凯楠说,“我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辅导员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是留校的研究生学长担任,平时八面玲珑,油滑得很。许多学生对他很不服气,但甄凯楠从来不会反驳他什么。
然而这次,他能感觉到甄凯楠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也没说不同意。”辅导员只得让步,想了想又加上条件道,“你能进决赛就行。”
甄凯楠这次的对手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三生。对方从高中时便参加各种精英赛事,虽然进入A大后没再打比赛,但积累的经验已经足够多,从心理到战术上吊打绝大多数选手。
这次校内赛,对方一路4:0打进半决赛,水平应该在甄凯楠之上。
辅导员并不指望甄凯楠能赢,只要这人安生比赛就行。反正半决赛也算成绩。
甄凯楠犹豫了一下,却答应下来。他将票交给彭海的时候,顺道提了一句辅导员的安排。
彭海对甄凯楠是盲目崇拜,甄凯楠这样一说,他便觉得社长一定是有把握。
几个人坐在看台中间,满怀期待,然而比赛开始没多久,甄凯楠便明显落于下风了。
“老大看起来很危险啊……”彭海揪心道,“卧槽,这发球也太牛逼了……”
比赛刚开始,甄凯楠便连输三局。
何意对网球了解不多,只能看出甄凯楠每次到网前时,对手都会将球挑到后场,迫使甄凯楠回到底线。来回跑动无疑会大量消耗着赛手的体力,对手轻而易举地掌握了比赛节奏,全程都是在单方面吊打。
彭海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临时做功课,边看比赛边搜对手的资料,这下傻眼了。
“怎么了?”何意紧张地小声问他。
彭海吸了口气,把链接转发给了何意。
那是学校论坛上飘红的比赛直播贴,一楼介绍了对手的战绩——从校内比赛开始,数次6:0横扫对手,外号“宋丹丹”(送蛋蛋)。
“这人以前打比赛的……”彭海低声道,“老大这下真玄了,看来输是肯定的了,别被送蛋就行。”
帖子一楼设置了投票,猜测这次比赛结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外语学院赢。给甄凯楠投票的只有十几个。
“医学院的不被零封就很好了,赢比赛是不可能的。”
“这场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吧?”
“4:0预定。”
“医学院的这个也很厉害,都进半决赛了。”十几层楼后,终于有人说,“说不定会爆冷,出一匹黑马。”
“我押一把,甄凯楠完胜。”
“楼上的白日梦呢,不过甄帅哥真帅,可以求一个联系方式吗?”
何意翻了两页,除了一两个对甄凯楠有信息外,其他人都笃定了外语学院会速战速决,于是帖子后面方向跑偏,开始夸奖外语学院的技术和甄凯楠的脸。
第四局,在众人的惊呼中,甄凯楠果然又输了。
医学院的观众席上一片安静。甄凯楠叫了暂停,回到场边喝水,随后往看台上扫了一圈,最后冲彭海和何意点点头,又对贺晏臻挑眉一笑。
“完了,”彭海啧了一声,难过道,“老大被打懵了,竟然会对你男朋友笑。”
何意也觉得意外。
只有贺晏臻不太乐意,嘀咕了一句,“……是你懵了吧。他明明是在嘚瑟。”
彭海:“??”
“你们没看出来?”贺晏臻说,“你们舍长是左撇子。”
甄凯楠从校内赛开始,便一直是右手持拍。这次比赛,对手的战术便是发内角球,将球控制在甄凯楠的反手位。对方的落点压制是强项,因发球落点深,侧旋也多,一般人反手很难接到球,即便回球质量也不高。
但是连彭海都不知道的是,甄凯楠是左手选手。
果然,在熟悉了对方的战术后,甄凯楠调整策略,开始了反击。
对方再次挑高球试图调动他跑动时,甄凯楠没有向后撤,而是双腿垂直,奋力向上跃起挥拍,以强爆发力打出了一记漂亮的高压球。
全场观众齐齐低呼,完全被甄凯楠的反击秀到了。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甄凯楠高压球得分后,在对手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球拍换到了左手……
场上比分一分接一分的被扳平,对手节奏被打乱,接连失误。
何意又看刚刚的帖子,果然,直播贴里一片惊叹。
有人开挖甄凯楠的经历,然而甄凯楠从未参加过什么赛事,只是大一时加入过网球社,后来又退出了而已。
又过几层楼后,突然有知情人开始爆料,说出了甄凯楠高中在国外训练的经历。
“听说这位可是在网球学校练过的。鄙人有幸跟他打过几场,只能说,他破发成功率极高,网前截击和高压球都特牛逼,上旋球无人能破(略夸张),总体实力不清楚,因为我没赢过。”
“补充,连右手都没赢过……”
场下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一盘,甄凯楠轻松获胜,此时正在擦着汗跟导员聊天。
何意嘴巴张成O型,震惊状看着前方的甄凯楠,又扭头看看旁边的彭海。彭海被他传染,嘴巴也张大成O姓,俩人又一块扭头看看贺晏臻。
贺晏臻:“……”
“他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打比赛?”贺晏臻觉得奇怪,问彭海。
彭海摇头:“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他是左撇子。”
贺晏臻凉凉道:“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
彭海:“……”
彭海遭受一记暴击,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问何意:“你男朋友篮球打得这么好,怎么不去打比赛?”
何意没等张口,他自己已经立即接上了:“啊,看来你俩感情也不怎么样。”
何意:“……”
贺晏臻:“……”
甄凯楠的逆风翻盘无疑让整个医学院士气大振,周围的人也在低声议论着,并纷纷朝他们看过来。
彭海嘎嘎大笑两声,见大家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不禁发愣:“还没开始呢,看我干什么?”
“看你帅。”何意笑着逗他,继续看刚刚的直播贴,然而这次低头一看,他也愣了。
那个热帖的最新回复里,有一条加大加红的链接,突兀地跳进了他的视线里。
“住豪宅用奢侈品的医学院富二代,跟贫困生抢助学金,卖清纯学霸人设,有男朋友还要勾引网球男神甄凯楠……”
甄凯楠现在正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条链接几乎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何意脑子里“嗡”地一声,深吸一口气,伸手点了进去。
果然,帖子里的开头便点名了主人公的名字——医学院口八的大二生,何意。
周围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赛场上,甄凯楠拿到了发球权。观众们齐齐屏息盯着他的球拍。唯有何意的心脏跳动得飞快,他低头盯着手机上的扒皮贴,从第一楼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看。
“何意自称家庭贫困,一个人占了两份勤工俭学名额,现在还申请助学金。实际上,他家有多套千万房产,每周末有司机车接车送,车是劳斯莱斯。”
“一边申请助学金一边用着苹果三件套,穿着大几千的篮球鞋,去五星级酒店的吃自助餐。”
“交了富二代男朋友,收的礼物都是几千上万。在宿舍却又勾引你们的网球男神甄凯楠……”
“清纯学霸人设卖得飞起,实际上是心机婊。去年口八挂科率那么高,他却带着熟人高分通过,合理怀疑他有渠道提前知道了考题。”
帖子迅速被围观众人盖成了高楼。
富二代拿助学金,劈腿新晋网球男神以及期末考试泄题……每一个点都足够吸引众人的眼球,几乎不用求证便点爆了学生们的戾气。
其中多是外系的学生,大家并不知道何意是谁,但不影响众人对这个主人公的讨伐。
几十层楼后,何意的一张模糊的正脸照,以及他在校门口跟米忠军的司机说话,穿着限量版球鞋投篮的照片,被陆续被发到了网上。
这些照片无疑印证了发帖人的话。
有人质疑发帖人的目的,以及有同班或同学院的学生为何意说话,说他为人低调温和,也被迅速打成了水军,或者被戴上了“识人不清”的帽子。
何意咬着下唇,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直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手机盖住了。
贺晏臻刚刚便觉得何意不对劲。他一开始只当何意在看比赛贴,他虽然吃醋,但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甄凯楠把逼格拉满了。这场比赛里,甄凯楠的确值得起所有人的关注。
贺晏臻故作大度,不去看身边的何意。心里却又盼着何意能关注下自己,至少给个眼神,拉拉手什么的。
等来等去,眼看着十分钟过去了,何意都没动静。贺晏臻便忍不住下去了,决定主动表达下自己的委屈。
结果这一回头,就看到了何意手机上那几张模糊的照片。
何意脸色发白,滑动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贺晏臻脸色一变,这才看清了那帖子高高的标题。
场下的比赛还在继续,贺晏臻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何意的手机屏幕盖住,随后把手机轻轻抽出来,锁屏放自己兜里。
何意没动,贺晏臻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想了想,凑过去耳语道:“等会儿他们交换场地,我们先走。”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申请版主删帖。
“不用。”何意深吸一口气,却拦住了他,“我们看比赛。”
贺晏臻心生奇怪,他抬眼看着何意,只觉何意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委屈中夹杂着一点快意。
“好的。”贺晏臻把手机收了起来,“我们看比赛。”
甄凯楠毫无悬念地打进了决赛。
贺晏臻心里的疑惑,也在当晚得到了解答——那个扒皮何意的热帖里,有人对何意的家庭展开了深挖。
“何意的父亲是XX医院的院长米忠军。据我所知,我们那三甲医院院长年薪才18W-30W,米院长是怎么买得起几千万的豪宅的?”
“何意的富一代亲爹,恐怕收入来源有问题吧?大家怎么看?”
这两条回帖有些突兀,口气也跟其他吃瓜群众不同。而下面的几条回帖也没有人搭理这人,大家的关注点依旧在何意自己身上,围绕他是否装穷申请助学金,以及是否劈腿网球男神展开车轮骂战。
贺晏臻将那两条关于米忠军的回帖看了又看,脑海里的推测也渐渐成型。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猜想,他最大的感受仍是难以置信。
贺晏臻将帖子关上又打开,直到半夜,他才迟疑着注册了一个小号,点了回复。
“医院院长的灰色收入渠道很多,你想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2章
何意尽量无视了那些讨伐辱骂自己的回复, 他自己也去顶帖,发了两条怀疑米忠军有问题的。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大家对米忠军的问题并不在意。
“一个医院院长, 现在又是民营的, 没有人愿意去关注他。”甄凯楠说,“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何意, 我去删帖吧, 你这自损一千也伤不了他的一毫,不值得。”
甄凯楠比赛结束后便发现了这个帖子, 但何意已经在微信上给他留言,让他不要管了。
于是甄凯楠便猜到, 何意想任由事态发酵,然后在舆论风口上来一个“我爸是米忠军”,用自己把米忠军拖下水。
可是米忠军这个院长对于八卦群众来说根本不够看。即便那家医院没有改制, 一个小小的院长分量也太轻了,还不及遍地都有的九品芝麻官。
甄凯楠想要劝说何意,但下午的时候贺晏臻一直在,直到晚上何意回到宿舍,甄凯楠才找到机会。
俩人坐在宿舍的阳台上,天上挂着几颗星,何意弓着背坐着凳子上,像只忍者神龟一样盯着手机看, 不断的刷新着。
甄凯楠看他表情平静,也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大, ”何意又刷新了一遍, 见新回复里都是对他跟甄凯楠关系的八卦, 暂时息屏,看向甄凯楠,“你为什么非让他走?”
这个帖子一看就知道是舍友写的,何意想找对方谈谈,等了半天,这人却压根儿没敢回宿舍。
甄凯楠犹豫了一下,解释:“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写的东西了。”
何意:“……”
篮球赛当晚,甄凯楠喝多了酒,凌晨两点的时候被憋醒想去厕所。然而一睁眼,就被头顶的亮光给晃了一下——当初史宁跟他头对头睡觉,新舍友进来后,甄凯楠也没有换方向,因此他跟新人也是头对头挨着。
亮光来自身后,甄凯楠轻轻地往一旁闪了闪,眯着眼看到了新人的手机屏幕。
对方在被窝里,举着手机在备忘录里讨伐何意。
“当时太晚了,他察觉到我要起床后就把手机藏了起来。”甄凯楠说,“我也不想惊动你们,所以第二天找他谈了谈。”
新舍友否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拿出手机给甄凯楠看,当时的手机备忘录上,那一条的确没有了。
甄凯楠想到前一晚贺晏臻和彭海的行为,确实很伤舍友自尊,便安慰了他一番。同时,他也觉出了新舍友人品有问题,整个宿舍里,何意是最在意其他人感受,处处顾及他人想法的人。
这种出了问题只会推赖别人,欺软怕硬的伪君子真小人,的确不适合继续留在他们宿舍。
因此甄凯楠找到了辅导员,要求对方搬出去。
如果说是宿舍人员矛盾,导员必定是选择给大家做调解,甄凯楠知道他们的套路,所以用比赛去换,逼着导员答应。
“明天早上我给辅导员打电话,”甄凯楠说,“让他过来看着这人搬走。要是不搬,决赛我就弃权,不打了。”
“别,不值得为了这个得罪导员,那样以后很麻烦。”何意平静道,“我们可以联名申请,只要让他出去就是了,不在乎这一两天。”
甄凯楠惊讶地看他:“你不生气?”
“我现在不生气。”何意思索道,“我在想,他之所以针对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误导了他?”
甄凯楠皱眉:“你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不完全是,但我也问题吧,要不然为什么他只攻击我?可能是我的某些表现正好让他在意,无意中给他造成了那种印象。”何意的思路不是很顺畅,他又想了一会儿。
甄凯楠摇头,断然道:“你没错,你对他很好。我们都不喜欢这个人。而且你看史宁跟我们关系就很好,这说明有问题的是他。何意,有些人人品不行,你不能过度自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如果是这样,”何意又点开了那个帖子,若有所思地说,“那我的问题就是给了他一种暗示,我比较好欺负。”
甄凯楠发现他不太能理解何意此时的神态,何意的表现的确不是生气,也不是失落,甚至不是愧疚自责……他好像真的只是在思考问题,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
可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别看了。”甄凯楠怕他钻牛角尖,转身回屋,“我去找版主删帖。”
何意一手托着腮,看着网络上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手指往下滑动着,突然注意到了一条回复。
“老大,先别删!”何意愣了下,朝屋里喊,“我还有用!”
他急忙给那个校友回复。
lamp:“只是合理怀疑,如果收入有问题,这种可以举报吧。”
甄凯楠也看到了他的顶帖,又无奈又生气:“这样问没用的!你自己不是知道答案吗?”
答案当然是能。但是很难举报成功。
甄凯楠没有从后台申请,而是直接从微信里找到了朋友,让朋友联系版主删帖。
朋友调侃他,下午人家版主就来问了,要不要把有关他们的内容删掉。甄凯楠当时没答应,他们还以为他真对何意有意思,要借此造势,轰轰烈烈去挖人墙角呢。
甄凯楠:“……”
甄凯楠给朋友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催促他赶紧删帖,又返回那个扒皮贴看了看。
何意已经跟那个校友聊上了。只不过对方的回复让甄凯楠感到了意外。
G:“可以举报,但即便举报成功,贪污受贿定罪也很难。”
lamp:“为什么?举报成功司法机关就会接入调查了吧?”
G:“会调查,但取证很难。检察机关需要先收集证据,在能证明被调查人涉嫌贪污后,才能采取强制措施。并不是收到举报信就可以抓人的。”
lamp:“什么证据比较重要?”
G:“职务犯罪没有可以勘验的现场,所以一般是从证人入手,先收集言词证据。”
G:“但即便取得证据,证据链也很难形成,定性则是另一个难题。”
“何意!”甄凯楠吃了一惊,连忙喊何意,“这人是学法律的吧!他好像很明白。你别跟他聊证据了,问他举报线索!”
何意也很激动,他自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瞎撞太累了。甄凯楠虽然想帮他,但他们都只是学生,没有接触过这些。
“先问他联系方式!”甄凯楠想到朋友去删帖了,急忙道,“能发私信吗?”
“不能,他设置了!”何意赶紧点击回复框,“我留下我的联系方式,看能不能见见面。”
“可以,别留手机号!”甄凯楠说,“留球球!”
手机号一查就知道是谁,微信上则是有班级群和同学,也太容易泄露身份信息。这个帖子围观的人太多了,谁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
何意来不及申请小号,把自己高中用的Q\Q找出来,将号码发送了过去。
lamp:“可以加Q聊吗?谢谢!”
何意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生硬,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什么需要了解以及不会冒昧打扰对方等等的话,然而等他编辑好,点击发送时,手机上跳出来一行提示。
——您回复的帖子不存在。
扒皮贴被删了。
周日一早,甄凯楠给辅导员打电话,让他来给新舍友搬宿舍。辅导员没想到甄凯楠比赛实力这么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立刻到了他们宿舍楼下。
舍友一直没有出面,大概是怕被何意他们报复,就连行李都是班上的同学来帮忙取走的。
何意则反复看着手机,昨天他虽然留了Q号,但那帖子删得太快了,他不确定G是否能看见,更不确定对方如果看见了,会不会愿意加他。
“下午老大比赛。”彭海送走那尊瘟神,顿觉神清气爽,在一旁搭着何意的肩膀问,“要不要一起去加油?”
“去。”何意说,“决赛呢。”
彭海大松一口气,嘿嘿笑道:“那就好,我刚刚还怕你要跟老大避嫌。”
早上,医学院的学生处发的一则澄清贴,证明何意并没有助学金。至于勤工助学,并非只有贫困生可以申请,学校一直在鼓励家庭不困难,但希望自强自立的学生也参与到勤工助学里。
而学校对贫困生的专项扶持计划,何意也不在里面。
最引发众怒的一点被院方辟谣。
于是学生们的注意力都留在了三角恋上。
昨天的扒皮贴被删了,但甄凯楠下午还有决赛要比,他的绝杀视频跟绯闻消息一块到处乱飞,因此现在甄凯楠成了众人八卦的中心,何意则变成了串场的相关人员。
这一点却是没办法解释了。当事人说了别人也未必会信。
甄凯楠本来还担心何意要跟他避嫌,不肯去看比赛,他挺怕大家的关系变得尴尬的。没想到何意竟然能顶住压力。
彭海和甄凯楠对视一眼,都觉得轻松且感动,他们铁三角没有被破坏简直太好了。
然而何意随后的一句话,打破了俩人的感慨。
“主要是贺晏臻很想看比赛。”何意翻着手机,回头问甄凯楠,“老大,你能多要一张票吗?李默也想来……”
甄凯楠:“……”
彭海顿时明白过来,拍着腿哈哈大笑。
何意的世界里,贺晏臻享有最高优先级,他凡事都会先考虑贺晏臻的感受,贺晏臻的想法便是他的行为准则。
贺晏臻想跟他一起看比赛,哪怕全世界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何意,何意也会陪他一起的。
“我给你要十张,行了吧,他全宿舍都可以来。”甄凯楠叹了口气,心塞道,“我真的,哎,好嫉妒他。”
“别忘了宁哥。半决赛他没看到,都要跟我生气了。”
何意正在不停地刷新手机等好友消息,见两个舍友表情古怪,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别误会。”何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俩的优先级肯定也在外人之上,我怎么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跟你们疏远了呢,对吧……”
“你最好不会。”甄凯楠气气得,哼道,“比赛不能白看啊,让他俩去给我拉横幅。”
下午一点半,体育馆里人山人海。
何意始终没等到“G”的好友申请,只得暂时放下这件事,等着以后再找机会。他相信米忠军早晚会来找自己,只要自己用心,线索和证据早晚等得到。
何意甚至能感觉到,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或许过不了多久了。与其瞻前顾后地乱想,不如享受当下,先体验一把快乐的大学生活。
他换了身运动服,跟彭海一块到了体育馆看比赛。入场时,周围不少人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何意努力忽略掉这些视线里暗含的审视和敌意。他当然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正如他跟甄凯楠说的,有了喜欢的人后,别人的看法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先不能伤害喜欢的人,其次是不能伤害陌生人,最后才是不伤害自己。
彭海大大方方地搭着何意的肩膀。
“不用这样勾肩搭背,太刻意了。”何意心里很感动,笑着说,“我真没事。”
“哎,”刘鹏在外面等着看篮球赛,远远看见俩人站在场边等人,跑过来打招呼,“干嘛呢?”
“在排队啊!”
彭海终于逮住了机会,捏了个心放在何意头顶上,“领个爱的号码牌!”
他这么一喊,周围打量他们的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刘鹏跟朋友们则发出善意的哄笑。
“何意,有空喊你男朋友出来打球啊。”刘鹏冲何意挥挥手,跟朋友们走了。
何意笑着跟他挥手,回头的时候瞧见入口进来一个人,不由愣住了。
“孩砸,”何意拽着彭海,“你看谁来了!”
史宁顶着一头银发,额头上绑了根橘色发带,穿着白色卫衣橘色的宽腿裤子,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何意发现,无论他跟史宁多熟悉,每次见面仍是难掩惊艳感。
“宝贝!”史宁大喊一声,拉着众人的视线朝何意和彭海跑了过来。
彭海怪叫一声立刻躲开。何意却怕史宁摔了,立刻扎了个马步。
史宁笑着扑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靠!”甄凯楠走过来,面容扭曲地盯着史宁的一头银发,“就知道你会抢我风头。”
史宁笑着冲他挑眉,随后搂着何意的脖子四处看:“你老公呢?”
何意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拍照,内心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有什么八卦。
“我老公……来了。”何意终于等到了贺晏臻,眼睛倏然亮起,朝着他跟李默挥了挥手。
场边几乎要站不开了,有工作人员过来,示意他们赶紧入座。
“先拍个合照吧。”甄凯楠说,“咱宿舍还没有合照呢。”
“可以可以。”史宁抱住着何意的腰,刚答应完,就觉有人扒拉自己。
贺晏臻把何意圈到自己怀里,警惕地看着他。
史宁:“……”
“这是我男朋友贺晏臻。”何意的脖子被贺晏臻的胳膊锁住了,脑袋没法动,只能嘴上介绍道,“那个是我们舍友史宁。”
“宝贝,你男朋友没有舍长高啊……”史宁啧道。
何意:“!!!”
甄凯楠发出一声爆笑。
何意试图回头去看贺晏臻的表情,就听头顶上着人阴恻恻问:“这个是外语系的吧。”
何意“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别的系没那么随便,动不动喊别人老婆宝贝。”贺晏臻说。
史宁:“……”
“来来来,拍照!”李默拿着单反,往场中走了几步,找好角度。
所有人站在一起,贺晏臻从后面抱住何意,下巴卡在何意的头顶上,彭海跟史宁一左一右搭着何意的肩膀。甄凯楠则手持网球拍,半蹲在最前面,同时侧伸出能跨海的大长腿。
“靠!”李默快要笑趴下了,“喊个口号吧。”
“虽败犹荣怎么样?”史宁说。
“滚!”甄凯楠怒而举拍,“405必胜!”
第43章
405宿舍的好运从甄凯楠拿下了网球冠军开始, 持续了他们的整个大二。
先是何意发现在决赛之后,论坛上关于自己的讨论一下就平息了。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做错过什么事,也或许是那天的甄凯楠、彭海、史宁和贺晏臻的同时出现, 让大家意识到这个学校里男神太多了。
与其猜测一个普通学生的恋情, 还不如多多留意哪些男神是单身。
甄凯楠便收到了许多仰慕者的表白。其中不乏从本校区跑到医学院一睹男神风采的。
起初甄凯楠怕尴尬,有事没事都叫着彭海一块出门。可谁想彭海转头就跟一个女孩的闺蜜看对了眼, 没过多久, 彭海也脱单了。
甄凯楠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过他也没时间考虑感情的事情, 因为他要上两个专业的课程,做双份作业, 期末考试来临时,他还要准备两个专业的考试。
幸好宿舍里有何意这尊大神。彭海谈恋爱后翘课不少,甄凯楠则天天背法律课本背到眼花, 因此何意在考试前两周就开始给舍友们突击辅导。最终期末考,俩人果真稳稳通过,甄凯楠甚至还拿了两门高分。
教务处出成绩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
何意寒假申请了留校住宿。
奉城的家里没有什么人,何意现在没有了经济压力,便打算趁着寒假提前修一下下学期的课程。他承认自己做这学期过得太安逸了,校运动会结束后,他的生活重归宁静, 因此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谈恋爱。
有时候他去本校区,跟着贺晏臻享受下法学院的图书馆。俩人想的是一起学习共同进步,但实际上只要见到面, 他们便要么对着傻笑, 要么摸摸索索, 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
于是后来改为贺晏臻来分校区,因为分校区地广人稀,高年级的又都在医院里乱转学习,他俩们随便往哪里一坐,便是一块独立的小天地。
何意的学习效率迅速下降,与之相反的是,俩人的接吻技术直线上升。
“寒假的时候不走了吧。”考试周前,贺晏臻躺在何意的腿上看书,笑着跟他商量,“你到时候申请留校,白天你陪我学法律,晚上我陪你研究人体。”
“是吗,”何意说,“所以我们白天研究的法律课题是怎么耍流氓不会被批?”
贺晏臻被他逗得哈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坐了起来。
“学长,你这口才不当律师真可惜了。”贺晏臻笑了会儿,回头看他,“问你个问题。”
何意:“什么?”
“你有什么梦想吗?”贺晏臻问。
“小学生作文题?”何意失笑,认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小生活比较单调,就只知道学习。小时候别人的梦想是当老师当科学家,我就比较没出息,觉得干什么都可以,按时发钱,按时下班……”
他最渴望的是温馨而稳定的家庭生活,梦想的颜色是橘黄色——万家灯火亮起时,从窗户里漏出来的归家的光。
“我以为你的梦想是当律师或者法官呢。”贺晏臻随口道,“那你后来为什么想学法律?”
何意一愣:“我跟你说过?”
贺晏臻点了点头,见树坑里有几棵杂草竟然还活着,顺手拔了两棵。
何意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过了。
“想学法是被我爸刺激的。我高中改了姓后,想跟我爸断绝父子关系,但他骂我不懂法,说中国不存在断绝关系这一说,即便他不管我,以后我也得给他养老。”何意道,“我不信,后来才知道是真的。那时候就觉得,以后一定要学这个……哎,这是什么?”
贺晏臻用草叶子编了个小东西,递到了他跟前。
“兔子啊。”贺晏臻说。
何意:“兔子的长耳朵呢?”
贺晏臻眨了下眼,灵机一动:“……这是侏儒兔。”
何意笑倒在了地上,顿时把刚刚的事情给忘脑后了。
“寒假别走了吧。”贺晏臻拿着手里的“短耳朵侏儒兔”去挠何意的脖子,低声跟他撒娇,“好不好,好不好?”
何意对他根本没有抵抗力,“好”字脱口而出。
“不过出了成绩才能见面。”何意最后扳回一局,对贺晏臻道,“你要是挂科了,我就回家。”
“你就知道威胁我。”贺晏臻低声笑笑,把人拽到怀里,亲着何意的嘴角。
何意气息微乱,闭上眼:“你不就喜欢被我威胁。”
“那高分奖励是什么?”贺晏臻稍稍退开一点,若即若离地逗他。
“天天谈恋爱,能拿高分才怪呢。”何意抓着他的衣领拽回来,“等你拿了再说……亲我。”
何意脸皮薄,容易害羞,然而在某些时候大胆奔放起来简直会要人命。贺晏臻被他的两个字勾得神魂颠倒,最后在地上坐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狼狈地回到本校,开始备战期末考。
这期间他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打算以“G”的名义去加那个网友,试探一下对方是不是何意。
考试结束的前一天,贺晏臻对这次的成绩十拿九稳,于是放心加了“lamp”的Q\Q。
对方的好友是在第二天一早通过的。
贺晏臻没等跟对方打招呼,就确认了这人的身份,因为lamp的Q\Q资料里,赫然写着他的所在地是奉城。
lamp显然把G当成了法律系的前辈,言语之间十分客气,仿佛十分担心给他添麻烦,又怕他会介意自己的问题,因而通过好友后,lamp发来长长的一段解释。
贺晏臻在此之前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然而当他亲自确定,何意的确是要设法举报米忠军时,心情仍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心里有些气恼,何意竟然一直瞒着他。贺晏臻甚至不敢细想,何意瞒着自己是因为不相信自己,怕自己向米家告密,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从中为难。
无论哪种顾虑,贺晏臻都觉得无法接受。他以为何意应该明白的,自己对他的维护几乎是无条件的。
但是当最初的气恼平复后,贺晏臻的心里便只剩下了心疼和担忧——他在何意的空间里,发现了两年前,何意还在念高中时发的说说。
最后的一条是六月份,看样是高考前两天:失眠,值得走下去吗?
贺晏臻从未真正了解过何意,他眼里的何意是一张白纸,十七年的过去只有两个字——学习。而每次何意回忆以前时,除了不幸的父母婚姻,他自己的标签便也只有学习和孤僻两个。
现在,贺晏臻无意中窥见了何意的曾经。
他往前翻着,却是越看越觉心惊胆战。
“失眠。”
“失眠,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过年就像一个走不出去的恶循环,杀死自己和杀死仇人哪个更划算?”
“在楼道里写完了一份物理题,猎户座的腰带很亮,快过年了。”
……
贺晏臻接连看了几十条,这里面失眠的内容太多了,他完全无法想象何意是怎么在失眠这么久后还能考入A大的。
他忍不住继续往后翻,终于,里面有一条看起来不那么致郁的内容。
“God in His temple of stars waits for man to bring him his lamp.
在繁星璀璨的神庙里,神明等着人献上油灯。
我生于黑暗,不如取名叫lamp吧,想放弃的时候就再等等,或许能等来我的神明 ”
作者有话要说:
God in His temple of stars waits for man to bring him his lamp. ——泰戈尔
赶榜,明天再捉虫
第44章
期末考结束, 专业课成绩出来前,学生们已经放假回家。贺晏臻便在这段时间回家找到了梁老师商量。
“让何意在家里住?”梁老师对他的提议感到意外,“他今年不回老家吗?或者去找他爸?”
“他在奉城没有亲戚, 去年就是一个人。米叔叔那边去了也尴尬。”贺晏臻说, “而且我要是去米家找他,再碰上米辂, 这不是给米家添堵吗?”
“你倒是知道你给别人添堵了。下次看到米院长一家, 多少注意下礼貌,你是晚辈。”梁老师道, “我这脾气是控制不住了,到时候咱娘俩一块甩脸子, 多给你爸添麻烦。”
“我爸职位比他高吧?”贺晏臻惊讶,“再说业务也不在一块啊。”
梁老师摇头,点了点他:“怎么都是一个集团的, 人情世故利益关系,都是要拐几个弯的事情,不像你们小孩子交朋友直来直往就行。”
在她眼里,贺晏臻始终还是个孩子,是个羽翼未丰便跳到外面,想要为别人筑巢遮雨的雏鸟,因此心里又柔软几分,打算把外面那个也先笼家里来。
“让阿姨帮忙把那间小客房收拾一下。那间虽然面积小, 但朝向和景色都不错,等收拾好了再去接人。”梁老师说,“何意同意住家里来吗?”
何意当然不同意住到贺家去, 但贺晏臻有杀手锏——他的期末考全是优秀, 于是这次的高分奖励被他用在了请何意回家上。
何意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贺晏臻可是肉食性动物,何意平时跟他接吻都时刻担心着下一秒走火。这次他都做好了打算给人开荤,结果贺晏臻竟然放着嘴边的肉不咬了。
不过对何意而言,让他住在贺家,的确比另一件事让他为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家人”相处,尤其是这是贺晏臻的家人,何意有种被迫入侵别人地盘的惶恐。
“你在我家吃过饭,关系都这么熟了,还怕什么?”贺晏臻鼓励他。
何意苦恼地摇头:“不一样,以前我去是有事情做。现在无缘无故的……去了很尴尬。”
贺晏臻便不再催他,只安安静静地冲他笑。
俩人在宿舍楼下吹了会儿冷风。何意到底不想让他失望,只得答应了。
不过在搬去贺家前,他去商场认真挑选了一圈礼物,给梁老师买了一支钢笔,又给贺叔叔买的同品牌的领带夹。贺家的做饭阿姨去年念叨过骑电动车的时候冻耳朵,何意还给阿姨买了一个冬天用的头盔。
梁老师选了一个全家人都在的日子,开车接了何意,并在外面请何意吃了顿接风宴。
于是,何意享受到了这些年里最温暖的一个冬天。他再也不必独自回到冷飕飕的老房子里过冬,独来独往,一整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贺家的地暖太温暖了,何意起初还会在家穿校服,后来发现太热了,而且梁老师白天很少在家,于是便听贺晏臻的换上了家居服。
只不过这家居服对他来说有点大,何意的腰太瘦了,只能努力系紧抽绳。然而即便这样,他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一截细腰。
“你这腰……”贺晏臻啧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你以前舍友都是直的吧?”
何意愣了会儿,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腰怎么了?”
贺晏臻往客厅看了眼,偷摸溜进来,捞住他往怀里一带,用手掐了掐。
“这么细,看着想让人犯罪。”贺晏臻说。
贺晏臻太黏人了,何意住进来后,怕梁老师对自己有意见,于是白天一直开着门避嫌。贺晏臻为此收敛很多,偶尔犯浑也不敢大声。
何意红着脸飞快地拍开他的手,往后跳了两步,不过低头的时候忍不住想了想这个问题。
“我高三的时候,好像有一阵子突然就瘦了。”何意想了想,“似乎是从寒假开始的。”
对何意来说,寒假跟凛冬一样让人时常心生绝望,这点在高三时尤为明显。
那时候老太太已经到了北城,何意为了备考不敢给人做家教,于是假期自己在家复习。白天做试卷背课本,晚上天一黑就上床,因为太冷了。
有一天下午,他突然觉得自己累极了,于是放下课本钻进了被窝。一觉昏昏沉沉过去,醒来后看了眼时间,一时分不清闹钟上的“4”是上午还是下午,肚子不饿,于是继续睡过去。
何意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了,或许是几天,也或许是十几天。中间时不时会醒来,肚子饿了便起来吃两口面包喝点水,吃完继续倒头去睡。
期间也下过楼,出去买吃的,裤子却突然肥了很多,牛仔裤的裤腰直掉。于是何意穿了抽绳的运动裤,蓬头垢面下来买一堆面包泡面,以及几根蒜香肠,放在床边,回来之后继续昏睡。
他不记得这段嗜睡的经历是怎么开始的,也不清楚是何时结束的。不过当时那条运动裤的抽绳被他抽到底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像就那时候开始,突然就瘦了。”何意道,“我去年来报道的时候,拿的衣服不多,因为很多都不合适。”
他很少买衣服,高三寒假暴瘦之后,便买了腰带系着。现在想来,高三的他一定十分邋遢。
被A大录取,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何意在高考后做了些兼职,来北城之前,原来的衣服也挑挑拣拣,选了比较合身的带着。
贺晏臻含笑听着,脑子里却想起来何意空间里,一连串的“失眠”,以及去年俩人初见时,何意瘦到凹下去的脸颊。
那时候的何意太瘦了,贺晏臻朝他走过去的时候,感觉眼前站着的是一副骨架。连那双眼睛都像是在水里淬过,冷若冰寒。
现在的何意终于长了些肉,脸蛋越来越嫩,肤色白皙,双目含情。
贺晏臻轻轻舔了下牙齿,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开始变得危险,于是转开脸看着外面。
何意却没发现他的异常。
他琢磨着自己买身家居服,方便平时替换,总穿贺晏臻的衣服终归是不太得体。
“我想出去看看衣服。”何意看了眼自己的余额,心想不行的话来年还是得继续做兼职,坐吃山空太快了。
“好啊,什么时候去?”贺晏臻说完,又看了他一会儿,“正好陪我去看看板子,现在终于到雪季了,李默等着我教他滑雪呢。”
何意“咦”了一声:“今年还没下雪呢。你们要去雪场吗?”
“嗯,去雪场。”贺晏臻笑了笑,在他腰上捞了一把,“你陪我一起吧,彭海不是也想去吗,大家一起聚聚。”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耽误了一下更新,渣作者马上就要支棱了
第45章
运动会后, 贺晏臻便跟彭海加了微信。贺晏臻偶尔会跟彭海打两场球,彭海则负责给他当跑腿,在考试周期间监督何意吃饭, 并用贺晏臻发的红包去买水果。
这次滑雪的事情敲定后, 贺晏臻便立刻拉群,把李默和彭海都喊了进来。
“怎么不去我表哥那?”彭海看了眼贺晏臻分享的机票行程, 顿时惊了, “家门口就有,跑那么远干什么?”
他自从知道贺晏臻是个滑雪高手后, 便早早跟表哥打好了招呼,要请大家去玩。现在贺晏臻选的雪场不仅远, 还贵得要死,来回机票就够大家玩几天。
倒是李默看了眼行程单,瞬间明白了。
他私聊彭海, 发了一个锤头的表情包过去,“你快闭嘴吧,老贺怎么可能去你哥那。”
彭海:“我哥那怎么了,他们今年还新开了一条雪道呢。”
彭海:“我带你们去都不用花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李默嘲笑他,“你看看老贺的行程单。五天四晚。他俩肯定是住在度假区里。人家是去谈恋爱顺道滑个雪。你还真当去锻炼啊。”
彭海直来直往,一心想着跟贺晏臻学两手,到时候也跑跑高级赛道,结果满心期待半天, 却是被拽来吃狗粮的。
他顿感失落,一想到贺晏臻只要跟何意在一块,眼睛就不会放别的地方, 郁闷道:“那他还教吗?叫咱俩就去当灯泡的啊……”
“当然不是了。”李默道。
彭海松了口气, 心道看来还有教学安排。
“我打算也带上我的女朋友。”李默却道, “恋爱圣地啊,这可得好好珍惜。”
彭海:“……”
“不过有一说一,那边人少,雪质和雪道也格外好,去体验一下呗。”李默道,“你也叫个伴儿。”
彭海倒时有女朋友,但他跟小姑娘才认识几十天。对方又是外省的,彭海也不敢把人约到千里之外去度假。他实在想跟着玩,琢磨了半天,偷偷地去问了甄凯楠。
甄凯楠就在北城,听到彭海转述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你拉我过去是给贺晏臻添堵的吧。”
贺晏臻对他防备的很。他们几个人打球,贺晏臻每次都要甄凯楠和何意一队。甄凯楠起初不解,后来才明白过来,在一个队伍里来回传球是不可能有肢体接触的。
反倒是贺晏臻每次都会盯防何意。
甄凯楠故意笑话他老封建,贺晏臻便充耳不闻。然而他越这样,别人就越容易使坏故意逗他。想要打扰他投篮或者从他手里断球,便在一旁大喊“何意”。
贺晏臻百分百会上当,只不过即便他上当,刘鹏也干不过他,因此更加郁闷。
“你不参加网球比赛是因为你前男友。”刘鹏百思不得其解,“贺晏臻这水平不参加篮球赛,莫非也是因为什么前男友?他有前男友吗?”
“我哪儿知道。”甄凯楠当时也觉得好奇,他想到了贺晏臻曾带去机车俱乐部的那个漂亮男孩,“或许有吧。”
那张机车酷哥带着漂亮男孩城市中飞驰而过的照片里,有一种外人无法融入的气氛,男孩的姿势和眼神都极为依赖和痴迷,因俩人形象都极为出挑,现在都有人会模仿那样拍照。
甄凯楠不确定何意是否知情,他不打算告诉何意,以免弄巧成拙,给别人制造误会。但他内心是希望何意能知情的的。
他觉得,何意吸引贺晏臻的,跟吸引自己的应当是同一种特质。
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粹感。
彭海也知道贺晏臻有多霸道,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怂恿甄凯楠:“雪场又不是他开的,还不兴偶遇了吗?我再问问史宁。”
甄凯楠想了想,兄弟一个人在那当灯泡也着实可怜,便道:“你问吧,史宁去的话我也去。”
——
贺晏臻还不知道自己计划的四人行变成了七人行,他这几天忙着忽悠何意去买装备。难得出门一次,他希望何意能够玩得痛快开心,雪场里租的东西不好用,也不够干净。
然而何意却是真得不想再花钱了,以贺晏臻的标准,从头到脚,一万块钱肯定下不来。
何意辛辛苦苦兼职一年,上次给梁老师和贺叔叔买的礼物就花了一万多,再买身滑雪装备,简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租雪场的就行。”何意不想让贺晏臻扫兴,然而也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高消费,边擦地边道,“上次在吴哥那边兼职,我看大家都是租着用。”
“租着用太脏了,反正以后也要用的。”贺晏臻却道,“别的不说,雪镜肯定要买个双层的,要不然起雾太危险了。滑雪服和雪鞋也得穿自己的,雪场的鞋都是湿的,咱要玩好几天呢。”
贺晏臻拿着拖把跟在他后面,极力劝说:“护腕是必须要买,手腕最容易受伤了,你们学医的可得格外注意。”
他在家里恨不得跟何意当连体婴,何意刷牙他会跟着,吃饭的时候还要一块去端菜。
何意主动在家里做卫生,抢着去洗碗拖地。贺晏臻也要跟在后面,把他洗完的碗筷再冲一遍,拿着拖把将何意收拾干净的地方拖脏。
他今天一门心思跟何意聊天,拖把压根儿都没涮,在地上划拉两下,客厅里立刻散开一股馊味。
“你能不能不要帮倒忙!”何意几乎崩溃,怒道,“我刚刚用抹布擦过的!你又给我拖臭了!”
“那你也别干了呗。”贺晏臻把拖把丢回杂物间,转回身笑嘻嘻道,“我们去买装备吧,后天就出发了。”
何意:“……”
“我不买。”何意低下头,蹲在地上把刚刚的地方重新擦了一遍,低声道,“我不想买,你别催我了好不好?”
“你是怕花钱吗,我买给你啊!”贺晏臻说,“就入门级的,花不了几个钱。”
何意:“……”
贺晏臻的概念里,几千小几万都不是钱,因为他自己就有。过年收压岁钱,亲戚给的都是五位数。暑假里庆祝他考上A大,大家给的红包也有五六万。
这些也仅仅是零花钱,不包括这些年他自己攒的银行卡,贺叔叔给的生活费,梁老师给的信用卡副卡……
何意总被他照顾,也知道这一学期,贺晏臻总给自己的饭卡充钱,给彭海发红包让他去买水果,以免自己有心里负担……但是接受一两次行,处处被人这样照顾,感觉就太差了。
何意实在跟不上贺晏臻的高消费,他也知道这一切不能怪贺晏臻,是自己矫情……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他知道贺晏臻定了机票,是要去外地的雪场……
机票酒店的钱肯定是贺晏臻出的。
“我不要你买的。我要么自己买,要么自己租。我不想再花你的钱了。”何意擦完地去洗手,随后背对着他进了卧室,“你要是觉得丢人……那我不去了。”
何意回了卧室,反锁上门,当天晚上也没有出来吃饭。
梁老师见贺晏臻心情也不好,将人叫到书房问了问。
“你又去雪场?”梁老师吃了一惊。
贺晏臻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老妈报备。
“想带何意去散散心。”贺晏臻道,“你放心,何意什么都不会,我就在初级道上教他,不去别的地方。”
梁老师皱眉:“家门口的雪场不够你们玩的?跑那么远干什么?”
贺晏臻心想当然是为了在外面过夜。家门口当天就回来了,晚上俩人还是各睡各屋,亲一口都难。现在何意生气了,自己都没办法死皮赖脸去哄的。
“我在家憋坏了,就是想出去玩。”贺晏臻开始耍赖,又对他妈道,“妈,你这么关心我,不如给点经济支持?”
“我手里的钱还没你多呢,支持个屁!”梁老师想了想,却一抬下巴,“你去把何意叫过来。”
贺晏臻立刻起身,警惕道:“……你叫他干什么?”
“你说呢?”梁老师没好气道,“叫他来领任务。”
何意在屋里闷坐了半天,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语气太冲。可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宣泄自己的情绪,于是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气。
梁老师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用手机查询银行卡余额,并浏览学校论坛上的兼职板块。
“何意,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梁老师把他喊到书房,当着贺晏臻的面,语重心长道,“你给我好好看着这小子,不能让他去中高级道耍帅。你不知道他多混啊!有一次他跟人比什么空翻,俩人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当场就骨折了。你说这要是脑袋先着地……”
何意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啊?”
“别人骨折。”贺晏臻忙在一边补充道,“我不是没事吗。”
“你也不是没折过啊!”梁老师怒道,“你磕磕碰碰的,去骨科的次数还少吗!”
“这么危险,”何意的立场瞬间倒戈,犹豫道,“要不……”
“我这次只看,不滑,行不行?”贺晏臻眼看何意真不想去了,心里哀嚎一声,立刻抱住何意把人往外拖,“我发誓,我绝对绝对听你们话,不听是狗!”
“给我看着他!何意!”梁老师怒道,“他要是敢不听话你给我打电话。”
何意只得连声答应着。贺晏臻忙把人拖进了卧室,后脚踢上门。
何意回过神,才发现贺晏臻也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何意想起俩人下午闹的脾气,还有些不自在。
贺晏臻把房门反锁上,转过脸问他:“你说呢,下午为什么跟我生气?”
何意看他一眼,只得绕开主要矛盾,扯东扯西:“那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地拖脏了,我收拾半天容易吗,你也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你这人总是这样,我洗个碗你也去凑热闹,明明都洗干净了,你还要再冲一遍,是嫌我干得不好吗?还是过去抢功劳的?”
他越说越有不讲理的架势,说到最后,自己也绷不住了,不好意思地笑着。
贺晏臻也不拆穿,只用一种无奈又宠溺的表情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你说,我怎么这么过分呢。”他边说边朝何意走过去,笑着问,“这么差劲,是不是得好好教育?”
何意被他一口气哈在脖子里,痒地倒退几步,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得教育,收拾一顿。”
“怎么收拾?”贺晏臻顺势把人推倒在床上,俯身上去。
何意的手腕被人压住,贺晏臻低下头,鼻尖与他的轻轻碰了碰。俩人太久没亲密了,何意在贺家束手束脚,白天梁老师不再的时候,阿姨也会在家。
何意脸皮薄,根本不敢跟贺晏臻亲热,连亲亲都是偷摸碰一下而已。
他能感觉到贺晏臻有了反应,他自己也有点危险,激素控制不住地横冲直撞着。
“不闹了。”何意小声道,“在你家呢。”
“再等一晚上。”贺晏臻亲了亲他,“后天就不在家里了。”
何意:“!!!”
何意满脑子都是滑雪的事情,压根儿没往别处想。现在一琢磨,才想到贺晏臻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说话算数,到时候肯定不去高级道上玩。”贺晏臻低声笑道,“学长你自己就够我玩过瘾了。”
第46章
出发这天, 何意检查了半个多小时的行李箱。
他在前一天还是去买了滑雪服和护具,只不过都是选的入门级,雪板那些则打算到了地方再租。然而即便这样, 出门一趟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
何意塞满了行李箱, 又装了满满的一个登山包,直到出发前他都在纠结要不要再加点东西。
“这些真的够了吗?”出发前, 何意还忍不住问贺晏臻, “要不要再带点吃的?”
“不用。”贺晏臻笑道,“我包里有。”
“晏臻出门的经验丰富, 有事让他解决,饿了渴了就跟他说。”梁老师开车送俩人去机场, 也笑着安抚何意,“你放松就行,难得放假, 好好玩玩。”
何意使劲点点头:“嗯,谢谢梁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旅游,又紧张又兴奋。
梁老师又看向贺晏臻:“晏臻,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记清楚了,注意安全,还有,俩人在外面不要吵架。”
那天贺晏臻跟何意闹矛盾时,梁老师一眼看了出来。在贺晏臻把何意哄好后, 她又将儿子叫到自己身边,耐心教育了一番:“晏臻,不要用你的想法, 去考虑何意的感受。你俩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 你不可能完全理解他的。”
贺晏臻当时意外地挑眉:“什么意思?”
“让你尊重他的意思。”梁老师道, “情侣之间共处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你们都有‘自我’需求,也有‘共生’的需求,这两者是冲突的。其中一方膨胀,就会压迫另一方的生存空间。通俗点解释,就是如果有一方太在意自己,那要么俩人无法继续,要么就另一半受委屈。”
她说到这适当停顿,在贺晏臻表情有变化后,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你是在为他好,你可以付出多一些,但你有没有想过,付出的一方是在主动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何意作为接受的一方,他始终是被动的。”
“是吗?”贺晏臻表情有点疑惑。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梁老师以为他把话听见去了,哪能想到贺晏臻想的却是,原来何意不高兴是因为太“被动”。
他思索着如何化“被动”为“主动”。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让何意买滑雪装备,除了雪场的东西又脏又乱,且很可能会租不到合适的东西外,还有个原因,便是他知道何意不舍得花钱。
也正因为何意不舍得,所以这次一旦买了装备,贺晏臻日后再约何意去雪场时,何意的考虑因素里便会有这部分沉没成本。
一次出游哪里够?从一开始,贺晏臻就在琢磨之后的约会了。
他知道何意没有出门旅游过,他也知道米辂去过很多地方。初二时,米辂还带给贺晏臻一个从威尼斯买回来的假面。
贺晏臻便计划着,以后暑假跟何意在国内玩,寒假便带何意去国外雪场,他们可以去日本北海道,去法国的高雪维尔,去芬兰的禺拉斯,顺道还能看极光。
何意不是个独立的个体,他是自己的,是可以完全融进自己的骨血。
当然这些他不会往外说。贺晏臻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他会尽量掩饰,除非忍不住。
“我们俩怎么可能会吵架。我连大小声都不会。”贺晏臻信誓旦旦,然而两小时后,当他看到在到达处等待何意的甄凯楠和史宁时,几乎当场要暴走。
“他们怎么来了!他们来干嘛?!”
何意却在看到两位舍友的瞬间,大喊了一声,兴奋地扔下贺晏臻,朝着出口的史宁飞奔过去了。
甄凯楠在一边看热闹,贺晏臻怒发冲冠,却不得不在传送带那等行李。
“何意!”贺晏臻怒道,“你给我回来!”
“我不!”何意树袋熊一样挂在史宁身上,笑嘻嘻地在外面冲他挥手,“我在这等你。”
贺晏臻:“……”
“你刚说了不会跟我大小声……”何意看他黑脸,严肃地冲他伸手,“说话算数,收!”
史宁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贺晏臻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只得警告地用食指点了点何意,随后等行李去了。
“一会儿去药店吧。”史宁调侃道,“给你老公买点疏肝健脾丸。”
“逍遥丸也一样,疏肝理气,以免肝气不舒。”甄凯楠也点头。
“别闹,他还是挺大度的。”何意又忍不住为贺晏臻说话,“他不会跟你们生气的。”
甄凯楠啧了一声:“是吗?”
何意:“……你们别惹他嘛。”
“我们还用惹他?”史宁笑道,“我们都不用说话,只要把你勾走就够了。”
“甚至不用勾走。”甄凯楠也道,“我只要往你跟前走一步……”
“哎!”贺晏臻的声音立刻在后面响了起来。
何意:“……”
贺晏臻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肩膀上挂着何意的巨大登山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黑着脸加入了三个人的谈话,“彭海呢?”
“怕你找他算账,已经先去度假区了。”史宁笑道,“不着急,我们宿舍也是住度假区里,说不定跟你们房间挨着呢。”
甄凯楠:“到时候何意可以来串门。我们宿舍一块聚聚。”
史宁:“大家可以一起睡。”
“反正家庭房,两张双人床呢。”甄凯楠点头,“睡得开。”
何意简直哭笑不得,甄凯楠和史宁故意在贺晏臻炸毛的点上疯狂蹦跶,看着贺晏臻黑脸。好在一个小时后,贺晏臻的心情转好了——彭海定的家庭房跟他们不在同一栋楼上。
捣乱的三人拿了钥匙先回去放行李,贺晏臻的脸色由阴转晴,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刷卡上楼,拽着何意回房间。
“你别跟彭海生气啊。”何意为舍友解释道,“他肯定是不想自己待着,所以叫了舍长陪他。舍长应该是怕尴尬,所以又喊上了宁哥。”
俩人已经走到了客房门口,何意冲放行李的侍应生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尴尬?他有什么好尴尬的?”贺晏臻看着那人走开,将何意拽了进来,推到门上,“你给我解释解释,他为什么尴尬?”
房门咔哒一声,自动上锁。
贺晏臻单手撑在何意的耳侧,越靠越近:“说啊,他为什么尴尬?”
“明知故问。”何意靠在门上忍不住直笑,“你这算是门咚吗?”
“不是。”贺晏臻稍稍低头,笑道,“我是在耍流|氓。”
……
史宁在雪道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第三圈的时候,何意终于抱着雪板出现了。
“你这是把人喂饱了?”史宁脱掉雪板,凑到何意身边嘀嘀咕咕,“你这体力可以啊,还能滑得动?”
“别胡说!我们刚刚就……”何意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关键时刻反应过来,“……就是在穿滑雪服而已。我第一次滑,带的衣服不对。”
何意怕这边太冷,因此将羽绒服和毛衣都带了过来。然而滑雪服里面只需要速干衣,顶多再加件绒衣便够用了。
幸好贺晏臻已经替他考虑到了。刚刚俩人便是在酒店里换衣服,换好后直接进场的。
当然在换衣服之前,贺晏臻已经亲了个过瘾。何意的舌头还有点疼,嘴唇也被咬够呛,多亏戴着头盔被人看不出来,要不然史宁肯定要笑话他了。
“你也是玩单板吗?”何意看史宁刚刚也是歪歪扭扭,赶紧转移话题,“让他一块教你怎么样?”
“算了吧,扰人恋爱遭雷劈。”史宁笑道,“我去找老大了。”——
这边的雪场规定很严,不允许情侣之间互相教学,但是交钱后可以。
贺晏臻交了一份钱过来教何意,甄凯楠也交了份钱去教史宁。
初级道上人满为患,大家各占一处角落,倒是互不打扰。
“贺晏臻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史宁会点基础,但换刃不熟练,因此边跟甄凯楠学技巧边吐槽,“何意明明喜欢你的,你也太废了,这都把握不住。”
“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吗?”甄凯楠在一旁慢慢滑着,指导了他几句,又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何意生日那天我打算告白的。”
史宁瞅他:“那你之前怎么不告白?”
甄凯楠:“之前有点顾虑。”
“后来就没有了?”史宁表示不理解,想了想,又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既然打算告白,我横插一脚你就放弃了?不说别的,这点你就比不上贺同学。你这人做事太容易放弃……帮我顶一下板头。”
“我觉得你说得对,现在我就想放弃……不想教你了。”甄凯楠道彬彬有礼道,“你自己顶吧……”
他说完稍一转身,一个漂亮圆润的转弯后滑走了。
史宁“嘿”了一声,转过脸找何意,就见不远处的俩人已经光明正大抱一起了——贺晏臻上了雪板,随后让何意站在板子中间,抱着他的腰。俩人便这样丝滑地下坡了。
史宁:“……”
何意没想到这天下午就能玩过瘾。之前贺晏臻教过他双板入门,这次因为是雪场旺季,初级道的人员密度太大,贺晏臻便改为教他单板。
何意刚开始一心想玩,但又要学摔倒和站姿,内心难免有些着急。贺晏臻便让他站在板子上,跟其他小情侣一样双人落叶飘让他过瘾。
等何意玩开心了,贺晏臻再把人拉回来,继续进行基础教学。
那边史宁跟甄凯楠谈崩了四五次,旁边的小情侣也因男生态度太差被气走了。唯有贺晏臻从头到尾格外耐心,而何意也没有让他失望,天黑的时候,史宁那边刚刚转弯,何意已经会用前刃呲雪墙了。
这恐怖的学习速度,就连甄凯楠都吃了一惊。
“何意,你就是天才!”彭海躲了贺晏臻半天,晚餐时不得已见了面,一碰头立刻先给何意拍马屁,“你知道恐龙为什么灭绝吗?”
何意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发笑:“为什么?”
彭海双臂一缩,用手瞎比划:“因为他的前肢太短,无法为你的帅气鼓掌!”
他们五人坐一桌,要了一桌烤羊排和羊奶酒。
甄凯楠一脸不忍直视。何意跟史宁俱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双双爆笑出声:“你可要点脸吧!”
“不至于,孩子真不至于。”何意笑得肚子疼,伸手去拍贺晏臻,“学弟真没这么吓人,他又不会打你。”
贺晏臻在几人中年纪最小,在何意身边一直是忠诚学弟的形象,笑起来又很阳光帅气,睫毛又长,眼睛也漂亮,就差在脑门上贴着单纯无害四个字了。
然而这只是表象,因为一旦贺晏臻收了笑,进入沉思状态时,他的气场会变得很强,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感。彭海不擅长看人,但直觉很准。
贺晏臻的确不会打他,但彭海怕他以后不跟自己玩。
“真的吗?”彭海眼巴巴地看向贺晏臻。
“真的。”贺晏臻露出笑意,“今晚我请客,大家吃好喝好。”
“那倒不用,我们几个是学长,哪能让你请客。”甄凯楠也微笑道,“中国的传统,兄友弟恭,我们几个当哥哥的理应友爱一下。”
言外之意,贺晏臻这个当弟弟的要尊敬他们。
何意还没笑完,敏感地嗅到了火药味,跟史宁对视了一眼。
然而不等他俩打圆场,贺晏臻已经满了一杯酒,敬上了。
“那我敬几位学长一杯。”贺晏臻举杯示意,等杯沿在唇边沾了沾后,却又笑道,“不过饭不能白吃,我得陪学长们玩个痛快。”
何意一听这话便知道不好。贺晏臻什么时候吃过亏?这人指不定要出什么主意呢。
贺晏臻已经一饮而尽了。
“哎,”何意不知道他要出什么主意,忙在桌子底下按住贺晏臻的大腿,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玩什么?”
贺晏臻反握住他的手,使劲攥着,笑了笑,“你放心,肯定是最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剧情难产,休息一下,白天再继续
第47章
真心话大冒险的确太老套了, 但是对他们这群相互熟悉,但了解不够深入的朋友而言,这个游戏的刺激程度又恰到好处。
甄凯楠思索一会儿, 点了点头:“转瓶子还是抽签?”
“抽签。”贺晏臻从桌上的牙签盒里抖出几根, “加个国王。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得由国王指定。”
“可以。”甄凯楠点点头,“但要先定好惩罚题目, 不能太过火。”
彭海从网上找了大冒险的惩罚三十题, 截图发在了群里。
甄凯楠跟服务员要了油笔,在牙签上做记号, 双杠是国王,单杠的是执行者。
何意没玩过这个游戏, 听贺晏臻讲了规则,又将甄凯楠和史宁拉进了之前的滑雪群。
李默还没出发,看到突然进群的几人有些懵。
“你们都在雪场?”李默在群里问。
彭海:“嗯。”
李默:“你们要玩大冒险???跟老贺玩???”
彭海:“是啊, 给你看看,馋不馋?”彭海将的烤羊排和酒拍照发到群里,故意向李默放毒。
何意:“……”
李默一连串的问号显然有问题。何意觉得李默是在提醒什么。
然而不等他琢磨明白,贺晏臻已经看见群聊,并跟李默打了个招呼
“明天见。”
事实证明,何意刚刚并没有想多。
开局三场,每次中招的都是彭海,国王要么是贺晏臻要么是甄凯楠。最惨的是这俩人不知道什么毛病, 纷纷表现对彭海的真心话不感兴趣。
于是何意围观了彭海捏耳朵弯腰转圈,模仿超模走秀以及连喝三大碗。
何意:“……”
“我选择真心话!”第四轮时,彭海终于怒了, 一边抽签一边大声道, “不管你们想不想听, 我这次就是要选真心话!”
然而这一轮,中招的是甄凯楠。
甄凯楠意味深长地看着贺晏臻笑了笑,何意完全想不通贺晏臻是怎么作弊的,全程懵逼状看着贺晏臻。
“别看我。”贺晏臻却往他手里看了眼,笑着把牙签转了转,“你是国王。”
何意:“??”
何意手里的牙签上尾端赫然标着两道杠。
“选真心话吧。”史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对何意扬了扬下巴,“何意,你有没有什么话想问老大?”
何意:“……问什么都行?”
“可以。”甄凯楠冲他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没参加过网球比赛?”何意从运动会开始就想问了,但又怕这个问题冒犯到别人,因此一直憋着。
彭海和史宁也不知情,于是众人齐刷刷看向甄凯楠。
甄凯楠愣了下,随后才笑道:“因为我前男友,他不喜欢我出风头。”
众人显然都没料到答案会这么简单,甄凯楠的水平是完全职业级别的,运动会时,他的对手是曾代表学校参加大学生网球联赛并拿下男单冠军的学长。
“我的网球是跟他表哥学的。他哥是职业运动员。”甄凯楠说了个名字,何意几人又吃一惊——对方是名已经退役的外籍网球明星,世界排名很靠前,但争议性很大。
而甄凯楠的前男友,正是这位网球明星的表弟。
甄凯楠喜欢运动,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然而内心却又十分保守,对自己的未来早已有过初步规划,希望将来能像他父母一样在体制内工作,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就行。
他的前男友却正相反,对方并不喜欢出风头,内心实则十分奔放,乐于了解体验各种新鲜事物,对于将来的打算便是出国留学,然后回来继承跟众兄弟姐妹们争夺家业,当一个躺赢的富二代。
俩人青梅竹马,因为彼此的不同互相吸引,甄凯楠又在他的牵线搭桥下跟着网球明星学得一身本领。然而同时,他这身本事又无处发挥,跟前男友也因各种不同的思维习惯爆发出多次争吵。
最后分手是必然的,他们都不是会改变自己,去迎合另一方的人。
“那你后悔吗?”史宁听完,忍不住问,“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你也考了托福,说明你也是犹豫过的。那你有没有后悔过这次的不妥协?”
甄凯楠摇了摇头:“在分手前,我们已经慎重地考虑过所有可能了。如果说后悔,我们倒是一致后悔当初草率的开始。人这一生是单行道,你做出这个选择的同时,等于放弃了其他的机会。”
他说到这看了眼贺晏臻:“……对自己,对别人,都是这样。”
“前车之鉴。”贺晏臻却笑了笑,将众人的牙签再次聚了起来,“第五轮。”
第五轮,甄凯楠大翻身,成了国王。
贺晏臻竟然抽中了执行者。
“现在轮到我问了。”甄凯楠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盯着贺晏臻的眼睛,几乎不给对方准备的空闲,问道:“在何意之前,跟你关系最亲密的同龄人是哪个?”
这话一问,桌上骤然安静了下来。
贺晏臻略作思索,报出来一个名字:“周昀。我发小。”
甄凯楠微微皱眉:“他跟你同一所高中?”
“不,他初中就出国了。我俩是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贺晏臻道,“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真心话只能问一句。”
“前提是你说的是实话。我对你的答案表示怀疑。”甄凯楠道,“刚刚的问题加上限定条件,你身边关系最亲密的同性同龄人是谁?”
贺晏臻微微皱眉,他看了何意一眼,随后说出了另一个人名。
何意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似乎是贺晏臻的某个同学。他疑惑地看着贺晏臻,在此之前,贺晏臻从未向他提起过这号人物。
甄凯楠也眯着眼迟迟不出声。就在几人的表情渐渐严肃,气氛也凝滞下来时,甄凯楠突然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他看着贺晏臻,“我们在飓风见过,你还带了一个人。”
贺晏臻顿时明白了,甄凯楠说的是米辂。
在何意出现之前,米辂的确是跟贺晏臻关系最近的同龄人。虽然这人高二不再国内,但在这之前,他跟贺晏臻几乎形影不离。只不过贺晏臻一直没有正视过米辂的心意,因此也不拿对方的陪伴当回事。
甄凯楠提出这个问题时,贺晏臻便猜到了他应该是有目的的。到现在,他终于确认,甄凯楠一定是见到过米辂。
“我不会只带一个人。当时一定有其他人在场。”贺晏臻的视线扫过去,坚定道,“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这游戏还继续吗?”
何意这一晚多数时间都在看热闹,他运气爆棚,只抽到了一次,还因国王是甄凯楠而逃过一劫。贺晏臻反而有点不太高兴,因此后半段他当国王期间,几乎专门恶搞甄凯楠。
甄凯楠也没想到,他明明躲过了被抽中的命运,但被彭海这个猪队友坑了一把——彭海选的惩罚都是对同伴的,因此被惩罚的无论是谁,最终矛头都会指向他。
比如来自彭海的公主抱,来自史宁的对耳根哈气,以及他自己不小心抽中后,被逼选择一个人绕过脖子喝大交杯。
甄凯楠暗自恼火,等彭海倒霉的时,便一股脑儿的灌酒,结果便是最后吃完饭,彭海喝醉了。
甄凯楠跟史宁一左一右,把彭海拖了回去。
何意今晚也喝了不少,三人离开餐厅回去时,他站起来送了两步。
“舍长。”在甄凯楠走入雪中时,何意站在门口,对他笑了下:“谢谢。”
贺晏臻察觉到了何意的不对劲。他侧头看了看何意,一路揽着何意的肩膀回到房间。
何意乖顺地不得了,却始终低着头不出声。
回房后,何意去洗澡,贺晏臻则拿出手机登入邮箱,开始翻找当初他去飓风俱乐部时的信息。
那组照片是在相册里看到的。贺晏臻买的车型是单座的,当时为了上牌加装了后座,连买车带加装都是在俱乐部完成。
当初带朋友们去的时候,他的确是为了臭显摆。米辂提出要坐后面时他也没觉得不对劲。
但这组照片,的确是太暧昧了……
何意也说不上今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原本很开心的,但在甄凯楠追问贺晏臻那个问题时,何意心里便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一直在竭力忽略,却又发现对方无处不在的人。
米辂。
何意发现自己无法做到不介意贺晏臻跟米辂的几年相处。即便贺晏臻始终坚决地选择自己,何意也没办法不介意,因为他数次拿自己跟米辂比较过。事实是,他除了学习好之外,其他方面无一能比得上对方。
他没有米辂精致漂亮的脸蛋,没有对方娇养出来的贵气和眼界,更没有任何能用来展示的技能——何意去米家时,在米家看到了钢琴和小提琴。
米忠军只有这一个儿子,能玩这些乐器的,便只能是米辂。
这样的对比让他心灰意冷。何意努力想象自己的吸引力,然而除了身体之外,贺晏臻对他也的确没什么好觊觎的地方。
何意慢吞吞洗完澡,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贺晏臻正在另一边的浴缸里冲澡。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何意低头看了眼,冷不丁便瞅见了屏幕上的那张照片。霓虹灯的背景前,米辂笑着靠在贺晏臻的身上,对着镜头用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心。
贺晏臻的则拎着头盔,单腿撑在地上,朝镜头轻轻挑眉,露出微笑。
何意的喉头立刻梗住,他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照片而已。”贺晏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完澡,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就只带了这一次。”
何意“哦”了一声,想表现得不在意,然而心里却怏怏的。
“在想什么?”贺晏臻掰过他的肩膀,低声问,“在想甄凯楠?”
“你能不能别总提他?我跟舍长什么关系都没有。”何意心里泛起情绪,低声道,“你这样大家会很尴尬。”
“我提他是因为我吃醋,他差点就得手了。”贺晏臻低下头,“那你呢,你跟我闹什么呢?”
何意:“……谁跟你闹了?”
贺晏臻:“那你怎么不亲我一下?”
“你少来,强词夺理。”何意忍不住道,“我亲你干嘛,耽误你看照片追忆往昔啊。”
他说完便觉得懊恼,明明想憋住的,现在说出来,反而像是在撒娇。
贺晏臻却低低笑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床上一丢,随即俯身上去:“果真是吃醋了……想要吗?”
他含糊问着,一路从嘴角亲到脖子。
何意的呼吸乱了套,然而心里有气,又不想服输,偏开脸用双手去推。贺晏臻便握住他的手腕推到头顶上,抽出浴袍的带子,将何意的手腕打了个结,系在了床头上。
何意一愣,回神后立刻惊了:“你……”
“我就带过他一次,对他没那意思。”贺晏臻拉开他的浴袍,慢条斯理地像是在剥一颗嫩生生的小白菜,“以后就只带你自己好不好?”
何意被袭来的一阵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胳膊上立刻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贺晏臻的身体覆上来,带着滚烫的体温,温热的吐息落在了他的眼皮上。何意感觉自己像是从雪地被人捡回了温室。
他被人紧紧箍在怀里,随即感受到了贺晏臻的变化。
太……凶了,何意感受得太清楚,立刻脸色通红,突然又有点害怕。
贺晏臻将何意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他的眼角:“说话,可以吗?”
何意想起自己刚刚的分析,自己有什么在吸引着贺晏臻呢?
身体。
他点了点头,睁开眼看贺晏臻的表情。
房间里橘色氛围灯下,贺晏臻正认真地打量他,幽光都被收拢在了这人的眼神里,眸低深处有暗流涌动,是危险的情|欲。
何意暗恼自己不争气,被他看一眼心脏便怦怦直跳。又觉自己眼下太尴尬了,简直就是一条被刮掉鱼鳞,丢在案板上待宰杀的鱼。
然而厨师迟迟不下手,鱼儿不禁愈发紧张,扭动了两下。
何意刚狠下决心不如干脆主动一把,结果手腕一动,才想起来自己被绑了。几乎同时,贺晏臻俯身,勾头吻住了他的唇。
鱼儿被人渡进了一口气,随后便觉有刀子开始剖析它的身体。
何意不得不后仰脖子,他疼得刚刚忘记了骑车的照片。
贺晏臻捞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道:“学长,你比机车带劲多了……”
何意:“……你别乱说。”
“我可以封车。只要你……”贺晏臻嗓音低哑,将后几个字送到何意的耳朵里,有几分认真的商量,“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一块捉虫
第48章
何意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里冰雪四散, 微风挂着火苗掠过整座城市,于是城市间的边界消融,北城和奉城合二为一。
何意从小居住的那座房子也跟贺家挨在了一块。两户有一处小小的房间重叠, 何意安心居住在里面, 并给了它一个明确的定义——家。
是能遮风避雨,储藏着许多温暖的家。也是一处环堵萧然, 除去爱意和憧憬外别无所有的家。
何意露出小小的犬齿, 将力气汇聚在牙尖,用力咬着贺晏臻的肩膀。天气很凉, 体内的酥|意却浸透骨骸,让人只觉得空气都过于滚烫。
——
甄凯楠哀叹了一声。
窗外北风卷地, 迟来的初雪簌簌落下。客房里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但被彭海的鼾声盖了过去。
甄凯楠站在床边,到左边看看, 又到右边比量了一下,忍不住崩溃了。
度假区内的酒店因位置特殊,所以雪季的价格居高不下,双人间就要四千多。甄凯楠他们虽然都不缺钱,但这边性价比太低,因此三人最后商量着住个家庭房,均摊下来费用能低一些,客房的面积也大。
白天三人开房时, 已经分好了床铺,甄凯楠跟彭海睡一米八的双人床,史宁自己睡一米五的。
事情原本安排的挺好, 直到今晚, 彭海被他们几个人合力灌酒, 如今醉醺醺地躺在床铺中间,鼾声震天,酒气熏人。
重度洁癖的甄凯楠洗完澡刷好牙,出来后看这情景顿时疯了。
他今晚喝得也不少,站在床边评估了一会儿给这个一米八几的醉鬼洗澡刷牙的可能性,最后决定放弃,转而求助史宁。
史宁刚刚要入睡,被人晃醒的时候有几分不耐烦,皱着眉要发火。
甄凯楠在他说话前,飞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就一晚上,那张床太脏了。”
史宁不肯,扬起眉毛示意:“你可以睡沙发。”
“我没带睡袋。”甄凯楠苦着脸,“酒店的沙发多脏啊,谁知道别人在上面干过什么……”
史宁一愣,顿时乐了:“笑死了,在沙发上能干什么?沙发上能干的床上就不干了吗?”
“我带床单了啊!”甄凯楠说,“我自己带了床单被罩,就借你个地方……
史宁目瞪口呆地看着甄凯楠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套折叠整齐的水粉色四件套。
甄凯楠:“你稍微站会儿,我一会儿就铺好了。”
史宁傻眼,盯着那套水粉色的床品看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不想动。”他闭上眼,又裹了裹被子,“你自己铺吧。”
甄凯楠:“……那你躺着吧”
能被允许上床睡觉就不错了,甄凯楠也不生气,自己小心翼翼地拉开床单铺好空出来的半边,随后用被子把史宁裹一裹,推过去,再把剩下的另一边扯开铺平。
然后再把史宁推过来。
史宁连眼睛都懒得睁,滚来滚去,再滚回来的时候,发现枕头的触感不一样了。甄凯楠给他铺了一条枕套。
“匹马棉的,触感很好。”甄凯楠把自己的也换上,又开始套被罩。
“别动!”史宁一愣,突然按住被子,“我裸|睡呢!”
“啊?”甄凯楠吓得立刻松手。
“那你,你睡衣呢?”甄凯楠问,“我给你拿过来,你穿上后我再……再套被罩。”
“我没带睡衣。”史宁说。
甄凯楠:“那……我把我的借你?”
“不想穿别人的。”史宁故意道,“就这样睡吧。”
甄凯楠傻眼了。他不能接受用酒店的被子,谁知道这被罩洗没洗干净,之前的客人干过什么。当然即便他能接受,他也不能跟裸睡的人盖一条啊……
“那我打电话问问前台,再要一床。”甄凯楠有些尴尬,红着脸去拿座机拨总台服务。
史宁侧躺着看他打电话,在甄凯楠按下总台键的时候,他才突然伸手,把电话按断了。
甄凯楠:“??”
“一起裸|奔呗,老大。”史宁道。随后他用脚踢开了被子。
甄凯楠震惊地看着他,脸色蹿红,却没有转开脸。
被子下史宁穿着短款的睡衣裤,上面还印着黄色小鸭子。
甄凯楠:“……”
“你竟然还看!老色批!”史宁指着他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滚到了另一边,又踢了下被子,催促道,“快点换!”
甄凯楠在巨大的无语中火速换好了被罩。关灯,上床。
然而即便俩人这么闹腾,彭海的鼾声也依旧震天响,甄凯楠不由叹了口气。
“真羡慕,醉成这鬼样。”
“我也羡慕。”史宁轻声说,“我也有点醉了,但睡不着。”
史宁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甄凯楠刚刚只想快点休息,却忽略了他跟史宁取向一致。现在俩人盖起了同一床被子,说完全没有波动是骗人的。
甄凯楠今晚还喝了酒,此时后劲往头上冲,他不禁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冲动。
床有点窄,甄凯楠不好意思多占地方,于是改为侧躺,贴着床边。然而背对着别人有些不礼貌,他又翻身过来面对着……
“你别动了。”史宁仰面躺着,叹了口气,“一点儿热乎气都别你扇没了。”
“啊对不起。”甄凯楠语,)嬉](挣_里立刻不动了。但随后,他看到了史宁眼角的一点光亮。
甄凯楠愣了下,不由凑近了一点:“你哭了?”
“醉了。”史宁笑了下,转开头冲向另一边,抬手盖住了脸。
“要不,聊聊?”甄凯楠想了下,今晚吃饭的时候史宁就有些反常,他想了想史宁被问到的真心话,又琢磨不出头绪,“我可以先拿自己的伤心事给你做个铺垫。”
“大意失荆州吗?”史宁闷声问,“今天你问的那个人是谁?”
甄凯楠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史宁指的关于贺晏臻的那道提问。
“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甄凯楠说,“见过贺晏臻跟他在一起,挺般配的。”
史宁最讨厌“般配”两个字,闻言冷笑了一下。
甄凯楠却继续道:“何意是真的很爱贺晏臻,他最后跟我道谢,是因为他什么都听明白了,但他想装不明白。别人千好万好,有一点不好他都会介意。贺晏臻这不好那不好,但只要有一点好,他就能付出全部。”
他跟何意之间是不可能的了。何意并不喜欢他,而他对何意的喜欢也没有机会发酵。火锅之夜反而是俩人距离最近的时候。
“爱一个人很难,相信别人爱自己也很难。”史宁轻叹一声,“真羡慕他们。”
甄凯楠点头赞同,又安慰道:“你也可以的。你这么优秀,身边没有人追求你吗?”
史宁摇摇头:“我要单身到死。”
甄凯楠一愣:“你……”他想问“你为什么”,但是脑子一混,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不会有需求吗?”
话一出口,自己也傻了。
史宁却应了声,半开玩笑道:“会吧,想要了就找个炮|友。”
隔天一早,贺晏臻叫了早餐。酒店餐车敲门时,李默也带着女友到了,正过来要跟他们打招呼。
贺晏臻在房门口把人挡住,低声说:“今天你们自己玩,我有事。”
他说完不等李默回答,又转头叮嘱送餐的服务员,脚步放轻一点,里面还有人在睡觉。
李默往房间里探了下头,顿时明白了。
“你真行啊,这样还能玩?”李默啧道,“我可是千里迢迢携家带口过来找你的,你怎么着也得教我两招才行。”
贺晏臻瞥他一眼:“自己去请教练。”
“卧槽,教练多贵啊,有免费的舍友干嘛不用。”李默嘿嘿直笑,又压低声,“你也真行,谈恋爱怎么不去泡温泉?他们宿舍的是不是都来了?”
“嗯。”贺晏臻往卧房看了眼,脸上浮起浅浅的一点笑意,“他喜欢跟他们宿舍的一起玩。”
贺晏臻发现何意没有什么朋友。
lamp的空间里访客寥寥,何意也从来没提过同学朋友的名字,而据何意自己所说的,他中学时十分孤僻,并不合群。
405宿舍的几个人对何意来说很重要,贺晏臻第一次带何意出门,当然希望他能开心一些,有自己相熟的朋友陪着。
当然,他自己偶尔会有一点嫉妒的情绪。他总觉得有时何意跟舍友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李默上下打量着贺晏臻,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
“我爸以前写的,我偷出来复印了一点,你看看就行,别给外人看。”李默把东西递给他,拍了拍贺晏臻的肩膀,转身走了。
早餐被服务员用东西盖着保温,何意还在睡觉。贺晏臻关上门,按下免打扰,又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会儿,知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于是回到沙发上,打开了文件袋。
李默的爸爸是名记者,曾写过三份内|参,其中有一份便是关于职务犯罪的。如今李爸爸已经退休,那几份文件却还在保密期限内,李默偷出来的是老爷子当年整理的部分数据。
贺晏臻翻着看了看,他很想了解何意的过去,但何意不主动分享,他也不敢问,怕何意的回忆里都是不好的事情。而那个名为lamp的Q|Q记录又只有两年。
贺晏臻从对方空间里能获得的信息有限,因此便打算假扮成法学院的学长,以网友的身份继续跟何意保持联系。
他提起找着材料,研究《刑法》,琢磨自己现在能在哪里帮上何意。
——
何意没想到史宁的调侃成了真——在同贺晏臻初尝禁果后,何意再也没能去滑雪。
有几次他甚至都换好衣服了,出门之前不知道哪个眼神或者动作又触发了贺晏臻的点,于是最后被人绑回去,换着花样深入学习小视频。
何意当家教老师时,一直为贺晏臻的领悟力感到欣慰。然而现在,好学生把领悟力放在他的身上,开始无师自通地调||教他时,何意的内心便只有崩溃了。
他偶尔被折腾的脾气上来,会生气地呲牙去咬贺晏臻的脖子。偏偏后者特别喜欢他生气,他越凶贺晏便越强势,最后仍是他溃不成军,任由对方摆布。
回北城的这天,何意终于呼吸到了户外的空气。
“回去后一定一定不能这样了!”何意懊恼道,“这也太……太没有节制了。”
他们俩人是上午的航班,刚刚跟几个朋友打招呼先走,何意见到几个舍友时恨不得把头盔戴上——这么多天不出现,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幸好舍友们放了他一码,没有当众调侃他。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宝贝。”史宁给何意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年后见。”
何意点点头,随即却看到史宁的锁骨上有一个草莓印。
何意:“!!!”
“这这这!”何意双眼放光,拉着史宁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是谁干的?”
史宁循着他的手指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
“炮|友。”史宁拉了下衣领,回头见贺晏臻眯着眼瞅着这边,啧道,“你老公变色了……”
直到登机后,何意才明明史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酸呗!舔一下ph纸都要变红。”贺晏臻理解的比他快,没好气道,“他们怎么都惦记你。史宁是不是零零恋?”
前后都是正在入座的乘客,何意尴尬地要死,红着脸拍他:“小点儿声!”
贺晏臻一脸高冷地闭了嘴,过了会儿又过来给他系安全带,倾身过来时说:“那你亲我一口。”
发生过关系后,俩人之间的气场就变了,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缠绵旖旎。何意出门后甚至不好意思跟贺晏臻对视。他一对视就想接吻,接吻就会出事,俩人没羞没臊地像两只小动物。
“学长,亲一下嘛……”贺晏臻拉开座位扶手,侧身过来,腻歪着挡住何意的视线。
何意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的旅客,见大家忙于找座位,没有人看向自己这边,这才咬了下唇,蜻蜓点水地在贺晏臻嘴角贴了贴。
俩人一触即分,却又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你脸红什么啊?”何意不禁觉得好笑。
贺晏臻的纯情时刻毫无预兆,何意又总会被他偶尔流露的少年气所俘虏。
“再亲一下,好不好?”贺晏臻拉着他的手。
何意很不争气地又凑过去。
“学长……”阳光在贺晏臻的发间跳跃,俩人的唇似挨未挨时,贺晏臻嘴角微扬,突然用告密的口气轻声道:“我爱你。”
何意怔住,贺晏臻主动凑前,在他嘴上“啵”了一声:“很爱很爱。”
——
新学期开始后,何意的生活模式发生了改变——梁老师在过年时,提出让何意以后住在家里。
贺叔叔的工作忙,一周之中只有两三天会回家,贺晏臻住校后,家里吃饭的便只有梁老师自己了。
她一个人饭量有限,吃饭也觉得没胃口。阿姨也十分为难,毕竟一个人的饭菜太难做了,又想营养均衡,又不能浪费粮食。
梁老师知道想要让贺晏臻回家住,何意才是关键——俩个同校不同区的孩子,每天就指望吃饭时间谈恋爱呢。
“你俩可以看看课程商量一下,至少周末在家住两天。分校区离着又不远,我一块开车接了。”梁老师拍板决定,又对何意道,“何意,我跟你贺叔叔一直拿你当干儿子,你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别不好意思。对了,你爸最近找你了吗?”
“找过。”何意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到米忠军身上,不由紧张了一下,“但我刚跟他吵过架,所以没怎么聊。”
米忠军让秘书给何意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让何意解开黑名单,另一次是让何意过年回家住。
何意接到对方电话时,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兴奋,他甚至会感到恐惧,怕被米忠军拖回以前孤立无援的黑暗里。
“我偶尔会想要放弃。”lamp在网上给那位G留言。
G在隔天回复了他。
God:“我也建议你放弃。”
lamp:“你改昵称了?”
何意看到了G的访问记录,虽然这样想有些自作多情,但他很怕G是因为自己的那句留言改的名。假如是这样,俩人的昵称就太暧昧了。
何意不想跟任何人有一点点暧昧关系,问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删除好友的准备。
幸好G的回复很简单。
God:“因为‘God is a girl’。”
lamp:“是那首歌?”
God:“不是”
God:“上帝不公”
lamp:“……”
何意没想到对方玩了个梗,他猜着可能对方遇到了什么不平事,犹豫一番后,决定不去打探对方的隐私。
lamp:“很有趣。言归正传,你为什么建议我放弃?”
God:“原因很多,你拿到有效证据的难度大,耗费时间长,成功的可能性低,你身边人也会担心你的安全。”
他给lamp列出了一串数据,职务侵占罪有七成是靠群众举报的线索,然而在总体举报线索中,初核的成案率又很很低,检察院收到的信件太多了,大案要案侦查时间长,其他的又太琐碎,很难做到每案必查。
即便举报成功,举报人被打击报复的比例也很高。《刑法》有保护举报人的“报复陷害罪”,然而主题过于狭窄,仅限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假如被举报人的亲属朋友施加的报复,是不在这个范围内的。
至于其他隐性的报复行为,界定更难。李默的父亲做调查时,便发现那两年公开的“报复陷害罪”裁判文书中,无一例是认定被告人有罪的。
从公共道德来看,举报当然要受到鼓励的,然而当此事落在至亲和好友身上时,私欲和人性又会让人反向劝阻。
God:“你如果跟对方有恩怨,可以想想其他的解决办法。”
God:“更何况,你身边的人一定不想看到你有危险。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和亲人。”
贺晏臻一直等着何意来找自己,他不想被隐瞒,而且假如何意能与他坦诚相待,他们或许能商量出别的办法。
然而lamp的回复让他陷入了沉默。
lamp:“谢谢提醒,我朋友知道,他一直在支持我。”
贺晏臻愣住,以为何意在说谎,但很快,他明白了何意说得朋友是甄凯楠。
“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我每次犹豫时,听到他的劝解反而会更加坚定要继续下去。我想举报那人是因为我们有个人恩怨,但有时我也会产生一种责任感。他的钱是哪来的,这些钱有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不是吸了病人的血,有没有人因为他的豪宅豪车崩溃?”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我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放手。”lamp道,“朋友的愿望是当法官,再怎么样,等他当上法官的时候,这个案子总能立上吧。”
God:“你朋友学法律的?”
lamp:“他在修双学位。”
甄凯楠的双学位修得很苦,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每天一睁眼就是学习。他甚至犹豫过要不要转专业,因为他更喜欢法律系。
因此,何意在新学期开始后,跟甄凯楠的交流少了很多。
他发现甄凯楠似乎比以前更严肃,更奋进了些,对自己和彭海的态度也越发一致。
这种发展让大家都很轻松,何意之前总会刻意避嫌,现在终于不必额外关注舍友的情绪和感受。他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至于恋爱,则留着回贺家的时候一块谈。
贺晏臻的脸皮厚,俩人每周至少有三天会回贺家。何意的小房间里放着的都是贺晏臻的东西,因为贺晏臻总是半夜摸到他这边一起睡。
俩人食髓知味,根本控制不住。何意又生怕搞出动静,因此贺晏臻要做什么他都随他捉弄,只不过有时候受不住,会咬住贺晏臻的胳膊或肩膀。
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避免自己出声,贺晏臻却很喜欢被他咬着,甚至动不动主动把手递过来,又或者将胳膊横过去。
与之相比,他对何意又格外温柔,经常用最轻的力道撩|拨他,对待何意像是抚触一件易碎品。
这种模式持续了几个月。在何意决定重新跟米忠军取得联系的这周,贺晏臻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
当天晚上,何意被他用领带捆住了手腕。
贺晏臻关了卧室灯,开了一盏台灯,稍稍探身,盯着何意的眼睛。
橘黄的光线温柔似水,枕边人的表情却不甚生动。
“何意,”贺晏臻深深地望着何意的眼睛,喊了他的名字,同时低头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晚点捉虫
第49章
何意被贺晏臻的问题砸得发晕。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米家的事情,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最近没有跟米家联系, 贺晏臻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到那边?
何意疑惑地看着对方。
贺晏臻却不再出声, 只将情绪都压在眉眼里。何意不说话,他便一根一根手指的咬着。拇指、食指、中指……右手的指腹上相继留下深深的牙印。何意疼得皱眉, 有几次要忍不下去的时候, 贺晏臻又会停下,去咬下一根。
像是在试探他的极限, 又像在惩罚。
何意犹豫并忍耐着,他不想告诉贺晏臻, 但他也不愿意欺骗。
在贺晏臻咬住他的左手食指时,何意一时走神,疼得叫了一声。
贺晏臻便在这时停下, 暗沉沉地注视着他。
“你指的什么?”何意最终决定,把问题抛给贺晏臻,“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你问的……我都会说。”
何意在秘密与信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不想让贺晏臻误会,因此,假如对方真的要问米忠军的事情,何意便只能和盘托出。
贺晏臻眯起眼, 抓着他的手腕要放不放,这个状态下的他显露出几分犹豫不决。何意内心一凛,不禁愈发诧异贺晏臻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不会骗你的。”何意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此时的贺晏臻有几分可怜, 像是被抛弃的狼狗, “我也爱你,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我想让你快乐。”贺晏臻望着他,眼睛里的戾气渐渐散去,最后平静地低头,又将他指腹上的牙印挨个舔平,“我只想让你快乐,何意。”
何意这天的快乐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微痛感,贺晏臻以牙齿撕咬,以指腹捏揉,让何意于两种体验中来回淬炼煎熬。
一夜疯狂后,何意最终也没问出贺晏臻嘴里的隐瞒是指什么,贺晏臻只给他留下了一身痕迹以及身侧空掉的枕头。
春去夏来,这期间,何意跟米忠军的关系再次破冰,他去米家吃了两顿饭,与米忠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God偶尔会在网上给他留言。其中有两条是与米忠军的医院来往密切的器材商名字。
何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获得这些信息的。他询问God,God却只说他有自己的渠道。
对此,甄凯楠的理解是,当初G在帖子里表现出兴趣,很可能是因为他跟米忠军或者米家的医院有关系。
何意在加上G的好友时,因怕对方为难,已经坦白了自己跟米忠军有私人恩怨,只是没具体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G之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应当也是在考虑要不要帮助他。
而史宁却觉得,何意最好谨慎一些,假如G真的认识米忠军身边的人,这个人或许也需要提防。
“我是觉得挺好的。”甄凯楠被爆满的课程折腾得憔悴了不少,见他这边有进展,不由慨叹道:“从你这里喝口鸡汤,看来没有白下的功夫。”
何意闻言一愣:“你也没有白下的功夫啊,双学位多好,将来多一技傍身。”
“我说的也不是学习。”甄凯楠摇了摇头,翻着老师布置的阅读题。
“努力不一定有收获。”史宁却道,“认清自己最重要。”
何意这天是来本校区找贺晏臻,正好遇到史宁和在这边上课的甄凯楠,因此三人一起在校内的咖啡厅里坐了会儿。
这会儿史宁和甄凯楠说话,何意听着却有点云里雾里的。
甄凯楠除了学习还能愁什么?
想到这,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小小的猜测,“老大,你谈恋爱了?”
这个学期,他们俩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暧昧气氛。何意当然盼着甄凯楠早点找到真爱,但这位舍长太热爱学习了,至今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人出现。
何意觉得自己想多了,谁知道甄凯楠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不是。”甄凯楠捏了捏眉心,半晌后道,“现在还只是了解阶段。”
何意愣住,在桌子底下使劲拽了拽史宁,恨不得立刻把彭海也拉来八卦。
史宁却低着头,一脸淡定地继续跟他分析:“何意,你不觉得应该先打探下G的身份吗?”
“有道理,但是你怎么不惊讶?老大有暗恋对象了!”何意压低声激动地大呼小叫,然而史宁太淡定了,何意说完一琢磨,觉出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看向甄凯楠,却发现甄凯楠抬眼看了眼史宁。
何意便又将视线移回来。
史宁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不了解的不一定是暗恋对象,也有可能是炮友。”
何意:“……”
“还是先关心你的事情吧。”史宁说,“你要跟器材公司的人打交道吗?你怎么认识他们?”
“倒是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何意被扯回注意力,想了想道,“有一家的副董儿子想要让我做家教。”
“长得怎么样?你家贺同学不会吃醋?”史宁笑着打趣他。
何意脸上一红。
贺晏臻的确会吃醋,但是自从生日后,贺晏臻对他的管束便轻了许多,因为他们之间有了一项约定——永远不会欺骗对方。
贺晏臻甚至准备好了东西——假如有一方做出欺骗,另一方便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他。
何意现在都无法描述自己看到那样东西时的心情。
那天生日,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梁老师让他请了假,早早驱车带他们出发去西山看日出。
何意出门的时候还没怎么睡醒,到了山顶后,正巧一轮红日从云海中跃出,霞光四散,何意惊愕地抬头看,眼睛里满是惊喜……梁老师便在这个时间为他连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之后贺爸爸在山下跟他们三人汇合,一家四口一块驱车赶往了城郊的游乐园。贺晏臻陪着何意挨个体验园区里的项目,贺爸爸和梁老师则四处看看风景,偶尔过来给他们俩人拍合照。
何意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玩了几趟过山车后,他彻底爱上了这里,一直疯闹到傍晚才打道回府。晚上到家时,阿姨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餐桌正中放着蛋糕。
梁老师笑着给他点燃了生日蜡烛。
烛光是温柔的橘黄色,何意当时怔住,扭头看向餐厅旁边的落地窗,眼泪夺眶而出。
他从小便渴望着这样的时刻。
上小学时,米忠军已经很少回家,何意每天放学后自己走回去。何妈妈下班晚,他便背着书包在小区楼下坐着,抬头看着各家住户的灯渐次亮起,从一扇扇橘黄色的窗户中汲取一点别人家的温暖。
家庭、亲情、爱意……对他来说,大部分都只存在于幻想里。
何意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会有这样的一扇窗户能属于自己。他梦想中的完美家庭,将他纳入怀里,当成了自家的一员。
何意那天转身趴在贺晏臻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贺晏臻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耳语道:“许愿吧,你许愿,我帮你实现。”
“我没什么愿望了。”何意抽抽搭搭,又觉得自己丢人,低声道,“现在已经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
梁老师却觉得这话不吉利,连忙敲了敲桌子,呸呸呸了两声。
“你俩才多大呢,现在都只是学生,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梁老师笑道,“快吹蜡烛,吹完了还有礼物给你。”
何意的礼物都被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晚饭后,他不好意思立刻回房拆礼物,于是硬忍着等大家都回房睡觉,这才迫不及待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屋。
床上摆着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何意小心地拆开,发现梁老师送给他的是一支限量版钢笔。贺爸爸给他的是一份双人的圣托里尼五天四晚自由行套餐。
何意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两份礼物都太贵重了。但他也清楚梁老师的为人,送出去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往回收的。而贺爸爸的礼物里,又包含了贺晏臻的那部分,因此何意也不好意思去退。
他万分感激地将两份礼物收起来,随后开始找第三份——贺晏臻送的那份。
他直觉贺晏臻一定会送一样令他意外的东西。
何意几乎翻遍了整个小卧室,最后才在被子夹层中看到一个长条形的透明盒子。
盒子上扎着彩带,里面装着一根带着四条皮圈的金色长杆,何意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眼,随即注意到了上面的名字——强制分|腿器。
约定便是那晚定下的。贺晏臻半夜进来的时候,亲手给他试戴了一下。
何意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侧过脸不敢抬头:“这不是礼物啊……这是,是惩罚吧……”
“你不喜欢吗?”贺晏臻的神情却十分认真,“那就答应我,不要欺骗我。”
那天何意提前感受了一下,结果是他连着两周没敢回贺家住,至今想起那一夜都觉得无比的羞|耻。那种完全失控的感觉太让人心慌了,虽然那种极端情况下,身体的愉|悦是极致的,但何意内心也会有种惧意。
幸好,那天之后,贺晏臻反而开始变得宽容大方了一些,不再动不动吃醋。
何意只能将其归为承诺带来的安全感。
这种转变,倒是方便了他不少事情。
器材商里,王董的小儿子现在正在念高中。米忠军去年便提出过让何意给对方辅导功课。
何意大三要到s市实习,到时候根本都不在北城。不出意料的话,米忠军这个暑假就会来安排自己做事了。到时候只要跟王家的人套好关系,一切便有了突破口。
何意在贺家休养了这么久,感觉自己就像伤口愈合,整装待发的新战士。
他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米忠军送来那个改变一切的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十章之内写到现实时间线。
ps:
贺的隐藏属性持续到分手,重逢后就是符合主流的普通夫夫了
第50章
七月份, 何意顺利结束了大二的学业。贺晏臻提前陪他办了护照和签证,于是暑假一开始,俩人便启程去了圣托里尼岛。
何意第一次出国, 从准备时便开始紧张。贺晏臻则尽量缓解他的焦虑。
他当着何意的面收拾俩人的行李, 每整理一件都会解释什么物品必带,什么东西到了当地再买。最后还为何意提供那几日的穿搭意见, 帮何意把箱子整理好。
之后俩人出发过海关, 在莫斯科转机,于飞机上度过漫长的数个小时……贺晏臻都会适时指点并照顾他。
何意能明确感受到, 贺晏臻早已将衣食住行等琐事构出一张逻辑严密的网络。他在试图独自把控这次旅行并照顾何意。
贺晏臻虽然有过数次出国旅行的经验,但以梁老师对他的溺爱程度, 以往的他必然不会是独自出门,他身边一定是有更为年长和稳重的同行者。更何况直奔雪场度假,跟这种走走停停的旅游也不一样, 后者有太多琐碎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一起旅行时候矛盾和争吵在所难免,化解的办法无非是控制自己的脾气,互相支持和理解。然而贺晏臻却是希望何意能完全依赖他,一切由他来安排。
何意:“……”
俩人相比,何意才是学长,也是以往被崇拜的那个。现在贺晏臻却赫然有了想强压一头,掌握主动权的架势。
何意感到意外, 但仍是尝试着答应下来。他对贺晏臻的包容几乎没有底线,甚至在抵达圣岛后,贺晏臻租车带他出门, 因没有用导航误入一段单行道, 而不得不在费拉小镇绕行时, 何意也没有丝毫的抱怨。哪怕他之前提醒过贺晏臻租车行老板的话。
反倒是贺晏臻自己有些懊恼。
他们原本要去镇中心的一家门市店,出门时已经有些晚,那边晚上就会关门,这次一耽搁,很有可能要赶不上了。
夕阳从一侧照进车窗,在他的黑发和眉毛间闪闪发亮,贺晏臻皱着眉,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跟着前车小心汇入主路。
何意坐在副驾上,扭头看着自责又隐忍的贺晏臻,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很感动。
这一路上,无论饮食、交通还是住宿,所有问题全都是贺晏臻自己在解决。何意到目前为止,付出的只有无条件的信任。
“没关系的,如果那边关门了,我们就在镇上走走,这里太美了。”何意笑着安慰他,想了想又说,“你这两天太累了,明天换我来安排也行。”
贺晏臻松开的眉心又立刻皱起:“你不相信我?你是嫌我把事情搞砸了,是吗?”
“没有,我当然相信你。”何意忙道。
贺晏臻转过脸看他,眼神中有几分冷酷的审判。
何意道:“我一直都相信你。这样提议只是心疼你太累了……看路!不要看我!”
过了几秒,贺晏臻才转回头去。
“我不累。”他松了口气,神色重新和缓下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何意感动之余,有了一点点微妙的不适。他转过头认真看着贺晏臻。
贺晏臻则专注地盯着前路,直到快到目的地时,他才状若随意地问了句:“学长,你愿意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吗?”
等到镇中心时,门市店果然已经关门了。
贺晏臻的神色倒是平稳许多,他将车在别处停好,跟何意手牵手穿行在小巷里。最后俩人在一家海景咖啡厅坐下休息。
玻璃窗外霞色尚存,深蓝色的天幕下,爱琴海像一颗被静置的宝石。贺晏臻懒散坐着,英俊的轮廓被勾勒地清晰迷人,已经有了几分成熟霸道的男人味道。
何意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人吸引,他甚至一时难以将眼前有几分强势的男子,跟先前会拱着脑袋撒娇的大男孩联系起来。
贺晏臻的目光从海面收回,落在了何意的脸上,随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似乎没有什么感情,然而右手却从桌下拉住了何意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揉过去。
何意的脸色开始发热,电流从指尖传入心脏,野火燎原般令他整个人都微微战栗。
他渴望桌下的手掌能够一路往上摸索,然而手掌的主人却只坐在对面,眼神深邃淡漠,仿佛不带一丝情感。
“我愿意。”何意深深地呼吸。
贺晏臻的瞳仁深处有某种情绪剧烈跳动,他眯起眼,“你知道自己答应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何意凭借直觉以及俩人的默契,准确地抓住了贺晏臻的问题核心,他张了张口,最后选择用英语回答:“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自己的核心。我给你拥有我的权利。
你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伤害我。
圣岛的旅行对何意来说是一场童话般的浪漫体验。他们的酒店定在了伊亚,不需要出门便可以看到绝美落日。
贺晏臻几乎称得上是完美恋人,俩人在酒店里进行温柔的交流,何意饿了,贺晏臻便去做饭,如果累了,贺晏臻就抱着他去刷牙沐浴,又或者去露台看风景。
在最后一天时,何意去蓝顶教堂拍完照,突发奇想去悬崖栈道看看。
彼时天色尚早,工作人员尚未来得及收拾台阶上的驴粪。何意早上的晨间运动有些激烈,走了几步之后便有些后悔。
贺晏臻便把他背起来,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悬崖。
“我可以自己走,不用这样。”何意双手抓着才买的手工艺品,趴在贺晏臻的肩膀上哭笑不得。
“我愿意背着你。”贺晏臻却仍旧背着他,平稳坚定地迈下一个又一个阶梯,“我愿意帮你达成你的任何愿望,学长。”
何意在第五天时跟贺晏臻一同踏上了返程。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机场时,他们竟然遇到了米辂。
米辂身边有一个高大的男生陪同,同样打扮时髦,一身优渥家境养出的骄贵气质。
何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越是是不想看见的人越会避无可避地碰面。他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装扮,虽然干净整洁,但仍比米辂差出一截。
米辂却已经走到了俩人跟前,十分大方地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你们去的圣岛?”米辂看到了何意行李箱上新贴上去的贴纸,轻轻皱了下眉,看向贺晏臻,“圣岛游客太多了,简直就是难民营。你们没去米克诺斯和帕罗斯岛看看?”
贺晏臻没说话,只皱眉看着米辂身后的男生。
“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同学,罗以诚。”米辂侧身为俩人介绍,又对罗以诚耸了下肩膀,“他就是贺晏臻。”
何意完全被排除在外,看着这三人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
罗以诚不屑地笑了一声,还是伸出了右手:“久仰。”
贺晏臻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一直到登机,贺晏臻的表情都阴沉得可怕。
幸好米辂跟他们不是同一航班。
何意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脑子里一团乱,心里也不舒服。他不明白贺晏臻为什么会对米辂的同伴有这种反应?
那人做自我介绍时,显然跟贺晏臻是不认识的。何意虽然想极力否认,但贺晏臻的表现的确像是在介意米辂身边的男伴。
“刚刚……你好像不高兴?”何意犹豫着,想要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不喜欢那个姓罗的?”
贺晏臻微微一怔,随后“嗯”了一声。
何意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气场不和。”贺晏臻并没有回头看他,只道,“物以类聚,都不是好东西。”
何意:“……”
贺晏臻的话里显然把米辂也包括在内了,何意却分不出他是纯粹的厌恶,还是心情不好时的迁怒。
刚刚米辂走过来时,贺晏臻脸上并没有表情波动。反倒是那个男生走近,露出帽檐下俊秀的脸时,贺晏臻才表露出排斥的。
这样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在吃醋。
何意一边安慰自己,贺晏臻并不喜欢米辂,他拒绝过米辂,甚至利用米辂来追自己。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想起那张照片,曾有过那么多美好回忆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完全割舍掉呢?
朋友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假如贺晏臻今天是占有欲作祟,那会不会有一天,他会突然醒悟过来,发现何意只是他青春期时的一点刺激。而青梅竹马共同成长的米辂,才是他内心深处的真爱?
小说里,主角都是历经重重误会,百转千回之后才能认清自己内心的。
而在现实中,知道父亲不爱母亲的孩子,又会轻易的自卑。
何意悲催地发现,他一直在恐惧的——与米辂一同被人放在天秤上比较挑选——早晚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贺晏臻现在对自己再喜欢再痴迷,几年之后,他未必还会这样。
他太优秀了,他有优渥的家境,完美的父母,有着高智商和强大的自信,他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想做的事情都能成功。
他拥有太多,何意不过是一个恋人。
但何意自己什么都没有,他现在最大的财富就是贺晏臻。
“可以讲讲你跟米辂的事情吗?”转机时候,何意不想再逃避,他坐在机场的休息椅上,问贺晏臻,“从你们俩认识说起。”
贺晏这会儿刚刚收回心思,听这话有些惊讶:“为什么聊这个?”
何意道:“我想知道。”
贺晏臻:“他就是一个普通同学。没什么好聊的。”
“我想知道。”何意又重复一遍,看着他,“我相信你,你可以对我坦诚吗?”
“我当然可以做到坦诚。”贺晏臻看他坚持,想了想说,“你如果真想了解,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就从认识开始?”
何意点点头。
贺晏臻:“那开始之前,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何意怔了怔,过了会儿,他轻声承认,“因为……我怕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自己的核心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全诗很长,大家可以查下全文。
ps:这一段过渡写得慢,慢出了新龟速,请大家见谅,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