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一夜过去,新生的太阳准时摸上了海平面。江照凌带上鲜香美味的大肉包子,能省则省地研究优惠券的使用规则,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
“去陆氏集团啊?”自来熟的司机大叔咬了口刚刚在路边买的大馒头,热情地和江照凌聊天,“在那里上班?”
“是的。”江照凌赶时间,看司机不介意,也拿出香喷喷的大肉包咬了一口。
“那里好啊。”司机大叔的赞叹之情溢于言表,“现在读大学很值噢,早知道以前再多读几年出来……”
“以前的中专也很值的。”江照凌笑眯眯道,“这不都开上靓车了嘛。”
“哈哈……”
司机大叔被逗得心花怒放,一路上和她聊了很多有关长宁的故事。尤其是陆奉辞的发家史,聊得那叫一个深入,把他祖宗好几代全扒出来了。
“财富都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啊。”听完司机大叔讲的故事,江照凌感慨道。陆奉辞整个家族没有一个拉跨的,一代的资源完美遗传给下一代,他们不成功谁成功啊。
车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市中心繁华高贵的压迫感也愈发令人心神震颤。高大的楼栋投下宽长阴影,于橙黄的世界中分出一片纯粹,笼罩在黑压压的阴影中。在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车辆挤出密长的车流,停在专属于上班族的通道附近。早晨的广场略显清冷,但用不了多久,人流就会像开春的溪水,再次涌进静谧一夜的商场。
“到了噢。”司机大叔解开车门锁,熟练地拿起啃到一半的馒头继续吃。
“Ok!叔叔再见!”
江照凌拿好手提包,顺着路边的提示走进了B栋大楼。刚步入工作时总是比长期工作后有干劲,一个原因是对工作还有新鲜感,另一个原因是对工作不算太熟悉,生怕哪里做不好而被丢掉辛苦找到的饭碗。
江照凌就是如此,迷迷糊糊在员工通道转了几圈,才找到上楼的电梯。幸好她今天来得早,万一错过了时间,这种收集一手资料的机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时间还早,办公室里的人不多,江照凌碰见了打着哈欠去茶水间冲咖啡的张敬睿,穿着打扮随意得很,从昨日的青涩帅哥变成了今日的街边路人甲。
“这么早?”张敬睿将额前软榻的头发撩上头,企图在新来的实习生面前维持一下其“靠谱”的形象。
嗯,耷拉的眼皮顺着他的动作撑开了,看上去好像是精神点了。江照凌点点头,道:“想再扛一下摄像机,熟悉熟悉手感。”
“可以啊。”张敬睿朝柜子的方向指了下,“用那个小的就行了,今天用不上大的。”
江照凌比了个“OK”,“行,那我练小的。”
有了昨天的经验,江照凌很快就摸清了这台摄像机的各种功能,还给办公室的同事们拍了段“上班前的日常”,几位个性活跃的记者甚至对着镜头比耶,调侃“咱办公室上班最早的是摄像机啊”,一切美好又安宁,连廊道上的发财树都舒展开了枝叶。
保存完毕,是时候该检查出门要用到的设备了。洛吟组织相关小组成员准备好物品,做好资源调配,九点十五一到立刻出发。
整个项目组的人其实不多,被分成了三个小组,一组保底一个记者和一位摄像。江照凌所在的小组组长兼记者是洛吟,摄像是用冷水冲了把脸保持精神的张敬睿。经过昨天的相处,几人还算熟悉,磨合不是问题。
“走吧。”
拿好设备,洛吟带他们前往停车场。停车场一共有四层,最上面的那层是员工专属停车场。当然,开自己的车出外勤是不可能的,有公车为什么不用呢。
湘新路派出所在新迎江的另一头,过去难以横渡的宽阔江面如今架起了一座座高架桥,让人们不必再遵循流水的旨意,可以随意奔腾向不同的地方。
“到了。”
洛吟停稳车,三人带上设备前往派出所。前厅的民警知道他们有约,特意腾出了一个房间让他们先去准备,等陈宇处理完事情过来。
“凳子,三脚架……”
洛吟和张敬睿娴熟地摆放好设备,让江照凌坐在椅子上当模特,选出一个还算合适的拍摄角度,等待陈宇到来。
“哪位是白伊影小姐?”
“嗯?”
一名女警出现在了门口,江照凌的视线投向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女警目不斜视地盯着江照凌,道:“和我们走一趟。”
江照凌愣在椅子上,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噢,好。”
我怎么了?我犯法了?我要坐牢了?
江照凌的内心活动极为丰富,虽然她想不到她犯了什么错,但被警察单独叫走的惶恐占据了她的内心。
“请问……是什么事情?”
女警言简意赅:“陈宇让你过去。”
“噢……”原来是陈宇呀,那没事了,应该还是和周复以有关的那个案子。
不出意外的来到审讯室,周复以困倦地埋头在审讯椅上,眼窝凹陷,腌臜的胡须未经清理,和平日清爽高尚的贵公子模样相差甚远。
“陈警官。”江照凌弯腰勾手,视线不敢集中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拘谨地进入审讯室。
“人来了,你想说什么?”陈宇的目光如同一道利刃,钉在周复以身上。
周复以沉默着,高大的身躯被挤在狭小的审讯椅中,缓缓抬起头,视线准确无误锁定江照凌,阴冷瘆人。
江照凌被他盯得有些发怵,精神紧绷着保持警戒状态,以同样犀利的目光回瞪不过三米之隔的周复以。
他就像条被拴住的毒蛇,凸出的眼珠释放出浓烈恨意,“你和我表哥,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你找我来,就是想问这个?”江照凌瞬间轻松不少,微微一笑,“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
“陆家和白家水火不容,是整个长宁都知道的事。上个月,我表哥才抄了你们白家;一个月后,他居然帮你对付我。”
“怀疑他给你做局?”江照凌轻嗤,“你们周家,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别转移话题。”周复以的双眼布满血丝,“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江照凌真觉得周复以就该好好待在这里长脑子,陆奉辞再怎么说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主,她要是真能对他下手,还至于过得这么憋屈?
主动权现在在她这儿了,江照凌意识到这点,挑眉,“这么怕我给他灌**汤?还是怕你家里被查出什么东西?”
周复以回之以沉默,一言不发。
“要是你想聊这些,无可奉告。”江照凌耸肩,摆摆手打算走了。
见江照凌如此不在意,吃瘪的周复以眼珠转动,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终于决定好好沟通。他的态度软了不少,但语气听起来仍硬邦邦的,“昨天不止我被下了药。”
江照凌起身的动作停顿,片刻后重新靠回座椅上,目光依旧不屑地盯着周复以。
审讯室里的另一位民警翻开笔记,道:“警方检验了现场残留的各类饮品,在所有人的酒杯中,都发现了同一种物质。”
江照凌问:“什么?”
“春药物质A-2。”
“……”
那位民警继续说:“单独使用春药物质A-2和春药物质A-1,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但二者一旦结合,不出五分钟,立刻起效。”
春药物质A-1、春药物质A-2……唉,这名字直接得让江照凌想化身地鼠打洞溜走,这个系统的化学学得不太行啊。但……挺好的,刚好她的化学也学得一塌糊涂,理解起来方便多了。
“所以他还被单独下了A-1?”
民警确认,“是。”
“那这个案子的性质……”
“要查的东西变多了。”陈宇脸色难看,向后推开椅子,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陈宇不在,江照凌感觉有点尴尬,和另一位民警简单说明采访的事后,打算去和洛吟汇合。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周复以不知哪来的劲儿,又暗讽起了江照凌,“你好好想想。”
“呵。”
江照凌一声冷笑,离开了这个令她倍感压抑的地方。
所以周复以见她是要做什么?证明他的清白?让她原谅他?真好笑,一群贵公子拿她当下酒菜,还要让受害者去谅解他们下作的行为,哈哈……行啊,真行啊。
若不是受制于自身从小培养出的良好素质,江照凌肯定忍不住和周复以动手。怎么总有人能理直气壮地踩着受害者的伤口撒欢,把一切反抗和唾骂当做褒奖。
“你们在哪儿采访?”
走过一个转角,江照凌遇见了率先离开的陈宇,似乎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眉心紧紧拧成了“川”字。
江照凌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时她多问也没有任何意义,镇静道:“跟我来吧。”
采访地点是某个领导的办公室,屋内陈设看起来更舒适一些,很久以前就成为采访专用地了。
“洛姐。”江照凌带着陈宇来了。
“陈警官。”洛吟微笑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衬得她利落大方,“准备好了吗?”
“稍等。”陈宇背过身挠了挠头,仰头看天花板,最后叉腰呼出一道长气,“我准备一下。”
洛吟点头,“好,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
采访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洛吟询问的问题基本环绕在受害者个人及其过往经历上。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查案件、协助警方找出凶手,而是通过真实案例描述生命逝去的惋惜,以引起人们的共感,进一步提醒民众们注意防范。
“陈警官,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随着洛吟宣布采访结束,张敬睿终于能拿出屏幕反复被点亮了好几次的手机,接通电话。
“你们快回来!”一道急促的哭喊声从手机中刺出,“办公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