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没碰手机，江照凌还以为会有很多消息弹出来，但事实上并没有。因为除了最新发来的消息，其他信息已经在警察手中交代彻底了。
最新的消息是备注为“王姨（阿亲小笼包）”发来的，内容是问她今早为什么没来。
“我不是说今天的工作很重要吗？你不来我们咋开工嘛！”
与这道炸雷般的声音一同闯入陆奉辞脑海的，还有江照凌内心的惊呼。
【噢！天哪……】
江照凌手忙脚乱地关掉被开到最大的声音，悄咪咪抬眼观察陆奉辞的反应。
嗯！没什么反应！江照凌放心地呼了口气。
有了这次教训，她学乖了，接下来几次都是将语音转成文字，大致拼凑了一个事实真相——白伊影在这家早餐店工作，而这家店昨天接到了酒席的订单，要求白伊影提前来准备。但因为昨晚的突发情况，她没有按时到店，所以王姨才发了这么多条信息。
【嘶……】
王姨的消息像是烫手山芋，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江照凌纠结了很久，才给她发消息解释原因。
“算了，你没事就行。”过了几分钟，累到瘫在摇椅上的王姨回复了江照凌的信息。虽然知道这不能完全怪她，但王姨还是很生气。
江照凌又继续向王姨道歉，并和她商讨好了解决方案，扣掉了半个月的绩效，这件事才算了结。
【半个月的绩效，我的钱啊……】
江照凌非常肉疼这小几百，心情由美好的晴天变成了难过的阴天。更难过的是她明天要去上班，可她根本就不会包包子。
【怎么办啊……靠肌肉记忆和面吗，这包子还卖得出去吗……】
就在这时，一道圣音犹如天使降临：“你换份工作，来陆氏上班。”
“啊？”江照凌戳座位的手顿住，有点愣，而后拉着安全带前倾，小脑瓜子出现在了陆奉辞身侧，“真的？”
【黄鼠狼……又要给鸡拜年了？】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有敌意，说话也不太好听，但陆奉辞决定……忍了。
至少没有从口中说出来。
陆奉辞抿了抿唇，宽容地将心中的气焰压下，“再问就是假的。”
那就是真的了。江照凌有一点点小激动，试探着问：“那……我……做什么岗位？”
“你想做什么岗？”
“我想想。”
陆氏集团旗下有不同的子公司，岗位丰富，不出意外的话，是肯定能找到江照凌心仪的岗位的。
“陆氏旗下有传媒公司吧？缺摄像师吗？能跟记者在外边跑的那种。”
在江照凌的观念中，各种报社、电视台、传媒公司等是各种信息汇集得最快的地方。她要调查“雨夜红衣杀人案”，在传媒公司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明天九点，在陆氏前台报告。”
江照凌崇拜的目光亮得刺眼：“谢谢陆哥！”
陆奉辞屏蔽掉她扰人的目光，将视线转移至了窗外。他不关心江照凌做什么工作，只要能把人束缚在他周围就行。
不过……跟记者外出采访的摄像师吗……要拴住，有点麻烦。
但问题也不大。
茂盛的香樟树裹着低矮的楼房，泛黄的墙皮矗立在道路的两旁——车子经过跨江大桥、再拐过一个弯后，江照凌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白伊影租的房子位于南浦区的一条小巷内，属于长宁旧城的范围，各种设施比起繁华的东迎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南浦区的居民也想不明白啊，明明只有一江之隔，为什么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到了。”车停稳后，陆奉辞解开安全带，下车领江照凌去白伊影的家。
“来了。”江照凌动作迅速，整理好小挎包，边绑头发边跟他走。
巷子不大，两旁还堆积了各种杂物，让本就狭窄的通道显得更加拥挤。好不容易走到了巷子深处的某个楼梯口，一股更浓重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时间像是在这里发酵了，一切都在很旧、更旧中堆成了杂乱肮脏的模样。
感觉空气中有灰尘飞舞，江照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想不通陆奉辞为什么会知道白伊影住哪，虽然这对他来说不难查，但能在小巷中穿梭得这么熟练，一定不是第一次来。
老式居民楼的楼梯只有一层薄薄的水泥板，像是用纸片叠成的，看上去完全没有应有的厚度，每走一步、楼梯就震一下。更恐怖的是，因为年久失修，楼梯边沿有部分水泥脱落，暴露出生锈的钢筋，让本就“弱不禁风”的纸楼梯更显脆弱。
“要不我自己上去？”陆奉辞人高马大的，江照凌怕他把楼梯踩塌了。
“一起。”陆奉辞冷冷道，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机会。
“好……”江照凌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而后低头踩上楼梯，伸手悬停在结满蛛网的铁制扶手上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脚下。
白伊影住三楼，江照凌心惊胆战地踏上了更有安全感的厚实地面，跟随陆奉辞来到了一扇掉漆的绿色木门前。木门也是脆弱得能一脚踢开，门板上用红色颜料写着淡淡的“302”，显然是已经褪色了。
陆奉辞在门旁站定，为江照凌留出空间，“钥匙。”
“噢噢，好。”
有陆奉辞在旁边看着，江照凌不是一般的慌，在小包里掏了三遍钥匙才拿了出来。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钥匙扣上有七把钥匙，长得大差不差，江照凌根本不知道哪一把才是正确的钥匙。
“等一下哈。”穷举法解决一切，江照凌开始一把把试，有的插不进，有的插进了却转不动。一轮下来，七把钥匙居然没有一把能打开302室的门口。
“不对啊……”七把钥匙居然全是幌子，不可能吧。
正当江照凌决定再试一轮时，门自己打开了。
白晟延只开了一条小缝，歪头瞄向门外的江照凌，淡淡道：“姐，你昨晚干嘛去了？”
小智发现了江照凌的懵圈，提醒：“这是女主的弟弟，白晟延。”
她迅速反应过来，“挣钱啊，怎么了？”
白晟延站在门后一动不动，看起来乖乖的，但实质上根本就不信她说的，“但王姨半夜打电话给我，问你在哪里诶。”
“……”
“还有，你刚才在外面和谁说话？”
“……”
白晟延的视线向下扫，继续叭叭个不停：“你的衣服呢？去玩cosplay不带我？”
江照凌受不了了，一把推开门，神气得仿佛夜不归宿的不是“她”：“你小子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不是……”白晟延从来没有被他姐以薅头发的形式压制过，手忙脚乱地一手维护自己的头发、一手去抓江照凌的手，卑微道：“我就是关心你多问两句，谁让你这几天都不回来……”
【这几天都没回来？】
江照凌的手忽然松开，被摧残的白晟延也得以解脱，没气势地辩解：“本来就是……”
【不可能吧，白伊影在外面能住哪？】
“喂，你在外面养别的白晟延了？”白晟延揉揉被薅疼的地方，往后退了两步，委屈得很。
“你看我养得起吗？”
听见她温和却又近乎爆炸语调，白晟延愈发疑惑，但江照凌超高的战斗力、以及意外瞟到的“精神病院”四个字，让他重新斟酌了下用词，“姐，最近谁惹你了吗？”
仅仅是几天没见，他温柔美丽的姐姐咋就荡然无存了呢。
“我……”不对，她本来就不是白伊影。江照凌清醒过来，像是真的患了某种病症，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个……对不起，我其实不是你姐姐……”
白晟延怔在原地，干巴地眨了两下眼睛，连半掩在门后的陆奉辞都没发现，“你……咱再去医院看看？”
江照凌不是第一次解释这件事了，讲来熟练得很：“已经看过了，双重人格障碍，简而言之，我现在不是你的姐姐白伊影。”
一道惊雷从白晟延的脑海中劈过，把白伊影的脸照得格外明亮。
“哈……哈哈……”半晌，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走上前用肩膀轻轻碰江照凌，“姐，你在说什么呢……”
“真的，我和你说……”江照凌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人生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薅你头发是因为我有个比较皮的弟弟，小时候打闹惯了……”
白晟延只听进了最后一句话，惊恐地看向江照凌：“你还有别的弟弟？”
“不是……”江照凌用手指自己，郑重道：“是我、的弟弟，不是白伊影的弟弟。”
“那有什么区别？！”
一阵风吹开了半掩的门，“砰”一声砸到了白墙上。站在门框的陆奉辞犹如一幅被暴力扯开的画，格格不入地挂在简陋的小屋中。
“你……”白晟延脸色一变，抓过江照凌的手将她扯到身后，“你来做什么。”
陆奉辞一向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讲废话，“陪她收东西。”
这五个字像重磅炸弹，再一次清空了白晟延的大脑。他惊讶又呆滞地转向江照凌，想要从她口中获取一个正确的答案。
“你听我说。”江照凌抢在他开口前反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们和他的关系不好，但我有事在查，暂时和他达成了协议，这段时间都会和他在一起。还有，我现在不是白伊影，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或许还在这幅身体里，或许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但我会把你当做我弟弟来看，这段时间不要乱跑、不要惹事，我想你姐姐也不希望你受伤。”
“听清了吗。”陆奉辞说话带有极强的压迫力，如同黑云压城，让人不得不甘于屈服。
白晟延眨了下眼睛，再次绝望地看向江照凌。她的眼里不只有说服他的坚定，还有恳求，恳求他的理解、恳求他能暂时忘记曾经的恩怨，好让她问心无愧地去到罪恶之人身边。
“好。”白晟延“噗嗤”一声，蓦地笑了，“既然你决定和他走，那你就去。但是我姐的东西，你一件也别想带走。”
*
“好了。”池新煦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牛油果味冰激凌，稳稳送到“江照凌”手中。
“谢谢。”她莞尔一笑，抿下冰激凌的尖端细细品尝，冰冰的、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池新煦也拿了个牛油果味的，“你觉得好吃吗？”
“和想象中的大差不差。”她说，“没什么味道，不如原味的好吃。”
冰凉的触感麻木了味蕾，池新煦只尝到了一点浅浅的甜，不如“他们”前几天在商场买的好吃，“我也这么想。”
池新煦自然走进为了活动临时搭建的用餐区，和她穿过闹成一片的孩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用餐区里的人不少，主要是以来参加活动的学生为主，周围零零散散坐了一圈大人。平常来科技馆的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像他们这种情侣，几乎不会在科技馆见到。
“江照凌”没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找到来科技馆的原因，她翻着科技馆公众号的文章，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已经到这儿了，怎么还在看。”池新煦忍俊不禁，柔和的语调让调侃都变得宠溺。
“再看看嘛。”“江照凌”适时撒娇，声音甜美却不腻，看上去就好像她真的是池新煦的女友。
池新煦又笑了笑，看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却很快回过了神，“好。”
＊
被赶出来的江照凌与陆奉辞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出声。
“我们……要不回去？”知道现在很难拿到白伊影的东西了，江照凌未免有些落寞。可这也怪不了别人，是她太冲动了。
陆奉辞毫不避讳，直接点出她的存在的问题：“你或许该收收你的脾气。”
“嗯，是的……”陆奉辞说的没错，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暴露自己，事情或许不会变得这么糟。
“走吧。”陆奉辞不是非要她从家里拿出什么东西，只是懒得带她去商场挑衣服，顺带刺激刺激那个唯一正常的儿子。毕竟从她这儿失去的，必须要在别的地方讨回来。
阴天真让人不爽——至少江照凌是这么想的。这里的一切都无比陌生，而她还要苦命地去扮演别人，在生活的舞台上卖惨。可她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既定的命运，在早已写好的剧本中孤独地漂泊。
换上陆奉辞给她新买的工作装，江照凌被他们带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陆氏集团。这里是长宁最繁华的地带，商铺林立、人流密集，喧嚣声彻夜不停。祝司祈写的时候，倒是没给陆氏集团往88层写，不过仍有点极端地给它多排了几栋楼，愣是在闹市区开出了一块还算安静的地。
“自己去报道，晚上有人接你回医院。”
“好。”江照凌点头，提着新买的米白色手提包，跟随贴在墙上的指引标，去到传媒公司所在的B栋。
说好的明天上岗，结果今天就来报道。江照凌叹了口气，果然，天下的资本家都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