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几日里,周窈没有再梦到预知梦,她也没有再去找萧景珩,而是如同一个寻常的贵女一般去观景亭观猎,或是和好友相约去市集逛逛。
市集每日的东西都不大一样,有天运气好,意外遇到了游商,她买了许多西域的罕见小物件。
周窈在有次逛市集的时候还意外遇到了赵云晔,赵云晔见到她很高兴:“小窈。”
“大哥。”周窈回应后问道,“你怎么没去狩猎?”
赵云晔摆手,神色轻松,道:“我不擅长这个,这次过来本就是随行凑数的。”
周窈看着他,觉得赵云晔现在比先前那幅自诩儒士清高的模样好了不少,直率了许多。
“小窈,小和在家中听闻了你与太子定婚的事情后,就一直惦念着你呢。”赵云晔把周窈拉过来一些,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问道。
他悄悄和周窈说,赵云和担心周窈嫁过去成了太子妃后便会受尽皇室磋磨,有苦也说不出。
把周窈说得好笑又暖心,她笑着说:“那大哥这次回府可以替我转告小和,殿下对我还不错,她预想中的那些担心画面暂时没有发生,让她不必担心我了。”
赵云晔听完她说话,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殿下真的对你不错吗?”
周窈听见赵云晔再度重复问了一遍,眨了眨眼,明白这也许是赵云晔本人或者舅舅舅母也担忧的事情。
她心中一暖,目光柔和地回应:“殿下到现在一直对我很好,大哥也不必担忧了。”
赵云晔这才点头称是,和她说了些近日赵家发生的事情后,又关心了她两句。
今年是小年,整场秋猎持续的时间不长,最后一日午膳提前用完后,众人便陆续上了马车,启程往京城赶。
皇帝因着身子原因在秋猎结束前两日便提前回了京,几个皇子们也分散着自行回府。
重要的人都返回,剩下的朝臣以及随行的夫人与小姐们便也没有如来时一般整齐,而是三三两两地往回赶。
周窈坐在马车上,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捂了捂喉咙。
她皱着眉,神色淡淡。
周窈觉得自己应该是从那日晚上和萧景珩一起在三皇子的帐外之后就着凉了,只是一开始症状不明显。
后来第二日她和邵秋茗又坐在观景亭里吹风,当时只觉得有些冷。这几日在郊外,秋风瑟瑟,没有好生养着,所有症状都堆到今日秋猎结束才彻底涌上来。
她捂着喉咙,难受地动了动身子。
早上起来后便觉得与前几日不大一样,头沉沉的,腿也如灌铅了一般。
用完早膳后本以为会好一些,但是她的嗓子依旧痛。
周窈靠在马车内,身体不适的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想着等会下午和淑妃对话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耐受地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凉凉的手背盖在发热的额头上,一下子就舒服了不少。
周窈闭上眼睛,忽然很想念萧景珩。
今日突如其来的发热完全打乱了她的安排,她不敢直接告诉周致与赵庭文,周窈知道发热这事若是告诉父母的话,他们一定会立刻返程把她送回家中养病。
可关键在于今日最重要的是下午和淑妃的首次对话,如果这次的对话被她意外错过了,周窈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现在都还不知道预知梦主人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为什么有些人她会梦到,有些人就不会梦到。
要是她能和萧景珩说这件事,她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起步,颠得周窈浑身发晕。
她靠在马车内,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是被外面雨滴砸在马车上的声音吵醒的。
周窈迷茫地睁开眼睛,发觉马车内好像冷了不少,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潮湿的水汽时不时透过车窗帘钻进来,带来一股股的冷风。
她尚在迷糊的时候,马车忽地一停,周窈坐在马车内,身体猛然向前倾了一下。
突然的动作让她难耐地蹙起眉,她一手捂心口,感觉浑身更难受了。
马车刚刚停下,外面就传来银泉的声音:“小姐。”
银泉掀开门帘,举着把伞,伸手扶住她下马车。
一行人匆匆进入客栈内,周窈按照梦中演示一般,坐在了床榻上之后,加剧跳动的心才缓了下来。
银泉见她脸色苍白中泛着红晕,忙询问了一句,被周窈随口扯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家小姐染上风寒了还要瞒着她,所以也没再多问,只是顾着为她倒水。
周窈接过水后喝了好几口,凉了的茶水喝下去不太舒服,但确实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用力闭了闭眼后睁开,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和银泉道:“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下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形?”
银泉闻言称是,离开了厢房。
周窈坐在床塌上,一口一口地灌着凉凉的茶水,等自己的神智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放下茶杯,仔细拢了拢衣裳。
她环顾着这间厢房,厢房里的布局和一切摆饰都如梦中的一模一样,能听见外面绵密的雨声。
等会还要下楼,她记得和淑妃的对话是在大门打开的客栈一楼进行的,一定很冷。
周窈将视线从窗户处移到了厢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来。
她做了几次呼吸的动作后,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姐?”
是银泉回来了。
周窈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应了她一声后见到银泉推门进来。
“小姐,奴婢方才下去打听过了,这座城镇里除了这里的客栈,还另设两间客栈。”银泉如同梦中一样,向她禀告着,“现在雨势比先前小了一些,可依旧行不了路,所以与我们一同返程的大人们都三三两两分散在客栈中先歇歇脚。”
周窈点头,听到银泉如梦中一般继续说:“咱们歇下的这间客栈最好,奴婢下去的时候瞧见淑妃娘娘了。”
银泉的神色惊讶,不过周窈在梦中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此刻听闻也不算意外。
她知道大约还有半个时辰雨势才会渐渐变小,便对银泉说:“先在屋子里歇歇,我也有些乏了。”
“是,小姐。”银泉走过来,帮她重新铺了铺床塌,“小姐快休息吧,方才马车颠簸,京城外的路都不好走。下雨了路途湿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呢。”
周窈没有褪去外衫,只是平躺在新加了一层褥子的床塌上。
褥子有些硬,即使多铺了一层,还是没有家中得睡着软。
但周窈坐了马车又染上风寒,实在不舒服,躺在床塌上阖眼也算是放松不少。
她记得梦中的这时候,她应当是以落下东西为借口去寻萧景珩了。不过那到底是和她绑在一起的梦境,现在的萧景珩应当已经回到京城了。
周窈没有睡着,迷蒙地想了很多事情,直到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
“是周窈小姐吗?”
周窈睁开眼,动作迟缓地起身,听到门外的人又敲了敲:”屋里的贵人是周窈小姐吗?”
她做起来,银泉也被外面的声响弄醒。
银泉怔了一会儿,随即慌忙地起身要去开门,这次周窈没有叫住她。
她看着银泉开门,外面的宫女如同梦中一样,讲起了雨势变小准备返程之类的话。
周窈坐在床塌上,静静地听着宫女的话,
等宫女说完话后离开,银泉回来之后,她并没有和梦中一样立即准备下楼。
而是先让银泉回来坐了一会儿,听到走廊外传来一些动静之后,周窈才嘱咐银泉收拾厢房,然后推门出来。
她走下楼,脚步不停,径直走到淑妃身旁,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道:“淑妃娘娘。”
“是周小姐吧?快起身。”淑妃转身,顿了一下,随即和蔼地笑着,伸手扶她。
“前几日本宫就听皇儿说遇到周小姐了,现在一见,可真是位秀丽水灵的姑娘,与太子般配极了。”
淑妃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周窈却没有在梦中被凉得心里激灵一下的感觉。
因为她现在正烧着,手脚也是冰凉的,她反而瞧见淑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掩饰得很好,接连又轻拍了几下手背,温和地笑着开口:“皇儿之前和本宫说,太子很关心他。只不过,这到底是定了婚,周小姐是如此灵动的美人,是要比以前不一样了。听闻赐婚后太子很看重你,本宫也为周小姐开心。”
周窈的指尖冰凉,现下不过直起身来走了一会儿,原本可以忍耐的难受现在再度翻涌起来,让她忍不住用力咬了下舌尖,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殿下确实对臣女很好。”她按照梦中的回答,假装着羞涩的模样低头轻声说。
周窈说完这句话后,刻意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说:“秋猎前意外遇到了三皇子殿下,果真是仪表堂堂。殿下与三皇子兄友弟恭,关系和睦,也是皇室里的一段佳话。”
她垂着眼帘,没有看淑妃,不过周窈知道淑妃的神色肯定如梦中一样僵了一下。
“本宫借着辈分,也能说上一句这几个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见到他们如此友爱,也是放心了。”淑妃声音平缓,徐徐说着。
周窈闻言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她记得梦中差不多就是到这里,会来一位侍卫向淑妃禀报回京一事。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乌云消散,一丝日光直射下来,看着便让人生出些许暖意。
阴冷的风雨停下,可周窈却觉得自己更冷了。
她垂着头,抿紧唇瓣,默默听着过来的侍卫禀报着路线。
等侍卫汇报完离开,周窈对淑妃道:“臣女方才见到母亲下来了……”
“去你母亲身旁吧,现在也该快启程了。”淑妃善解人意地颔首,一派可亲的模样。
周窈行礼后离开,身上的担子终于落下,她心头轻松了不少。
不过与之相对,是身体越发难受。
她走到赵庭文身旁,还未开口,就看见母亲皱起了眉。
“小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赵庭文说着,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赵庭文的手也是微凉的,贴上周窈的额头时她忍不住蹭了蹭。
“你发烧了,小窈,你自己不知道吗?”赵庭文眼神惊讶,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周窈心中一直惦念的事情结束,现在在母亲身旁,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的脑子已经烧成一团浆糊,闻言也只是嗯哼了两声,挽着赵庭文的袖子黏黏糊糊地说着难受。
赵庭文连忙扶住她,重重叹了口气。
女儿今年说要来秋猎,结果秋猎一结束就染上了风寒,现在烧成这样,即便是她再生气也舍不得说出一句重话了。
赵庭文唤来自己的侍女,先和周致说了一声,随后自己亲自和侍女一起将周窈扶上马车。
她也坐到马车里去,把周窈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侍女将特地带来御寒的斗篷拿过来,赵庭文抖开,披在周窈身上。
她仔细地掖好每个地方,确保周窈完全被斗篷包裹住后轻声道:“好好睡吧,还有半个时辰就回府了。”
马车再次开始行驶,微微的颠簸促生了浓烈的困意,周窈靠在赵庭文身上,很快意识便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