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咬着唇瓣,眉头蹙着,仔细能瞧出她眉眼间的抗拒。
萧景珩收着笑意,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她。他双手环着,见周窈许久没有反应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周窈知道自己在仔细思考的时候是会摒弃外界,只想着自己考虑的事情的,但是今日现在的这次,她却无法做到不忽视萧景珩如有实质的目光。
她草草地想了想,仍旧皱着眉头,顶着两颊的霞红,硬着头皮开口说:“赵阿伯只是说了我与殿下成婚之后现在烦忧的问题会消解大半,说不定,说不定不是指成婚这件事呢?”
周窈开口说着,反倒找到了一个可以解释的合理理由。
她紧锁的眉间慢慢松开,面色逐渐恢复:“有可能是指一个时间呢?比如等到我们过个半年一年成婚了,这些事情过个半年一年也被解决了,所以赵阿伯这样说。”
周窈说完以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萧景珩。
她掀起眼帘,水润乌黑的眼眸中带着亮光,眼含催促。
在周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的情况下,萧景珩认为自己也不好不做出回应。
他告诉自己开个小玩笑报复一下周窈,但玩笑不能开太过了,毕竟两人也还没有熟到那样的地步,不是吗?
于是萧景珩似有所思般地点点头,说:“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原来阿窈是这样想的,那倒是我错怪你了。”萧景珩道。
他见到周窈眼中亮光更盛,用力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周窈这忽悠人的本事,实在是一眼就能看穿。
她不会还以为自己真的相信她了吧?如果他真的这么好被骗的话,早就不知道被他那几个皇弟陷害过多少次了。
但萧景珩还是决定配合周窈的举动,他做模作样地对周窈表示肯定:“总之,这次也勉强算是有一点突破。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我早已派人去探查这件事了。”
听见太子的保证之后,周窈终于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把这一关给弄过去了。
眨着信任的目光,周窈的唇角牵起一抹笑:“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萧景珩挑眉,再嘱咐了她两句话后作势要走,周窈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殿下。”她看着起身离去的太子,望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我前几日收到了许露真妹妹寄来的请帖,说是后日她家中设宴,想邀我去。”周窈斟酌着字句,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看着太子了然的神色,轻声开口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萧景珩略一颔首,简略地说:“许府在立秋之前就商讨了此事,算算时日,筹备这次宴会也有一月多了。”
“怎么?”
周窈闻言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她摇头:“无事,就是赴宴前想找殿下打听打听。”
主要是上次她与邵秋茗刚碰见许露真,后者隔日便送来一份请帖,实在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但现在听太子这样说,周窈倒是放下心来。
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殿下快去忙吧。”
周窈在这些事上不敢多说,她生怕自己与太子维护好的关系再次产生裂缝,只道了一句关心的话语。
萧景珩听闻之后,唇角微微翘起,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他背对着周窈,周窈看不见他脸上舒畅的神色。
萧景珩的心情愉悦,就连回到书房处理事务时脾气也好了不少。
过来交接的大臣离开时特意问了东宫外头小厮,在得到小厮的一句“殿下先前应当是去见周小姐了”之后,心下微惊。
大臣回府之后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夫人,他的夫人与京中许多夫人的私交不错,这件事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了出去。
……
周窈在到许府赴宴的前一晚,特地去信问了问邵秋茗,在得到对方同样肯定的答复后才了无牵挂地早早上了床塌。
等到第二日,周窈漱洗打扮完后,便登上马车,前往了许府。
许府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朝时期的某位状元。也许是因为此,又也许是因为许府上一辈的大姑娘进宫当了皇后,为了不被落人口舌,所以周窈从小就听闻许家家风严谨。
许家同她一辈的孩子们都十分老实低调,当时许露真闭门的那两年里,大部分的说法便都是说她脾性太差被关在家中进行教育。
许家这一辈有三名少爷,两位小姐,不过周窈也就对许露真略微熟悉一些,因为其中两位少爷早已娶妻生子,剩下的一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年纪不大。
虽说都是和她一辈的,但真正称得上和她同辈的其实也只有许露真。
她将请帖交给门口的侍女,另一位侍女上前领着到走到设宴的地点。
周窈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不少小姐了。
她很快就从这里挑出另一位与她关系不错的朱小姐来,正要走过去的时候,许露真瞧见了她。
“周姐姐。”许露真眼睛一亮,忙绕过几位站在一块的小姐,快步向前走来。
周窈的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到了她。
“许妹妹。”她向许露真点头回应道。
许露真今日仍旧身着一身粉色裙装,只不过较之上次更粉一些,衣裳上的刺绣与花纹也精致不少。
她走过来后站定,再次甜甜地唤了周窈一声之后状似埋冤地看着她:“周姐姐怎么如此冷淡了?”
周窈惊讶地看着她,同时余光看到站在许露真后方不远处的朱小姐也吃惊地看着这里。
她心里叹了一声气,赶忙开口解释道:“许妹妹这是何话,我今日特地让人备上一份厚礼送来许府呢。”
还好她早有准备,昨日晚上在问完邵秋茗后便想起来上次说要额外送给许露真一份礼的事情。
周窈昨日专门去到了自己的库房,精心挑选了一对玛瑙嵌金珠的耳坠随着寻常的回礼一并送来许府。
那耳坠是京中一间饰品阁某次送来的,她一直觉得这对耳坠适合年岁更小,更俏丽一些的妹妹戴。
本来是想着等赵云和长大一些送给她当生辰礼的,但意外遇到了许露真上次的情况,便被周窈提前送出了。
因着是精心选择的礼品,所以周窈十分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她看见许露真睁大眼睛,可爱的小圆脸上扬起一个欢喜的笑容:“原是这样的吗?那我等宴会结束后一定好好看看周姐姐送来的东西。”
许露真说完,亲昵地拉上周窈的袖子:“周姐姐快随我来,今日家中设宴备上了特别好喝的桃花酿,你一定要尝尝。”
“这桃花酿不怎么醉人,可适合我们姑娘家喝了,甜滋滋的……”许露真一边说着,一边进一步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方小姐们围着的那张桌子带去。
周窈被她拉着,偏头看到朱小姐正对她露出惊讶与疑惑的神色。
她来不及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对她眨眨眼,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许露真拉着她走过去的时候,本来围在桌边的小姐们都纷纷往旁边让了让。
虽然许家家风严谨,家里的每个人为人都十分低调,但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敢小觑。
从前朝至今百余年时间,许家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许家的人在文武方面均有涉猎,文职做到仅次于丞相的地步,而武职方面也有握在手中的实权。
跟不必说许家出了个许皇后,许皇后所出的太子如今风头正盛,剩下的几位皇子都无法与太子相较。
也怨不得邵秋茗那句“私底下都知皇帝不喜太子”了。
周窈被许露真牵着走到桌前的时候,脑海里过了一圈这样的想法。
若是她在那个位置,又与结发妻子关系疏远的话,她也会忌惮自己有一个这样自身能力不俗,母家实力雄厚的孩子。
这个想法比较大逆不道,周窈这样想了一下,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围着站在桌边的几位小姐里也有和周窈有些交情的,一位小姐站出来接话道:“小窈也来了,许小姐说得不错,这桃花酿真该尝尝,和我们常喝的味道很不一样。”
许露真点头,很是自豪:“这是我府内自己酿的,和外头的桃花酿都不一样呢。”
周窈听她说出这句话,眼睫一眨,悄悄分出了些注意力给刚刚接话的那位杨小姐。
杨小姐的面色不自然了一瞬,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笑着帮许露真圆话:“府内自己酿的定是和外面卖的不一样,这许府上的尤其好喝,比我家里的味道浓不少。我都想问许小姐要你府上酿酒的法子了,好带回家让我能在家中也尝到和这里的桃花酿一样的味道。”
周窈接过许露真亲自倒的桃花酿,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面露惊喜的神色点头道:“确实好喝。”
她见许露真只在一旁看着自己,杨小姐的话落了空,随即接道:“我也想和新月一同要许妹妹家中酿酒的法子了呢。”
闻言,杨小姐似是感激地看过来一眼。
许露真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偏头看了看刚刚说话的杨小姐:“是吗?”
察觉到杨小姐的脸色又变得有些窘迫,周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救一下现在的情况。
好在许露真很快继续说:“那我就让家中厨子将方法写下来,到时候寄去各个小姐府上如何?”
先不说周围的小姐们是否真的想要这法子,也不说许露真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做,总之她这样说完周围的所有小姐齐齐点头应好。
周窈的唇瓣微微张开,她感觉到许露真还在一旁看着她,好像想和她说些什么。
没等她开口扯个由头就此离开,许露真果不其然就望着她问道:“周姐姐,你饿了吗?那边放了一些糕点,我觉着挺好吃的。”
周窈早就看见了,淡黄色的应当是绿豆糕,而红白相间的应当是红豆糕,不同颜色造型精致的糕点累在一起放在盘子上,整齐地置于前方的另一张桌子上,
如果许露真没有问的话,她应该是会用“想吃糕点”这个理由岔开话题暂时脱身的。
但她既然这样问了,周窈只能说:“我还不饿呢,在这里与大家再说会儿话吧。”
周窈勉强地笑着,她又不是真的饿了想去吃糕点,她打算先说会儿话,然后再用这个理由脱身。
不过她说完倒是看见许露真的脸上露出了些浅浅的失望,这一丝失望转瞬即逝,快到让周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位许露真小姐,真是有些奇怪……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件事,就听见许露真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周姐姐,我可以叫你小窈姐姐吗?”
周窈一怔,眼神有些僵硬,她看着许露真请求般的神色,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当然可以。”
这样的问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她怎么可能说不行?
周窈看着许露真惊喜并开心的神色,心中有些无言。
“露真,瞧你,以前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样热情呢。”一直站在桌旁的一位身穿一袭蓝衣的小姐笑着开口,她看了看许露真,又带着善意地看了一眼周窈。
周窈不太熟悉她,但见对方这样熟稔的模样,应当是和许露真比较熟悉。
她看到许露真朝那位小姐歪了歪头,眯起眼睛笑了笑。
“说起来,周小姐与太子定下婚约,将来成了太子妃,也要是露真的表嫂了。”蓝衣小姐巧妙地转换了一个话题。
周窈见到话题偏移到她与太子的婚约上,刚想松口气,却没料到许露真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转头看着她:“是呀,到时候小窈姐姐就是我的表嫂了,我特别开心。”
“说起来,太子表哥也很喜欢小窈姐姐呢。”许露真用一种炫耀似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同时眼神看了一圈围在桌边的各个小姐。
周窈满头雾水,难得地觉得自己现在有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