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予彤被六蓁问得一滞,疮疤脸立即喝斥道:“休要狡辩,你是没能耐,但你那个同伙却能耐得很,不仅言辞粗鄙,还施毒伤人!”
“什么同伙,我不知道,你们认错人了。”
“死鸭子嘴硬,你以为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疮疤脸的眼神似乎能将六蓁生吞活剥了。
“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六蓁道:“这世上的叫花子多了去,你们不能因为我在无双城出现过就认定是我吧?”
崔予彤已经按捺不住脾气道:“废话少说。就是你和你那同伙害了我们这么多人,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眼看自己人就要动手,卫鸣却上前拦住,扭头规劝起六蓁来:“六蓁师妹,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风汐桥这笔帐,按理说算不到你的头上,毕竟出言不逊和施毒伤人的不是你,况且看在同门师兄妹和掌门师娘的份上,我们之间也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只要你据实相告当日同伙之人的身份,那么冤有头债有主,我等今后也不必再寻你的麻烦,如何?”
卫鸣话说得漂亮,但六蓁不傻,他们红脸白脸的演戏给她看,才不是看在什么同门师兄妹的份上,无非是不敢得罪掌门师娘李岚音而已,还有那门规第一百三十二条的约束,残害同门者,轻则惩戒,重则驱逐,当初大师兄林盼盼让她背门规训戒时,她记得最牢的可就是这条了。
不过,既然她的身份已经被识破,那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与其总被他们纠缠,倒不如就坡下驴,趁他们有所忌惮时,索性摊开来,将责任都甩到叶琛的身上。
六蓁略一思忖,便道:“我半路倒也曾认识了一个名叫叶琛的人,他的父母好像都是隐世的高人。不过我和他其实也不太熟,就只是搭伴同行了一段路而已,而且他这个人吧,心眼还挺坏的,他骗走了我一样东西,所以我也正想找他算账呢!”
“一句不太熟就想糊弄过去,你当我们傻呢!”崔予彤和卫鸣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嗔怒道:“找不到他,那我把帐算你头上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红绸便从崔予彤的袖笼里飞出,犹如一条吐着赤色长信的毒蛇,朝六蓁迅猛袭来。
六蓁见识过那条红绸的厉害,如何敢正面抵挡,立马将手中的小木匣往前一送,口中大叫道:“当然不一样!你们自己也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得罪过你们,凭什么把帐算我头上!”
木匣瞬间被红绸击中,掉落在一旁,匣子里的烟火撒了一地。
六蓁急忙后退,红绸紧追而来,她避无可避,被重重地击打在胸口处,瞬间摔倒在湿泞的的雪地里,急忙挣扎着爬起来想跑,立即又被人挡了回去。
看到她的狼狈,一伙人笑得甚为得意,卫鸣叹气道:“六蓁师妹这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外人,破坏了咱们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多不值当!”
呸,他这副虚假的嘴脸,简直比疮疤脸的那一脸坑洼还要让人恶心。
“我都说了我和他不熟,出无双城我们就分开了!”
“撒谎。”崔予彤呵斥一声:“你和他举止亲密,道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现在却说不熟,你当我们都眼瞎呢?!”
本来就被她红绸那一下子抽得胸痛,听了这句话六蓁顿时感觉胸闷气短的症状全都上来了。
不是他们眼瞎,是她眼瞎啊,她要早知道自己是个女的……
六蓁没好气道:“崔师姐,我也就是和他顺路搭了个伴,在无双城的时候一起看个灯,逃跑的时候他拉我一把而已,这就举止亲密了?你怕是没逛过青楼,没见过人家亲密时的样子吧?!”
“你你……你不要脸!”崔予彤顿时羞愤得一张俏脸连耳根都红透了,厉声道:“满嘴污言秽语,你是真当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卫鸣也沉下脸来道:“六蓁师妹,我当你是自家师兄妹才真心实意地想帮你化解矛盾,可你要这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卫某也无能为力了!”
六蓁沉眼望着他们:“说假话你们不信,说真话你们还是不信,我能怎么办?要不然我赌咒发誓,你们就能信了吗?”
“信口雌黄,如何能信!”崔予彤从腰间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来,拿在手上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挑眉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才得来的一小瓶,听说服下之人初时毫无中毒的症状,但在十五日后浑身便会溃烂,即便医治,也会在皮肤上留下色若红芍的永久癍痕,所以,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半月红,可是好听?”
好听你爹啊!六蓁盯着那瓷瓶,心头一紧,本以为他们顾忌着门规和李岚音,顶多对她言语羞辱一顿,再不然打她一顿出气,却没想到崔予彤竟然整出这样一个隐蔽而歹毒的毁容法子来对付她。
人穷只是一时,人丑却是一世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寒意,示弱道:“崔师姐,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叫花子,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我身上不浪费吗?要不然你还是先留着,等以后找到叶琛了,你给他用吧,当初他施毒伤了你们,你们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我可以带你们找他!”
“刚才还说不熟,这会就能找到了?小叫花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疮疤脸对她这种不坚定的立场相当鄙夷。
六蓁急忙辩解道:“我说的就是真话,我和他虽然不熟,但是他有东西在我手上,所以还会回来找我的,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你们。”
“满嘴谎话,冥顽不灵!”崔予彤揪掉瓶塞,一脸不屑道:“其实你说不说都没关系,只要他日后还在江湖混,我迟早能找到他。至于你,你不是很能耐的吗?一个小叫花子,也敢跟我抢赏灯的位置?也配当我的同门?”
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人上前帮忙,那疮疤脸离得最近,伸手就要来捏六蓁的颌骨。
吓得她立即大叫道:“你们敢!掌门师娘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你们敢伤我分毫,她一定饶不了你们!还有,我受慧云长老托付而来,天音阁视我为恩人,你们想一想后果……”
“什么后果?天音阁的掌门如今是聂阁主,已经不姓李了,慧云前辈也已经死了!”那疮疤脸嗤声道:“你那同伙敢下毒坑害我们,我们今日也只是还赠你而已!”
“你居然敢威胁我?!”崔予彤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笑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掌门师娘那未出生的女儿啦?凭你也配?其他人或许忌惮你和掌门师娘的关系,可我不一样啊,凭我崔家在仙门中的地位,我就算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再下毒毁了你这张脸,只要不伤及你的性命,掌门师娘就算再生气,也顶多不过罚我一二,必不敢严惩。”
她嘴里说着狠话,脸上却带着笑,眼里仿佛盛着莫名的恨意:“待日后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会照样打你,打到你认错,把那同伙找出来,自己滚出苍云为止!”
说话的工夫,疮疤脸已经捏住六蓁的颌骨,迫使她张开嘴来。
崔予彤举起半月红就准备往她的嘴里倒,一道清朗的声音却从不远处响起道:
“我外祖父和小师叔是死了,但谁要敢惹我母亲不开心,我发誓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比死了还难受!”
“少谦哥哥……”崔予彤听到这声音显然甚是惊慌,送到六蓁嘴边的毒药也急急忙忙往回撤。
薛少谦的身影从一尊青铜巨鼎后缓缓现身,即使隔着数丈的距离,眼神亦如山脉之巅的积雪,射出一道道令人彻骨的寒意。
卫鸣立即讪讪地解释道:“薛师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向六蓁师妹打听一个人,怕她不说,所以吓唬一番,做做样子而已,并没有要真正为难她的意思,对吧?崔师妹,杨师弟。”
疮疤脸杨淳山这会恨不能把方才说过的话吞回肚里,一时间竟忘了两根手指还捏在六蓁的颌骨上,被卫鸣捅了一下,方反应过来,慌忙放开手,也没听清楚卫鸣说了什么,只支支吾吾道:“对对对。”
“少谦哥哥。”崔予彤倒是听懂了暗示,藏在身后的手往前一伸一转,那半月红的瓶口顿时朝下,几滴透明的汁液尽数倾倒在地上,融在湿泞的雪地里,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嘟着小嘴,仿佛委屈极了:“那日无双城之事你也是知道的,我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如今只需她向我道歉,说出那个同伙的身份来,已经算是便宜她了,怎知她还如此的不识好歹!”
薛少谦冷冷一笑:“无双城之事你们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不占理也就罢了,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呵呵,真是丢尽了我们苍云的脸面,若非有风老城主为你们求情,父亲又念在你们已经受到惩戒的份上,这才免去了责罚,没想到你们竟不知收敛,如今便连同门都敢残害了?!”
“薛师弟言重了,我们岂敢伤害六蓁师妹。”卫鸣辩解道:“莫说她如今已是我等的同门,便是冲掌门师娘对她的珍视,我们也只会对她爱护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