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消除疑惑,也为了拉近关系,六蓁主动请缨要去厨房打下手,方屏欣然同意,二人于是一同前往。
飞云峰的厨房很是宽敞,光灶台就挨个儿的造了五个之多。其中三个灶上,各叠放着一摞高过人头的蒸笼,蒸笼中散发出的香气,除了浓郁的肉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鱼香。另一个灶上的大铁锅里,米饭正在烹煮,方屏揭开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宣布已经煮好,安排灶下的师姐傅莹莹将火移到最边上的灶台。
厨房里忙活的一共有四位师姐,李鱼儿和陈青禾切洗打下手,傅莹莹烧火,方屏掌勺,四人各司其职,互相之间配合默契。
六蓁见傅莹莹正将余火移至边灶,遂主动上前去照看另外三个炉膛里的火候。众人看她动作熟练沉稳,不免问多几句,闲聊间得知她是孤儿,一时间都对她生出几分怜惜。六蓁也因此而了解到,飞云峰弟子八十七人,身世飘零者竟十有**,包括师父宋士乾,亦是年幼时被上一任首座从荒村中捡回,自此栖身门派。
飞云峰一脉向来只收孤苦无依之人,视弟子如亲子,故而上下之间情谊深厚,毫无门户之别。但孤苦的底色同时也决定了飞云峰的资源始终有限,诸如生活起居之事,包括做饭等都需要弟子亲力亲为。
傅莹莹笑谑道:“小六,你火烧得不错啊,一看就很有做饭的天赋,记得要常来帮忙啊,说不定方师姐这掌勺以后就传给你了!”
方屏笑着嗔她一眼:“别胡说,小六资质好,定是要专心修真炼剑的,可不能像我们这等庸碌之才,就只能埋没在灶台之间了。”
“诸位师姐是为了照顾大家,所以才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我今后一定常来帮你们干活。”六蓁心道,厨娘师姐就厨娘师姐吧,撑不了腰能多吃几块肉也行。
她模样本就生得乖巧伶俐,再加上嘴甜,哄得几位师姐无不喜笑颜开,厨房里一时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得益于方屏每日天没亮就要起床熬粥、准备早饭,六蓁睡懒觉的毛病在和她同住的第三日便被彻底治好了。每日晨间御剑踏风、夜里观星吐纳,短短半月的工夫,竟将那“玄天无极道法”和“苍云剑诀”都修炼得初见起色。
转眼,年节过完,临到节尾,按照惯例,所有归家的弟子都必须返回苍云山上,于上元节当天在掌门与各脉首座的带领下,一起拜祭祖师爷。
上元祭礼乃苍云派开年的头等大事,即便是师父宋士乾都难得地穿上了象征首座身份的深蓝长袍,一大早就领着齐齐整整的八十八名弟子,往归云峰前去。
与其它三脉相比,飞云峰真可说是人丁单薄,别脉的弟子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他们这边却是寥寥几行,一眼便能从头看到末尾。
不过,飞云峰好歹还有近百人,而曾被誉为门派巨擎的归云峰,如今却是连传承都断了,这才真的是令人唏嘘。
在广场上举行完繁琐冗长的祭拜仪式后,掌门薛燚手持香柱,仅带领三位首座步入祠堂。
六蓁随方屏跪拜的位置比较靠前,隐约间瞥见祠堂内一位灰衣鹤发的老道侧影。
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那老道并未身着门派服饰?却为何会出现在祖师祠堂?
六蓁心中好奇,转过头去正想悄悄询问方屏,却意外地与不远处的几道目光相遇。
那个方向是冠云峰一脉,崔予彤也在其中,今日她倒是穿得规矩。
目光相交的那一瞬,六蓁的好奇心立刻都烟消云散,转过头来,恨不得将脸埋地下去。
仪式结束后,方屏把她从地上拉起,感动道:“小六,你这般虔敬,师祖们在天之灵都会庇佑你的。”
六蓁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师祖们要是有灵,就让那晚去过无双城的师兄师姐全都失忆了吧!
或许是她多心了,回去的路上,再未见到崔予彤等人的身影。
就在即将抵达飞云峰之际,一名女子从后方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叫住了方屏:“方师姐,可算赶上你们了,我还以为非得要往飞云峰跑一趟了呢!”
方屏停下脚步,微笑着回应道:“原来是倪师妹啊,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追上来的女子是岫云峰的弟子,名叫倪春。只见她笑意盈盈道:“昨天我们岫云峰收到了一批新的节礼,师娘派我通知各脉的弟子前去领取,方才我在祭礼上没来得及找你,所以只好追到这里来了!”
“有劳倪师妹了。”方屏高兴道:“往年可没这福利,师弟师妹们还同我抱怨,年年上元节都只吃浮元子,看来今年要有热闹了!”
“可不是嘛。”倪春催促道:“东西有点多,怕是要四五个人才能拿完,我先回去帮忙了,你快些喊人来吧,免得误了午饭。”
方屏连忙答应下来,只是耽搁了这一会,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只剩何大昭与许匡义、吴子安三人落在最后,正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走来,方屏忙喊住他们,带着小六一起赶往岫云峰。
节礼十分的丰富,吃的玩的一应俱全,四位师兄师姐或背或扛,将重物全都拿了,只剩一筐子最轻的扎纸让小六提着跟在后边。
行至小广场,准备上云桥的时候,忽听到身后又有人追喊道:“方师姐,方师姐……”
众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却是方才在偏殿里协助发放物资的一位女子,只见她匆忙跑上前来,气喘吁吁地略带歉意道:“方才疏忽,有节礼忘记拿给你们了,得劳烦你们再回去取一趟。”
方屏看了看众人手中拿着的东西,问道:“敢问师妹,那节礼重是不重?”
女子笑着摆手道:“不重不重,就一小匣子逗趣的烟火,你们随便去个人领完帮我画字就好。”
于是六蓁主动请缨道:“方师姐,我去吧,你们先行一步,我去领了烟火就回。”
方屏正有此意,于是让何大昭接过她手中的提篮,又叮嘱回去的路上要当心,随后便与众人先走了。
六蓁跟随女子返回偏殿里领取了烟火,快步往回赶。
时近中午,各脉弟子均已纷纷散去,沿途也没见着什么人。
万象台一片静谧,一排排青铜巨鼎依照九宫之位,庄重而威严地矗立在白玉广场之上。
瞎子给人占卜风水时,总说东北方位主财,想要增添财运,就让人把宅院的大门开在东北方位,并在上元节那日,在门口摆放香炉,点燃三柱他特制的求财香,定保当年财运亨通。
求财香太贵,六蓁一直买不起,不过东北方位却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以至于经过万象台时,还刻意走那边绕了半圈。
巨鼎后方突然闪现出几个人来,崔予彤的身影首当其冲,随同的还有四个高矮不一的少年。
六蓁下意识地埋低下头来,快步走向通往飞云峰的云桥。
“怎么见了师兄师姐,连招呼都不打就想跑?!”崔予彤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两名少年迅速挡住了六蓁的去路。
“崔师姐,众位师兄,新年好。”六蓁无奈地转过身来,挤出满脸的笑容解释道:“师父和师兄师姐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这赶时间没留意到,崔师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同我计较了!”
崔予彤慢慢地走上前来,微抬着下巴:“我倒是大人有大量,就不知你让我别计较的指的是哪一桩?”
“崔师姐说笑了,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对吗?您指出来,我改!”六蓁依旧笑嘻嘻的。
“六蓁师妹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们了!”说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面上带着三分笑意,余下的七分意味深长。
“师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以前没见过你。”六蓁瞥了他一眼,那天晩上的人有点多,除了崔予彤和孟祈年,还有风家的少主,其他人她是真没什么印象了。当然,就算记得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鸣,你跟她废什么话!”旁边有个一脸疮疤的少年嚷嚷道:“小叫花,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今天别想跑!”
六蓁听着微微疑惑,什么深仇大怨?不就是原本想欺压她的,结果反被叶琛给镇压了吗?听他那口气,却说得好似被她掘了祖坟一样。
“这位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六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确实别想跑,前后的路都被他们堵住了,显然有备而来。
“误会个屁!”疮疤脸激动道:“别以为换身干净衣服,化作女的我就认不出你了,要不是你和你那同伙,我至于搞成这副鬼样子!”
这么说叶琛的烟弹真把人家的脸给伤着了,好好的少年,原本长得只是有些普通,弄成一脸的疮疤,简直就称得上难看了,怪不得仇怨成这样!
她在心里暗骂了叶琛好一会,很认真道:“崔师姐,各位师兄,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还装呢?”崔予彤鄙夷道:“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去了?我让爹爹查过你的行踪,中秋那晩出现在风汐桥上的叫花子分明就是你,得罪了我们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苍云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六蓁故作惊讶道:“崔师姐,我上山前的确有路过无双城,可凭我的身份和能耐,怎么就能得罪你们了?我是偷了抢了还是羞辱你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