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当即动了起来。
马车中,于棠胭又向李为君解释:“咱们是去探望,得带点东西过去,空手登门,显得太失礼了。”
说着,她理了理被热风吹乱的发丝。
李为君微微颔首,表示没有意见。
侯缜驱车驶向西市。
一路上,热风灌入车内,众人热的说话的劲头都没了。
时近正午,街上行人渐稀,摊贩们也大多躲在荫凉处打盹。
马车在一处名为“德育阁”的商铺前停下。
店内熏香的气息混合着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叫众人精神一振。
于棠胭亲自下去,买了一些补品后回到车厢。
侯缜当即让马车转而驶向长安县丰安坊。
越往丰安坊去,街道越发狭窄安静。
偶尔有炊烟袅袅升起,此刻,已临近午饭时分。
齐振海的家位于丰安坊东街第三户,巷子幽深,阳光只能勉强照到屋檐一角。
马车停稳,李为君掀帘望去。
齐宅门楣悬匾,上书“齐宅”二字,漆色略显斑驳。
宅门旁还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出入平安”。
字迹工整,却莫名透着一股子刻意。
李为君收回目光,与于棠胭、傅绝顶、那敢说一同下车。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隐约的犬吠声。
李为君低声对侯缜道:“侯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我以啸声为号叫你。”
说着,他搓了搓手心,此刻他打着十分精神,手心都因此微微出汗,贴在衣襟上,能感觉到怀中短刀的坚硬轮廓。
侯缜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环境,随后又恢复车夫应有的卑微姿态。
李为君见状,忽然发现,二领导还挺会装的。
他不再多想,投给于棠胭一个眼神。
于棠胭当即上前叩门,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
门内传来低沉一问,带着明显的警惕。
李为君瞥见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睛,正快速地打量门外众人。
那目光锐利而谨慎,绝不像一个普通书院夫子该有的眼神。
此人果然有点问题......李为君心中一凛,普通人哪可能会如此戒备。
于棠胭朗声应道:“齐夫子,是我,于棠胭,我们特来探望您!”
她的声音清脆明亮,试图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
短暂静默后,只听得门闩滑动的声音,齐宅大门由内开启。
一位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站在门内的阴影中,面容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在暗处闪着难以捉摸的光。
“是棠胭啊,感谢感谢,还让你们来一趟,都进来喝口茶吧。”
齐振海嘴上说着,整个身子却如门神般稳稳立在门洞正中,丝毫没有侧身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时近正午,炽烈的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恰好横亘在门槛之间。
他脸上挂着谦和微笑,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直直锁定在李为君身上,开口询问道:
“这位是......”
傅绝顶和那敢说都是东嵩书院下三堂广学堂的院生,身为堂内夫子,他自然再熟悉不过。
可眼前这少年面容陌生,突兀地出现在这群人中,令他瞬间警觉起来。
于棠胭笑了笑,侧身让出半步,介绍道:
“他叫李为君,是咱们东嵩书院特招进来的,如今也在广学堂修学。”
她语气轻快,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齐夫子可别小瞧他,他赋诗这一块,极是了得,方才还得岑夫子亲口赞赏呢。”
齐振海“哦”了一声,声音平稳,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李为君?!
自胤京报社的报纸风靡京城以来,报社那几个人的名字早已成为书院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李为君便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如今谁人不知胤京报社实为密巡司产业?李为君既是密巡司的人,此刻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门前.......齐振海心里有了判断,这绝非一次简单的探望。
尽管内心震荡,他面上却平静如常,只微微颔首,目露赞赏之色:“于山长这是淘到宝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李为君一直细细观察对方神色,见其毫无破绽,心中给他贴了一个“城府深”的标签,咧嘴一笑,显得青涩而坦率,拱手道:“齐夫子谬赞。”
于棠胭扬起纤白如葱根的手指,轻掩唇角笑了笑:
“本来我是打算只带着傅绝顶和那敢说过来,可一想齐夫子素日最爱诗词,李为君今日在书院作了一首诗,连我父亲都赞不绝口,正好他今日美食,便把他也带来,请您来点评点评他写的诗。”
李为君闻言,心中一动,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刻意了。
齐振海心中雪亮,脸上却适时露出惊喜:“还有此事?”
他似乎是被说动,当即侧身让开通路,“快请进,进来说。”
等他们进来之后,齐振海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巷中那辆马车,仿佛在估量车内是否还藏有密巡司的人。
李为君踏入齐宅的刹那,装作不经意回头,正瞥见齐振海打量着马车的深沉目光。
他立即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跟在于棠胭三人身后,走进院子。
齐宅不大,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老旧四合院。
时近正午,阳光直射下来,将院中青石板晒得发烫,唯有角落处,有一棵老树投下稀疏的荫凉。
李为君打量着齐宅,发现齐振海的家屋瓦斑驳,梁柱漆色剥落,显然历经岁月沧桑,传到了齐振海这一代。
想来也是,大胤京城寸土寸金,靠着书院夫子的工资,想在京城购下一套宅院,是不可能的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木和书卷混合的气息。
寂静的宅院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院中回响。
就在此时,一道女子的轻咳声,从主屋内传了出来。
“咳咳......振海,是谁来了?”
齐振海快步走到了主屋跟前,对着屋内轻声道:“夫人,是书院于山长的女儿,带着三个院生,过来看望。”
“是吗,那我得起来.....”屋内响起一阵动静。
齐振海快步走了进去,“你身子虚,就不要起来了。”
李为君走到于棠胭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于棠胭心领神会,立即上前道:“齐夫人你还是歇着吧,身体重要。”
说着,她走到了门口,望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