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没有因为一句怨言,而杀崔天霖,因为圣人明事理,知晓不能因为一句怨言杀人!诸公也都觉得这是对的。”
李为君呵斥道:“崔弘志因为王氏的一句怨言,而将她杀害,其行当杀,其心当诛!诸公却觉得他杀妻是对的,法为利剑,律为天平,你们握剑不斩邪恶,手持天平不明是非,是何情由,我且不论,我只说我们密巡司的态度,若是崔弘志还能活下来,那就是对圣人最大的不公!”
林永亭眯起眼眸,投给庞硕一个眼神,让他把这话记录下来,同时投给李为君一个赞赏眼神,真是没有起错的名啊。
就在此时,崔天霖忽然开口道:
“太祖曾说,读书人,是大胤的脊梁,不可使其因言获罪,以此为祖训,传至今日,历代圣人,无不遵守祖训,大胤的读书人,无不对太祖感恩戴德,故而为大儒者,无不著书议政,抨击朝廷,如此做法,是为了朝廷向好,天下的大儒,皆是如此,没想到,在你眼里,他们和老夫,都成了满腹怨言之徒。”
崔天霖苍老的面庞上,满是厉色,瞪视着李为君,“凭你今日之言,你这个人,活该被天下读书人唾骂!”
李为君眼角乜了他一眼,淡淡道:“崔鸿儒不愧是大儒,混淆是非的能力,叫人刮目相看!”
“我以圣人之行,言你儿子杀妻之罪不对,你以太祖祖训为由,转移话题,为你儿子开脱。”
“可是,今日你纵有千万道理,也难敌你儿子虐杀妻子之如山铁证!”
李为君望向神色仍旧有恃无恐的崔弘志,质问道:“崔弘志,你夺走你妻子手中短刀之后,用刀刺她之时,她可有还手?”
崔弘志心头一颤,跟着脸色大变。
动色了......庞硕在旁边一边手持笔簿记录在案,一边观察着崔弘志的脸色,见他脸色发生变化,心里有了判断,李为君问到了要害之处。
此时,孙旭尧、黄明举、韦万石也看到了崔弘志变幻的脸色,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崔弘志只是慌张了一下,便立即镇定了下来,说道:
“她还手了!”
李为君追问道:“如果你妻子还手,为何不见你身上有伤?”
崔弘志毫不犹豫道:“她没有我力气大,我按着她。”
李为君手上比划出一个手势,“你是一手执刀,一手握她双腕?”
崔弘志点头,“是!”
李为君走到草席跟前蹲下,举起王氏遗体的双手,“那我问你,王氏指甲缝中的皮肉血污,从何而来?”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一惊,纷纷凑过去仔细观察,果然有皮肉血污!
崔弘志神色一变,辩解道:“她确实是还手了,所以她指甲里有皮肉血污。”
李为君指了指他裸露出的皮肤完好无损的上身,又指了指他毫发无伤的手腕,盯着他道:“可是,你身上皮肤,无丝毫受损!”
“那她指甲缝中的皮肉血污,哪里来的?”
崔弘志眼神闪躲道:“可能是她自己的......”
李为君淡淡道:“我已查验过了,她只有腹部刀伤,皮肤并无损伤。”
“而你,身上又没有抓伤,也就是说,王氏被杀之时,还有人在,而在的人,是你的帮凶!”
李为君放下王氏遗体的双手,站起身,按着刀柄,给出判断道:“当时有人在旁按住了王氏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崔弘志连捅二十三刀,将王氏杀害。”
李为君扫视了众人一眼,“如此行径,请问诸位大人,这是不是虐杀?”
侯缜嗯了一声。
庞硕骂道:“如此残忍,简直畜生!”
林永亭则看向了孙旭尧、黄明举、韦万石,说道:“三位大人怎么看?”
孙旭尧冷哼道:“这都是李为君的推测而已,法司断案,只看证据,若无证据,只有疑点,当疑罪从无!”
黄明举附和道:“不错!王氏就不能是捂着伤口,所以指甲里面有皮肉血污?”
韦万石肯定道:“黄大人的推断,比李为君的靠谱!”
李为君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王氏指甲里的皮肉血污,只可能是抓伤所得!”
孙旭尧冷声道:“本官还是那句话,法司断案,最重证据二字,除非证据确凿,不然,你就不能给崔弘志定罪。”
黄明举点头道:“不错,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韦万石看着李为君道:“想让我们信服,拿出证据来!”
林永亭、侯缜、庞硕纷纷望向了李为君。
林永亭问道:“有证据吗?”
李为君重重点头道:“我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惊,不可能吧?
当看到李为君走到管家和婢女跟前,崔天霖握着拐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崔弘志更是面如土色,再无刚才的有恃无恐,满眼充满了惊惧。
李为君盯着管家和婢女,看着他们二人惊慌失措模样,一字一板道:
“我刚才给过你们活命的机会,你们想死,也由不得别人!”
说完,他撸起二人的袖子,高高举起,大声道:
“诸位大人,请看这边!”
公堂上的众人纷纷望去,只见管家和婢女的手腕上,满是抓痕!
孙旭尧、黄明举、韦万石脸色都发白了起来。
林永亭、侯缜、庞硕同时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如山铁证!”林永亭赞赏着说完,板起脸庞,盯视着浑身颤抖起来的崔家婢女、崔府管家二人,冷声道:
“你们手腕上的抓伤,是王氏临死前,抓出来的,是与不是?”
管家慌张辩驳道:“不,不是......”
砰!林永亭握着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厉声呵斥道:“证据在前,还敢说不是,当我密巡司的刑具,是摆设吗!再不老实交代,大刑伺候!”
扑通一声,婢女跪倒在了地上,哭声道:“大人饶命,我说,我都说......”
“那天上午,我家夫人确实因为崔二郎留宿青楼的事,对崔二郎埋怨了几句,崔二郎听了以后,便大动肝火,对着夫人抬腿便踢,提拳便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任凭夫人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后来,夫人逃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把短刀,哀求着崔二郎不要过来,崔二郎很轻松就夺走夫人手里的短刀,还叫我跟管家过去,按住夫人,崔二郎当时在气头上,我不敢不从,和管家一起,按住了夫人,然后,然后崔二郎握刀捅向夫人,捅了二十三刀,直到夫人气绝身亡,夫人被杀时挣扎的很厉害,我跟管家都按不住,都被夫人抓伤了......”
话音甫落,看到李为君、林永亭、庞统、侯缜纷纷投来冰冷眼神,管家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颤声道:“我招,我都招,她说的都是实情,万望大人们饶命......”
站在旁边的崔弘志看到他们全都说了出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忽地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