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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阳,一处不起眼的宅院的地下暗室中。
一白发男人负手站在一间暗室之中,他正全神贯注透过暗室侧上方的小窗口,看着上方透露下来的些许光亮,以及外面滴滴答答下了多日的雨。
男人身材高大,身形挺拔,与一头花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烛火摇曳,暗室最内侧传来动静,一块木板被掀开,光亮从上面照射进来,接着,一个穿着简单灰衣的男子提着一个食盒跳了下来。
两个成年男人的高度,他竟然就这么跳了下来,而且稳稳落地,食盒中的汤汁都不曾洒出来。
在他跳下来之后,光亮立刻消失不见。
来人正是旁人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典客子瞮。
“师父,吃晚饭了。”子瞮喊着,将摆着烛火的桌子上杂乱放置的纸笔都收好,又把饭菜一一摆了出来。
白发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这人,正是和李棋邹杲说要先一步去虚无孤岛等他们的蛮菩萨毒赋。
“典客大人不该忙得脚不沾地吗?今日怎么有空亲自来给草民送饭?”毒赋面无表情但阴阳怪气嘲讽着。
子瞮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师父不要挖苦徒儿了,我这典客就是一个虚职,手下能使唤的人一双手的数都凑不齐,能忙到哪儿去啊。”
“先吃饭吧。”子瞮将碗筷摆出来,恭恭敬敬拉开椅子,拿着一张湿帕子递给他擦手,“我知道师父您担心师妹,别急,我们边吃边说,等会饭菜该冷了。”
毒赋这才冷着脸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在子瞮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来,又勉为其难接过了子瞮递给他的筷子和为他盛的饭菜。
子瞮也坐下来,恭敬、热切地为他夹菜,颇有几分父慈子孝的模样。
只是,毒赋只吃了一口饭,就看向他问:“小棋现在到何处了?近况如何?是否安好?”
子瞮低头吃着饭,孩童一般委屈又直白道:“师父,您何时也能像关心师妹那般关心我呢?”
但随即,他话音一转,笑道:“说起来,师妹那些画像还是师父您画的呢。”
子瞮抬起头,笑意盈盈看向他,“我让师父画师妹的画像的时候,师父就该猜到我的意图了的吧。可是,师父您还是画了呢,并且画了上百张,您可真是‘记挂’师妹啊。”
毒赋沉默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子瞮为他夹了一片牛舌,这是毒赋最喜欢的一道下酒菜。
毒赋眼神复杂看了牛舌一眼。
子瞮没有注意到,一边吃饭,一边自顾自又道:“师父,梁国那宝藏的诱惑真的太大了,我只放出了一点风声,就有无数人赶到鸿秋塞去守株待兔,连天下第一阁都惊动了。”
“不出意外,师妹这会儿应该正在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以师妹的能力,轻易不会死,但肯定不会好过。不过师父也莫急,最迟明晚,就能知道结果了。”
毒赋拿起筷子,吃下了碗中那片牛舌。
他问:“皇帝不是计划祭天大典之前都让常胜王活着,为何突然要将祸水引到小棋身上?江湖人士可不是好对付的,小棋再厉害,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子瞮吃饭的动作一顿,“他们不该去鸿秋塞的。”
“为何?”毒赋追问。
子瞮不再说话,只低头继续吃饭。
毒赋又问:“此事皇帝知道吗?你就不怕坏了皇帝的计划,皇帝责怪于你,你割舍一切也要追求的仕途就此断送。”
子瞮抬起头看着他,笑着期待问:“师父是在担心我吗?”
毒赋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子瞮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吃饭,吃了两口,他才又道:“师父啊,您见多识广,早就猜到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邹杲了吧?”
“说来也好笑,他明明是天下之主,却也得怕这儿怕那儿。”子瞮笑道,“一边忌惮邹杲,一边又得借助他之前为邹杲造的声势去震慑世人。”
“师父您作为旁观者帮徒儿分析分析,他究竟在为哪位皇子铺路?我想要的万人之上的权势,又该投靠哪位皇子才能得到?”
毒赋依旧不语,他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牛舌,缓缓嚼着。
子瞮又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三皇子会是皇上心中的最佳人选,他虽然过于纯善,但是却也有勇有谋、武力超群,跟在皇上身边长大,而且,心软在稳固收拢人心的时候,未必是坏事。”
“只是。”他担忧又说,“只是,邹珣生母深得皇上宠爱,邹珣本人又过于狠辣癫狂,这点倒是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上如出一辙。他身后还有根基深厚的左相一派的支持,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谁笑到最后都不得而知。”
毒赋终于和他说话了。
他冷冷问:“所以,你两边都在讨好?”
“讨好?讨好!”子瞮笑出了声,“师父,在您心里,我好像永远做不成大事,永远卑微下贱。”
毒赋一愣,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并不擅长解释,且子瞮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师父,我没法再继续和您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我会对您不敬的。”
子瞮站起身来,“估计我在这,师父您也吃不好,我先回去了,师父您好好吃饭,别因为生徒儿的气,气坏了身体。”
他说完,起身走向他来时落下的地方,他往上面喊了一声“荣淏”,木板打开,一根绳子丢了下来。
很快,子瞮出了暗室,木板被盖上,短暂的光亮又一次消失。
毒赋看着紧紧盖住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又拿起筷子,端着饭缓缓吃了起来。
**
皇城御书房。
成武帝居于上位,一左一右拿着两份奏折,身边也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这两人正是邹珣和邹瑅。
成武帝面色严峻,看着两份批改笔迹完全不同的两份奏折,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兄弟两人的呼吸也都越来越低,邹瑅只弯着腰等着父皇的训斥,邹珣恭敬等待的同时也偷瞥起邹瑅的反应来。
低沉肃穆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沙於的出现打破了寂静。
“陛下,已经辰时三刻(19:45),该用晚膳了。”沙於说着跪了下来,语重心长劝说,“陛下,龙体要紧,先用晚膳吧。”
成武帝抬头看向沙於,他扔下左手的奏折,捏了捏眉心,“朕知道了,你着人去准备。”
闻言,沙於欢天喜地站了起来,“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邹珣心下一喜,因为,成武帝扔掉的,是邹瑅处理的那份奏折。
邹瑅注意到了,但是也没多想,因为以前在军营时,父皇也经常在讨论要事的时候,顺手丢掉手里的物件,无论重要与否。他和阿杲,还有跟随父皇左右的将军们早都习以为常。
邹瑅正准备请安离去,成武帝又叫住沙於,“沙於,命人把珣儿、瑅儿的一并准备上,今晚,我们父子三人一同用膳。”
“是!”看到他们父子关系和睦,沙於看起来比成武帝还高兴,乐呵呵小跑着准备去了。
“谢父皇恩赐!”邹珣连忙恭恭敬敬跪谢。
邹瑅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惊,见父皇侧头看向自己,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虽觉得没必要,却也只得跟着重复皇兄的动作与话语。
成武帝这才满意,叫两人起来,带着两人去吃饭。
*
很快,沙於派人准备好一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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肴,成武帝父子三人也坐到了饭桌上。
父子三人沉闷吃着饭,邹瑅不自在极了,连食欲都降低了很多。
相比之下,邹珣就要活跃很多,他时不时和成武帝说某一道菜有多好吃,让沙於夹给他尝尝。
两父慈子孝的互动,看起来好不暖心。
就是邹珣的长相更像其母妃韩贵妃,和成武帝只有一两分相似。
一顿饭吃到尾声,成武帝突然喊了邹瑅:“瑅儿。”
“是!”邹瑅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嘴里还含着一大块红烧肉,他不动声色吸到了嘴里,也不敢嚼。
邹珣一边窃喜,一边嫌弃,觉得他没有皇室风范,肯定会被父皇骂。
然而,成武帝没有骂他,成武帝只淡淡道:“朕叫你,何必这么惊慌?你是皇子,注意你的仪态。”
邹瑅囫囵把肉咽了下去,险些没把他咽死。
“是,儿臣知道了。”他诚恳认错。
成武帝点了点头,沙於又打了个圆场,“三殿下从小到大都这么可爱,也从来都是知错就改的,陛下别担心,下次三殿下一定不会如此了。”
这件事,就这么翻页了。除了邹珣还心有不甘记着,没有任何人再在意。
成武帝看着邹瑅道:“马上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雨也差不多该停了,你转眼二十二岁,也该成家生子了,你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侄儿都能走了。”
邹珣连忙笑盈盈道:“父皇,沛儿已经五岁了,他前几日学了好几段《嬴赋》,一直跟他母妃闹着要背皇爷爷听呢。”
成武帝被邹珣转移了注意力,扭头看向他,似乎有些愠怒,但一看便并非要较真,“沛儿想见朕,你为何不早说呢?”
邹珣真情实意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叨扰父皇……”
成武帝直接打断他,“朕跟朕的皇长孙见面,有何叨扰,明日,带沛儿来朕见见罢。”
“是,儿臣遵旨。”邹珣喜上眉梢应着,似是挑衅看了眼邹瑅,不过邹瑅全然没在意就是了。
成武帝又将视线转向邹瑅,“看到了吗,瑅儿,你也该成家了,乞巧节那日,你放下职务,好好去逛逛,若是遇上心仪的,只要合适,朕立刻派人去为你提亲,也省得你母后和祖母日日催朕了。”
刚回皇城的时候,邹瑅是很期待娶妻的,但回来这一段时间,每天的事务就足够他头疼,他对娶妻也就没有那么热衷了。
他想说不用着急,但是看着父皇难得笑逐颜开的脸,他又说不出口,便顺势点头应下。
不过,他想到了子瞮,“父皇,儿臣能在朝臣中找一个与儿臣一般年龄的人作陪吗?”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又补充,“一个人实在无趣,儿臣还有些嘴笨,恐怕遇到心仪的姑娘时,姓名详细问不出来,反而惹怒人家姑娘。”
成武帝没好气笑了,“你还是三岁幼儿吗?这也要问朕,觉得一人孤单无趣,你自己找个伴同行便是,何故问朕。”
邹珣又插嘴,请求道:“父皇,静姝一直不曾外出,乞巧节本就是女儿们的节日,不如也让静姝去结交些姐妹吧。。”
成武帝考虑了一会,看向邹瑅,“那七月七,瑅儿你便带上静姝一起去看看吧。”
邹珣的脸垮了下来,他以为成武帝会把这事交给他的,因为静姝才是他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
这时候,成武帝又转头看向他,亲近道:“珣儿你已有皇妃,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届时你带上沛儿与皇妃来宫中,陪朕与你母妃小聚一日。”
邹珣瞬间喜笑颜开,“是,儿臣遵旨!”
要说的说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成武帝也就不再停留,他让邹瑅邹珣各自回去后,便起身去了韩贵妃,也就是邹珣生母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