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去的路上,赵佳惠终于还是跟不上,出声叫了李棋一声,希望她可以慢点。
李棋这才想起赵佳惠的存在,也默默放慢了脚,邹杲也不情不愿跟着放慢脚步。
两人依旧走在前面,赵佳惠依然跟在后面,虽然这回不用那么费力提着裙摆小跑,但还得顾着手里的灯笼,避免不小心跌倒。
“这瀚海城的夜晚倒是很有趣。”邹杲提着灯笼照亮前路,嗤笑道,“如此庞大的一座城,一到夜晚,竟然只有红楼附近那几点微弱的亮光。”
李棋没有接话,而是一边沉思,一边问:“我浪费时间做这些事,你不怪我吗?”
邹杲不答反问:“小棋儿这是怎么了?”
见李棋只是摇头,并不说话,邹杲轻笑道:“本是我有求于你,哪还有脸面怪你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李棋笑了笑,心中的万千苦闷都消失了。
邹杲还是和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的。
她原本还只是低低藏着笑,笑着笑着,直接忍不住大笑出声,走路也从轻松到一蹦一跳的,完全释然想通了。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往西走,边走边看,找个合适的村落把她们安顿妥当,然后我们就轻装上阵、快马加鞭,直奔幽冥沙漠。”
“好。”邹杲温柔笑着点头。
李棋想起赵佳惠,转身倒着走,一边招手喊赵佳惠过来,一边阴阳怪气问他,“那佳惠妹妹呢?今天让她跟着我们吃了这么多苦,王爷您就不打算给人家一个交代?”
佳惠小跑过来,闻言羞怯看了邹杲一眼,不等邹杲看向她,就先害羞地低下了头。
李棋看得直摇头,赵佳惠太纯良了。
虽然邹杲外貌绝佳、身份高贵、能力非凡,但是倒也不必对他如此喜欢吧。
就算邹杲承诺娶了她,有赵孟这个父亲横插在其中,她都不会好过。
特别是如果邹杲还有再继续往上爬的决心的话,他这时候若真的有妻妾,也只会是可怜的垫脚石。
李棋突然想到,邹杲之前不近女色,或许便是不想有羁绊顾虑,这多半也是成武帝忌惮他的原因之一。
但邹杲不会不知道这样会被忌惮,所以,他和儿时那个女孩的约定便成了最好的借口。
而邹杲也没让李棋‘失望’,果然是利用完就立刻撇清关系。
他看都没回头看赵佳惠一眼,便道貌岸然说:“今天的确让侄女受了不少苦,回去本王便和赵兄请罪,待日后侄女大婚出嫁,定然会在她的嫁妆中多添些东西,让侄女能在夫家立足。”
赵佳惠脸上羞涩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抬起头来,错愕看着邹杲。
邹杲还是没分她眼神,倒是顺手伸手扶了一下因为太震惊差点崴脚的李棋。
“小心点。”
李棋看着邹杲,欲骂又止,心道利用人家的时候就是‘佳惠’,没用了就是‘侄女’,狗男人,果然薄情寡义。
她又看向赵佳惠,然后便对上赵佳惠不可思议、泫然欲泣、恍然大悟的眼神。
她莫名觉得对不起赵佳惠,下意识甩开了邹杲的胳膊。
“我武功那么高,不用你扶。”
“赶紧走,天都黑了,磨蹭什么。”
她心虚说着,抓过赵佳惠,带着她大步走在前面。
赵佳惠仰头看着李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几次欲言又止,但都被李棋先一步堵了回去。
*
三人回到城主府门口,还没敲门,赵孟就带着十来个举着火把的人出来迎接他们了。
他先是一番关心,又和邹杲试探性说起红楼的事。
被邹杲以他如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管不了、也不该他管打发了过去。
之后,赵孟又和他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时不时还夸一下赵佳惠,说他有如何看重这个小女儿,说他这个小女儿有多乖巧懂事。
邹杲笑眯眯的,也不给准确的回复,也不指明拒绝。
李棋不想听他们笑里藏刀、虚情假意的闲聊,说了一声就回屋了。
*
她回到屋,吃完饭,要来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往伤口上撒了些她自己研制的药粉。
她没有着急包扎,也没有着急穿上衣服,她只穿了一件贴身衣物,披着衣服走到了床边的梳妆台边。
李棋拿过蜡烛,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她左肩栩栩如生的彼岸花,从头开始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如此形影不离的相处,邹杲本人又有一副好皮囊,她一个不注意,被邹杲迷得五迷三道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今天在红楼见识到很多她不曾经历过的苦难与无奈,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以为今晚回来的途中,十有八九会遭到追杀,可能会是一场恶战。
然而,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有邹杲,他对于解药好像并没有那么迫切,好像中毒的不是他,或者他已经拿到了解药,又或者有了万全的对策。
但是也不太对,邹杲毒发时的症状和脉搏做不得假,‘无忧’只有她和师父知晓配方。
总不能,师父在她不知晓的时候,和邹杲达成了协议吧。
这也不太对,邹杲和师父若达成协议,她作为徒弟,也该站在邹杲那边,他们没有必要瞒着她。
师父和邹杲达成协议的可能性还是不大。
但邹杲看起来完全不紧张。
他到底有什么准备,有什么后路,李棋目前真的猜不透。
他行事比自己还张扬,虽然四爪龙袍没了,但他还是随时一身紫色衣袍。
但凡是听到过邹杲自己扩散出去的传闻的人,见了他这副打扮,估计都能猜到他就是常胜王邹杲。
他这样,完全就是在告诉他那些仇家‘我是邹杲,我在这,你们快派人来杀我啊!’
还有邹杲和瀚海城城主赵孟的关系,她刚开始以为赵孟是在给邹杲做事,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赵孟上头应该还有人保着他,不然,他怎么敢在邹杲过去的亲信都被皇帝贬谪的时候,如此讨好邹杲。
也不知道增收赋税是不是成武帝下令,但这一路走过来,他们也在好几个城池停留过,在这之前,并没有听到过有关增收赋税的任何说法。
若对下收税是一样的,那么,瀚海城增收的赋税便都是进了赵孟和他背后人的口袋。
就算瀚海城与鄂阳相距千里、天高皇帝远,但也总有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吧。
究竟是什么人,让赵孟敢这么做呢。
可疑的人选,似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还有赵佳惠,李棋不相信邹杲不知晓赵佳惠的处境,赵孟也不会自大到认为邹杲不知道。
那赵孟为什么还要把赵佳惠推出来呢?
他像是迫不及待在和邹杲表忠心,告诉邹杲,他是站在邹杲这边的,好让邹杲对他放心。
再联合栩云所说。
倘若栩云没有说谎,想让她去鸿秋塞,也仅仅是因为小八的二哥无故失踪,那有问题的就是时常提起鸿秋塞的那些人了。
能去红楼消遣,必定不是一般百姓,作为瀚海城的子民,却时常提到一处荒芜的荒漠,太反常了。
还有娘亲昨晚传来的那封密信。
她娘亲作为江湖势力金曲楼的当家人、大名鼎鼎的蝶恋花,为何要查瀚海城的城尉,也就是城主赵孟。
指引她去红楼,说明娘亲肯定已经查到了一些消息,那为什么还要喊她再去?
亦或者,喊她去红楼查赵孟是假,让她找借口引邹杲去红楼为真?
为什么要引邹杲去红楼?娘亲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还人情?做买卖?还是合作?
越理,李棋越理不清。
良久,李棋拿出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又拿出药酒把手臂和腿上青紫的地方揉按了一会儿,然后穿戴整齐。
她又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男装,还打开了后边的窗户透气。
熄灭了蜡烛,她全副武装靠躺在窗柩上。
*
夜深人静,偌大的城主府安静下来。
闭眼假寐的李棋却是倏地睁开了眼。
她步履轻盈,一跃而出,如猫儿般,快速穿梭在城主府中。
她的目的地是城主赵孟的书房,她已经摸清了路线,就等着今晚去一探究竟。
然而,她才赶到,还不等她从她回来时特意去开了条缝隙的窗户进去,就先听到黑漆漆的书房中传来一阵翻动声和脚步声。
见状,李棋也不着急进去了,她跃到房顶上,在房顶上守株待兔。
她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书房的动静小了,微小的脚步声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李棋如豹子般,在那人关门的时候,猛地从房顶上扑下去,捂住那人的嘴,将那人按在地上。
男人发出紧张的求饶声,李棋听出来了,是易梦那个睿哥哥,也就是赵天禄身边那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全睿。
李棋动了动嗓子,压低声音,学着的赵天禄的声音问:“全睿,你大晚上的,来我爹的书房做什么?”
全睿一愣,放弃了挣扎,他哀求道:“少爷,我跟了您十年,从来没有求您过什么,就这一次,求您放过我,别告诉老爷。”
他说:“您好不容易求得老爷还我自由,明日,我就和小梦离开了,求您放过我这一次。”
李棋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几个时辰而已,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想到,赵天禄对身边人还挺好。
她定了定心神,压着声音厉声质问:“知道我为你承受了这么多,你还背着我做这些?”
“我没办法,少爷,我真的没办法。”全睿竟然哭了出来,他苦苦哀求,“小梦是我的命,我答应过他娘亲要照顾好他,我已经把他弄丢一次了,这一次,我不能再把他弄丢了,少爷,求您了,您放过我这次吧。”
他哭得很哀伤,李棋却不能作罢。
听他提到易梦,李棋想到了什么,她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放开了全睿,“很好,把王爷要你找的东西给我吧。”
全睿连忙爬起来,不可思议望着她,显然没想到是她,“李姑娘!”
“是我,王爷让我来试探你。”李棋脸不红心不跳说着,朝他伸出手,“把王爷要你找的东西给我吧。”
全睿还真被她唬住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他捂着胸前的东西:“可是,王爷不是让我亲自交给他吗?”
和李棋猜的一样,果然是邹杲在搞鬼。
至于全睿把她今天做的事都归结到邹杲身上,李棋倒是毫不意外。
她知道,有权力有能力的女人只是少数,大多还是不得不依靠男人存活。
像她今天这样抛头露面,公然挑衅红楼的人,还带走那么多女子,大家肯定都以为是身为王爷的邹杲指使她的。
从她比试完,众人怀疑她是红郎找来的、从而对她骂声一片,到邹杲露面、红郎挑明他的身份后,众人不敢再吭声时起,她就意识到了。
“王爷自然是要试探你一番的。”李棋抱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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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在乎道,“不然,你现在和我去找他求证?”
李棋轻描淡写又说,“府里的巡夜人马上就到这里了,你要是有把握不被他们发现,大可继续拖延时间。届时,别说你,怕是易梦也会被牵连。”
闻言,全睿妥协了,他从衣服中掏出折叠起来的黄色羊皮纸,递给李棋。
他还不太愿意放手,“我赌上了我的命才临摹到它,还望李姑娘多多帮我说好话,求王爷说到做到,放过我和小梦。”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是府里的巡夜人。
李棋一把抢过羊皮纸,提着全睿闪入黑暗中,穿过景观假山,跑向外院,下人住在这边,李棋和邹杲暂住的院落也要从这里经过。
快分别时,李棋好奇问:“你和易梦认识很久了?”
全睿一愣,小声道:“是很久了,我娘和他娘是闺中好友,他出生时,还是我娘给他接生的。他娘难产落下病根,生下他没过几年就离世了,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他的,但是他十岁的时候,他爹把他卖了,我弄丢了他,还好,我陪少爷去红楼消遣时,又找到了他。”
提到易梦,全睿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李棋有些惘然,没有多问,只警告他今晚的事不要乱说,就快速走了。
*
【以下是全睿视角的自白,不影响剧情,没什么高能,选择性观看】
全睿今年二十岁,他家和易梦家是邻居,两人的娘亲关系很好,易梦是他带着长大的。
他十二岁时,因为个子生得高大、脑子聪明灵活被当时还不是城主夫人的夫人看中,成为如今的少城主赵天禄的仆从,离开了家乡。
直到他知道易梦被他的父亲卖掉时,他也只回家过两次。
第一次回家时,他十四岁,恰逢易梦的娘亲重病,她病逝前,还记挂着长得过于漂亮、性子又柔弱的易梦。
那时候,易梦还叫林蒙。她听闻全睿是在大官家里做事,拖着重病的身体跪下来恳求全睿帮她护着易梦,他也答应了。
但是,那时候的他没有办法带着易梦走。
他再一次回家,是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少城主已经很喜欢他了,城主也非常信任他。
少城主是个很好的人,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答应他,少城主也答应他把易梦带到身边,收易梦在他身边当个小跟班,让他们二人生活在一起。
他买了很多东西,带上了他存的所有钱财,满心欢喜跑回去,却得知,一年前,易梦的父亲为了娶新妇,卖掉了才十岁的易梦。
他悲痛欲绝,发了疯的打了易梦的父亲一顿,他想找到易梦,然而他却找不到,更没有能力去找。
他还被他父亲打了一顿,被父亲押着去给易梦的父亲赔礼道歉。
直到前年,他在红楼一眼就认出了易梦,那年易梦十三岁,很巧,那天,也是易梦被逼着接客的第一天。
当时少城主说他表现得很好,要替他□□,原本,他是不可能买下长得越发漂亮的易梦的初/夜的。
但是,少城主当时喝得很醉很尽兴,听他说喜欢易梦,便砸了很多钱,替他买下了易梦的第一晚。
那一晚,他和少城主分别住在相邻的两间屋里,少城主抱着他当时的相好,欢/好了一整夜。
他和易梦也在这种环境下相认,失而复得的喜悦萦绕着两人,他们就这么聊了一整晚。
易梦得知他是儿时的睿哥哥后,又惊又喜,拉着他就是一顿夸,说他好厉害,心疼他这些年受苦了。
全睿越发心疼他,明明他才是受苦了。
看着易梦手臂上因为他的拉扯,不小心露出来的未恢复的红痕,全睿心疼得不行。
他当即就想给易梦赎身,可是高额的赎身费用他拿不出来。
他只能拼命地学习,让城主看到他的价值,更加谄媚,让少城主越发喜欢他,交给他更多重要的事,让他赚到更多的钱。
他很感激少城主,也很感激红郎,红楼的公子每月至少需要接十次客,但红郎答应他,只要他一个月能付给红郎四金,就不逼易梦接别的客,只让他弹唱些小曲。
红郎也的确做到了,在他实在拿不出钱时,还宽恕他过几日再给。
虽然每天都在为了赚钱而发愁,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失信,护住了他。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得如此生活了,却没想到,常胜王替他赎回了易梦,条件是让他将他知道的,有关城主私底下做的那些龌龊事一一坦白。
少城主没被支出去时,他还能接触一些。
近两年,他已经没机会接触到了,只知道城主在鸿秋塞做一些很神秘的事,书房里还有一份神秘的地图。
常胜王承诺他,只要他能将那幅地图临摹出来,就还易梦自由,并且给他们安排个好去处,保证就算事情败露,也会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他也很愧疚,少城主为了还他自由,还被城主打了两巴掌。
但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想就这样下去,不想一辈子都在努力讨好他人来赚钱,不想每次外出时,都提心吊胆,担心拿不出钱,易梦被强迫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而受到欺负。
沾少城主的光,他学了很多知识,他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和易梦一边过日子,一边继续念书,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参加新颁布的选考,出人头地。
他也在担心,担心常胜王利用完他们便杀了他们灭口,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只能赌一把。
哪怕还是要继续做狗过活,做常胜王的狗,也比做城主的狗更有前途,更能保护好他自己和易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