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响起呼噜呼噜声,浴室灯关闭,唐瑾言嗅了嗅房间的气味,才关了换气扇。
浑身都爽爽的,摸了摸后脖颈,心里咂摸出了些遗憾来。
没敢拖多少,小狮子脾气大,跟他主人一个样,现在里面还有不少在闹脾气,全都有了他也吃不消。
走进床榻,人睡的很熟。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纠正他的睡姿,最后还是睡的乱七八糟的。
怎么睡的。
理好被子撑着手臂看着人安静的睡颜,看了好几眼,没忍住轻吻他的额头,调试好床头饮水机的温度,静静地阖上窗帘出门去了。
离开卧室走到小客厅,就见佣人推着西装架子进来——成人宴的礼服。
江景程的。
地上铺满羊毛地毯,唐瑾言并不担心吵醒他。
嘱咐放哪里后一起出了门,身后就被拍了下。
回头一看就是一张与江景程三分像的笑脸。
“小姨。”唐瑾言笑着打着招呼,眉心装模作样耷拉下来,“您回来的好晚,快要给我累死了。”
“诶呦。”时灵华见他撒娇,笑得眼睛都快没了,“那我回头可是要好好谢谢你呢。”
她周身还泛着紫纹,卷曲地吞掉空气,一见就是直接传送过来的。
江景程的空间属性就是来自她,但他年纪小,掌控不好,炸了军工厂后,唐瑾言就不许他乱用了。
自家孩子成人礼,父母再怎么忙也是必然要出席。
时间不好,几近年关,各处都忙。
她的年纪不小了,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却也难掩其中的风采,可以窥见,年轻时究竟有多绝代。
现如今,裁剪得宜的女士西装一衬,只能觉出年龄的厚重与威严来来。
正这时,一位气质儒雅的男士笑着贴过来了,看着两人,“笑什么呢?”
他环住时灵华,两股信息素在空气里自然地交融,唐瑾言颇有些羡慕,打起招呼:“小姨夫。”
来人就是江家现任家主——江宇梵,声名在外。
确切的说,是凶名在外。
在任期间,把贪污的手下直接扔进矿坑里的活没少干。
更是有著名的高空会议,带着一群高管在飞机上开会。
不同意他的提案?
那跟外面的空气说说吧。
跟他一比,他儿子15岁敢去炸军工厂,都只能说一句“虎父无犬子。”
但其人却与他的凶名不同,儒雅的紧。看着倒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文学教授,真可谓“人不可貌相”。
但脸归脸,这信息素的等级可真不是盖的啊。即便此刻释放着柔和信号,唐瑾言的脊背还是不自觉地挺直了。
江宇梵伸手弹掉不慎落下她肩头的灰,笑问道:“你看你,堂堂时总怎么还钻灰坑呢。”
唐瑾言怎么会听不出这里面的玩笑意味,笑着接话。
“姨夫知道什么是凡尔赛吗。”
“什么,凡尔赛宫?”
唐瑾言一下乐了,“您还真老了。”
“啧。”
这才说:“就是凡尔赛啊,小姨身上那灰还不知道是从哪个百亿原石上切出来的翡翠沫呢。哪来的灰坑,给我也钻钻。”
闻听此言,怎会听不明白,哈哈大笑起来。
时灵华努嘴,示意道:“学学,这才是好找女朋友的好嘴。你算赶上好时候了,放现在我觉得看不上你。”
唐瑾言对她说的“女朋友”不置可否,淡笑着等着两人拌嘴结束,他还不至于较这个真。
“哇塞诶。”江宇梵指了指时灵华,一脸“她怎么这样”的表情,看着唐瑾言说道:“当年可是你小姨追的我,看上我的脸了,现在还……”
“怎么,这影响我觉得你说话不好听吗?”
时灵华丝毫不受影响,脸好看了是一回事,嘴不好听是另一回事。
眼见着这对夫妻要说的没完了,再怎么亲密,当着江景程这个小辈的面这样也是不好的。
唐瑾言轻笑,自觉地岔开话题,道:“阿程已经回来了,累的不行。睡倒了,到点我叫他。”
两人听到这话,立马不说了,心疼地“哟”了声。
唐瑾言看出,笑道:“没事的,阿程的身体您还不了解,没事的。”
听他没事,两人便都拿出些算账的架势来了。倒是唬了唐瑾言一挑,差点都要交代自己藏江景程的信息素了。
“他是不往维特兰诺斯岛那钻了。”
“啊。”唐瑾言愣了一秒,“您听谁说的,哪有的事……”
“你少包庇他。”江宇梵立马打断,“哼”了声,“明令放红牌的,他入境我就收到消息了。皮痒了是不是,跑那不干不净的地方去干什么。”
唐瑾言僵了僵,下意识往门口挡了挡,防止两人冲进去把江景程暴揍一顿。
时灵华也极不赞同,同仇敌忾道:“你俩平时再好,这事上决不能包庇。你还跟那小子的事务官通气了是不是,不叫他告诉我们。”
两道谴责的眼光同时落下来,唐瑾言倍感压力。
面上冤枉,“哪的话啊,这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一回来我就检查了,查完骂完才放他去睡的。这不没事嘛,不就想着不用告诉二老了。都给人骂哭了。”
唐瑾言面无绯色地编着瞎话,江宇梵忍俊不禁地笑了声,又立刻板起面孔:“你看了好,等他醒了,回头我再骂他。”
“阿程肯定事出有因,几晚上没好好睡了,说压力大,回来了才好不容易睡着,等他醒了就押进祠堂任您发落哈。”
此话一落,两人眼里同仇敌忾的怒花顿时被湿水浇透了。唐瑾言淡淡勾唇,心疼儿子,话都说到这里,自然舍不得再追究了。
“这孩子……”
时灵华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腺体里不自觉地放着安抚信息素,唐瑾言紧绷着的脊背也不自觉软了下去,这个味道,他也很熟悉。
两人眼睛不移,话里对唐瑾言说着:“辛苦你了,我们都不在,麻烦你了。”
说的自然是成人礼的事了。
几近年关,家里闲人实在是少。
两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还自小一起长大,江景程的喜好唐瑾言可比他们清楚,交给他合适也放心。
“这有什么啊。”唐瑾言朗声一笑。“有爷爷奶奶在帮忙,我不过打个下手。”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这样的操劳事他们遭不住,唐瑾言当然是一把手。
江宇梵听出那话是谦词,感动地拍了拍他,“行了阿言,客气的话我也不跟你多说,我们代阿程谢谢你。”
唐瑾言淡淡勾唇。
当然不用谢我姨夫,等我把你儿子骗到手轻点抽我就是了。
时灵华又看了那房间好几眼,才缓慢跟着江宇梵转身。
“放心好了。”江宇梵搂过还在担忧的时灵华,开玩笑道:“铁娘子也知道顾惜身体了。”
时灵华甩开他,本就对他不爽了,白眼道:“那是我儿子,能一样吗?”
“行行行,你儿子你儿子,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跟我可不一样了。”
两人渐渐走远,嬉笑亲密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等走到走廊转角,身影消失,唐瑾言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目光。
成人礼的各项早已落定,开宴在下午,他就想着到堡外的跨江大桥上转转。
“哥!”正欲转身,身后一声脆响将他喊停。
唐瑾言听出这声,笑眯眯地扭头,就见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俏生生地站着,轻轻提着裙角。
眼睛蓝汪汪的,整个人如一汪清泉。
站姿……
有些奇怪。
唐瑾言不赞成地靠近,扶住因高跟鞋而站立不稳的江幼晴,说道:“小姑娘别穿这么高的跟。”
江幼晴做了个鬼脸,脸颊一侧极浅的紫纹泛出来,很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它居然这么难穿。”
唐瑾言扶住人,这才对她的成长有了个实感,穿着小高跟,都到自己下巴这了。
年纪小,分化太快,形态捏不好,眼睛还不能自如的控制。
不过现在与以往已经大有进步,看着能自如控制耳朵和尾巴了。
便夸道:“阿晴要是把眼睛控制好了可就完全掌握了哦,比你哥哥快一年。”
透亮的蓝瞳笑眯眯地盯着人,“真的吗?很快吗?。”这话一出口,眼里带了些烦恼出来了。
看来深受化形之扰。
也是,耳朵还好说。尾巴还不能自由控制,对个小姑娘可是不好。
“当然了。”唐瑾言自然鼓励她。
江幼晴坚持了会儿,果断选择了放弃,踢掉高跟鞋,踏上佣人递来的小平底。
“这才对嘛,我们幼晴一定是个大高个,不用穿难穿的高跟鞋的。”唐瑾言熟门熟路地哄着。
江幼晴高兴了,嘻嘻一笑,期待的目光转而望向刚刚闭合的房门。
唐瑾言望过去,两人目光碰到了一起,他驾轻就熟地嘘了声。
江幼晴跟着抿住唇,但还是年纪小,没忍住出声问:“哥哥回来了吗?”
唐瑾言往那房门柔和地望了一眼,“回来了,不过累倒了。”
比了个睡眠的手势,笑着答:“在补觉。”
“啊~”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给我的礼物忘记了没。”
唐瑾言好笑的抱臂,说:“你哥的生日,你还问他要礼物?”
“那怎么了。”江幼晴小脸一昂,“他答应我了。”
说完眯着的眼睛睁开,脸色偏重地盯住唐瑾言,提醒道:“你也答应我了哥哥,要给我礼物的。”
“嗯?我怎么记不得了。”唐瑾言使坏,还仗着个高,故意昂着头不看她。
等江幼晴快急了,他才准备开口。
江幼晴却恼了,“大讨厌鬼!”一摔裙子就要走。
“诶哟喂。”唐瑾言这才上去慌忙地哄,“好了好了。”
拉住人,连忙道:“有有有,阿克哈-塔克马,白色的。”
听到最想要的礼物,江幼晴顿时不恼了。笑眯眯站住脚,得逞地问:“几岁了?”
唐瑾言轻轻抱住手臂看她,从她的反应里嗅出了些算计的味道。
小姑娘会算是好事,唐瑾言勾唇,如实说:“四岁了,你再养一年,就成年了。”
“几号马房!”江幼晴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了。
“二号。”唐瑾言无奈地答,看她立马转身狂奔的身影,“你穿裙子怎么骑啊。”
“诶呀诶呀,我会换马术服的,就去看看。”
看看?还换什么马术服。
唐瑾言无奈摇头。
也不知道她亲哥给她准备了没,唐瑾言抬步,想着,给外面打出一个电话。
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弓出售。
江幼晴爱好骑射,手里的弓可是不少。
要不费些功夫,恐怕送不到她的心坎里去啊。
不过想来也好送,小姑娘长大不少,以前她那弓估计尺寸不合适了,挑些成人的款也新奇。
坐着电梯下去又看了会儿场地,基本上都复盘完了。
唐瑾言看基本落定,就想去找江景程了。
回到房间,看人居然醒了。
没睡一会儿啊。
眉头不禁皱起。
一身英式西装的人坐在椅子上,身影挺拔,长腿随意地支着。
英式西装的裁剪不必多说,但袖口没有挽好,领结也没打。
估计才起。
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眼睛无神地睁着,与咖啡机里一滴滴滴落的浓苦咖啡作着对峙。
唐瑾言无声地靠近,拎起领带,扶正他的头,手指带着领带绕过修长白皙的脖颈给他系。
江景程人没动,任他手指灵巧的活动。
看到他,眼皮眨了眨,随即生无可恋地闭了眼。
——感慨命运的无常。
唐瑾言看他一脸深沉的样子,笑道:“你干什么。”
江景程头往后仰去,喉咙里发出了些类似撒娇的哼哼声,意有所指地说:“哥,咖啡真的好苦啊。”
“嫌苦你就不喝了。”唐瑾言打领带的手指顿住,随即看向他,眉头轻皱,“还困啊,昨晚几点睡的。”
江景程吸了口气提神,实诚道:“三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