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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对弈

作者:sz风无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刚过,苏府便迎来了一场由二太太王氏做东,遍请各房女眷的赏梅小宴。


    地点就设在二房院落相邻的沁梅园中。


    因着素罗之事,王氏似乎想借此冲淡府中连日来的沉闷与流言,也顺带彰显二房的宽厚与雅趣。


    玖鸢接到帖子时,正对着一方白绢,用极细墨笔勾勒着一株梅花轮廓。这是母亲教她的静心之法,亦是她暗中练习绘制药草图谱的基本功。


    听闻赏梅之邀,玖鸢笔下微微一顿,墨点险些晕开。


    “小姐,二夫人这宴,怕是鸿门宴呢。”


    铃兰一边为玖鸢挑选赴宴衣裳,一边忧心道,“昨日三房那边才送了点心,今日二房就摆宴,谁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心思。”


    玖鸢放下笔,看着绢上险些毁了的梅花,神色平静。


    “是宴非宴,总要去了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玖鸢深知,自素罗之事后,她已无法再完全置身事外。这赏梅宴,是试探,是拉拢,也可能是新的风波。


    玖鸢依旧择了一身素净衣裳,藕荷色夹棉长袄,上面配了枝兰草纹月华裙,发髻间簪了支素银珍珠簪,并一朵新摘的绿萼梅。淡雅出尘,与满园争奇斗艳的女眷相比,反倒格外显眼。


    沁梅园内,果然已是笑语喧阗。


    数十株老梅虬枝盘错,红梅似火,白梅如雪,绿萼梅清雅脱俗,幽香浮动,沁人心脾。


    暖阁早已备下,地龙烧得暖融,四周悬着厚厚锦帘挡风,中间设着紫铜大火盆,炭火烧得正旺。


    各房太太、奶奶、小姐们皆是盛装出席,环佩叮当,珠光宝气,将这暖阁映衬得如同瑶台仙境。


    王氏今日穿着件玫瑰紫锦袄,袄上绣着牡丹彩蝶,显得格外富丽堂皇,见玖鸢到来,忙亲热地迎上来,拉着玖鸢手向众人笑道:“这是瑾哥儿媳妇,真正是人比花美,瑾哥儿媳妇这通身气派,倒把这满园梅花都比下去了。”


    这话引得众女眷纷纷看来,目光各异。


    三太太赵氏穿着一身绛红色百鸟朝凤丝裙,闻言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二嫂这话说的,梅花清骨,岂是凡花可比?就算瑾哥儿媳妇长得如花似玉,奈何……”三太太话未说尽,尾音拖长,引人遐思。


    三太太这未尽之语,无非是暗指玖鸢空有美貌,却也不过是沈家一个庶女而已,再者说了,就算玖鸢长得如花似玉,不也落个独守空房,大少爷目前为止,恐怕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伴着三太太这席欲尽未尽之意,人群中微微引起一片唏嘘低喟。


    玖鸢只作未闻,从容地向王氏及各位长辈、平辈见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她被引至一处靠近窗边位置坐下,正好可以观赏窗外一株姿态奇绝的白梅。


    婆婆林氏也来了,坐在上首,与几位年长妯娌说着话,目光偶尔扫过玖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宴席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婢女们穿梭斟酒布菜,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气氛看似融洽热烈。


    酒过三巡,王氏笑着提议:


    “光是吃酒赏花也无趣,不若咱们行个酒令如何?就以梅为题,或诗或词,或典或故,接不上来的,罚酒一杯!”


    众女眷纷纷叫好,显是常玩此类游戏。玖鸢心中微愕,她于诗词一道虽也读过些,却非所长,更不熟悉江南这些世家女眷偏爱的雅致玩法。


    果然,几轮下来,几位苏家小姐,尤其是三房的苏恬,表现抢眼,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博得阵阵喝彩。轮到玖鸢时,场面瞬时一静。


    苏恬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讥刺,笑道:“大嫂来自北地,想必见惯了铁马冰河,不知对这江南梅花,可有别样见解?”


    话语之间,略有揶揄之意,而且苏恬笑的姿意敞扬,在她看来,玖鸢一出生便居武道世家,且又是家族庶女,于诗礼之教定是输于皇商世家。


    玖鸢放下手中蜜饯,抬眼,一双美目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窗外那株白梅上,缓声道:


    “诗词歌赋,妾身确实粗通。但说到江南梅花,虽不及北地冰寒旷味,却饶有南地傲然一绝风骨,眼前这株白落梅,倒令妾身想起幼时母亲说过的一桩旧闻。”


    “噢,什么旧闻,瑾哥儿媳妇可否道来?”王氏听得饶有兴味。


    玖鸢淡淡一笑,眉目之间山岳澄湖,气度闲适,不卑不亢埏郦出声:


    “听闻前朝有位名医,曾于大雪封山时,以白梅之蕊,合以几味寻常药材,救治过无数染了时疫的灾民。医者仁心,万物皆可入药,观这满园冬梅,不止可供清赏,亦可活人性命。妾身以为,此等功德,或许比风花雪月,更值得铭记。”


    话声清淡,却字字若珠玑落盘,泠泠之声蜿埏成曲一般,可深可品可及大雅之堂,这番高论,任谁都不敢起半点亵渎之意。


    玖鸢这番话,避开了不擅长的诗词,转而从医理与仁心切入,既回应了苏恬刁难,又不着痕迹地再次点出自己通晓医理之事,更将话题拔高,一下子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暖阁内静了一瞬。


    王氏率先抚掌笑道:“说得好,好一个医者仁心。瑾哥儿媳妇见识不凡,心地仁善,难怪那日能救素罗于危难。”


    林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开一分,似乎对玖鸢这番应对颇为满意。


    苏恬脸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变了几变,冷冷笑道:“大嫂巧言善变,果然是武道之脉,见解粗旷。”


    苏恬这话说的极为没有礼貌,粗旷二字也用得有点不妥,因了苏恬年岁尚幼,众人便只是笑了笑,玖鸢只当没有听见,不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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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伺候酒水的小婢女,不知是紧张还是地滑,手一抖,竟将半壶温酒泼洒出来,恰巧溅到了坐在下首的一位旁支小姐裙子上,那小姐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没眼力见的东西!”王氏脸色一沉,呵斥道。


    小婢女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玖鸢离得近,见那位小姐裙子上酒水泼洒过显出痕迹,又目睹小婢女惶恐眼神,心中忽有所动。


    玖鸢起身走过去,声音柔和:“你且去一边歇歇,我来看看可有补救。”她略微看了一眼茶渍,对旁支小姐道:


    “妹妹莫惊,先用干帕子吸一吸,我这有一瓶自制的祛渍露,或可一试。”


    玖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瓷瓶,倒出些许透明液体,示意这位本家族女擦拭。


    女子将信将疑地试了试,果然酒渍淡去许多。


    这小小插曲,虽化解了一场尴尬,却也让玖鸢心中疑云更甚。


    玖鸢方才看得分明,小婢女摔倒前,眼神似乎惊恐地瞟向了三太太赵氏身后一个嬷嬷。而那泼酒的方位,若她坐的位置再偏一些,恐怕被泼湿的就是她自己了。


    是意外,还是有人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玖鸢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可疑。


    这件事过后,整个赏梅宴还算和谐盛世,没有再出什么状况。或许是玖鸢也起了提防之心,事事谨小慎微,做该做之事,说该说之话,克制有度。


    也或许是因着玖鸢到底是大奶奶身份,大少爷苏瑾又是苏府权力中心核心人物,所以也并没有人敢正面找她茬子,玖鸢倒也乐得安心省事。


    夜里大约亥时,由二房太太组织的这场赏梅宴终于结束。


    回到砚澜轩,玖鸢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个布包,布包里面是那枚扇坠。


    玖鸢将扇坠拿在手中时,冰凉触感传来,上面那点胭脂痕尤为触目。


    素罗落水,扇坠,宴席上疑似针对玖鸢的意外,这些碎片,拚凑成一个疑团,不能不令玖鸢思绪滚滚。


    玖鸢想起母亲手札中曾提及,高门后宅,争斗不休,有时看似针对某个人,实则背后牵扯的是更大利益纠葛。


    府上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大奶奶,即便是有名无实,即便大少爷并不悦见玖鸢,但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变量,是否无意中触动了一些人利益?


    窗外,夜色深沉,寒梅幽香固执地透窗而入。


    玖鸢将扇坠紧紧握在手心,心想以她孤身一人踏入这苏家百十来口家族,想要觅得一席之地,委实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沈家她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倒是在这苏府上下,值得她打拚出一片新天地。


    她约略为自己设定了一方棋局,一步一步,暗地里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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