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这小伙子是……?”……
“这会儿有点事。”她尝试着拒绝了一下, 在她想象里,这顿饭吃到什么其实是一样的,主食都是尴尬。
她以为李斐应该会放下这茬了, 就凭他的薄脸皮。
然而。
对话框那边又过来一句话:“我不急, 等你忙完了。”
木绵看着对话框,皱了皱眉,一瞬间, 好胜心起来了。
凭什么他不尴尬?那她如果执意拒绝看起来岂不像是逃跑, 她发的是关心他的话, 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怕什么。
于是。
“吃哪家?”
到了午饭时间, 两个人在约好的餐厅碰头了。
这是一家新式中餐厅, 每样菜都小而精致,花样很多,口味挺好,适合年轻人聚餐。
坐在卡座上的木绵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上次和李斐见面还是在前天, 他们俩几年不见面, 这段时间见面频率又高得有点过头了。
李斐没有一上来就跟她聊那些尴尬的话题, 而是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客气礼貌地说:“吃什么?”
“你点吧, 我口味还是那样, 没怎么变。”
李斐于是拿起菜单,专心地看了起来。
木绵拿起杯子, 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边喝一边想,好像还好,李斐并没有存心让她尴尬, 没有一上来就提她发的那些鬼东西。
李斐在菜单上勾画了几个菜,挨个给木绵念了一遍,而后问木绵:“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木绵摇头。
他点的菜都是他们大学时常常点的,她现在还是挺喜欢吃。
那个时候在学校里,他们俩都是普普通通大学生,资金有限,并不常出门聚餐。但有什么好事情,比如发奖学金了,拿奖了,他们都会去教工餐厅里的一个小炒窗口,坐在一起,叫两个菜,庆祝一下。
说起来也很有缘分,李斐和她的口味几乎完全相似,什么都吃,甜咸不拒,点菜都是微辣。
点完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木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李斐看起来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欲.望,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木绵看着桌上服务员放的那个沙漏,心想,还好有个十五分钟上菜原则,尴尬时间并不会无限延伸下去,能忍。
思前想后,她主动开启了一个话题:“你准备去特备局工作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李斐应该已经答应了,但没想到,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他说:“暂时不准备。”
木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李斐看着她解释道:“我这段时间在农业局做的系统还没有调试完,距离能稳定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这并不是我最初想要做的东西,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中途停下不合适。”
木绵:“是你那个基于,呃,图像判断农作物生了什么病的系统?”
李斐:“是。”
木绵:“那……”
那什么呢?
她突然不知道了。
她只是从心底感到失落。
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失落。
她其实还有想问的事情,比如,那你这个项目大概要做多久,什么时候结束,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特备局。还比如,很久以前,他们想过在一起工作该多好,但怎么找都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不抓住它吗?为什么不抓呢?
她想又想,忍了又忍,没问。
当一个人跟你说出了他的决定,并且看上去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充足到你都没办法反驳的理由,你怎么可能劝他放弃这个决定呢?
甚至于,向他再确认一下都好像是一种自私又过度自信的做法。
你凭什么认为他应该为了你牺牲自己的考量,也凭什么认为只要你提出来,他就真的会做出退让?他又没做错事。
一瞬间,木绵想笑。
三年前曾经困扰她的问题,突然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唯一不同的是,对面这个人已经从男友变成前男友了。
想到这里,她真的笑出来了。
刚好这个时候第一个菜上了,木绵拿起筷子,一句话也没说,夹起糖醋里脊就往嘴里塞。
她一连塞了三口,李斐在对面问:“吃这么快,你不觉得齁?”
木绵没有抬头,继续吃,边嚼边口齿不清地说:“不吃就凉了。”
李斐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什么,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和木绵一样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块我一块,一盘糖醋里脊居然很快都见了底,引得来上菜的服务员都有些惊讶。
但两个人仍旧这样,保持着专注的进食,偶尔还会有模有样地交流几句咸不咸淡不淡要不要添水这样的话题。
起初,这气氛是让人觉得安稳的,她来之前以为会发生的暴风骤雨被掩盖起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每个人都可以佯装无事地聊天,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游刃有余。
但逐渐,一个声音从她心底发出。
不对,这都是假的。
她绝不算平静,她想知道的很多,就算不问他以后的安排,她也想知道,他明明看见了她写的东西,为什么不装作看不见,为什么叫她来这里,最后又为什么回避了这个话题。
很多时候,她都会屈从于心底的怯意,隐瞒心底求一个答案的冲动,于是她三缄其口,李斐不说,那就算了,她不问,她尊重他。或许没有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丢脸,包括他,包括他。
但是,如果这真是一个好的决定,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呢?
当年,她想问他你一定要去京市吗的时候,她忍了,她想问他,你愿不愿意先别签合同,我们再找找合适的地方,最好能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忍了,她甚至还告诉他找到工作太好了,去庆祝一下吗?
后来的结果谁都知道了。
或许只有一瞬间的思考时候,在木绵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时,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李斐。
他察觉到了,也抬起头看她,他们的眼睛互相望着,这一刻,眼神意外地相似。
木绵:“你不是看见了吗?”
李斐看着她。
“你明明看见了我发过去的东西,也在微信里提了,我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什么关于它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说。你在做什么?总不会是看我尴尬觉得有趣?”
李斐立刻说:“我不是。”
木绵握紧了手:“那你是什么?你告诉我?”
李斐:“我……”
他突然语塞:“我只是,我只是……”
他结巴了几句,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木绵。
木绵下意识地接到手上,一看,这是一张被叠得很小的打印纸。
李斐神情不太自然地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那些事情,想起来就觉得很乱,所以,我写了一张纸给你,你自己看吧。我,唉,你看到哪里有不知道的,可以再问我。”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木绵把那张纸一层一层地展开了,足足展开了五层。
展开最后一层的时候,李斐又干巴巴地补充一句:“我也不太会写,没什么文采,你随便看看就行。”
木绵没说话,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着。
“这三年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说得仔细些。工作的感觉一直还好,刚开始有过迷茫的时候,毕竟计算机和农业之前在我这里是完全不相关的东西,突然被要求参加智能诊断系统的研发,有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熬过去就好了,后来一直工作得很稳定,系统也研究得挺顺利。”
“去年春天有一天亲戚打电话说爸妈一起发生了车祸,伤得挺重,都在重症监护室。农科院那边进度很紧,我不知道要走多久,还能不能回来,直接辞职了。家里东西都卖了治病,他们坚持了一个月,挺久的,但还是没救回来。手续办完之后我就想着不走了,留在家里算了,刚好赶上考试,考上了。碰巧这边的单位和农科院有合作,我就继续研究之前的系统。”
“这几年除了爸妈住院那段时间,生活都算是规律,所以身体也算健康,今年开始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心情一直都一般,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都会回答。”
木绵看这封信的时候,李斐一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木绵偶尔抬头,看见的就是他头顶的碎发,还有高挺的鼻尖。
他一句话都没说,他又说了很长的话。他是寂静的,但他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这个人啊。
他对于她,未知的部分仍旧有很多,但有个地方被确认了。
三年后的李斐和三年前的李斐相比,有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是像一个层层遮蔽自己看不见心的洋葱头,但,洋葱头在努力了。
她凝视他,一言不发,直到他被长时间的寂静惊扰,抬起头,看向她。
他问她:“怎么样?读着是不是没意思?”
木绵思索了一下:“是挺干的。”
差不多是流水账了。
不过,流水账又怎么样呢?
她把这张纸叠了回去,放在腿上,莫名有些想笑的冲动。
看着李斐因为她的答案局促起来的表情,她忍住了,话题一转,问道:“你不会是把我的信息截图了吧?”
她问的几个问题,他都按顺序答了。
李斐眼神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没截图,就看一眼,记住了。”
木绵:“……”
操蛋,忘了他记性有多好了。
木绵并不怎么出自真心地说:“那你可真牛。”
“还行。”
“……”
木绵无语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觉得很难问出口的东西,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倾吐了出来,她直接问:“等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会考虑来特备局吗?”
李斐也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农业局那边的系统我暂时放不下,那个程序很有意义,我不想半途而废。但我可以办一个借调手续,特备局那边有事情我就立刻过去,职务就不需要了,普通科员就行了,我对这个没有什么需求。”
听完之后,木绵点头,她好奇地问:“那你需求什么?”
李斐想了想,看上去很认真又好像在开玩笑,给了她一个答案:“爱与正义?”
木绵:“啊?”
因为这个答案,她看了他好几秒。
李斐被她看得又不自然起来:“修真者也没什么自己的口号,借用一下魔法少女的口号,可以吗?”
木绵:“……可以吧。”
您还挺会挪用的。
想知道的东西问完了,心情也就舒畅了,这顿饭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挺愉悦,还约好了明天上午一起去特备局看看。
等吃完了,他们收拾收拾东西,一起站在了餐厅外的街边。
李斐看了一眼正烈的阳光,道:“我送你回家?顺路。”
木绵想了想,李斐要回单位的话还真需要从她小区门口路过,她同意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就到达了木绵的小区楼下。
木绵坐在副驾驶,对李斐摆手:“走了。”
李斐叮嘱她:“拿好东西,别漏了。”
他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些迟疑,目光投过木绵的脸颊,看向了她身后。
木绵看他这幅异状,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
李斐语气谨慎得像是看见了警报器:“有个阿姨,长得很像你,她在看你。”
闻言,木绵回头望去,一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映入眼帘。
她呆滞片刻,仓惶出声:“妈?你怎么来了。”
19. 第 19 章 “那你结婚了吗?”
木妈妈名叫蒋霞, 今年五十岁,多年任职班主任,擅长以一双眼刀剐得学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会儿矛头对准了木绵, 更是威力惊人。
她双手抱臂,朝着车窗走进一步,满头的泰迪小卷像是美杜莎的头发;“怎么, 来不得?”
木绵吓得本来握住门把手的手一跳, 下意识地往里一缩, 抓住了安全带。
她父母长居的地方不在市区, 而是在下面的县城, 赶过来要坐两个小时的车,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刚挂了电话就直接奔到这边来了。
蒋霞看她动作,皮笑肉不笑地说:“不下车?还得我请你吗?木局?”
木绵陪着笑:“妈,折煞了啊。哪有你叫我木局的道理。”
说完, 她还小心翼翼地瞄了李斐一眼。
被他听见“木局”这俩字, 怪尴尬的。
木绵磨磨蹭蹭的下车了, 下车之后, 没有她的遮挡, 李斐的身体就显露了出来。
蒋霞正待继续数落木绵, 一转眼,看见一位男青年坐在车里, 她愣了两秒, 表情缓和了点,问木绵:“这小伙子是……?”
是……
木绵看着李斐有点为难。
还真难解释。
说是同学很尴尬,说是朋友很暧昧, 说都是异能者,那找打无疑了,总不能说是前男友吧。
琢磨了一会儿,木绵道:“以后的同事。”
这么说是完全没问题的。
说完,木绵正准备招呼李斐上班要紧您赶紧走吧,就听见她妈热情地说:“小伙子,大中午的这么热,要不要上去坐坐,吹吹空调?”
木绵下意识觉得她妈跟李斐凑到一起没什么好事情发生,立刻道:“……不用吧,他下午没准有事情,挺忙的,这都一点半了,让他回去吧。”
请人家喝杯茶又不需要几分钟,小伙子,你觉得呢?
李斐看看木绵,看看蒋霞,略微笑了笑:“木局在这里,我跟着她的行程走。”
木绵:“……”
上楼梯的时候,木绵频频回头,试图对李斐进行眼神攻击,你凑什么热闹,你不上班了?
李斐这会儿异常的迟钝,瞎子一般,只是疑惑地看木绵,好像不明白上楼梯呢,她回个什么头。
木绵气急败坏地放弃了和他的沟通,拿着钥匙开门,而后颓然道:“自己换拖鞋吧。”
来过一次了,李斐已经知道拖鞋在哪里,直接就打开鞋柜,换上了,比蒋霞动作还快。
幸好蒋霞什么都没发现。
客厅的立式空调打开了,木绵正准备站在旁边吹风,就听见卧室那边蒋霞一声喊:“木绵,过来一趟,你的充电器在哪里,找给我用。”
木绵长叹一声,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关上门,也没找充电器,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妈,有话说吧。”
果然,所谓的充电器不过是一个借口,蒋霞已经摆好了架势,坐在椅子上,问木绵:“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工作真辞了?为什么辞了?”
木绵慢吞吞地说:“真辞了。原因就是干得不开心,他们欺负人。”
蒋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哪个年轻人刚开始工作不受罪?你进去没几年,根基不稳,受欺负也正常,跟他们斗啊,学精明点,慢慢的不就好了?”
木绵很无奈:“但我不想跟他们斗,我觉得没意思。学得和他们一样有什么用,我去工作,干活就算了,还要苦心经营。”
“况且,”木绵摇了摇头,“妈,你真的觉得过几年会好吗?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生物,现在他们就会欺负人,过几年,他们会手段更高级的欺负人。当然,也不排除过几年之后我强起来了,我赢了,但我赢到了什么?也不过是得到了正常工作的权利。但这不是我本来就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蒋霞一时失语,片刻后,她却还是倔强地说:“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唉,多好的工作,人家挤破头还不一定进得去。”
木绵:“但是我不快乐。”
“快乐算什么?”
木绵思索了一番,回答:“算天大的事。”
听到她这番回答,蒋霞看她的表情和刚才其实没有什么变化。
木绵叹了口气,其实谁对谁错,她不确定,世界上没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来衡量一切对错。她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刻她和蒋霞双方都觉得对方夏虫不可语冰。这是一种浓重的无奈。
幸好,话题并没停留在这里很久,蒋霞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木绵的新单位上。
“那你这个木局又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拿我开涮?”
木绵:“怎么可能?”
蒋霞:“那你说,你凭什么前脚辞职后脚就进了人家单位,人家还让你当副局长?”
木绵一时间没法解释,她如果跟她妈说,这单位再不招人就被撤了,她妈估计以为她混进传销了。同样,她如果说自己现在是魔法少女,蒋霞女士可能立刻就会雷厉风行地把她带去市脑科医院,比她挂掉电话就来市区围堵木绵还迅速。
“我凭,”木绵苦苦思索,憋出四个字:“特殊才能。
“什么才能?能吃?”
木绵无奈地说:“你相信我,真的是正规单位,不是传销。五险二金都有呢。”
她想了想,朝着客厅指了指:“我跟他都是一个单位的,你看他,根正苗红,看着就是有为青年,这种人难道会跟传销瞎混?妈,我的新单位挺好,我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进去的,以后前程大大的光明,绝对没问题。”
木绵恨不得拍着胸脯向蒋霞证明自己。
蒋霞白她一眼:“你最好是。”
蒋霞朝客厅那边看了几眼,声音突然小了点,几乎贴着木绵说:“有编?”
木绵:“我有。”
蒋霞:“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有啊。”木绵立刻回答,但很快,她琢磨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立刻又跟她妈补充:“他职位没我高。”
蒋霞干脆利索地说:“无所谓。”
到了这里,蒋霞的教育环节结束了,她扔掉了卧室里满脸无奈的木局,回到了客厅,和蔼可亲地坐到了小李对面。
“小李啊,你跟绵绵的单位待遇怎么样,还好吗?”
李斐拘谨地对她点了个头,然后才回答:“国家级文明单位。”
这个信息给得很到位,蒋霞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又问:“工作忙吗?”
李斐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后,给了个云里雾里的答案:“还可以,有张有弛。”
这个答案很得蒋霞的心,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结婚了吗?”
李斐卡顿了一秒:“……”
在一边泡茶水的木绵:“……”
她僵硬地把脖子转回来,看向她妈。
这个问题,您到底是怎么跳跃来的啊。
想死。
李斐倒是应对良好,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坐得端正了一点:“没有结婚,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蒋霞点头,又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爸妈在哪个单位工作?”
李斐回答得很快:“大学跟木局一个学校,高中也一个学校。爸妈之前都是老师,前两年车祸去世了。”
蒋霞听见这个立刻道:“不好意思,小伙子,阿姨说话没注意。”
李斐摇头:“没什么,阿姨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蒋霞瞟了木绵一眼,这一眼,让木绵突然毛骨悚然起来,有种被放在天平上当成猪肉称的感觉。
很快,蒋霞问:“那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本科毕业,独生女。身高一米六五怎么样?我看你挺高的,介意女朋友比你矮一个头吗?”
木绵头顶都快冒烟了,她妈都在说什么啊!
啊?
要不要直接念她身份证号码,然后问一句愿不愿意相亲。何必兜兜转转,何必呢?
木绵注意到了李斐在听清蒋霞的话之后,投过来的视线。
其实他的眼神里倒没什么非常促狭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只有一些见到长辈后正常的拘束和求救。
但木绵的脸还是一瞬间热了起来,不光是尴尬,还有窘迫。
她局促又尴尬地走到蒋霞身边,忙不迭地问:“妈,你下午有课没?是不是该上课了?咱要不回去吧?”
蒋霞也不傻,能看出这会儿她女儿简直火烧屁股坐都坐不住了,问到这里差不多得了。
她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既然已经找到工作那就算了,这个工作可别随便再丢了。”
说完,她提着自己土黄色的帆布包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在屋里吹空调的木绵和李斐对视几眼,木绵挤出一个苦笑:“你去上班吗?”
李斐看了看时间,抬头道:“已经迟到了。”
木绵:“……”
李斐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抬头的时候说:“今天不忙,我请假了,下午一起去特备局看看吧。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木绵心里烦躁:“算了吧。”
李斐:“你确定?你现在不睡,下午会困。”
木绵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确实属于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的那一类,最离谱的一次,大学时她跟李斐去公园玩,走到下午两点半,她困得脚都软了,他们就停在了一个长椅处,木绵坐着,倚在李斐的左肩那里睡了半个小时。
游人如织,还渐渐下起了小雨,但木绵睡得很安稳,等李斐叫她才醒。
这个时候他已经用右手撑了半小时伞了。
想到这里,木绵叹了一口气。
“那我睡四十分钟,你也别坐着,我整理一下客房,你休息休息。”
说着,木绵打开了客房的门,那个房间被她当成了书房,因为她常在这屋看书,所以,虽然没有住人,整体还挺干净整洁。
刚好,这里也有一张床摆着,是房东以前购置的。
现在是夏天,摆一个凉席,放个枕头,李斐就能在上面休息了,虽然没有空调,但卧室门不关的话,凉气也能吹进来。
整理好了之后,木绵才叫李斐:“你过来,休息吧。”
李斐走到门边,朝里看了几眼,忽然问:“你这间房租金多少?”
木绵:“啊?”
李斐:“就问问。”
20. 第 20 章 “A市特殊装备局”……
木绵就着他的思路, 还真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答案:“四百五?”
她这边租金便宜,整套房子租下来也就一千块, 这间卧室要比隔壁那间略小一点, 分配的话租金便宜一百块是挺合理的。
回答完之后,她才觉得不对劲,她思考这个问题干什么, 这个房子她没打算租出去, 一个人住着挺舒服的。
她瞟着李斐:“不要瞎问, 睡你的觉。”
李斐:“哦。”
木绵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她把门关上, 靠在门板上, 闭着眼神深呼吸了一口,才坐到床,掀开夏凉被。
“……”
被子里一个iPad无声地播放着《魔法咪路咪路》,看似没有观众, 其实不然。
木绵喊了一声:“西塔。”
西塔圆滚滚的身影才渐渐地显了出来, 只是眼睛还盯着动画片, 一股网瘾少年被强制叫离不依不舍的味道。
木绵觉得有点好笑。
这两天她这边事情很多, 没怎么和西塔沟通, 但它也一副并不需要她的样子, 自娱自乐得非常开心。不过也能理解,西塔一开始就说了, 它在这边也就待个一星期, 马上要回去了,当然需要抓紧时间享受娱乐了。
西塔一边看动画片,一边从肚子里掏出了一个名册, 递给她:“喏,新晋修真者名录,整理好了,记住这上面的名字,都是你的监控对象。”
木绵接过名册,翻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她略有些惊讶。
名册里包括李斐一共有六个人,都在他们市,这些人的年龄跨度挺大,最年长的足足有五十五岁,但最小的只有五岁。
木绵看着,西塔又对她补充道:“对了,这个名册里仍然不是全部的修真者,听那边的人说,有一个人中断了登记过程,跑掉了,他似乎用了特殊的方法隐藏自己,后来就找不到是谁了。你需要注意一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可控因素,必须小心。”
木绵点头。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去了特备局,她就按部就班地挨个调查,算是新人到达新单位开展工作的方法。总不能真就满足于当个充数的吧,不行,她作为新时代好青年,还是有追求的。
而后,她把名册塞进床头柜里,躺下睡了。
四十分钟后,木绵醒了,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的门,发现李斐也结束了午休,正坐在沙发上。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偏着头,下巴微微上扬。
他透过客厅的玻璃门,安静地看向阳台那边,眼神很专注,从侧面看,睫毛浓密纤长,在脸颊那里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她就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自己昨天晚上刚换洗的床单,淡黄色的纯棉布料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这会儿被外面的风吹得轻轻飘动。阳台窗户正对着一棵树冠很大的香樟树,翠绿的叶子在夏日的阳光和微风下荡漾着波涛般的光。
明明夏天是燥热的,老空调运转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大,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宁静。
为什么。
明明是每天都看惯的东西。
李斐察觉到她,回头,站起身来,对她说:“休息够了?”
木绵把刚才那些杂乱的思绪拍走,答道:“可以了。”
“那走吧。”
“好。”
李斐走出房门之后,站在门边拿包的木绵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阳台,床单,玻璃,香樟树,一切都又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她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弯腰换鞋,下楼了。
两个人便一起开着车,按照中年女人给的定位,直接过去了。
特备局所在的位置靠近老城区,他们俩根据导航过去,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狭窄,但同时,生活气息也越来越浓,经过一条比较出名的美食街,又开了两分钟,李斐的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并不算宽阔的院门紧闭着,门边竖着一个“A市特殊装备局”的木牌。牌子面积不大,木底黑字,看上去挺内敛,路过的人应该不怎么会关注到,就算关注到,短暂地迷惑一下这什么玩意儿,而后应该就飞快地抛出脑后了。
从外面看,院子看上去有挺久的历史了,砖墙上都长了青苔,有一架葡萄从墙边探出头,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同时也使得这个院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局”,或许门前那个牌匾挂个“幸福之家”更为合适。
木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回头,对李斐感叹道:“确实有点倒闭相。”
她这话刚一出口,李斐还没回答她,院门骤然一开,一个看上去快退休了的男性拎着一袋垃圾站在门前,看向她和李斐。
木绵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没有被听到,有点尴尬,立刻把手垂在身体两侧站直了。
这个男性打量了他俩一会儿,眼神很疑惑,突然一拍手:“你们是不是木绵和李斐?”
木绵点头。
李斐:“是。”
中年男性立刻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对着院子里面大喊:“汪华,张海洋,快出来!救星来了!”
很快,院子里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他们上午见的那个中年女人汪华,另一个是位看起来稳重一点的中年男性,张海洋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见到李斐和木绵的脸,汪华喜出望外,立刻握住了木绵的手,大力晃了三下,搞得木绵觉得自己好像是领导视察。
汪华语气很激动地说:“来了就好,来了就是一家人,以后勠力同心,合作愉快。”
说着,她就把他们引进了院子,直接开始讨论下一阶段具体手续怎么走,语气非常地急切,好像晚了他们俩就跑了。
木绵被这种热情搞得有些受宠若惊,朝着李斐那里投去视线。
如果是李斐,面对这种程度的热情,他会怎么做呢?
太好了,李斐比她还僵硬,一只手又插进裤口袋。
有他这个行走的大社恐垫底,她怎么表现看起来都不会很糟糕。
木绵一瞬间放松了,还有心思观察这个院子。
院子里面看上去倒是很宽敞,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但因为摆放的位置搭配得很好,看起来并不拥挤,还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有一个角落里甚至还砌了一个金鱼池,池底一点儿落叶杂物都没有,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池边有一个小架子,木绵路过的时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嚯,豆饼肥、奥绿缓释肥、花多多1号2号,还有乱七八糟的驱虫药多菌灵,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看起来专业度极高。
木绵:“……”
她突然对这个单位有了一些新理解。
在汪华高度的效率下,他们还没走到办公室,事情已经全都讨论完了,李斐的调借手续也商量好怎么办了。
汪华本来准备带他们进自己的办公室,但既然事情已经敲定,去不去无所谓,她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大手一挥:“现在就去挑你们的办公室吧。”
木绵点头的同时朝汪华的办公室里投去了好奇的一眼,她刚知道,汪华就是特备局的局长,局长办公室诶,会有什么能够展现特备局独特定位的东西吗?
这一眼给她看无语了。
屋里满架的毛线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用毛线打出来的装饰,比如毛线桌腿,毛线护栏,甚至,还有毛线花瓶罩,毛线笼罩了整个世界。
是挺独特的。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国家级文明单位到底是怎么挣来的。
木绵忽然觉得,就这个单位,被取缔也实属正常,组织能忍他们到现在才打撤编的主意,尽力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木局来了,带着满满的工作任务大阔步走来了。
汪华:“一楼三间办公室都有人了,你们俩都待二楼,可以吗?二楼房间大,每个办公室后面还配有一个小休息室,很不错的。我等会儿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不过——”
她的表情莫名地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
木绵:“什么?”
汪华:“虽然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但我还没有亲眼看过一个异能者使用自己的能力,你能让我看看吗?”
她眼神期待地看着木绵。
她说话的时候,特备局的另外两位老同志也终于凑了过来,有一位闻言,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
木绵:“……”
整个特备局三个人,凑不出一个见过异能的,离了大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