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因李叙夏在资料室门口那个专注笑容而起的、清晰却短暂的悸动,并未像窗外被风吹散的薄云一样立刻消失无踪。它更像一滴悄然滴落心湖的晨露,荡开圈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在初星自己都未曾刻意关注的心湖深处若有若无地扩散着它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初星总会不自觉地、比以前更频繁地将目光投向那个安静坐在斜后方的身影。她开始注意到更多关于李叙夏的细节:他思考问题时习惯性轻蹙的眉头,阳光下他近乎透明的白皙耳廓,他修长手指握笔时清晰的骨节,以及他偶尔因解出难题或读到有趣段落时,嘴角那抹极淡却真实的、转瞬即逝的笑意。这些发现像拼图碎片,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比“长得好看但有点呆”更立体、更引人探究的形象。
而让她有些意外且心跳悄然加速的是,李叙夏似乎也开始主动地、带着特有的含蓄、笨拙与她创造着微小的交集。
英语课上,老师点名让他朗读课文。他清润温和、带着独特韵律和饱满情感的嗓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时,初星会下意识地停下手中转动的笔,目光从书本上抬起,落在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上,耳朵却专注地捕捉着他清晰的发音和语调的微妙起伏。当他读完最后一个句子,放下课本的瞬间,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极其短暂地扫过她的方向,在她恰好抬眼的刹那,与她探究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像是被微微烫到一般,飞快地、略带腼腆地垂下眼帘,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淡淡的红晕。
午休时间去小卖部,初星站在冰柜前,正犹豫着要买矿泉水还是她常喝的西柚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旁边伸过,精准地拿起了那瓶她目光停留过片刻的西柚汁,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初星讶异地转头,看到李叙夏不知何时安静地站在了她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这个……还不错。”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耳畔,“比较清爽,不会太甜腻,适合……天气热的时候。”说完,他没等初星做出任何回应,甚至没敢看她的眼睛,便像是完成了某项重要却令人害羞的任务般,微微颔首示意,几乎有些仓促地先一步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清瘦安静的背影。初星看着柜台上的那瓶西柚汁,冰凉的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折射出零星的光点,却让她莫名地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心跳加速跳动起来,一种微甜的雀跃感悄然蔓延。
最让她心绪波动的一次,是在图书馆靠窗的安静阅览区。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初星正费力地想从高层书架上取一本厚重的《艺术的故事》,再次因为身高不够而踮起脚,指尖勉强触碰到书脊却无法发力将它抽出。一只手臂轻松地从她身后越过,稳稳地替她抽出了那本沉甸甸的大部头。 “是这本吗?”李叙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温和依旧,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显得比平时更清晰、更温暖的气息。初星回头,接过那本沉甸甸的书,指尖无意中擦过他微凉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谢谢……又是你。”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的感叹和莫名的熟稔。 “嗯,刚好在附近找一本关于古典音乐的书,看到了。”他态度平静,但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琉璃般的浅色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能听到远处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的蝉鸣。他像是鼓足了某种勇气,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关切:“裴初星同学,上次……资料室的事,真的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我后来……有点担心。” 初星摇摇头,“没有。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早就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就好。”他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那……不打扰你了。”他这才礼貌地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步伐似乎比平时显得轻快了一些,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初星抱着那本厚重的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心里那片湖水的涟漪,似乎荡漾得更开了。
这些细微、零散却又指向明确、一次次叠加的互动,像涓涓细流汇聚,悄然漫过初星习惯性保持距离的心防。她无法再将其简单归结为巧合或同学礼貌。李叙夏确实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主动地、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开始清晰地意识到,李叙夏对她而言,不再仅仅是一个同学。那种初见时因视觉惊艳而产生的基础好感,在这几次短暂却逐渐增多的交集后,似乎悄然发酵出了更多令人心绪微澜、生出一丝模糊期待的东西。她还会偶尔、在看到空着的后排座位时,生出一丝极淡的失落,或者在下课铃响时放缓收拾东西。
表面上,她一切如常,是那个对外表情淡淡、话不太多、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裴初星。尤其是每天放学后,和权至龙一起回家的那段时间里,她努力维持着以往的节奏和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权至龙依旧是那个热情、直接、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充满活力和赤诚的权至龙。但他对初星情绪的感知,敏锐得惊人,仿佛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初星偶尔的走神、心不在焉,以及似乎比平时多起来的、一些他无法触及、仿佛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秘密”。那种微妙的、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像一层薄纱,轻轻隔在两人之间,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和心慌。
“初星,”回家的路上,蝉鸣聒噪,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连珠炮似的语速都放缓了些,“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仔细地看着她的侧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还是……认识了什么新的、有趣的朋友?”他的直觉精准地指向了某个模糊却让他警惕的方向,“感觉你有时候……好像在想事情,在想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最后一句说得有点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初星被他的问话从游离中拉回现实,回过神来,看向至龙那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一点点藏不住的不安和渴望知晓一切的焦灼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愧疚的情绪,她摇摇头,恢复一贯的平淡,“没什么,你多想了。只是快考试了,课程有点难,作业有点多,有点累而已。”
她无法告诉他,也无法向自己彻底承认,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走神和心底那丝莫名的愉悦,或许是因为不经意间回味起了另一个男生安静递过果汁时那泛红的耳根和阳光下格外清澈的眼神。
至龙仔细地、近乎贪婪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确认什么,最终像是没有得到能让他安心的答案,眼神里闪过失落和黯淡,但他很快又强行振作起来,像是给自己打气,努力让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活跃,声音重新提高了些,试图用热情驱散那层薄纱:“那就好!要是真有什么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想第一个知道!或者……要是你不开心了,累了,也一定要告诉我!我……”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各种琐事、听到的笑话和对于明天的种种计划,试图用密集的声音和分享填满两人之间的每一寸空气,将那若有似无的距离感挤走。
初星安静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看着他努力掩饰那丝失落、又强装开朗和不在意的样子,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害怕被排除在外的脆弱,心里那点因李叙夏而悄然泛起的波澜,被这熟悉的、厚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温暖和一丝隐隐的不忍与歉意悄然搅动、稀释。
“至龙。”她轻声打断了他试图持续不断的、略显慌乱和刻意活跃的话语。
“嗯?”他立马停下,猛地转头专注地看向她,眼神里瞬间重新燃起明亮的、充满期待的火焰。
“明天下午,”初星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尽量自然地说,目光落在前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路面上,“突然有点想吃xx街转角那家店的饭团了,你能帮我带一个吗?”
权至龙整个人愣了一下,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初星几乎从未主动向他提出过这样具体而细微的、带着依赖和信任意味的请求,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和肯定。
“当然能!绝对能!这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他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几乎要跳起来,语速快得像发射的连环炮弹,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无比的喜悦和干劲,“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金枪鱼?还是烤肉的?或者新出的泡菜口味?我明天提前溜出去排队!保证买到最新鲜、最热乎、馅料最足的!你要几个?一个够吗?会不会饿?要不要多带一个当零食?或者再带杯喝的?他们家豆浆好像也不错!”
看着他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带着一丝补偿心理的请求,就高兴得手足无措、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来的样子,初星那片柔软的、带着歉意的角落又被深深地触动了,泛起一丝细微的疼。她轻轻弯了下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金枪鱼的就好。一个就够了。谢谢。”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用特意提前去,放学顺路带就好。”
“顺路!绝对顺路!一点都不麻烦!”至龙笑得见牙不见眼,胸膛挺得高高的,仿佛接到了世界上最光荣的任务,之前的忐忑和不安被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
夏日的傍晚黏稠而闷热,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仿佛在用尽最后的气力诉说着尾声。权至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校服衬衫的后背也洇湿了一小片,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脊线。他靠在那棵熟悉的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已经等了将近四十分钟,腿都有些发麻,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学校的方向。
放学铃响过很久了,喧闹的人流早已散尽,校园变得空旷而安静,只剩下不绝于耳、仿佛永无止境的蝉鸣。初星却还没出来。
至龙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这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的天气一样,沉沉地堵在胸口,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这几天,初星总是很晚才离开学校。他发去的消息,她回复得越来越慢,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内容也越来越简短,常常只是“嗯”、“在忙”、“别等了”、“你先回去”。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他敏感的心上。
但他还是来了。每天都来。固执地、雷打不动地等在这棵熟悉的树下。
终于,那个熟悉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至龙刚想扬起笑容,像往常一样用力挥手并大声喊她的名字,动作和声音却同时僵在了半空——他看到初星正微微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傍晚依旧炽热明亮的阳光如同一盏巨大的聚光灯,勾勒出那人的轮廓,身材高挑清瘦,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
他们站在巷口那片被夕阳拉长的、金光闪闪的光影里,简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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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了几句。至龙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看到初星脸上带着一种他很少见过的、自然而轻松的浅浅笑意。那个李叙夏也微微低着头听着,侧脸线条清晰流畅,偶尔回应一句,样子很安静,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而平和、有些…融洽的氛围,形成了一个外人难以介入的、安静的小世界。
至龙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举到一半的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垂了下来。心里那股盘旋已久的不安变成了沉甸甸的、冰冷的石头,猛地坠下去。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幅被夕阳渲染得有些刺眼的画面,感觉夏日的闷热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厚重粘稠的实体,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让人窒息。
初星注意到了等在楼下树荫下、身影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他。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和那个男生又说了句什么,才转身朝他走过来。
“等很久了吗?”她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差不多,但至龙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疏离,仿佛他只是个需要客气对待的同学。她用手当作扇子,在脸旁轻轻扇着风,目光扫过他汗湿的额头和有些狼狈的样子,那眼神里有关心,却少了点以往的熟稔和随意。
“没…没多久。”至龙摇摇头,喉咙干涩得发紧,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如,却掩饰不住那一丝僵硬和沙哑,“刚才那是…你们班的同学?看着有点眼熟。”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手指却紧紧抠着书包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一丝嫉妒。
“嗯,他就是李叙夏。”初星的回答非常简短,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提起讨论的内容,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或想要掩饰的意思,“刚才讨论了一下下周小组作业的细节,耽误了点时间。”
两人像往常一样并肩往楼道口走,但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彻底改变了性质,凝固而沉重。往常总是至龙叽叽喳喳、活力四射地说个不停,初星偶尔简短回应,或者不耐烦地让他“闭嘴”。今天,至龙却感觉所有准备好的趣事、笑话和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念头,都像被太阳晒化了,粘在喉咙深处,沉重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初星,也异常地沉默,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不断交叠又分开的影子上。
至龙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初星,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看着前方某处虚无的点,嘴角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和那个男生说话时扬起的弧度。
他终于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陌生的、仿佛被排除在外的静默,鼓起勇气打破了它,“初星…我们周末…还去上次说好的那家新开的刨冰店吗?你上次不是说…那家的红豆冰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料很足…”
初星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至龙的心却随着这个微小的停顿倏地悬了起来。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轻轻的,混在周围嘈杂鼎沸、仿佛在嘲笑他的蝉鸣声里,几乎要被淹没:“这周末…可能不行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残忍,“作业有点多,物理和数学的卷子都没写完。而且…”她顿了顿,坚定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砸下来,“小组报告的任务分配还没最终弄完,可能还得花时间讨论一下。”
至龙猛地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有些扭曲变形的、孤单的影子,心里那片积聚已久的乌云彻底压了下来,又闷又重,透不进一丝光亮。他所有精心准备的期待、满腔的热情和对于周末约会的憧憬,像被烈日彻底晒蔫了的叶子,无力地耷拉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生机和色彩。
“哦…好吧。”他低声应着,声音闷闷的,被一阵蝉鸣轻易盖过,那蝉鸣像是在为他的失落伴奏,“那…下次吧。等你有空再说。”
剩下的几步路,两人几乎再没有任何交流,只有耳边令人心烦意乱的蝉鸣和远处马路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车流噪音,衬托得沉默更加震耳欲聋。走到每天分别的熟悉楼道口,至龙停下脚步,像往常一样想说“明天见”,嘴唇动了动,却感到一阵怯懦和害怕。
最终,他只是低声说了句,“上楼小心。”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初星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看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等他先转身,便径直转身走进了楼道门洞,身影很快被里面的阴影吞没。
权至龙独自站在原地,却没有立刻离开。晚风吹来,依旧是温热的,裹挟着白天的余热和尘土的气息,却吹不散心里的滞闷和冰凉。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过身,拖着仿佛变得异常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肩上的书包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里面好像塞满了今天所有的沉默、难以言说的失望、那个男生安静侧影的画面、两人融洽交谈的氛围以及初星嘴角残留的、不属于他的淡淡笑意。他搞不懂那些复杂难解的心思和悄然变化的情绪,但他能清晰地、痛苦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这夏天骤变的天气一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已经彻底地、无声地改变了。他好像正在眼睁睁地、无力地失去某种东西,像被困在闷热午后、只能绝望嘶鸣的蝉,无论怎样挣扎,都显得徒劳而苍白。而最让他难受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如何去竞争,因为对手甚至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似乎吸引走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