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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Hayden不是黑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数小时后,ICU门禁系统的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监护室外的寂静。护士接起通话器:“你好,ICU,请问找谁?”


    门外传来一个强作镇定却难掩颤抖的女声,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你好,我是里面患者沈轶的母亲,我们刚下飞机赶到。”


    “家属请到旁边的沟通室稍坐,医生忙完手头的事马上出来跟你们详细沟通。”


    沟通室里,空气冰冷而凝重,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无声的焦虑。沈母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仓皇与无助,昂贵的羊绒大衣肩头沾着来不及拍掉的雨渍。沈父则像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剪裁合体的西装起了褶皱,眉头拧成了深刻的川字,每一次脚步落地都显得沉重异常。年仅十二岁的沈星蜷缩在母亲身边,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红着眼眶,怯生生地望着大人们。


    几分钟后,沟通室的门被推开。颂衍摘下口罩,脸上带着连夜奋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保持着专业医生应有的冷静。他刚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缺乏休息而略带沙哑:“你们好,我是沈轶的主治医生,我姓颂……”


    话音未落,沈母猛地抬起头。当看清颂衍脸孔的瞬间,她脸上的悲伤和焦虑骤然被一种极度的、几乎无法置信的震惊所取代,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破音:“颂……颂衍?!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愕,有旧识的辨认,更有一闪而过的、仿佛被触及某种禁忌的慌乱与抵触。


    颂衍对上了沈母的视线,心中波澜骤起。他清晰地认出了这位虽然憔悴却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沈轶的母亲,那位高中时代他去沈家时,总会温柔端来水果点心,却又在最后……他压下翻涌的回忆,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语气平稳但带着一丝沉重:“阿姨,是我。我在这医院工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同样一脸惊愕、眼神中透出复杂记忆的沈父,以及困惑茫然的沈星,补充道,“我很抱歉,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坦白说,我也绝不希望,里面躺着的人会是沈轶。”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震惊中的沈母,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了最残酷的现实。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回椅子上,眼泪瞬间决堤,但那双曾经优雅的眼睛在看向颂衍时,深处似乎仍藏着一丝难以化解的芥蒂:“颂衍……不,颂医生,我儿子……小轶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声“颂医生”叫得格外生硬,带着刻意划清界限的意味。


    颂衍走到桌子对面坐下,打开病历夹,声音恢复了完全的职业化,清晰而冷静:


    “叔叔,阿姨,你们先别太激动,听我详细说明情况。”他使用了更显亲近的称呼,试图缓和气氛,但接下来的内容却无比严峻。


    “沈轶是今天下午因严重车祸受伤的。送到我们医院时情况非常危急……目前,他的生命体征暂时是稳定的,但这不代表脱离危险期……”


    听完这番详尽而残酷的说明,沟通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沈母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沈父紧紧抿着嘴唇,这个在商场上历经风浪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背脊似乎也佝偻了几分。他抬起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颂衍,那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卑微的恳求,声音沙哑得厉害:“颂医生……我们……我们一家,就把小轶拜托给你了。麻烦你,无论如何……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或许也包含了对于过往某些事情的无奈与弥补心态的恳切。


    这一声“拜托”和“求求你”,重重地敲在颂衍的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位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长辈,看着沈母即使悲痛中也难掩复杂神色的脸,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医生对家属的承诺。


    他没有回避沈父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嗯。”他继续说,“你们放心。于公,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救治他是我的天职,我会竭尽全力,动用一切可用的医疗资源。于私……”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也落在了那段尘封的、充满酸涩与无奈的青春往事上,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我和沈轶,毕竟是老同学。我会尽我所能,不惜一切代价。”


    说完,颂衍站起身:“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或者在外面等候区等着,有任何变化,我们会立刻通知你们。保持电话畅通。我现在要回去盯着他了。”


    他转身拉开沟通室的门,将家属的哭泣、祈祷以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关在身后。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快步走向ICU那扇沉重的自动门,步伐坚定。


    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里面,是冰冷的仪器、复杂的数据、和与死神的拉锯战;而此刻,这场战斗对他而言,背负着生命的重量,也缠绕着一段曾被强行斩断、却从未真正逝去的情感。他走到沈轶的病床前,看着监护仪上闪烁的数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无尽的苦涩与思念:


    “沈轶,我真的好想你。你说……为什么我最后会爱上你这个讨厌鬼。”


    思绪又回到高中,颂衍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终于找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他长舒一口气,赶紧溜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不那么起眼的位置坐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上课铃声响起.......


    一位看起来时尚漂亮的中年女老师走上讲台,正是班主任——阳明芳。一番简洁的开场白后,便到了每个新生都逃不过的环节——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林希,喜欢画画和看书……”


    “我叫王愿,爱好打篮球……”


    ……


    同学们一个个上台,气氛轻松愉快。颂衍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指尖在桌面上默写刚学的英语单词。


    就在他有点走神的时候,“大家好,我叫沈轶,”颂衍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差点扭到脖子,颂衍的行为引起了沈轶的注意,沈轶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继续说道:“运动的都喜欢,篮球打得还行吧,虽然刚才不小心砸到了人……”


    此话一出,有几个当时在场或者听说了“球场事故”的同学发出了低低的窃笑。颂衍的脸瞬间有点发热,感觉自己像个被点名的倒霉蛋。


    沈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一本正经,但眼神里的促狭却逃不过颂衍的眼睛:“所以在这里要特别向那位同学道个歉,希望没把你砸傻吧,毕竟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了,还要共同进步呢。”


    “哄——”教室里笑声更大了。这道歉,怎么听都像是公开处刑外加一点点的……挑衅?


    颂衍在座位上,拳头硬了。谁跟你共同进步!他在心里疯狂吐槽: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砸了人还能拿来当自我介绍的笑料?!脸皮是防弹材料做的吗?


    沈轶的自我介绍还在继续,什么“喜欢挑战”、“乐于交朋友”之类的话,在颂衍听来全是虚伪的套话。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家伙,感觉额角被砸中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颂衍内心OS:天,菩萨!有没有搞错!一个班?!这是什么孽缘!以后岂不是要天天看到这张讨厌的脸?还要共同进步?我进步的路上有你这块绊脚石还能好吗?


    沈轶内心OS(站在台上):嘿,居然遇到了他,坐得还挺靠后,一脸“别惹我”的表情。有意思。看来这重点班不会太无聊了。道个歉还瞪我,脾气真不小。不过……逗起来应该挺好玩的。


    下课铃一响,颂衍立刻开始收拾文具。崭新的课本被一丝不苟地塞进书包,拉链“唰”地一声合上,他起身就要撤离这个刚刚遭遇“强敌”的战场。


    然而,一个身影快他一步,懒洋洋地靠在了他前面的桌沿,正好挡住了过道。颂衍不用抬头,光看那双限量版球鞋就知道是谁。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抬头迎上沈轶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


    “哟,颂衍同学,是吧?”沈轶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仿佛刚才课堂上那场无形的交锋不存在。“真是缘分啊。头还疼吗?要不要小爷我请你喝瓶水,就当赔罪了?” 他语气轻快,带着一种自来熟的热情,但这热情在颂衍听来,充满了纨绔子弟式的敷衍和施舍意味。


    颂衍面无表情,连眼神都吝啬多给一个,继续手上的动作,把笔袋塞进侧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像冰块砸在地上:“不用。” 他的抗拒显而易见,浑身都竖起了无形的尖刺。


    沈轶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或者根本不在意这份冷遇,依旧笑嘻嘻的,甚至往前凑了凑:“别客气嘛,以后就是同学了。” 他试图用“同学情谊”来模糊边界,这种社交技巧对很多人有效,但对目标明确、界限分明的颂衍无效。


    “跟你不熟。”颂衍背起书包,动作利落地从旁边空位绕开他,脚步不停,直奔教室后门。他的态度明确:拒绝交谈,拒绝和解,拒绝产生任何不必要的关联。


    沈轶看着他那仿佛带着风火轮的背影,也没拦着,只是抱着胳膊,在他身后提高了音量,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确保教室里还没走完的同学都能听见:“行——那以后就熟了。颂衍同学,请多指教啊——特别是学习上。”


    这句“特别是学习上”,像一根精准投出的飞镖,“嗖”地扎中了颂衍的神经。他脚步猛地一顿,虽然强忍着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泄露了他的情绪。挑衅!这是**裸的挑衅!  沈轶这是在公开下战书,而且精准地踩中了颂衍最在意、最引以为傲的领域——成绩。


    颂衍几乎能想象出沈轶此刻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抿紧嘴唇,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彻底点燃了。好,很好。想在学习上指教?那就看看谁指教谁!


    他没有回头反驳,因为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他只是将背脊挺得更直,加快了脚步,瞬间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的走廊尽头。他用行动宣告: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应战了,但他会用实力说话,而不是无聊的口水仗。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公布,颂衍的名字高悬榜首,总分亮眼,堪称“断层式”领先。当他的目光扫到成绩单最末尾那个熟悉的名字,以及后面跟着的、惨不忍睹的分数时,他等待的“猎物”终于出现了——沈轶,荣登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


    机会来了。颂衍在心里冷笑一声。


    下午自习课,沈轶正和后排哥们儿低声讨论周末与隔壁班打王者荣耀的事,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颂衍合上手里的《高等数学精讲》,转过身,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教室的人听见,语气里带着一种精心计算过的“好奇”:


    “沈轶同学,看来周末活动很丰富啊。”


    沈轶闻声转过头,看到是颂衍,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挂上那副惯有的、有点欠揍的笑容:“哟,大学霸终于舍得关心一下民间疾苦了?怎么,想参与一下?带你一个也行啊。”


    颂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沈轶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参与就不必了。我只是很好奇,”他话锋一转,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以你这种稳定发挥、牢牢占据榜尾的实力,当初是怎么考进我们这个重点班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每个字都清晰地砸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该不会是……家里给学校捐了栋实验楼?或者,干脆捐了个图书馆?”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几个同学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看向沈轶。这嘲讽,简直是在揭逆鳞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轶并没有立刻暴跳如雷。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听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他甚至还颇为赞赏地冲颂衍点了点头:“捐楼?图书馆?颂衍同学,想象力很丰富嘛!不过……”他拖长了调子,身体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带着几分怜悯和优越感的眼神看着颂衍,“……格局还是小了点。”


    颂衍眉头一皱,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沈轶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嚣张:“我考第几,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开心啊。倒是你,”他上下扫了颂衍一眼,目光掠过他那洗得发白的衣领和旧书包,“这么拼命考第一,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奖学金?为了将来找份好工作?”


    他往前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但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语气轻佻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其实吧,你真不用这么辛苦。现在多讨好讨好我,说不定等你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还能来我家公司打工。我看你这股认真劲儿,当个项目经理……嗯,或者给我当个秘书,整理文件应该挺靠谱的。到时候我看在同学份上,给你开双倍工资,怎么样?”


    “轰——”教室里这下是真的炸开了锅,有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有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沈轶,这反击也太狠、太损了!


    颂衍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沈轶这番话,不仅完全无视了他的成绩优越感,还用一种降维打击的方式,将他最看重的努力和未来贬低得一文不值,仿佛他寒窗苦读的所有意义,最终只是为了给沈轶这样的“资本家”打工!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惯性向后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死死地盯着沈轶,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口才,在对方这种**裸的、建立在财富差距上的傲慢面前,竟然一时语塞。


    “你……!”颂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有力的词汇来回击。在这种“钞能力”的嘲讽面前,任何基于成绩和努力的反驳,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轶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气死人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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