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文瑾与明薇刚从书坊出来,二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疲惫,却更显专注后的光彩。明薇新撰写的书籍即将刊印,最后的细节需得反复推敲。
恰在此时,顾晏辞牵着玥儿的手前来接明薇。玥儿一见明薇,便欢快地扑了过去。顾晏辞目光柔和地看着明薇,温声道:“忙了一日,饿了吧?一起去用晚膳如何?我已让人去请陈宇、秀儿,也叫上百合和明轩。”
明薇浅笑点头:“好。”她转向一旁静立的苏文瑾,自然地邀请道:“苏公子,若无事,不妨一同前往?”
苏文瑾尚未回答,玥儿已拍手雀跃:“好呀好呀!苏叔叔也一起!人多热闹,玥儿最开心了!”孩子天真烂漫的话语,让人难以拒绝。苏文瑾看着明薇温和的目光和玥儿期待的小脸,谦和一笑,拱手道:“那便叨扰了。”
一行人来到京城一家颇负盛名的酒楼。刚至楼下,便见秀儿与陈宇吵吵嚷嚷地到了。秀儿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陈宇:“凭什么说我吃得多?我看你才是那个馋嘴猫!待会儿你结账!”
陈宇抱臂挑眉,嬉皮笑脸:“哟,谁每次吃完都摸着肚子喊撑?我说错了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引得旁人侧目,又忍不住莞尔。
明轩也到了,见到苏文瑾,立刻热络地上前打招呼,语气充满感激:“苏公子!多亏您先前不吝指点,不然这书坊和学堂的事务,我哪能这么快上手!”
苏文瑾一如既往地温文有礼,微笑道:“你过谦了,是你自己用心肯学,方能如此迅速精进,苏某不敢居功。”
一旁的顾晏辞听着这番对话,面上不动声色,却几不可查地将脸微微转向一旁,唇角抿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明薇见状,也由衷对苏文瑾道:“是啊,苏公子,这段时日真是多亏有你。不仅帮我编撰书籍,还引荐秦先生等大儒来学堂授课,‘薇风堂’能在京城迅速立足,你功不可没。”
苏文瑾忙谦逊垂首:“明薇姑娘言重了,皆是分内之事,姑娘志存高远,方是根本。”
陈宇见气氛有些过于“文雅”,赶紧打圆场,摸着肚子嚷道:“哎哟,诸位才子佳人,咱们能先进去再叙吗?我这五脏庙早就敲锣打鼓了!”秀儿立刻呛他:“刚才谁说别人吃得多的?饿得最快的就是你!”
说笑间,众人被引入一间布置清雅的上等雅间,围着一张圆桌坐下。明薇自然坐在主位,一侧是顾晏辞,另一侧是黏着母亲的玥儿。玥儿今日却格外兴奋,嚷嚷着:“玥儿要挨着苏叔叔坐!”于是,苏文瑾便坐在了玥儿身旁。
席间气氛融洽,佳肴纷呈。苏文瑾一如既往地细心周到,见玥儿够不着远处的菜,便自然地为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入碗中,温声道:“玥儿,尝尝这个。”
玥儿却皱着小鼻子,奶声奶气地说:“谢谢苏叔叔,可是玥儿不爱吃鱼刺多的鱼。”说着,小手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鱼夹起,放到了身旁明薇的碗里,“娘亲辛苦,娘亲吃。”
这童稚的举动本是贴心,却不想,几乎在鱼肉落入明薇碗中的瞬间,顾晏辞已伸筷,极其自然地将那块鱼夹了出来,放在骨碟里,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鱼刺多,吃着麻烦,味道也寻常。薇儿,尝尝这个。”说着,重新夹了一块早已剔好主刺的、更为鲜美的鱼腩部位放入明薇碗中。
明薇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说“不用麻烦”,可抬眼对上顾晏辞那双看似平静、实则暗含坚定甚至一丝……霸道?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轻声道:“……好。”
坐在对面的苏文瑾,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黯然,只能借低头饮茶掩饰过去。这细微的波澜,大约只有他自己心中明了。
酒足饭饱,陈宇习惯性地起身要去结账。苏文瑾也同时站起,温和道:“今日承蒙各位款待,这顿便由苏某来做东吧。”
他话音未落,顾晏辞已长身而立,抬手虚拦,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语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不容辩驳的压力:“苏大人太客气了。今日不过是自家人小聚,怎好劳烦客人破费?这万万不可。”他特意加重了“自家人”三字,眼神扫过明薇、玥儿、明轩乃至陈宇秀儿,最后落回苏文瑾身上,分明是在划清界限。
苏文瑾笑容微涩,知趣地不再坚持:“是苏某考虑不周,顾大人说的是。”
一行人走出酒楼,夜色已浓。不知是谁提起,下月便是七夕佳节,京城会有盛大的灯会。秀儿立刻来了精神,拉着陈宇道:“去呀!当然要去!这些日子大家都绷得太紧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玩玩,散散心!”
顾晏辞侧首,看向身旁的明薇,目光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低声问:“可想去看灯?”
明薇还未回答,秀儿和陈宇已在旁边起哄。热闹的氛围中,唯有稍稍落在后面的苏文瑾,望着前方那看似和谐登对的身影,心中那份刻意压抑的酸楚与倾慕,如同潮水般悄然漫上。理智告诉他应当止步、应当祝福,可那颗不由自主的心,却仍在隐隐作痛。佳节的热闹,似乎更衬得他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