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方清雪望着刘大姐远去的背影,身子微微发颤。
想追出去赔罪,却被林澈牢牢握住手腕。
“这等受气的营生,不做也罢!”
林澈话音未落,就见小娘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水花。
原来这方清雪虽看着柔弱,骨子里却藏着股韧劲。
半年前她还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突逢家变后,竟靠着一双手浆洗衣物,做些针线活计苦苦支撑。
头回被那刘大姐欺辱时,她躲在院里哭了整宿,可睁眼看见那堆积如山的脏衣,便知眼泪换不来米粮。
自那日起,那双纤纤玉手日日泡在皂角水里,磨出累累水泡,夜里挑灯做绣活,常常熬得眼睛通红。
这些林澈皆不知情。
他只见小娘子每日默默操持,却不知她心里揣着为家族翻案的念想,更不知她最怕的不是吃苦,而是被卖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此刻见方清雪哭得肩头轻颤,林澈只觉心口发紧,温声道:
“娘子莫忧,赚钱的门路包在我身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
“瞧见没?”
“这便是咱们的聚宝盆!”
方清雪抬起泪眼,盯着那铁模具看了半晌,讷讷道:
“此物...莫非是打铁用的?”
“非也非也!”
“这叫蒸馏管!”
林澈神秘一笑,忽然抽抽鼻子:
“话说回来,咱们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午膳?”
方清雪诧异地睁大杏眼。
穷苦人家向来一日两餐,哪有过午用饭的规矩?
可转念想到林澈前日才出走林家,许是还未改掉从前习惯,便擦泪起身:
“妾身这便去煮些粥...”
“今日咱们换个吃法!”
林澈兴冲冲拉着她往灶房走:
“劳烦娘子生火,看我露一手!”
且说那刘大姐憋着满肚子火气回到刘宅,恰逢刘地主捧着紫砂壶在院里遛弯。
见她肿着半张脸,顺口问:
“刘家的,你这脸是...”
“哎哟喂东家您可不知道!”
刘大姐立刻捶胸顿足哭诉起来:
“方家那个赘婿,竟敢动手打人!”
“往后可不能再让那方清雪接活儿了,带累咱们刘家名声!”
谁知刘地主眯眼咂了口茶:
“方家小姐好歹是官宦之后,你平日也别太过分。”
刘大姐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窝火了。
暗骂道:装什么善人!
上月克扣工钱时不见你手软!
面上却堆笑:
“东家教训的是,只是那林澈狂妄得很,说什么要发明什么...高度烈酒?”
“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
“高度烈酒?”
刘地主捻着胡须沉吟:
“倒是听南边商客提过...罢了,由他们折腾去。”
待刘大姐离去,刘地主才慌忙叫来一名下人备车。
他早就被林府买通了,今日派刘大姐去方府一探究竟也是林府的主意。
如今探的消息又岂会不向林府汇报。
镇北王府,在他眼中那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若真能与林府攀上关系,那日后他在这京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说着就坐上马车,往林府疾驰而去。
四日后。
方家宅院,大缸里已经发出了淡淡酒香气。
林澈这厮正蹲在土灶前,盯着那截嵌在木桶上的芦苇杆出神。
杆子另一端连着的陶罐里,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酒香混着水汽,把整个院子熏得像是王母娘娘的酿酒坊...
“夫君,我感觉这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
方清雪蹲在旁边,眼巴巴瞧着大缸。
“你放心,必成的!”
话虽这么说,林澈自己心里也打着鼓。
用苞米捣鼓出蒸馏酒,这要是搁现代,够上个《舌尖上的穿越者》了。
可惜这年头粮食金贵,二十斤大米才出两三斤酒,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换成苞米那利润可就翻了十倍不止。
“起火!”
林澈一声令下,方清雪麻利地往灶膛塞柴火。
随着灶火渐旺,那酒香气愈发浓郁勾人。
方清雪脸上终于露出喜色,这些天阴郁终于要一扫而空...
“夫君!”
“这味儿比东市醉仙楼的‘状元红’的香气还浓郁!”
方清雪终归是官宦女子,这些东西总有涉猎。
凭借这份香气,她就判定这酿出的酒绝非凡品...
这下子对林澈算是刮目相看了,有了这批酒,他有信心在三日后还上所欠的一万钱。
林澈得意地翘起嘴角。
那是自然,这年头的酒不过是些淡出鸟的米酒,哪比得上经过现代工艺改造的蒸馏酒?
虽说设备简陋些但对付这些古代人的味蕾绰绰有余。
正当他琢磨着明日该如何把这“琼浆玉液”卖个好价钱时。
不知何时,破旧的木门外已立着五六道身影。
为首的正是膀大腰圆的刘大姐。
正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后头跟着五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持哨棍,活脱脱像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无常。
“我跟你说过,咱两的事没完...”
“上次,你打了我,这次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刘大姐阴阳怪气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就吐一片瓜子皮:
“听说方清雪最近转性了?”
“连洗衣服的营生都搁下了?”
“原来搁屋里干大买卖!”
“这香气,莫不是酒香味?”
林澈心里“咯噔”一声。
“来的真他娘的是时候?”
“酒刚酿好就来?”
“莫不是,他是弟弟派来的?”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知识产权,谁的拳头大,东西就是谁的!
屋门口的方清雪见到来人,霎时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哧溜一下就缩回门后去了。
刘大姐嗤笑着在院里唯一完好的木椅上坐下,绸裙窸窣作响:
“我跟你打个商量,将这一批酒卖给我!”
“我出一两银子...”
“如何?”
林澈眉头微蹙,看了看他身后五名打手,他虽然不惧但怕他们伤了方清雪。
只得道;
“一两银子怕是不成...”
“哟嗬!”
刘大姐拍着大腿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
“有骨气,那我就跟你算算帐!”
“上次你打我一巴掌!”
“我掉了一颗牙,前前后后汤药,误工折合纹银十五两!”
“既然你不卖酒,那就把这贱婢卖我!”
“老婆子我转手把这小贱婢卖到清馆!”
“从此恩怨两清...”
“可好?”
刘大姐这次前来是受人所托,他隐隐也觉察到林澈身份不凡。
他不敢行事太过,只能将矛头全部转移到方清雪身上...
她相信只要林澈是个男人就要有决断,今日为了保险,他可是带了五名好手。
她就不信,还拿不下一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