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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表哥

作者:共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却说李老爷离开后,又过了一阵,屋中仍是静悄悄的,晨曦透过窗棂洒落,映在纱帐之上,染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微尘浮动,隐约可见。


    兰沅卿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


    初醒之时,睡意未褪,她茫然地盯着帐顶看了半晌,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异样。


    被褥微凉,透着陌生的气息,并非她惯常所睡的软榻。


    她偏过头,目光缓缓扫过周遭,一时间更是怔住了——


    雕花床帐、紫檀书案,墙角一座白玉博山炉,炉内青烟袅袅,隐隐弥漫着冷檀香的味道。


    这不是她的院子。


    -


    兰沅卿心下一紧,正待撑起身,手腕却被一股温热的力道牢牢扣住。


    她微微一僵,略一低头,方才看见覃淮伏在床侧,双臂交叠枕着,竟握着她的一只手,紧紧扣在掌心里。


    他睡得极沉,眉目收敛,少了往日冷淡凌厉的神色,反倒透着几分难得的松懈,鬓发垂落几缕,在晨光映照下,显得柔和许多。


    兰沅卿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愣住,待反应过来,脸上蓦地一红。


    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可那力道虽不算重,却极稳妥,牢牢将她扣在掌心,她试着轻轻一挣,却未能挣脱。


    挣扎间,指尖不慎蹭过他的掌心,带起一丝极轻微的酥麻感。


    -


    覃淮像是有所察觉,眉心微蹙,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他睡眼惺忪,先是怔了怔,片刻后,待看清眼前的人,神色骤然一僵。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似凝滞了片刻。


    覃淮显然还未彻底清醒,目光落在兰沅卿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又缓缓下移,直至看到自己仍握着她的手——


    他眸光微顿,意识到什么。


    忽而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手,后仰坐直,抬手掩饰性地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不自然:“……昨夜怕你伤口痒了乱抓,这才握着,免得好不了。”


    他说得磕磕巴巴,连自己都未曾想到,竟真会握了一夜。


    兰沅卿亦察觉到他的窘迫,低低“嗯”了一声,垂眸轻轻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掌心,刺痛已然不明显了。


    二人皆未再多言,屋内一时无声,只余窗外晨鸟啼鸣。


    -


    过了片刻,屏风外忽有脚步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沉寂:“公子,早膳送来了。”


    是十三的声音。


    覃淮蓦地回神,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掩去方才的尴尬,语气淡淡:“什么时辰了?”


    屏风外的十三答道:“辰时三刻,快到巳初了。”


    兰沅卿本还有些倦意,可一听这话,登时清醒了大半,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榻,急道:“糟了,我们错过早课了!”


    她本就睡得迷糊,此刻一着急,竟是忘了自己仍在覃淮的房中,正欲翻身下榻。


    覃淮瞥见,眉心微蹙,抬手按住她肩头,语气沉沉:“急什么?”


    话音未落,屏风外的十三悠悠补充道:“兰姑娘别急,才刚李老爷派人传了话,说今儿个可让您与公子歇一天。”


    覃淮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侧眸看向兰沅卿,语气淡淡道:“那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


    门外的十三闻言,神情一滞,随即默默地合上了嘴。


    他已经懒得惊讶了。


    毕竟,再怎么匪夷所思的事,若发生得多了,终究也就习以为常了。


    十三心里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规规矩矩地回道:“公子,李老爷说了,若是您和兰姑娘醒了,便起来用膳,一会子要见一位新的先生。”


    “先生?”兰沅卿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覃淮。


    覃淮眉心微蹙,显然也是刚刚听说,沉吟片刻,未发一言。


    屏风外,十三继续道:“听说是来教您和公子算账的。”


    兰沅卿本就睡不着了,闻言便要起身,可待想起自己如今身在覃淮房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动作顿时又顿了顿。


    她略一思忖,终是抬声道:“十三哥哥,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叫叫芷儿?”


    门外的十三听得兰沅卿唤他,正要答应,谁知话未出口,背脊便倏地一僵,骤觉一股寒意透过屏风直逼而来。


    他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虽未亲眼所见,但凭借多年服侍公子的直觉,他已能清晰地感知到……


    自家公子此刻定然正以一种极其不善的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仿佛他只要敢多言一句,便会立刻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十三心下叫苦不迭。


    他不过是个跑腿的,兰姑娘一声“哥哥”与他何干?怎得竟似莫名犯了什么大忌?


    他悄悄侧了侧身子,避开那无形的压迫,权衡再三,终是识趣地把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默默低下头,佯作未闻,半步不敢再动。


    -


    屏风内外,气氛一时静默得诡异。


    兰沅卿不明所以,等不到十三开口,她只能侧目望向覃淮,见他神色淡淡,目光却沉沉的,仿佛带着几分莫名的不悦。


    半晌,他缓缓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兰沅卿一怔,茫然地看着他:“十三哥哥?”


    覃淮眉梢微挑,语气更冷了一分:“你为什么叫他‘哥哥’?”


    兰沅卿眨了眨眼,似是不明所以,有些不解:“啊?那我该叫他什么?”


    十三毕竟是他的人,她既然要拜托人家做事情,自然是要礼貌一些的。


    不喊哥哥……难道喊叔叔?


    十三看起来也没大多少啊,这样喊怕是不好吧……


    覃淮面色不变,声音却低了几分:“你为何要叫他?你直接跟我说你要干什么,不就行了?”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可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挑剔的意味,仿佛莫名其妙不高兴了一般。


    兰沅卿被他看得一愣,半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脱口道:“……淮哥哥,你好怪哦。”


    覃淮:“……”


    他脸色一沉,薄唇微抿,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这句话。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兰沅卿歪着脑袋看他,眉眼间透着一丝不解,似是并未察觉自己话中的“挑衅”意味,只当真在困惑他这奇怪的脾气究竟从何而来。


    覃淮被她盯得莫名心烦,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终究是懒得同她争辩。


    ——他自知方才的话的确无理取闹,继续计较下去,只会让自己更显得不讲道理。


    但他这口气又着实咽不下去。


    于是,下一瞬,覃淮眼神一转,视线落在屏风外的十三身上,语气不冷不热,淡淡开口:“怎么,没听见?快去叫芷儿。”


    十三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登时如蒙大赦。


    他早就恨不得逃之夭夭了!


    闻言,他连忙将手里的食盒往桌上一搁,也不管摆得正不正,立刻拱手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话音未落,人已快步朝门口退去,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溜得无影无踪。


    ——天可怜见,哪怕是被派去做苦差,他都心甘情愿,总好过待在这屋里受这无妄之灾!


    门扉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携着晨曦涌入,十三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迈了出去,身影一晃,顷刻间消失在廊下。


    屋内一时又归于寂静。


    -


    却说二人各自收拾妥当,又用过早膳以后,便一道往松鹤院而去。


    厅中,李老爷正与一位少年对坐闲谈。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量颀长,着一袭月白长衫,气质清隽,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儒雅端方的风姿,声音温润而和缓,正与李老爷细细言谈。


    兰沅卿与覃淮方一踏入,李老爷抬眼看见,面上顿时浮起笑意,朝二人招手道:“沅丫头,二郎,快过来。”


    兰沅卿依言上前,刚立定,李老爷已然含笑道:“沅丫头,快来见过你远思表哥。”


    兰沅卿微微一怔,目光缓缓落在那少年身上,心下疑惑尚未及理清,蓦地忆起昨夜灯会上那场猜灯谜——


    那时他一袭青衫,温雅从容,言谈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二人还曾因同一道谜题而略作交谈。


    她一时间怔住,脱口而出:“公子?”


    那少年亦是微愣,似乎也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兰沅卿与覃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李老爷见二人竟早已相识,不由乐呵呵地笑道:“诶,你们竟是认得的?”


    覃淮神色不变,微微颔首,语气淡淡道:“昨夜与沅卿妹妹逛灯会,偶遇李公子,一同对诗来着。”


    他说得极是随意,仿佛不过是寻常的巧遇,可话音落下后,他的目光却未曾移开,依旧落在李远思身上。


    李远思略一错愕,随即笑了笑,眼底透出几分温润的光泽,拱手道:“虽只匆匆一遇,却也算是有缘。”


    李老爷听了,越发高兴,笑着点头道:“既然已有一面之缘,那就更好了。”


    如此相处起来,自然也就更惬意些了。


    -


    李远思闻言,便先一步上前,端端正正地躬身一礼,姿态从容而不失规矩:“二公子,兰表妹。”


    他年长几岁,身份上又略占长辈之分,故此行礼时,既不逾矩,也未显得过分谦卑,举止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清润如玉。


    覃淮微敛眉目,略一颔首,抬手还了个拱手礼,姿态不亢不卑,虽简而不失礼数,举止沉稳端方,自有一股淡然疏朗之意。


    而兰沅卿见他行礼,愣了愣,随即连忙规规矩矩地屈膝一福,低声唤道:“表哥。”


    声音不高,却软软的,透着几分拘谨。


    李远思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语气也放得更缓了些:“表妹不必多礼,往后若有需帮衬的,尽管开口。”


    兰沅卿听着这话,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睫,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轻轻应了一声:“嗯。”


    -


    这一幕落在覃淮眼里,倒让他唇角却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她平日里虽也温顺乖巧,待人有礼,却到底不是个能与生人立时亲近起来的性子。


    眼下虽是亲族相认,仍透着几分拘谨,语调轻软,语气间带着小心翼翼的生疏,与往日里在他面前时全然不同。


    覃淮忽然有些愉悦,连眉宇间那点惯常的不耐都淡了几分。


    果然,她还是更亲近他的。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抬眸再看兰沅卿一眼,只见她双手垂在身侧,略微绞着指尖,神情间带着几分局促。


    李远思温言相慰,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乖顺而不多言,半点未见昨夜在灯会时同他说笑猜谜的模样。


    ——她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这样拘束的。


    覃淮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微妙的满意,仿佛自己才是唯一能让她自在言笑的人。


    想着,他漫不经心地敛眸,指尖轻轻一动,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下衣袖,眉间一片闲适之意,心情好得甚至懒得再去端出半分冷淡模样。


    淮总:诶嘿嘿(发出u-know-who的笑声)你是外人诶嘿嘿[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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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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