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傅和宸倔强的样子,曹蓓蓓心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惹怒了傅和宸。
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到他,绝对不能把关系搞黄了。
只见傅和宸快速地从病床上起身,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曹蓓蓓一个横跨步拦住他!
傅和宸身材高大,眯着眼俯看曹蓓蓓,声音低沉却自带威严:“曹医生,今天你不让我走,那就等着我递交退伍申请到王军长那里吧。到时候,你自己跟王军长解释。”
趁着曹蓓蓓犹豫的瞬间,傅和宸就走出了病房。
守在外面的唐小二,看到傅和宸一身病号服冲出来,愣了半晌。
“送我回家!”
傅和宸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唐小二就知道这是他必须执行的任务。
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赶着回家吃团圆饭的。大人手里拎着水果月饼糕点,孩子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李茉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由着两个轮子把自己带回家属院。
她回到那间红砖砌起的小平房里,感觉胸口堵得慌,手脚也安定不下来。
她需要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平复一下。
李茉系上围裙,准备提桶去旁边的水井打水。
“小李同志,后勤部在给家属发月饼,赶紧去领。”
李茉抬起头,齐肩的长发不小心落到水桶里,发尖有一点被水打湿了。
她对来人笑笑,说:“谢谢王姐,家里就我一个,领了也吃不完。我们家那份给你吧。”
王富丽一家是家属院里唯一对李茉态度良好的,李茉这样做也算是回赠给她一些。
她现在没工作,大学还差一年就毕业却被开除了,每天只靠着傅和宸的工资过活。其中,她还得分大部分钱给母亲交医药费。
三年前,傅和宸和她领了结婚证就出去执行任务了。三年之间,没有只言片语回来,而她也变成了家属院的小透明。认识的人知道她的男人去执行任务了,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是旁边锅炉房里的烧水人。
王富丽看她又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她走了过去,一把手帮她把水桶拎了上来,一股脑回身就把水倒到她房门口的烧水壶里。
“好了,水帮你烧上了!赶紧去领月饼,那是组织对我们男人为国家做贡献的奖励,有什么理由让给别人的!”
小碎花围裙都还没脱下,李茉就被王富丽拉着去到了家属院门口。
领月饼的地方人头攒动,李茉看到很不想过去。
虽然她现在意志力坚强了一些,但那些难听的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显得尖锐刺耳。
她从小和母亲随军,父亲在哪儿,他们就跟到哪里,什么艰苦的条件李茉都经历过。
但这些人,总以为她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认为她就是资本主义小姐做派,一天到晚穷讲究。而李茉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专业退步,每天固定时间会准时收听外语频道,或者到活动室去看时政新闻。
王富丽拉着李茉往人群里挤:“让一下,我们来领月饼。”
“报名字。”负责发放月饼的小士兵声音洪亮。
“我家是陈利,她家是傅和宸。”
小士兵听到傅和宸的名字,立刻直起身,稍息立正,笔挺地敬了个军礼。
现场吵闹的人忽然都被这一个立正,吓得突然噤声。
“报告!上级交代,傅团长的福利以后在南区家属院派发!”
南区家属院,那可都是军区里团级以上干部的生活区。
小士兵报告完,继续发月饼。
领好月饼的人走过李茉旁边时,眼神都变样了。
李茉空着手和王富丽走出了人群。
王富丽手里拿着自己那份月饼,使劲摇着李茉的手臂。
“小李同志,你家男人可争气啊!出去三年回来,给你挣了个团长夫人的待遇。”
李茉无奈的笑笑,团长又怎么样,她以后可能也靠不上他了。
“傻丫头,乐傻了吧。刚才那位小同志说了,傅团长在特殊任务中荣获一等功,组织给他升职了,从特战营营长升到了特战九团的团长!现在这月饼也没得领了,你赶紧回家等你男人回来团聚。”
李茉又被王富丽拉走了,走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人群里的声音。
“诶,资本主义小姐这回腰杆子要直起来了啊。”
“是啊。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把这么好的事情给了她!”
“不过,你看她现在,土里土气的。你说她男人升官了会不会就……”
“别瞎说,军婚不能随便的。人家男人可是团长了,还是最精锐神秘的九团团长。以后你们见面都客气点,指不定以后你们的男人都要求她的男人。”
……
李茉空着手,又回到小平房里。她看着这四面红墙,简陋至极的房间,眼前模糊了又清晰了。
三年前,傅和宸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分配到这套房子。
傅和宸离开后,她才拎着简单的行李包到这个家徒四壁的小平房来。后勤部的人说,家属院现在暂时还没有空余的随军家属房间,只能先暂时委屈她在这里住一些时间。其他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后勤部提。
李茉哪儿敢提什么要求,父亲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这会能好好站在这里就已经很幸运了。
放下行李,裤袋里攥着傅和宸走之前给她的二十块钱,李茉就去院里的小卖部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两个脸盆,两个口杯,两支牙刷,两条毛巾,夏被和冬被各两条……
所有东西,她都买了双份,甚至还买了一床大红色的被套。
只是后来的三年,后勤部的人没再来过问过,而另一套生活用品也从来没有用过。
现在房间里除了桌椅和床是后勤部安排的,其他的家具都是王姐的丈夫陈利闲暇的时候,替她用废旧的木材搭出来的。
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传来,李茉突然想起煤炉上的烧水壶,赶紧走出去。
她走得急,手指碰到烫得发红的壶嘴,那滚烫的热量一下子把她弹开,往后退时又撞倒了旁边放煤球的木架子。
“哗啦!”
架子倒下,又把煤炉带倒了,炉上的水壶滚落到地下,冒着热气的水倾洒而出,打湿了落下的煤球,又灭了煤炉里的火苗。
李茉赶紧把被烫的手指放进旁边的水缸里。过了一会,凉水的冷意渐渐盖住了滚烫的疼,但窜到身体里的凉意,又冷到心里有一点抽疼。
李茉眼神虚无地看着旁边的那一片狼藉,想到刚才病房里的那两个人,又从旁边玻璃窗里瞥到一个狼狈的身影。
疗养院。
傅和宸一通脾气发完,疗养院李院长直接跑到病房,恭敬地送他出院,叮嘱他两周后回来再给曹医生复查。
傅和宸“嗯”了一声就走了。
他急匆匆地让唐小二备车送他回家。
可是进了家属院,傅和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家在哪里。
唐小二奔来跑去问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宸哥,他们说嫂子的房子在那边。”唐小二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傅和宸点头,快步朝前走去。
他想:自己一定很喜欢这个妻子,否则为什么会即使失忆了,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快点见到她?
顺着唐小二指的路,傅和宸很快就走到了。
可是,眼前只有一间红砖砌起的低矮小平房,一点儿也不像可以住人的地方。
正当他怔愣的时候,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女人,身高只到他胸口,留着齐肩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军绿色裤子,都被洗得掉了色。
这张瓜子小脸虽然在脑中毫无印象,但映入眼帘的眉眼清冷柔美,肤白发黑,隔着这些距离,也能感受到她眉间透露出的一股英气。
此时傅和宸的心好像那随风飘在半空的蒲公英,没了风的带动,自然下落到泥土中,突然踏实了。
这时,李茉正准备端着脸盆出来洗衣服的。
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那个日夜思念的身躯,正立在不远处。那一身熟悉的军绿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视线,又顺着呼吸浸满了她身体里的血液。
李茉的呼吸停滞了几秒,手里忽然脱了力,手上的脸盆“咣当”一声,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那声音,在空气中被无限放大,直到完全充斥着傅和宸的耳廓。而那久久余留的震动,则一直震颤到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