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小姐带崽跑路，特战团长红眼堵门》 第1章 傅和宸回来了 今天是中秋节，对李茉来说，这是她这三年里，最高兴的中秋节，因为傅和宸回来了。 她昨天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晚上，忙活了一堆事情，终于把家里收拾干净。一大早，就拎着王姐教她熬的鸡汤去到军区疗养院看望傅和宸。 李茉手里的保温盒还是王姐家里借的。 住进家属院那天，李茉刚从看守所放出来，身边除了几件朴素的衣服，一无所有。即使后来，她有了傅和宸的工资，但她也不敢乱花，保温盒这种高级又无用的东西，她根本不会想到买。 秋风带起丝丝凉意，李茉被拦在疗养院大门外。 守门的士兵一再确认她的身份，还通过电话向上面确认，等了好一会儿，李茉才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傅和宸的病房外。 “这就是傅团长的病房。”士兵给李茉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李茉看着那扇米黄色的木门，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保温盒的手柄，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想要敲门。 “阿宸，再多喝点吧。我让家里的厨师刚熬好的鸡汤，加了上好的人参，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 傅和宸眉头皱了皱：“不喝了！”傅和宸撇开了头。他不太喜欢这股浓重的参味，但是曹司令家里人的心意，他必须接受。 傅和宸在秘密任务中，被敌方武器库预埋的炸弹炸成危重伤，全身上下都被弹片刺入，最致命的是左腹上半个拳头的贯穿伤。 傅和宸是全军区，乃至全国最优秀的特战兵，组织为了给他救命，不惜一切紧急找到了曹司令的女儿，曹蓓蓓。 曹蓓蓓是外科医生，毕业于国际上外科手术顶尖的M国医学院，专攻身体穿透伤的手术治疗，尤其是战争损伤。 曹蓓蓓接到消息，当即推掉所有的手术，连夜赶回国。下了飞机又做了几个小时的汽车到了那个边境小城。从车上跑下来，直接站上手术台，给傅和宸做手术。 这场手术足足持续了10个小时。 如果说傅和宸的命有一半是曹蓓蓓捡回来的也不为过。 听到房里传出的话语声，李茉凑近了一些。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那个她想了三年的人。可此时身边却有另一个女人。 他们之间肯定不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李茉确认她看到了女人眼中都能拉出丝的情愫。 她想起临行前，傅和宸说的话：“我只是为了给李司令报恩，才娶了你。如果你不愿意，等我回来，就离婚。我不在的时候，婚姻可以是你的护身符。” 是吧……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以前他到家里来找父亲，自己都是悄悄躲在门后看的。那时李茉总希望时间慢一点，他们谈的事情多一点，她就可以看傅和宸久一点。 原来，他是不需要自己的。 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觉得需要他而已。 父亲戎马一生，最后却被诬告下了狱。罪名很大，法不容诛；连带母亲和她也被关押起来。 父亲无法承受这莫须有的大罪，还没最后下判决就突发疾病走了。母亲则当场疯癫，闹得整个看守所日夜不安宁。后来，组织只能把她保外就医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而李茉呢，入狱当天，外交学院就对她发出了开除令。一周前，还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发言的李茉，突然就被关进小黑屋。成天只能面对黑凉冷硬的铁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李茉脑中萦绕着傅和宸临行前的话语，蓦地退后一步，然后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同志，你好！” 李茉对着守在楼梯口的卫兵礼貌地说：“我是傅团长的妻子，傅团长现在不方便见我，但是家里还有些事情我得回去一趟，这鸡汤能麻烦您过会送进去给他吗？” 卫兵眼神不动，但表情有一丝犹豫。 他知道这是傅团长的妻子，但一点儿也看不出首长夫人的样子。 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身上的白衬衣和军绿色裤子都洗得掉了色，身上背着的军包还不如他们后勤部发的式样好看。 李茉又说：“如果你现在不方便，那我放旁边。一会你们换防的时候，麻烦您帮我送进去。” 卫兵立刻立正挺胸，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李茉俯身把保温盒放在一旁的角落里，转身下楼离开了。 病房里。 傅和宸抬头问：“曹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从驻地医院回来时，曹蓓蓓就和上面说，换了环境，傅和宸的身体还是再观察一下比较保险，毕竟组织培养一个这么优秀的军人不容易。 上面立刻安排了床位，把傅和宸直接从火车上接到了军区的疗养院。 但傅和宸知道，他身体恢复得很好。除了失掉的那一部分记忆，他一切都好。 从他醒来，心里就一直很挫败，为什么偏偏丢掉了这一段记忆。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有家有妻子的，可是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又能强烈地感受到，说起家和妻子的时候，他的心底会涌上一股温暖且急切地想要回家。 曹蓓蓓说：“你先睡一会儿吧，出院的时间要看你恢复的情况。” 傅和宸不想睡，但为了让曹蓓蓓离开，他只好躺下，把脸转向了里面的墙。 曹蓓蓓看他躺下，也只好出去了。 正好外面士兵开始换防，刚才那个卫兵拎着保温盒走过来。 “曹医生。” 卫兵敬完礼刚想伸手敲门，曹蓓蓓就抬手阻止了他。 “傅团休息了，有什么事？”曹蓓蓓半仰着头，斜看着卫兵，语气有些骄横。 卫兵递上手里的保温盒。 “这是傅团夫人送来的，说是等傅团方便的时候，交给他。” 曹蓓蓓伸手拎了过来，对卫兵挥了挥手，说：“知道了，我先收着，他醒了我给他。” 卫兵立正敬礼，转身离开了。 曹蓓蓓把保温盒的盖子拧开，一股香味飘散出来，汤里还飘着两根幼小的党参和几颗枸杞。 她面色不悦地低喃：“这么廉价的东西，也拿得出来。” 随即拎到旁边的卫生间，一股脑把汤全倒了。 傅和宸睡得迷迷糊糊，梦中回到了那天武器库爆炸的地方。可他明明没有按那个引爆器，为什么会提前爆炸？ 浓烟烈火中，他虽然迅速反应，但还是受到了爆炸波及。一个翻滚落地后，他马上感觉腰腹处有一个大洞，血咕噜噜流着。 当时他对疼痛已经没反应了，只是觉得身体热量随着汩汩流出的血慢慢离开身体，皮肤感觉越来越寒冷。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某个声音。 “和宸哥，和宸哥，我等你回来！” 他骤然清醒过来，摸到手边有一些炸碎的布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点一点塞进伤口里止血。 他呢喃着：“等我，等我回去……”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费劲的，慢慢地睁开了眼，却看到了曹蓓蓓的脸。 曹蓓蓓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傅和宸手术清醒以后，每次见她都要强压下喉咙里涌上的恶心。 可是她挽救了自己的生命，该有的礼貌也应该要保持。 “阿宸，你醒了。要不要再喝点汤？你中午吃得太少了。” 傅和宸摇摇头。 “曹医生，我想回家。” 曹蓓蓓一听这话就来气。从他手术后醒过来，每天都要说无数遍要回家。 他家里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长得小白花一朵，柔柔弱弱的，哪里配得上他特战军人的身份？ 现在他又因为一等功升了团长，在他身边的只能是同样是强者自己。 李家那个老头，当时就应该现场了结了。这样他就没机会给傅和宸传话了，那俩母女也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了。 “回家？天天就想着回家？和宸，你是组织培养出来的优秀军人。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国家的。如果擅自回家出了什么差错，你对得起培养你的组织吗？” 傅和宸突然低头不语，曹蓓蓓以为他听进去了。 突然，傅和宸手攥成拳头，眼瞳显出深沉的墨黑。 “曹医生，军人之所以能为了国家往前冲锋，是因为背后有稳定的家人在支持着。不让我回家见到我家人，我没心情疗养！” 第2章 资本家小姐 看着傅和宸倔强的样子，曹蓓蓓心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惹怒了傅和宸。 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到他，绝对不能把关系搞黄了。 只见傅和宸快速地从病床上起身，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曹蓓蓓一个横跨步拦住他！ 傅和宸身材高大，眯着眼俯看曹蓓蓓，声音低沉却自带威严：“曹医生，今天你不让我走，那就等着我递交退伍申请到王军长那里吧。到时候，你自己跟王军长解释。” 趁着曹蓓蓓犹豫的瞬间，傅和宸就走出了病房。 守在外面的唐小二，看到傅和宸一身病号服冲出来，愣了半晌。 “送我回家！” 傅和宸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唐小二就知道这是他必须执行的任务。 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赶着回家吃团圆饭的。大人手里拎着水果月饼糕点，孩子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李茉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由着两个轮子把自己带回家属院。 她回到那间红砖砌起的小平房里，感觉胸口堵得慌，手脚也安定不下来。 她需要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平复一下。 李茉系上围裙，准备提桶去旁边的水井打水。 “小李同志，后勤部在给家属发月饼，赶紧去领。” 李茉抬起头，齐肩的长发不小心落到水桶里，发尖有一点被水打湿了。 她对来人笑笑，说：“谢谢王姐，家里就我一个，领了也吃不完。我们家那份给你吧。” 王富丽一家是家属院里唯一对李茉态度良好的，李茉这样做也算是回赠给她一些。 她现在没工作，大学还差一年就毕业却被开除了，每天只靠着傅和宸的工资过活。其中，她还得分大部分钱给母亲交医药费。 三年前，傅和宸和她领了结婚证就出去执行任务了。三年之间，没有只言片语回来，而她也变成了家属院的小透明。认识的人知道她的男人去执行任务了，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是旁边锅炉房里的烧水人。 王富丽看她又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她走了过去，一把手帮她把水桶拎了上来，一股脑回身就把水倒到她房门口的烧水壶里。 “好了，水帮你烧上了！赶紧去领月饼，那是组织对我们男人为国家做贡献的奖励，有什么理由让给别人的！” 小碎花围裙都还没脱下，李茉就被王富丽拉着去到了家属院门口。 领月饼的地方人头攒动，李茉看到很不想过去。 虽然她现在意志力坚强了一些，但那些难听的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显得尖锐刺耳。 她从小和母亲随军，父亲在哪儿，他们就跟到哪里，什么艰苦的条件李茉都经历过。 但这些人，总以为她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认为她就是资本主义小姐做派，一天到晚穷讲究。而李茉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专业退步，每天固定时间会准时收听外语频道，或者到活动室去看时政新闻。 王富丽拉着李茉往人群里挤：“让一下，我们来领月饼。” “报名字。”负责发放月饼的小士兵声音洪亮。 “我家是陈利，她家是傅和宸。” 小士兵听到傅和宸的名字，立刻直起身，稍息立正，笔挺地敬了个军礼。 现场吵闹的人忽然都被这一个立正，吓得突然噤声。 “报告！上级交代，傅团长的福利以后在南区家属院派发！” 南区家属院，那可都是军区里团级以上干部的生活区。 小士兵报告完，继续发月饼。 领好月饼的人走过李茉旁边时，眼神都变样了。 李茉空着手和王富丽走出了人群。 王富丽手里拿着自己那份月饼，使劲摇着李茉的手臂。 “小李同志，你家男人可争气啊！出去三年回来，给你挣了个团长夫人的待遇。” 李茉无奈的笑笑，团长又怎么样，她以后可能也靠不上他了。 “傻丫头，乐傻了吧。刚才那位小同志说了，傅团长在特殊任务中荣获一等功，组织给他升职了，从特战营营长升到了特战九团的团长！现在这月饼也没得领了，你赶紧回家等你男人回来团聚。” 李茉又被王富丽拉走了，走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人群里的声音。 “诶，资本主义小姐这回腰杆子要直起来了啊。” “是啊。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把这么好的事情给了她！” “不过，你看她现在，土里土气的。你说她男人升官了会不会就……” “别瞎说，军婚不能随便的。人家男人可是团长了，还是最精锐神秘的九团团长。以后你们见面都客气点，指不定以后你们的男人都要求她的男人。” …… 李茉空着手，又回到小平房里。她看着这四面红墙，简陋至极的房间，眼前模糊了又清晰了。 三年前，傅和宸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分配到这套房子。 傅和宸离开后，她才拎着简单的行李包到这个家徒四壁的小平房来。后勤部的人说，家属院现在暂时还没有空余的随军家属房间，只能先暂时委屈她在这里住一些时间。其他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后勤部提。 李茉哪儿敢提什么要求，父亲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这会能好好站在这里就已经很幸运了。 放下行李，裤袋里攥着傅和宸走之前给她的二十块钱，李茉就去院里的小卖部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两个脸盆，两个口杯，两支牙刷，两条毛巾，夏被和冬被各两条…… 所有东西，她都买了双份，甚至还买了一床大红色的被套。 只是后来的三年，后勤部的人没再来过问过，而另一套生活用品也从来没有用过。 现在房间里除了桌椅和床是后勤部安排的，其他的家具都是王姐的丈夫陈利闲暇的时候，替她用废旧的木材搭出来的。 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传来，李茉突然想起煤炉上的烧水壶，赶紧走出去。 她走得急，手指碰到烫得发红的壶嘴，那滚烫的热量一下子把她弹开，往后退时又撞倒了旁边放煤球的木架子。 “哗啦！” 架子倒下，又把煤炉带倒了，炉上的水壶滚落到地下，冒着热气的水倾洒而出，打湿了落下的煤球，又灭了煤炉里的火苗。 李茉赶紧把被烫的手指放进旁边的水缸里。过了一会，凉水的冷意渐渐盖住了滚烫的疼，但窜到身体里的凉意，又冷到心里有一点抽疼。 李茉眼神虚无地看着旁边的那一片狼藉，想到刚才病房里的那两个人，又从旁边玻璃窗里瞥到一个狼狈的身影。 疗养院。 傅和宸一通脾气发完，疗养院李院长直接跑到病房，恭敬地送他出院，叮嘱他两周后回来再给曹医生复查。 傅和宸“嗯”了一声就走了。 他急匆匆地让唐小二备车送他回家。 可是进了家属院，傅和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家在哪里。 唐小二奔来跑去问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宸哥，他们说嫂子的房子在那边。”唐小二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傅和宸点头，快步朝前走去。 他想：自己一定很喜欢这个妻子，否则为什么会即使失忆了，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快点见到她？ 顺着唐小二指的路，傅和宸很快就走到了。 可是，眼前只有一间红砖砌起的低矮小平房，一点儿也不像可以住人的地方。 正当他怔愣的时候，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女人，身高只到他胸口，留着齐肩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军绿色裤子，都被洗得掉了色。 这张瓜子小脸虽然在脑中毫无印象，但映入眼帘的眉眼清冷柔美，肤白发黑，隔着这些距离，也能感受到她眉间透露出的一股英气。 此时傅和宸的心好像那随风飘在半空的蒲公英，没了风的带动，自然下落到泥土中，突然踏实了。 这时，李茉正准备端着脸盆出来洗衣服的。 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那个日夜思念的身躯，正立在不远处。那一身熟悉的军绿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视线，又顺着呼吸浸满了她身体里的血液。 李茉的呼吸停滞了几秒，手里忽然脱了力，手上的脸盆“咣当”一声，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那声音，在空气中被无限放大，直到完全充斥着傅和宸的耳廓。而那久久余留的震动，则一直震颤到他的心底。 第3章 不需要婚姻了 “是李茉同志吗？嫂子好，我是唐小二，傅团的警卫员。” 唐小二上前敬了个礼。 待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即没动作，也没说话，像被定格了一样。 傅和宸就这样呆愣了一会，才缓缓地开口。 “李，茉？” 傅和宸毫无感情的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还是他醒来之后，唐小二告诉他的。 小二说他有妻子，妻子的名字是李茉，茉莉花的茉。 李茉这才从见到他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然后又被傅和宸毫无感情的语调和陌然的眼神刺到了心里。 他果然对自己并没有情。 “你，不是还在疗养院吗？” 李茉憋了半天，就问出了这一句话。 看他俩终于说上话了，唐小二这才敢插进来说。 “嫂子。曹医生交代，傅团虽然回家了，但是身上的伤还需要养一养。尤其是脑部的冲击伤，现在里面还有血块，不能情绪激动。” 伤势还没恢复吗？还有脑部伤？李茉的心底一下被翻滚的担忧占据了。 从小她看到父亲的很多部下受伤立功，但是能活着领到一等功的，少之又少。 他能留下命来，组织上一定花了很大的努力。像他这么优秀的军人，真的应该需要更优秀的女人做他的后盾吧；而不是自己这样，毫无背景和能力，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的人。 李茉还保持着与傅和宸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现在两个人的关系。 “那怎么不在疗养院多住一些时间呢？”李茉又憋出来一句话。 李茉想到那个精心照顾他的女医生，指尖传来的微微凉意开始慢慢蚕食她的血液。 “你不想我回来？”傅和宸眉头紧皱地问她，他觉得李茉似乎一点儿也不期待见到他。 李茉低头不语。 她怎么可能不想？每天数着日子地想。 父亲没了，母亲疯着；这个世界上，除了傅和宸，她没人可以依靠。 她并不是要靠傅和宸的名声，只是想借他的肩膀靠靠，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家的人。 可是一想到他临行前说的话，她又不断地阻止自己想他，怕真到了那天，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傅和宸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眉头紧皱。 难道这三年，她都住在这里？明明他临走时，后勤部说会安排她住进家属院的小楼里。虽然不如李家之前的四门大户，但至少也能保她一个人过的舒适些。 眼前这低矮小平房怎么能住人？ 傅和宸似乎都能看到墙缝中钻进去的冷风，转头又看到她身上单薄朴素的衣着。 他的工资不是都给了她吗？为什么不多买几件衣服？ “为什么你住在这里？” 傅和宸看着眼前这低矮简陋的小平房，心里不禁起了脾气。 李茉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便低声说：“我的身份，有地方住就很不错了。” 说着，她弯腰捡起落了一地的衣服和脸盆，转身走到一旁的水池，准备要洗衣服。 “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先回医院去住，我可以每天去照顾你。” 后半句话李茉说的声音很低，其实她也不确定他需不需要自己照顾。 话音刚落，李茉刚伸进水里的手就被用力拉了出来，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跟在傅和宸身后往前走。 “跟我去找后勤部的人。”傅和宸语气沉闷。 “傅和宸！”李茉使了最大的力气，都没法让他停下来，只好大叫了一声。 傅和宸真的停下了脚步。 “你说的，等你回来就离婚，就不要去麻烦后勤部的同志了。至少，这个房子没别人抢，离了婚可能还允许我住着。” 傅和宸抓着她的手腕，力气渐重，李茉被抓的生疼又不敢出声。 因为她看到眼前的傅和宸眼底猩红，满面怒气，她可不敢惹。 他压低声音说：“离婚？谁说我要离婚？” 李茉微微低下了头，说：“你说的，等任务完成回来就离婚。你只是为了给父亲报恩，才娶我。所以你不在的时候，婚姻可以保护我的安全；你回来了，就可以不需要这个婚姻了。” 傅和宸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一旁唐小二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叫：“哥，你悠着点，嫂子身子柔弱。” 傅和宸这才放松了力气。李茉想趁机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却只抽出了手腕的一截。 傅和宸瞥到她手腕上被自己勒红的印子，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心疼，但又不知如何表达。 离婚？傅和宸觉得自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对李茉没有了记忆，但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 “我，失忆了。”傅和宸的话随着忽然吹来的一阵秋风，飘入李茉的耳中，带起她耳鬓的一丝乱发。 李茉停住了动作，突然感受到握着她的掌心，微微地颤抖着，似是在隐忍着。 “你不记得我了？”李茉眼瞳颤动，眼角瞬间湿润了。 她日思夜盼的人，居然不记得自己了。 傅和宸面露痛苦，赶紧开口解释。 “因为头部的伤压迫了神经。但是他们告诉我，我结婚了，我有妻子，妻子就是你。” 傅和宸的双眸盯着李茉，似是放出一双钩子，把李茉紧紧地钩住。 “李茉，听清了吗？我结婚了，妻子是你，没有离婚这回事！” 傅和宸的怒气还没消散，表情依然冷漠严肃。 随即他转身去问唐小二。 “小二，南区家属院的房子准备好了吗？” 唐小二点点头，说：“后勤部说今天就可以搬过去。” 傅和宸低沉的嗓音滑过李茉的耳朵。 “你先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办个事情，下午来接你回家。” 李茉低头默默地揉着收回的手腕，没有回答便转身回到房间里。 回家？她还能有家吗？和一个不爱自己，又忘了自己的人？ 父亲的事情过去了三年，快要被人淡忘了。 但她一直坚信伟岸正直的父亲，一生戎装，绝对不会做这种叛国的事情。她一定要替父亲拿回他从军一生的尊严和骄傲！ 原先，她以为傅和宸可以帮助她。即使，他只是为了报恩娶了自己，她依然妄想自己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这个婚姻和父亲的事情都可以美好解决。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记不得了，还怎么信任他会去帮父亲翻案呢？ 李茉想，她不能靠别人，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这婚，离了也罢了。傅和宸如今的地位，和李家的事情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他冒险。父亲对他的恩情，这么多年他也还清了，没什么理由再用婚姻绑着他了。 傅和宸之后，李茉没有收拾行李，而是继续拿起水池边的衣服洗起来。 李茉正低头整理晾晒着的衣角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她以为是傅和宸又返回来了。 “我说了我不……” 她边说边探出头来，看到来的人突然止住了话。 “秦大哥？” 李茉看到来人是秦广，有些惊讶。 “茉茉，我爸让我来接你去家里吃团圆饭。” 秦广是李茉的师兄。他在外交学院毕业后，就到外交部新闻司工作了。 秦家和李家是世交，李家从军，秦家从政。 李茉想照往常一样拒绝的，她不想秦家被她父亲的事情影响。 可是秦广又接着说：“我爸说，你这次再不去，他就要亲自来见你。” 李茉怎么敢让外交学院的教授亲自来找她，她只好点头应下。 “那好吧，秦大哥，你等我一会。” 李茉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秦广等在外面，眯着眼环顾四周。 这红墙小平房实在是太破旧了，李茉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委屈了三年。她不该这样被埋没，被闲言碎语攻击。 他当年晚了一步，从国外进修回来时李父的事已经被定性，而李茉的婚姻也已成定局。 “秦大哥！” 秦广听到李茉的声音转过头，望着眼前的人，心里又涌上一丝情愫。 他慌忙用手在嘴边捂着咳了一下，把那股冲动强压下去，才对着李茉说：“走吧。” 那句想和她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填满了他的头脑，快要脱口而出了。 第4章 讽刺的团圆夜 两人一同搭上公共汽车。 “茉茉，我听说傅和宸回来了。” 秦广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李茉淡淡地点了点头。 秦广感觉她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他转道说：“茉茉，如果你想回去继续学业，让我爸帮忙走动一下，应该没问题的。” 李茉摇摇头：“学业再说吧，我还是想先把我爸的事情处理好。” 三年里，李茉每次都说不希望拖累秦家，而拒绝去秦家。 其实，秦家根本不怕她拖累，尤其是秦广。若不是傅和宸快他一步，他肯定也能护李茉周全的。即使当时他和父亲没这个能力替李父翻案，起码生活上绝对不会让李茉吃亏。 秦广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两人来到秦家，秦教授正在厨房做饭，秦母开了门赶紧把李茉拉了进来。 “哎，秦广好样的，这次终于把你带过来了。” 李茉笑着说：“师母，是我的问题，应该早一点来看看你们。” “你先坐会儿，菜马上就好了。”招呼李茉坐下，秦母又转身吩咐秦广。 “秦广，给茉茉泡点茶，我去帮你爸把菜赶紧弄好端上来。” 秦广点头，去旁边的矮柜上的托盘里拿出一个玻璃茶杯，伸手推开矮柜下层的玻璃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精美的盒子。 他从里面取出一朵花干，放入茶杯中，然后拎起旁边的热水壶，缓慢地把热水倒入杯中。 干巴巴的花干，顺着热水地浸泡，慢慢绽开了白色圆润的花瓣。 李茉突然闻到一股清香，抬头就看到秦广手里托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杯子走过来。 “我妈珍藏的茉莉花茶，特意留着泡给你喝。” 李茉微笑着接过，放在前面的茶几上。 “小舒不能回来吗？” 秦广：“嗯，她外派到羊城，协助那边的商务局开展工作。” 李茉点点头，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她抬头笑着说：“很香。”侧脸恰好衬着窗外夕阳送入的霞光，整个人生动明媚起来。 秦广看愣了，回神之后赶紧低头掩饰，转身去厨房帮忙。 秦教授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就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待大家坐定，李茉起身，举起茶杯对着秦教授和秦母说：“老师，师母，之前不想我父亲的事情影响你们，所以一直没有来看望你们。今天，以茶代酒，敬老师和师母，谢谢你们这几年对我默默地帮助。” 一旁的秦教授连忙摆手让李茉坐下。 “茉茉，怎么说话这么客气呢。我们两家的情谊不会因为一件事情就磨灭的。三年前不能帮，但现在你父亲的事情可能有一些眉目了，我准备找机会跟组织上申请重审。” 李茉听到这话，突然眼睛都亮堂了。如果说除了傅和宸她还能相信谁，那肯定是秦家了。 难得李茉来了，秦家人这一顿饭吃的和气融洽，有说有笑。而李茉更是因为秦教授的话，心里又增添了一些信心和欢喜。 吃了晚饭，秦教授依依不舍地把李茉送出了门，交代秦广一定要把她送到家。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秦母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的好儿子，藏着上好的茉莉花茶谁都不给，秦舒也要不到。今天茉茉一来，二话不说就给人泡上了。本来是挺好的缘分，都是你的傻儿子一直不肯开口，非说要等茉茉毕业。不然，这儿媳妇也跑不掉。”秦母在一旁感叹。 秦教授也叹气摇头。 两人下了公共汽车。 秦广拎着一袋水果和月饼，和李茉并肩走着。 “茉茉，你还是打算就这样和傅和宸生活下去吗？”秦广低声问着李茉。 这个问题，他三年里问过李茉很多次，每次都得到她肯定的回答。 但是今天，李茉突然换了答案：“三年前，父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母亲又突然疯了；结婚的事情好像也没容我有考虑的时间。他现在回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且，他脑部受伤，还失忆了。” 李茉看着远处亮堂的满月，突然觉得这圆满美好的月色有些讽刺。 今天，她满怀期待地以为自己等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傅和宸却又不记得她了。 秦广诧异：“失忆了？” “那你们……”秦广有一些意外，似乎又有一些期待。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已经走到小平房前。 只见房前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利落的军绿色特战军服，踏着重重的军靴，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傅和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到走近的两个人。 他感觉这两人距离太近了，气性又上头了。便对着他们喊了一声：“李茉，不是让你收拾好行李等我搬家吗？”语气沉闷。 李茉停下脚步，赶忙转身对秦广说：“秦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快回去吧，一会末班车就走了。” 秦广停顿了一下，朝傅和宸看了一下。突然那侧身绕过李茉，径直朝那边走去。 “你好，我是秦广。”秦广走到傅和宸面前，伸出手。 傅和宸看着眼前的人，带着一身儒雅矜贵。 他没有伸手回握，而是目光如炬地看着秦广。 见傅和宸没动作，秦广只好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是我爸妈给茉茉准备的，交给你了。她这三年过的并不好。现在，傅团长既然回来了，希望你能让她的生活好起来。” 傅和宸伸手接过袋子，秦广感受到手里传过来一股蛮力，强势地让他松手。 秦广转身离开，经过李茉身边，停下来说：“茉茉，生活靠你自己把握。李叔叔的事情，我和爸也能想办法的。” 李茉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秦广离开。 傅和宸亮着一双鹰眼，一直盯着秦广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了。 “傅和宸，我说了我不想搬家。” 李茉转身绕过傅和宸，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房门打开，李茉顺着门边的灯线，拉亮了房里的灯。 突然，她感受到背后的一阵推力，接着听到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然后一阵眩晕，整个人瞬间被压在门板上。 傅和宸的一双铁臂把她圈在其中，她挣扎了几下无果也只能放弃。 傅和宸慢慢俯身靠近李茉，声音压得更低，一阵令人眩晕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茉，你为什么这么想离婚？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李茉被他吓到了，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没听到李茉的回答，傅和宸又靠近了一些，声音更加低沉蛊惑。 “李茉，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今晚就跟我搬到南区家属院去。” 李茉终于回神过来，看到傅和宸眼底猩红，一脸怒气。 今天，她已经第二次见到傅和宸这个样子了。 话说一半就来火，二话不说就逼迫人。 李茉仰起头，眸底黑沉，咬了咬唇角，冲他直接拒绝，语气坚定。 “婚，我要离！家，我不搬！” 话音落下，李茉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等着傅和宸的下一步，却感觉他的手臂陡然松了一下。 她趁机低下头，从他手臂下面的空档逃出，小步跑到房间的另一头。 李茉攥着拳头，看着两人之间不远的距离，思索着一会该怎么和傅和宸谈判。 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她看着傅和宸宽大的肩膀，突然塌了下来。 他用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撑着墙壁。 李茉惊叫：“傅和宸。” 傅和宸没回应她，停顿了一会，似乎腰背又直起来了一些。 他转身对着李茉说：“明天我来搬家！”音调有些嘶哑。 然后，傅和宸步履摇晃地走出房间，沿着昏黄的路灯走远了。 第5章 心软罢了 傅和宸往不远处的一辆车走去，唐小二老远看到他踉跄的步伐就知道老毛病又犯了。 唐小二赶紧过去，矮身架起他的手臂。 “哥，又犯头晕了？赶紧上车坐着！” 看到傅和宸一个人出来，唐小二也不敢问，但也不确定要把他送哪儿去。 “哥，咱现在回哪儿？” 傅和宸缓了一会，说：“回家属院。” 其实，下午离开的那一会，傅和宸就是回家了一趟。盯着后勤部的人，把家具卧具，甚至厨房用品都准备到位了。 可是，等他急匆匆安排好，再返回来要接李茉时，却发现大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 他以为她去食堂吃饭了，决定站在门口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圆月升上树梢。 可是她，竟然还到一个男人家里去吃饭。 而且，回来还坚定的说要离婚！ 他是失忆了，不是傻了！他不记得为什么娶她，但他的心里是疯狂地想见她，见到她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他脑中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李司令交代的最后一句话：“对茉茉好，照顾她一辈子。” 他是军人，立下的承诺必须要实现。 这个婚，绝对不能离！ 回到家，他整个人往沙发上一摊，就这么凑合着过了一夜。 这一夜，李茉也失眠了。 这一天过的高低起伏，心里如过山车从发车点上到最高点，又落到最低点徘徊。 父亲出事前，傅和宸最后一次到家里来是周末，李茉正好从学校回到家里。 晚饭后，傅和宸就顶着暴雨，踏着地面淹到脚踝的积水来到李家，似乎是要和父亲汇报什么紧急的事情。 雨水从他的身上颗颗滴落，跟着他一路滴到父亲的书房外。 李茉心下一动，从房间里出来，踩着他带进来的水痕，也一路跟到了书房。 每一步的脚印印在水痕上，李茉的心底都会微微颤动。 书房门陡然打开，李父看到门外的李茉，对她说：“茉茉，去找阿姨给和宸拿套干净的衣服。” 李茉点点头，转身去找阿姨拿了一套父亲的旧衣服。 再回到书房时，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傅和宸一个人在。 她敲门进去，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上衣湿了一半，裤脚湿到膝盖，眼神望着窗外暴雨如注的黑夜。 “和宸哥，给你的衣服。” 李茉不敢走的太近，她怕自己表露出什么让他看出来。 他那双黑沉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所有事情。 傅和宸回头，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低哑磁性的嗓音说了一声谢谢。 李茉不敢多留一秒，她感觉自己要露馅了，赶紧转身小步跑走了，顺手带上了房门。 出了门，她吐出一口气，却又控制不住回头看看，却失落得只看到关上的房门。 后来，再见到傅和宸，是在看守所里。 傅和宸说，为了保护她，父亲将自己托付给他，他们要结婚了。 之后，傅和宸替她办了父亲的后事，并且申请让母亲出狱治疗，最后交给她两本结婚证。 再后来，他就消失了三年。 李茉在回忆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洗漱好，她想出门去食堂买早饭，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傅和宸。 李茉对昨晚他的强势逼迫还生着气呢，不想搭理他。 她关上门，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傅和宸赶紧跟上她：“你去哪儿？” 李茉没回答，继续朝前走。 傅和宸几个大步就迈到李茉面前，双手稳住她的肩膀，让她立刻停下脚步。 “李茉！停下！”声调低沉又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李茉咬着后槽牙，憋足了劲抬头准备和他理论时，却看到他脸色倦怠，陡然想起昨晚他捂着头的痛苦表情，又联系起唐小二之前说他脑部的血块还未痊愈的事情。 李茉心口一紧，憋足的劲儿突然泄了，转而担忧地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还是去找医生再检查一下吧。” 傅和宸看到她对自己的紧张，原本直挺挺的脊梁也立刻软了下来，此前想要强逼着她搬家的话也散在了空气中。 “没事，受伤后经常这样，休息一会就好了。”傅和宸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语气虽然和缓，但李茉听起来感觉带着一丝病弱。 她心里的那股对离婚的坚定突然被冲散了大半，竟然还生出一种想要去关心和照顾他的冲动。 “我要去食堂买早餐。” 傅和宸赶忙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李茉刚想说他身体不好，他又接着说：“我腿长，走得快。” “我记得以前李家的阿姨早餐都是准备包子和米粥，对不对？” 李茉不知道思绪什么时候跟着他走了，懵懵地点头。 等傅和宸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 李茉刚想转身回屋里，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嫂子，傅哥说让我过来给你搬家。” 唐小二一路小跑过来，给李茉敬了礼。 就刚刚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李茉对搬家突然开始纠结了。 如果不搬，是不是又会像昨晚那样把傅和宸的伤势激化了。 可是如果搬，她打定离婚的主意又该怎么解决？ 李茉低头小声地问唐小二：“他脑部的血块，现在还会影响身体吗？” 唐小二听出了一点关心的味道，立刻立正回答：“短期的影响是时不时会头疼头晕，长久的影响就是记忆。” 李茉继续问：“那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 唐小二摇摇头：“回部队前，医生说头疼头晕的后遗症慢慢休养就会消失；但是记忆的恢复很难估算时间。” 唐小二又补充：“嫂子，医生特意交代，傅团长要静养，安静的休养。” 李茉点头回他：“好的，我知道了。” 她回到屋里，坐到书桌前，思索了许久，直到傅和宸拎着早餐回来她都没察觉。 “茉茉？” 昨天，傅和宸听到秦广这么叫她，心里十分不舒服，这么亲密的叫法应该只有他才能使用。 李茉听到声音，赶紧将思绪收起。 抬头看到傅和宸手里捧着几个包子站在她旁边，她嘴角自然地勾起一个微笑：“嗯。” 傅和宸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眼，都忘了把手里的包子给她。 “食堂是不是没有米粥了？”李茉问他。 傅和宸点头，抱歉地说：“好像去的晚了些，米粥没有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每天早上我给你做早餐。你爱吃什么，跟我说，我来做。” 李茉看着傅和宸期待的眼神，完全没了刚才强迫的劲头。 刚才，她思索半天，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这婚还是要离的，只是等傅和宸身体恢复之后吧。 父亲的事情，秦家既然发话了，说明秦教授肯定有办法了。她可以慢慢等，等到有机会的那天，一定替父亲翻案。 罢了，现在先以傅和宸的身体为主，随他搬家去吧。 “你吃了吗？” 傅和宸摇摇头。 “那一起吃吧。”李茉把剩下的包子递给他。 傅和宸咬了一口，心里憋了一夜的话，突然窜出了嘴边。 “茉茉，对不起。” 李茉刚想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听到他的道歉就停止了动作。 “这三年，我的任务是绝对保密，不允许与外人联系的。这件事情，只有我和王军长知道，所以我也不能提前告诉你。我知道这三年，你一个人很苦，但是现在我回来了，你搬过去，我们以后就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李茉捧着茶壶的的手顿了一下。 他是在跟自己解释？如果这个婚姻只是出于对父亲的承诺，他完全可以不解释的。 李茉不敢深想自己对傅和宸的猜测。 “好。” 李茉一边倒着水，一边回答傅和宸， 简单的一个字，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傅和宸听到却愣住了。 之前李茉那执拗对抗的表情，让他震惊之余又久久流转在脑海中。他想了一夜，都找不出一点记忆，会让李茉如此排斥自己。如果是因为三年对她不闻不问，那他可以好好解释。 他来之前，都没有把握今天能不能说动李茉搬家。 他决定和她解释自己这三年的处境来说服她，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奏效了。 傅和宸忍住心底泛起的波澜，默默地啃着包子。 一旁的李茉，趁着倒水时，悄悄侧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三年的经历给他增添了几分硬朗，却一如既往地让她看得着迷。 第6章 同床共枕 傅和宸沉浸在李茉同意搬家的喜悦中，丝毫没想到她还有后续的计划。 他和唐小二帮着搬一些放在屋外的东西，李茉则在房间里收拾打包衣物被褥。 傅和宸把外面的煤球、脸盆、热水壶等都搬到了车上，回来就看到李茉在给被褥打包。 只见她从旁边抽出一根打包绳，在堆叠好的被褥上手法熟练的绑出一个“井”字结。 李茉没察觉到他在门口，自顾自打包好放在床上的被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绑的绳结。 傅和宸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可他一旦想从记忆里挖出点什么来，就会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疼痛难忍。 傅和宸定了定心神，走了进去。 “你的绳结怎么绑的这么好？” 李茉回头看他，笑容还挂在嘴角，刚想说这个绳结是傅和宸教她绑的；突然笑容消失了。他失忆了，怎么会记得呢？ 那年李茉准备去大学报道，外交学院的新生要直接进入半个月的军训期。出门前一天，李父心血来潮说要教她绑绳结，结果教了半小时，李父直接灰头土脸地走了。 正好傅和宸来找李父，一个小时后，傅和宸离开时看到客厅里对着一叠被子毫无头绪的李茉。 其实刚才李父已经跟他抱怨过了，他驻足看了一会，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他演示了两遍，李茉还是眨着一双大眼茫然地看着他。 最后，是傅和宸站在李茉身后，双手环过她的手臂，手把手地教会了她。 李茉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大手握上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自然就会了。 回忆满满散去。 “我从小跟着部队走南闯北的，一个小小的绳结，看也看会了。”李茉假装从容地回答他。 然后笑着说：“我都收拾好了，走吧。” 傅和宸拎着两包被褥，和一个软包先出去放到车上，李茉则走在后面锁门。 “小李同志。” 李茉听到有人叫她，回头就看到来了几个院里的家属。 打头的这位大姐见她回头，赶紧上前打招呼：“小李同志，我男人是八团二营的。我们就住在后面那幢楼，去年咱院里的联欢会上，我们见过。” 旁边的人也赶紧过来：“小李同志，我们家也是八团二营的。那个，上回我家小子淘气，打碎了你的玻璃窗，后来怪我忙忘了，没给你赔钱。今天特意来把钱赔给你。”说着，还真的掏出几张纸币。 后面又跟上一个人：“小李同志，这是我老家捎来的一些特产，你带着回去和傅团长尝尝哈，好吃就回来告诉我。我住王富丽他们家对面，我家男人是三团五营的。” 李茉突然被几人围着，一人一句地说着，李茉其实都不太想回应他们，又不好拒绝，脸色有些犯难。 傅和宸的声音突然传来：“茉茉，还有东西没搬吗？” 几人听到声音，赶紧散开了，开始对着傅和宸打招呼。 傅和宸从高处用眼神瞟了她们一眼，没有回应，径直朝李茉走去。 李茉对他摇摇头：“没有了，都搬完了。” 傅和宸点点头：“今天先搬大物件过去，如果有小东西改天过来再拿。” 然后伸手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一个布包，转身顺势捞起她的手掌，握在手心。在身后三个人的灼灼目光中，拉着李茉离开了。 李茉的手触碰到他的掌心，立刻让她身体一紧，迅速想要挣扎开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刺激他，也就立刻停止了挣扎。 傅和宸面无表情，牵着李茉走到车旁边，就看到远处走过来的王富丽。 李茉转头跟傅和宸说：“能不能先松手，让我去和王姐打个招呼，平时她挺帮助我的。” 傅和宸点头，放了手，李茉快步走了过去。 “小李同志，这么快就搬家了？” 李茉刚想解释，王富丽又接着说：“诶，我多余问。傅团长和你都三年没见了，可不得快点把你抱回家。” 说完，一脸坏笑地看着李茉。 李茉脸颊发热，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低头缓了缓情绪，才说：“王姐，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以后有需要的，到那边找我。回头我把家里门牌号告诉你。” 王富丽笑着扯着她往傅和宸那边走：“知道了，赶紧去吧，别让傅团长等着急了。” 李茉笑着跟她摆摆手，转身回到傅和宸身边。 车开动后，李茉还在跟不远处的王富丽招手，然后回头看着那小平房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心里突然有些怅然。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她和傅和宸的未来又会是怎么样呢？ “你不喜欢她们？”傅和宸突然转头问李茉。 “嗯？”李茉没听懂。 傅和宸：“刚才过来找你的那三个人，你明显不太喜欢她们。是不是她们平时对你不好？” 李茉怔住了，他的观察也太仔细了，这都能看出来。 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傅和宸也能猜出答案了。 “后勤部的人，我已经提交王军长去调查了。他们为什么让我的妻子住在这个地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要他们给个说法。” 李茉更惊讶了，甚至有点诚惶诚恐。 她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特殊。虽然她现在是一等功臣的妻子；但总会有离婚的那一天。他现在把调子起的那么高，到了那天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会难堪的吧。 李茉赶紧阻止：“傅和宸，真的没必要。我一个人住那里也挺宽敞的。而且我喜欢安静，家属楼里还挺吵的。我去过王姐家里，一天没有一刻能安静。” 傅和宸双眸墨黑地看着她：“茉茉，你是我的妻子。他们这么随意的对你，也就等于随意的应付我。我答应过李司令，要把你照顾好的。当然也包括不让你被人欺负，或者歧视。” “还有，你把那些让你过的不舒服的人都告诉我，我要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李茉更震惊了！ 她连连摆手：“不不，没什么大事，都过去了，没必要。” 傅和宸抓住她乱晃的手，握在掌心，又恢复了昨日那种怒气上涌的样子。 “茉茉，只要是你的事情，都是大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一个一个去问。王姐是不是对你最好的人，我去找她好好聊聊。” 李茉怕了他，只能答应他有机会慢慢跟他说。 到了南区的家属院，傅和宸先带李茉上楼，然后再下去搬东西。 眼前的两居室很宽敞，有一个客厅，一个大阳台。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四处都透露着家的感觉。 李茉情不自禁地迈步走进去，一个一个房间的欣赏着。 傅和宸和唐小二搬了两趟就把东西全搬完了。 房门关上，傅和宸看着一地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李茉看着他的样子，以为他嫌东西太多。 “你休息会儿，我自己收拾就可以。” 说着，就朝那些搬过来的行李走去。 傅和宸一把挡着她：“你别动，这些我来弄。你去房间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他的表情坚定且不容置喙，李茉只能服从他。 她去厨房，卫生间，阳台，又在客厅转了一圈，连冰箱和电视机都配上了，真的没有还需要添置的东西了。 只是，看完第二个房间时，她突然停住了，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在忙碌地搬着东西的傅和宸，有点尴尬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有床，难道他们晚上要同床共枕？ 第7章 两夫妻，两张床 傅和宸把搬过来的物品做了归类，该放在厨房或者卫生间的就分类放好，剩下的就是被褥和衣服了。 他正弯腰拎起被褥要往房间里走去，看到李茉站在两个房间中间，傻傻地看着中间那堵墙。 他迈步过去，低沉的声线轻轻地唤了两声：“茉茉。” 李茉的耳朵，被这蛊惑的声音唤醒，回过神看到那张好看的脸，又结合刚才自己脑中瞎想的事情，突然耳根就红了。 她在瞎想什么！ “哦，这些让我来收拾吧，你们大男人不会。” 李茉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从小随军，她看到父亲的一切生活事务都是母亲负责的。 傅和宸没松手，只是把另一只手拎着的布袋给她。 “衣服给你整理，被子我来铺。” 李茉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只见傅和宸利落地打开背包，把其中的床垫，被褥和枕头拿出来。然后，两只手捏着两个被角，用力往前一抖，无论是床垫还是被子都齐整地平摊在床上。 李茉看着平整的双人床，想问问题，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和宸察觉她欲言又止：“怎么，我铺得不好吗？” 李茉摇摇头：“铺得很好，非常好。就是……” 李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咽了一下口水，也还是没说下去。 “后勤部没有多余的床了，明天他们会去买，今晚我先睡外面沙发。” 傅和宸边说边往外走，想去拆另外一个背包，那是李茉准备的另一套被褥。 外面包裹的一层棉布打开，傅和宸被里面大红色的被套闪到了双眼。 李茉发觉后，赶紧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套被褥，支支吾吾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去买一套素色的换上。” 傅和宸长臂绕过她，继续打开那套被褥，沉声说：“你多想了，我没有不喜欢。” 这话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李茉的心房，好似泉水缓缓流过，一点一点冲刷着那坚硬的磐石。 李茉嘴突然问出一句话：“你让后勤部去买床，人家会不会觉得奇怪吗？” 傅和宸看着她，不解地问：“为什么会奇怪？” 李茉才惊觉自己问了什么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嗯，就是，一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要两张床，会奇怪的吧。” 李茉越说声音越小，下巴低地贴近了自己的胸口。 傅和宸靠近她，低沉的声音在李茉头顶响起。 “茉茉，你在担心什么？” 李茉感觉自己怎么回答都有问题，只能不说话。 等了一会，傅和宸退开了一些。 李茉才敢抬头看他。 只见他把那床被褥铺在沙发上，然后说：“这三年是我对不起你，对你不闻不问，让你受苦。所以我罚自己去另一个房间面壁思过。不过你放心，我和后勤部的人说的是，因为考虑要接你妈过来小住，所以要多一张床方便些。” 有了这个台阶，李茉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毕竟她决定了肯定要离婚的，所以两人之间还是不要太亲密的好。 李茉上前说：“那我还是再去买一套素色的床单被套，给你换下来。” 傅和宸没有拒绝。 他看到旁边放的布包，又看了看李茉身上的衣服，然后皱起了眉头：“你只有这么一点衣服吗？” 李茉点头。 “我的工资不少，为什么不去买两套好看些的衣服？” 李茉：“我每天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没什么服装的需要。” 她觉得傅和宸可能认为自己太土了。 傅和宸没再说话。 其实，他的记忆里有模模糊糊的几个影子，似乎是李茉，但却不是这样朴素的穿着。 两个人忙忙碌碌就到了中午时分，李茉还在房间里收拾衣服，听到门外一声门响，她出来就看到傅和宸不在了。 她想可能他有事出门去了，就转身回去继续整理衣服。 整理完卧室里的东西，打扫了一下客厅里的地板，正想去扫一扫飞入阳台的落叶时，李茉看到站在楼下的两个人。 傅和宸站在那里，两手提着好几袋东西，站在他对面的是曹蓓蓓。 今天的曹蓓蓓，褪下一身白大褂，穿了一件紫色的连衣裙，裙摆刚过膝盖。极窄的裙身包裹着，勾勒出她高挑饱满的体态。一头波浪长发，柔顺地侧挂在一边，整个人明媚又妖娆。 曹蓓蓓走近，看到傅和宸手里拎着的菜米面油，恼怒地说：“阿宸，你身体都没恢复，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李茉到底会不会照顾你啊，怎么能让一个病人出来买菜拎大米的？” 傅和宸听到她的话，眉头微皱，抬脚后撤了好几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许多。 “曹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况且，茉茉是我的妻子，这三年她一个人过得很辛苦。我现在回来了，应该换我照顾她了。” 曹蓓蓓听到这话，心里如同猫爪挠心般难受。 傅和宸结了婚就去执行任务，回来才两天，那个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把傅和宸哄得如此卑微？ 傅和宸：“曹医生，说好两周后我才回去复查的。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家了。” 傅和宸对曹蓓蓓只能保持基本的礼貌，再多待一秒钟，他都会受不了。 傅和宸刚转身要往楼上走，曹蓓蓓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声调低柔地说：“阿宸，我爸说既然你出院了，让你今晚去我们家吃个便饭。” 傅和宸回头低看被拉住的衣角，腰身稍微一使劲，就把衣角从曹蓓蓓手中抖落。 他沉声回应：“替我谢谢曹司令，也谢谢曹医生之前对我的救治。但我现在只想多陪陪我妻子。之后有时间，我会带着她亲自上门拜谢。” 说完，没理会曹蓓蓓，直接往楼梯方向走去。 曹蓓蓓紧跟两步，又拉住了他。 “这是我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你身体要是有不舒服的，及时联系。” 曹蓓蓓把一个小纸条塞到傅和宸的衣袋里。 傅和宸空不出手来阻止，只得点头，心想反正他也不会打电话给她的。 曹蓓蓓站在原地，看着傅和宸步伐稳健地进了楼里。 最近，上面催着她越来越急，命令她尽快执行第二计划，但她始终不想启动。她总希望有一天，只要傅和宸愿意来到自己身边，就能找机会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把那个秘密武器取出来。 这一幕完全落在李茉的眼里。她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是那忽远忽近的距离，以及最后曹蓓蓓递过去的纸条，和两人的对视，在李茉的大脑里掠过了无数的猜测。 察觉到傅和宸抬起了头，李茉赶紧逃进房里。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慌什么，甚至有点害怕在她自己没开口之前，傅和宸会比她先开口提离婚。 一边是自己父亲的识人之恩，另一边是曹蓓蓓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傅和宸会选哪一边呢？ 心底涌起的害怕和失落，一点点地爬上李茉的心头。 正在李茉胡思乱想的时候，傅和宸拎着几大袋东西上来了。 一进门，傅和宸就看到李茉拄着扫帚，站在那儿傻傻愣愣地想着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脚步轻轻地走过去，俯身把脸贴近她，李茉都没反应。 傅和宸心下一动，喉结滚动，发出低沉悠然的声音：“茉茉？” 李茉的心比耳朵更先被这声音打动，她猛地回神，看到眼前那张放大的脸，心跳漏了半拍，手心一松，扫帚落地，人后仰摔下。 第8章 傅和宸不要的旧人 傅和宸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紧张地伸长手臂绕到她腰后，使劲一捞就把人抱回怀里。 李茉被大力地带到他怀里，鼻尖往前撞到了一面结实的“墙”，鼻梁的酸疼惹得她眼里泛起了泪花，忍不住支吾了一声。 傅和宸低头看到她捂着鼻子，赶紧俯下身查看。 着急的傅和宸没注意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鼻尖疼痛还没过去，泪花还挂在睫毛上，李茉却被傅和宸突然的靠近又吓了一跳，疼痛突然被羞赧盖过。 李茉偏头避开他的气息，想走出他的怀里。 “给我看看。” 傅和宸不理会她的躲避，直接拉下她捂着鼻子的手，端详那小巧挺翘的鼻梁。 还好，只是鼻尖附近的皮肤撞红了一些。 突然，李茉脸上感到一丝凉意，是傅和宸正对着李茉的鼻尖轻轻吹气。 “吹一下就不疼了。”傅和宸低沉的声音洒下来，像似一个气泡，把两个人拢在了一起。 李茉觉得自己心脏要控制不住地蹦跳出来了。而那温热的触感不断地辐射到四处，顺着脸部的神经游走，一直热到耳垂。 李茉浑身紧绷，五感尽失，只有耳膜感受到心跳快速节律的沉重敲击。 两人的距离太暧昧了。 李茉用最后一点清醒，给自己的脑子浇了一盆冷水，刹那间血液回流，五感收回。 她迅速退出这擦枪走火的距离：“好了，不疼了。” 李茉赶紧低下头，转身去捡地板上的扫帚。 傅和宸也退开了一些，转身要走的时候瞥到了李茉烧得发红的耳根。 他拎起大包小包的食材往厨房里走去，李茉则在阳台扫着根本没有灰尘的地面。 等李茉把阳台收拾得差不多时，她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味。 自父亲出事以后，李茉一个人住进家属院，她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去食堂解决，偶尔天气冷不想走远，就用小煤炉煮个面。 这样熟悉的饭香味，她以前经过家属楼或进入食堂时都闻到过，唯独很久没有在自己家里感受过这样的烟火气。 她从阳台走进客厅，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地颠锅，一旁的电饭锅正冒着热气，旁边已经盛了两盘色香俱全的菜。 肚子里的馋虫冒了出来，李茉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傅和宸的耳力特别好，李茉走近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只是没有马上回头。 他将锅里的菜盛进一旁的空盘子里，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然后看到身后的李茉。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锅铲，对李茉说：“去洗个手吧，可以吃饭了。” 厨房比较小，进去两人有点挤，李茉就走到阳台角落的水龙头里洗手。 趁着这个时间，傅和宸往外面的饭桌上摆好碗筷，又把饭菜端上了桌。 李茉再回来时，肚子是彻底被这些香味给馋饿了。 两个人，三菜一汤，正好。 傅和宸往她手里塞了一双筷子：“尝尝看好不好吃，不喜欢的话我再改进。” 李茉夹了一筷子，尝到嘴里的菜立刻被肚子里的馋虫瓜分了。 这冷面阎罗的男人，为什么做饭也那么好吃？ 李茉一时胃口大开，继续夹了其他的菜，很快半碗饭就见底了。 “我吃饱了。”李茉放下碗筷。 傅和宸眉峰紧皱：“茉茉，你吃得太少了。” 她早上的包子才吃了半个，这会又只吃了这么小半碗饭。 傅和宸心里叹气，要怎样才能把李茉养得更好一些。 李茉站起来要把碗筷拿到厨房去，被傅和宸按下。 “你去休息吧，一会我来收拾。” 傅和宸把剩下的饭菜扫荡干净，然后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净归位。 傅和宸回书房里，换了一套便装，出来正好碰上李茉出来倒水。 “你要出门吗？” 李茉看他换了一身衣服。 “我下午出去一趟，你如果没事可以在院里逛逛。或者我把小二留下来，你想去哪儿让他带着你。” 李茉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 “不用，你去忙吧。” 傅和宸点头，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 秋天午后的阳光慵懒，李茉坐在靠窗的小书桌旁，眼前全是曹蓓蓓那一身靓丽的紫色衣裙，还有傅和宸看她的眼神。 她有点落寞，转身正好看到身后一面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的确是土里土气的。 如果她只是李茉，她觉得这样足够了。可是，她现在还是傅和宸的妻子。这个样子，好像撑不起这个身份。 以前的她，尚且还是一个军区司令的女儿，如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和傅和宸并肩站在一起呢？ 她的视线穿过房门，看到客厅沙发上那床大红色的被褥。 李茉眼前又浮现出傅和宸看到这些大红色时的表情，那微微皱起的眉峰，明明就透露出了不喜欢。 当时她买的时候，想着是新婚，家里总是要有一点红色的气氛。只是，没想到落灰了三年，才派上用场。 而这点气氛，傅和宸似乎不需要。 这个婚，究竟算新还是旧也不重要了。她，最终也只是个旧人而已。 李茉起身去到客厅的沙发旁，对着那亮眼的大红色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回卧室，拿起挂在一旁的挎包，然后数了数钱包里的钱，心中盘算了一下就背上挎包，出门了。 她直接坐公共汽车去了市中心的百货公司。 在百货公司，李茉快速地选了一套米黄色的被褥套装，又挑选了几条不同颜色的毛巾，还买了一些其他的日用品。 拎着大包小包出了百货公司，准备往车站走去时，李茉突然站住了。 车站旁边摆着一个卖花鸟虫鱼的小摊子，李茉被最旁边的一盆小小的秋海棠吸引住了。翠绿色的叶片中，绽放着厚实的花瓣，中间点缀着亮黄色的花蕊。 李茉觉得，既然是家，就应该点缀一些有生命的东西。以前母亲就很喜欢在院子里种花草，还非要拉着父亲一起倒腾。她心目中的家，应该有着大自然的点缀。 就一会的时间，李茉手上又多了一盆花。 公共汽车到站了。李茉下车时，为了护着花，只能把所有的东西挎到肩膀上挂着，好腾出两只手来捧着花盆。 手里捧着一盆花，李茉的视线被遮挡了一些，加之身上东西多，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腾出一只手挂好肩膀上滑落的袋子。 李茉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刚走进大院门口，她就觉得手劲不够了。 突然，旁边袭来一阵风，一股蛮力撞到了李茉，她想使劲稳住自己，整个人退后了两步，但最后还是没办法平衡身体，瞬间坐到了地上，手里的花盆“啪”的一声坠落到地上。 红花绿叶下的瓷盆立刻出现了一道裂痕，泥土缠着根茎从裂痕里散落出来。 李茉看着摔落地上的花盆，心里划过一阵难过。 她艰难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看到不远处也有一个小身影摔坐在地面上。 “哇哇哇！”还没等李茉反应过来，那个小身影就爆发出一阵惊天的的哭声。 很快，就有一些人聚集过来，有的甚至还从楼上探出头来。 李茉顿时被所有很多人的眼光钉在了原地。 第9章 军霸护妻 “元宝，元宝！”正当李茉正准备起身去看看那个小孩是不是摔伤了时，另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穿人群，然后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冲进了人群。 “啊，元宝，怎么摔跤了？” 那个小孩大概六七岁，在声嘶力竭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地伸出手指向李茉。 一时间，人群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李茉身上，而且有些不带好意。 李茉刚要出口解释，那个时髦女人直接就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到李茉前面，指尖直接戳到她的额头。 “这哪里来的乡下人？这里是军区首长的家属院！一个乡巴佬进来，走路就好好看路。把我家元宝撞伤了，你赔得起吗？” 人群里兮兮索索地传出声音。 “看这小脸蛋这么水灵，应该是知道这里是首长家属院，想进来勾引男人的吧。” “还真是，以前都没见过。如果是军区里的家属，搬家进来大家都会知道的吧。你认识吗” 旁边人都摇头。 那时髦女人继续不依不饶。 “你看，我们家元宝手都摔青了，说不定里面骨折了。你知不知道元宝的手有多精贵，他每天要练琴的。” 人群里突然有一个人出来说。 “这不是王部长家的玲玲嘛，诶哟，你家元宝的手摔伤了可不得了。前两天王部长还和我说起小元宝被音乐学院老教授看中了，要收做徒弟呢。” 那个时髦女人听到有人认出他们，更加来劲。 “是啊！你看，现在被人撞伤了，真是倒霉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怎么门口的守卫就放进来了呢？” 刚才说话的人又说：“是呢，玲玲赶快回去给你爸反映反映，要加强一下家属院的守卫力量，不要被一些不清不楚的人随意地混进来了。” 时髦女人当即应下，然后依然保持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势，气势咄咄地偏头看着李茉。 “怎么？不敢说话了？我看你就是进来想祸害人家的。别是什么坏人进来刺探情报的吧！” 现场都是一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根本没给李茉开口的机会。 而大家突然那听到时髦女人的这句话，立刻都退后了一步，脸色都变得铁青。 “小张！”那时髦女人对着人群外面叫了一声，一个小士兵立刻跑了过来。 “快把这个女人抓到我爸那里，就说家属院里混进来不清不楚的女人！可能是特务。” 小士兵深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动不动就要对别人上手段。但是无奈家里有大靠山，以前那些被上了手段的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但是，这里是家属院，谁知道对面的人是哪个首长的家属。虽说大家不认识，指不定是亲戚什么的呢。 小士兵左右为难，不敢行动。 那时髦女人对着小士兵又催促了一次，小士兵才不情不愿地上去。 “这位同志，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家属院里是不允许陌生人进入的。” 李茉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欺负人，她昂起头，眼神坚定且凌冽。 “你们怎么确定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先去问问，大门的守卫怎么会放我进来？如果我真的是什么坏人，那你难道不应该把门口那个擅自放我进来的守卫一起带回去问话吗？” 她转头看向时髦女人，指了指自己身边散落一地的东西。 “如果是我撞的他，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掉落在地上。我捧了一路的花盆，保护得好好的。我犯得着为了撞一个孩子，把我自己的花盆毁了吗？” “你们也都说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为什么要去撞他？” “以上的问题，你能回答出来，我就跟这位小士兵走。” 李茉说得有理有据，人群中突然就安静了。 时髦女人没想到碰到个不怕她的硬茬，脸色憋得一阵青一阵红。 “小张，给我把她直接带走！万一真是坏人，你没抓住，就是犯了最大的错误！” 小士兵再次被架在火上炙烤，进退两难。 “怎么回事？” 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外面穿透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声源发出的方向。 走来的人虽然身着便装，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严谨肃静，大家都能猜测出肯定是部队里出来的。 而傅和宸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是李茉时，他眉头紧皱，立刻加快了步伐朝她走去。 压迫的气势袭来，人群自然地分开到两边，留出中间一条缝隙，让傅和宸很快来到了李茉身边。 “怎么了？”傅和宸刚才还是一脸冷面军人的气势，这会却语气柔和地低头问着李茉。 李茉惊讶于他的出现，愣了半晌才跟他低声耳语，简单地说了经过，但略过了那女人想把她强行带走的部分。 傅和宸听完后，直起身体，一双鹰眼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时髦女人。 傅和宸刚搬到这里，今天又穿着便装，肯定没人能认出他来。 他清了清嗓子，低沉微哑的嗓音响起：“我是特战九团的傅和宸，这位是我妻子李茉。如果你的小孩受伤了，我们可以陪同去医院检查，该负的责任我们会负。但如果是无中生有，请你道歉。” 特战九团就够震撼的了，傅和宸这个名字更是震惊所有人。 傅和宸立一等功的嘉奖信还贴在公告栏上呢，谁会不认识？ 时髦女人听到傅和宸的大名，眼神也不自主地回缩了一下，她怀里的元宝也被傅和宸的气势吓得噤声了，一旁的小张默默地退离了人群。 傅和宸见对面的人不回答，他就想迈步走过去再给她强调一遍刚才的话，突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是李茉。 “别吓着孩子。”李茉悄声对他说。 傅和宸点点头，转身走过去。 他蹲下来，看着鼻子上挂着两串鼻涕泡的元宝，低声问他：“小朋友，刚才摔跤是怎么回事？” 元宝哧溜一下缩回了鼻涕，眼神恐惧地看了看旁边的时髦女人。 他觉得这个叔叔有点可怕，转头发现妈妈好像也很怕他。 元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摇摇头。 傅和宸继续问：“是那个阿姨推你的吗？” 元宝摇头。 接下来的问题不用问了，傅和宸管他怎么摔倒的，只要证明不是李茉推的就行。 “你爸是后勤王部长？” 傅和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那个女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傅和宸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问她，但留给她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眼神。 他走回去，捡起地上散落的袋子，对李茉说：“走，回家吧。” 李茉拉着他，看了看地上的花盆。 “先送你上去，一会我下来收拾。”傅和宸低声说。 人群自动散开，没人敢再和那个女人搭话。惹谁也不敢惹特战九团的人，何况还是最厉害的团长。 那个时髦女人也悻悻地牵着小孩走远了。 不一会，傅和宸又下楼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脸盆，小心翼翼地把花移到盆里，再把旁边的碎土也移了进去。 手一直在干活，傅和宸的脑子却一直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为什么被人这样说闲话，李茉都不搬出他的身份，只是靠自己据理力争。 在这三年，她自己在那个小平房里蜗居，会不会比现在更不受人待见？听到的话会更刻薄？ 第10章 苦涩的嘴巴 李茉回家之后，正在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清洗，就看到傅和宸捧着那盆花回来了。 他经过李茉身边，并没有说什么，径直把花拿到阳台的角落里放着。 “要买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傅和宸放下花盆，然后走到李茉身边，沉声问她，语气透着一丝不耐烦。 李茉：“本来没想买这么多，去了百货商场就发现好像要添置的东西挺多。难得出去一次，我就全买了。” 李茉的声音很低，她觉得傅和宸肯定认为自己给他惹麻烦了。 “如果没有那盆花，我两只手拿这些东西会很稳的，不用麻烦你。” 李茉又补充了一句。 傅和宸叹了口气，他拉住李茉正在整理东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茉茉，我们结婚了。这些事情不是麻烦的问题，而是我应该做的。” “还有，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要报出我的名字。我傅和宸当你的丈夫，有底气也有实力。” 他说得那么真诚，李茉快被他那双深邃如湖底的眼睛迷了心窍。 刚才在人群中见到逆光而来的傅和宸时，李茉突然有一种感动在胸口喷薄而出，就像那贫瘠荒凉的旱地上突然开出一朵亮丽的鲜花，唤醒了周围的生机。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像对她失去了记忆。 傅和宸感觉到李茉的双眸里突然泛起了波纹，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李茉收回自己的手，轻声回答：“知道了。” 傅和宸看着突然又空了的掌心，心里又空落了一些。 他如此坚定地站在李茉身边，可是她总是像随时受惊的小鸟，动不动就要退缩回去。 他只是失忆了，又不是怪物。她对自己这么闪躲，是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的？ 李茉收拾整理的时间里，傅和宸已经把晚饭端上桌了。 “明天我让小二去买个新的花盆回来。”傅和宸走过去，也站在李茉旁边，看她整理那株花。 李茉转身对他点点头，又回头把花盆底部的泥土压实了一些，以免上面的花株倒下来。 “先吃饭吧。” 傅和宸拉起她满是泥土的双手，走到阳台角落里的水龙头洗手。 带着凉意的水从李茉的手腕顺着往下流，他的手顺着水流的方向，帮李茉把手上的泥土搓掉。 他洗得很仔细，连一点塞进李茉指甲里的泥土都被他轻柔地挑出来，然后再用水冲走。 洗干净泥土，他还抹了一些肥皂涂在李茉手上，然后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整个过程似乎就像做了多年的夫妻一样的日常互动。 他扯下旁边的一块毛巾，替李茉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继续拉着她坐到饭桌前。 拿起筷子的那一刻，李茉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洗的是凉水，为什么手上却觉得暖意融融。 两人吃饭时特别安静，傅和宸一直往李茉的碗里夹菜。 “茉茉，我们，以前关系好吗？” 傅和宸突然开口问李茉。 李茉继续吃饭，却没有回答，实则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她也不可能说自己早已偷偷喜欢上他，得知父亲把自己托付给他时，心里还是欣喜的。 可是要说关系不好，那两个人的婚姻就没有延续的意义了。 “还行吧。以前，你时不时会到家里来找我爸。” 李茉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傅和宸：“茉茉，我问的是我和你的关系。我记得我和李司令的事情，只是不记得和你的事情。” 李茉一惊，她嘴里的答案都要呼之欲出了，又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傅和宸看她犹豫没有回答，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是因为李司令的临终托付，所以他们才会结婚的。 傅和宸：“茉茉，你放心。我在李司令面前立下的承诺，我不会反悔的。我答应他会照顾你一辈子，也包括照顾你的母亲。” 李茉听着这一番话，心里的天平又沉到了另一边。 果然，他还是为了父亲的恩情和承诺，才会对她处处维护的。 李茉心里难受，贝齿狠狠地咬着嘴里的筷子。突然，她的眼神注意到傅和宸挽起的袖管下露出一条粗厚凸起，蜿蜒曲折的伤疤，眼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中，酸疼了起来。 “傅和宸，你当时受的伤很严重吧？” 李茉还是更担心他的身体。 “嗯。”傅和宸回答得很简单。 李茉担心地问：“那，如果没有曹医生，你的伤是不是治不好？” 李茉不敢深想傅和宸的伤势。她知道一个整装部队的武器库里会有多少武器，这些东西一瞬间同时被点燃，那威力就算不能把地表夷为平地，也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生命。 傅和宸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会，权衡一下要和李茉说到什么程度。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我自己受的伤有多严重，我也很感谢曹医生的高超医术。的确，如果没有曹医生，我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好。” 傅和宸能活下来，真的是上天的眷顾了。 李茉低语：“那真的要很感谢曹医生了。”然后低头扒饭。 傅和宸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茉茉，组织上给她表彰了；但我个人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不要误会。” “而且，我也不喜欢她靠近我。” 李茉突然对这个话题好奇了起来：“为什么呢？曹医生长得好看，事业有成。” 傅和宸看着她认真问话的样子，有些好笑。 “我不喜欢那样的女人。而且，她身上香水味儿能把我熏吐了。” 傅和宸也很认真地回答，却惹笑了李茉。 她噗嗤一声笑着说：“以前听秦教授说，他们跟着外交部出访，碰到那些外国人，香水味太浓重了，已经品不出香的味道了。我还很好奇呢，这样的香水怎么会有人用呢？” “没想到，曹医生也喜欢这种香水味。” 傅和宸撇撇嘴：“我才不管她喜欢什么呢，反正我不喜欢。”说着他又继续低头扒饭吃。 李茉偷偷抬眼看了他一下：难道自己会错意了？那天在医院里看着两人似乎浓情蜜意的，还有今天两人互通的眼神里，曹医生心里的情愫都要溢出来了。 可傅和宸刚才的表态很坚定，似乎是真的不想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李茉突然感觉到自己又在摇摆了，立刻扯回了不受约束的心思。 他只说不喜欢曹医生，也没说是喜欢自己啊。 傅和宸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但依然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 他想：就算一辈子记忆恢复不了，李司令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他立下的承诺，是无论如何都要履行到底的。 第11章 厚此薄彼 虽然心思摆动，李茉却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饭。 傅和宸看到李茉吃得比之前多，心里略微感觉好受了一些， 吃完饭，李茉没让傅和宸再动手，自己承担起收拾碗筷的事情。 趁着这个时间，傅和宸去到楼下的电话房，给王国治打了一个电话。 “和宸啊，这么晚打电话有急事？” 王国治级别够高，组织上给他设有家庭电话。 “茉茉没有入住家属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情，王国治知道自己没跟进好，也没底气，语气卑微：“处理前肯定要查清楚事实，但是牵涉到后勤部，而且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处理得太严厉，似乎也不太合适。” 傅和宸的声音立刻低沉了下来，还带着怒气：“不太合适？如果不是我闯过九死一生回到家，才能发现我的妻子住在一个四处漏风的砖房里。如果我根本没机会回来，那她要在那个房子里住一辈子吗？组织上是这样糊弄我去上任务的吗？我离开之前，是谁说会安排好我身后的一切？这个样子是安排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王国治是一个也答不上来。 当时傅和宸加入了保密任务，必须马上起程。他留下话，要组织上安排好自己妻子的住所和日后的生活，包括自己的工资全数上交给李茉。 王国治也曾经是李司令的下属，对于李司令敬重有加。就算傅和宸不开口，他也会对李茉多加照顾的。所以，傅和宸离开军区之后，王国治就立刻让人去为李茉申请家属房，并且安排李茉离开看守所。 只是，后来他也要去前线指挥，就没有再跟进后面的事情了。他觉得李司令平时为人都是和和睦睦的，罪不及家人，大家应该都会帮助李茉的。 当他听到傅和宸的投诉时，十分震惊！ 他不明白后勤部如此厚此薄彼的意义是什么。 好在傅和宸已经把李茉接到了新分配的房子里，否则以傅和宸的脾气，可能会把军区大佬们的办公室掀翻过来。 “是他背景太硬扳不倒吗？那我再给他加一条，怂恿自己家里人对功勋家属进行侮辱！” 傅和宸的语气低沉得可怕。 王国治听到又大惊！ “怎么了呢，他家人还侮辱李茉了？” 傅和宸：“今天下午的事儿，你不相信可以让嫂子到处问问。” 王国治的夫人，是家属院里的“大政委”。但凡各家有个大事小事，都会找她，而且她都能处理得很好，绝对不让家长里短的事情影响了这些男人们在部队里的工作。 王国治这边放下电话，立刻就去找自己夫人。 “淑芬，今天后勤老王家的人和李司令女儿对上了？” 岑淑芬正在床头上补儿子破洞的校服，听到王国治的问话，她停下针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 “会不会是我去接儿子的时候对上的？你等会，我问问。和宸他们住三号楼对不对？” 岑淑芬做事雷厉风行，立刻一个电话打到了三号楼的电话房，叫来了五楼的小刘。 一同询问，岑淑芬了解了大致情况。她不放心，又跟随小刘的情报，连着又问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其他家属。 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她这才去书房找王国治。 事情的前因后果，岑淑芬简洁明了地诉说了一遍。 “老王家的闺女，从小就眼界高。现在嫁了个好人家，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这院里谁见了她不绕着走的？” “不过我听小刘的话，她这回是被李茉反将一军了。” 岑淑芬赞赏地说：“这李司令的女儿，果然是外交学院出来的。说的话有理有据，让人觉得很气又反驳不了。” 她接着说：“不过，后勤老王这一家人是该好好治治了。这家属院里，但凡肩膀上的星星没他家多的，哪家人没受过他们的气？但都只能忍下来。这回惹到一等功勋的家属，正好给他们算个总账！” 王国治平时也没少受后勤部的气，但都念在大家同事一场，没计较。 他一巴掌拍向大腿，大吼一声：“明天我就往上面打报告给他点颜色看看！” 月挂枝梢，李茉望着窗外的黑夜沉沉睡去。 自从她住进家属院的小平房，她都没有这么安睡过。也许是现在屋里有自己熟悉的人，更有安全感了。 傅和宸却是一夜未眠，他心里被下午的事情一直堵着。 这边家属区都是团级以上干部的居住区，李茉在这里都会被羞辱；那三年中，在那个小平房里住的日日夜夜里，她岂不是会受更多的气？ 怪不得李茉会怨他，会想远离他。他给的婚姻原本想保护她，结果这三年不仅没管她，反而还给她制造了更多的麻烦？ 想着想着，傅和宸的拳头紧紧握起来，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打一拳。 李司令的事情需要慢慢来，但李茉这些年被人看不起，欺负贬低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第二天。 李茉是被香味诱醒的。 她起床洗漱，要经过厨房，又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挂着小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李茉觉得心里有些甜甜的，这种隐隐的甜蜜就好像以前她每次在房间的拐角处，看着傅和宸和父亲在客厅交谈时，心里的感觉。 当时她心里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能再近一点看他就好了。 早餐时，李茉才知道傅和宸有一个月的假期。可是她却有些犯难了，这一个月两个人面对面24小时，那不是很尴尬？ “一会小二会去买床，还有花盆，然后一起送过来。我去一趟军区。” 傅和宸咽下最后一口粥，和李茉汇报今天的事情。 李茉点点头，又说：“其实，你不用跟我汇报你的行踪，你是自由的。” 傅和宸眼神坚定：“你可以不听，但我一定要汇报，这是我作为丈夫的责任。” 李茉想了想，也交代了一下今天自己的事情：“我今天上午会去趟邮局，下午去找一下这边的活动室。” 傅和宸皱了皱眉，说：“活动室？” 李茉以为他不想自己抛头露面，只好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保持一下自己的思考能力。活动室那里会有报纸，我可以看看时政新闻和一些外交动态。” 傅和宸摇摇头：“茉茉，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好奇那边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事情。” 他抬头望着李茉的双眸，神情缱绻：“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想多参与你的未来。” “茉茉，如果过去的记忆里我做得不好；那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的未来里做一个好丈夫，好吗？” 他的眼神里全是满满的期待，李茉根本不忍心拒绝。 她只好点头。 罢了，一切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说吧。 第12章 人和心都要服从 李茉是要去邮局更改地址。因为母亲老家的亲戚时不时会寄信过来问母亲的情况；李茉怕他们的信件已经在路上了，就先去邮局更改地址，这样邮局接到信之后就能转投到新家的地址。 曹家。 曹蓓蓓坐在书房里，对面是曹父，曹启良。 “傅和宸那边怎么样？”曹启良指尖的雾气袅袅缠绕着上升。 “如果他不能向你低头，那之前的准备就要实施起来了。” 曹蓓蓓低头不语。 “蓓蓓，既然之前已经做了准备，你就要接受有一天是要对他用点手段的。我们的任务是先把人拿到手，其次才能考虑人心。” 曹启良知道自己女儿对傅和宸的心思。曹蓓蓓想先把人的心控制住，再循循善诱拉到自己这方阵营来。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所以先用了去掉记忆的方法，然后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总有机会让他动情。 没想到，傅和宸还真是铁板心肠。都不记得李茉了，还能严守心里的红线。 “爸，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希望他的人和心都能服从。” 曹蓓蓓的眼神带着一丝狠厉，对着曹启良说。 曹启良：“我看傅和宸对这李茉是情根深种，你都把他的记忆拿走了，他居然还能对李茉不放手，而且对你完全不动心。” 曹蓓蓓眸色深沉了一些，说：“可能我要改变策略，让傅和宸离开李茉很难，也许可以让李茉离开傅和宸呢？毕竟这三年夫妻有名无实，李茉对傅和宸也未必是心有所属。” “爸，你要小心傅和宸可能会查李司令的事情。” 曹启良掸了掸指尖的烟灰：“不是可能，他已经在查了。昨天，他换了身便装，想回去找李家附近的邻居探听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们撇得很干净，他查不到我们。” 傅和宸此时正坐在王国治的办公室里。 王国治：“后勤老王的事情我已经打报告上去了，应该过几天会有人来调查。” 傅和宸抬了抬眼皮，说：“处理要快！” 说完他就起身准备往外走。 王国治突然叫住他：“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了，养伤也不用全休，可以先来熟悉熟悉工作。” 傅和宸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话：“不来，我要陪李茉。” 王国治：…… 下午，后勤部的人送来了新的床，唐小二捧着一个新的花盆也随着后勤部的人一起来了。 李茉替傅和宸铺着床，而傅和宸则在阳台把那株秋海棠移到新买的花盆里。 傅和宸看着那盆花放在阳台的角落里，在灰色水泥墙边显得略微孤单。 “茉茉，要不再去买几盆花草回来摆着吧。” 他依靠在书房的门口，看着李茉把那床从红色换成素色的被褥挪到新床上。 清瘦的背影弯着腰，从床头移动到床尾。刚才还是硬邦邦的木头床，不一会儿，就被她布置得充满了柔软绵馨香。 李茉听到声响，却没听清；只能回头看他，示意他再说一遍。 傅和宸迈开步伐，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在床边。 “我说，我们一起再去买几盆花草回来。只有那一盆，显得很孤单。” 李茉愣了一下，她主要是没想到这个平时严肃冷酷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盆花感到孤单…… 傅和宸当然不会为了花感到孤单，他是为了自己没有陪同李茉去买花而觉得失落。 “你买那盆花，难道不是喜欢花吗？” 李茉一愣，思路又跟着他走了。 她点了点头。 “那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多买几盆回来。”傅和宸嘴角翘起，退到房间门口等她。 李茉很快铺好床，进自己房间拿了小挎包，傅和宸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傅和宸虽然是新搬进家属院的，但所有人第一时间都能认出他来。毕竟，能得到一等功勋，还能活生生站着的，的确不多。 他带着李茉，穿过家属院，沿途经过的守卫，都一个劲地立正敬礼。还有其他家属或者干部见了，也都会叫一声傅团长，然后对身旁的李茉投来刻意的微笑。 李茉知道，这些人的尊敬和奉承只是因为旁边站的是傅和宸，与她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喜欢傅和宸，和他结婚也并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三年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傅和宸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时间长了，李茉自己好像都相信了这样的说辞。 只是，她都没有机会证实傅和宸是否对自己有心意他就离开了。等了三年，他又失忆了。 其实，李茉并不想自己被人看成自己是依附于傅和宸的。 三年前有苦衷，只有靠傅和宸的地位和保证，李茉才能离开看守所。 三年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李茉在矛盾中等待着。 她想，如果傅和宸说对自己有意，那结婚也不算功利为先吧。如果，傅和宸说纯粹是为了报李司令的知遇之恩，那这三年的保护也足够了，她现在的离开也是给自己留下体面吧。 只是，傅和宸的失忆，让她没法开口问这些。 要命的是，这几天她的观察，让她总有一种错觉，傅和宸也喜欢自己。 她希望这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否则到时候放不开手怎么办。 傅和宸感受到身边人忧心忡忡地在想着什么，低头问李茉。 “我们去哪儿买花？” 低沉淳厚的声线敲醒了李茉的大脑，她猛地回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望着远处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上次我是去百货公司买了东西出来，在路边碰到的一个卖花的老爷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在那儿出摊。” 一连串的话语，傅和宸竟然也能抓到关键词。 傅和宸沉声答：“好的，那先去百货公司看看吧。” 搭上公共汽车，两个人郎才女貌地坐在一起，前后座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傅和宸对周围的目光完全无视，李茉则偷偷地在一旁感受着周围炙热的目光。 她低着头，刚好看到两人并排放在各自腿上的手背。自己的右手和他的左手，之间的距离只有微小的一丝缝隙。李茉心里突然有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好。 以前，她只能偷偷躲在房门后看他；现在，能和傅和宸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了。 如果美好就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他们彼此没有地位的悬殊，就这样相伴而行。 李茉意识到自己多想了，默默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头看向车外倒行的风景。 第13章 傅和宸觉得太土了 百货公司到了，两人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李茉一个人径直走向了一旁的路边。 傅和宸大手一拉，把她扯了回来。 “你去哪儿啊？”傅和宸问。 李茉：“不是去买花吗，我上次就是在那边的路牙子上碰到卖花人的。” 傅和宸大手握住：“不着急，先去百货公司逛逛。” 李茉：？？ 她就这样被傅和宸拽进了百货公司的大门， 傅和宸在一楼张望了一会，好像没找到他要去的地方，然后找了一个旁边的营业员问。 “同志你好，请问女士的服装在哪里有卖？” 营业员给他指了一下二楼的牌子，他拉着李茉就往二楼走去。 “傅和宸。” 李茉把他叫停。 “你要去二楼做什么？” 傅和宸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回答：“我想带你去买衣服。” 李茉愣了一会，贴着裤缝的手突然攥紧了。 他果然是介意自己穿得太土了。 又或许，不仅仅是外貌，更多的是地位身份。那他还坚持什么呢？放手不是更好吗？反正他的记忆都不存在了。 之前那点丝丝冒出的柔软情愫，瞬间又被李茉自己浇成了冰块卡在了嗓子眼上，冰冷闷堵。 两人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女士服装，傅和宸正在左右寻找思索要带李茉往哪儿走。 “傅和宸，为什么要带我买衣服？”李茉停下脚步，仰头问傅和宸。 傅和宸直接回答：“给妻子买衣服需要理由吗？” 他不解地看着李茉。 “哦。” 李茉侧头躲开他深情的眼神，装作看着周围的衣服。 李茉以前的衣服都是母亲帮她置办的，偶尔过年过节之前，苏娆会带她出来逛逛，但她也很少自己给自己买衣服。 这三年里，李茉更是简朴至极。只要有能继续穿的衣服，她一般都不买新的。不是因为缺钱，只是经历了父亲的事情，李茉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地缩小存在感，这样才能避开旁人的眼光和闲言碎语。 傅和宸今天穿的军绿色的常服，没有戴肩章。那欣长挺拔的身子，凸显的阳刚之气让路过的每个柜台的营业员，眼睛都挪不开了。 但李茉能感受到，从傅和宸身上挪到她身上的眼光，瞬间就转换成审视和不屑；尤其是她站在傅和宸身边，那些审视的目光显得更加灼热。 李茉的五官长得秀丽，却又有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 可如今这一身朴素褪色的白衬衣和军绿色裤子，完全掩盖了她本身的气质，显得普通到极致。 即使李茉不开口，傅和宸也感受到了那些营业员对李茉的评价。 “这边的都不适合你，往那边去看看。”傅和宸不喜欢这些人的态度，带着李茉往另一边柜台走去。 这时，旁边的一个柜台里，伸出一个脑袋，突然喊了一声：“小李同志？” 李茉听到熟悉的声音，忙一转头，看到是王富丽在跟她招手。 李茉惊讶：“王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富丽：“我刚找的新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 她看到李茉身后的傅和宸，露出会心一笑：“小李同志，和傅团长来买衣服？” 李茉只能点头应下。 “王姐，你好。是我要带李茉来买衣服，你这里有没有合适她的衣服？” 傅和宸知道王富丽以前待李茉好，对她也很客气。 王富丽立刻转身到后面的衣架上取了好几件衣服过来，各种颜色和款式，全是李茉的型号。 “小李同志，我就一直说你穿这么素，埋没了你的好长相。” 王富丽举着一堆衣服塞到李茉手里，话却是对傅和宸说的。 她拉着李茉走到试衣镜前，一件一件地往她身上比着。 比一件，王富丽就探头出去看身后傅和宸的表情。 他就一直微笑着，每一件他都点头，或者笑着说：“好看。” 最后是一件鹅黄色裙摆，白色领口的连衣裙，王富丽把裙子往李茉身上一比对，霎时两眼放光。 “小李同志，你真的要把家里的旧衣服都扔了。你看，这些衣服你穿着多好看？尤其是这件，衬得小脸白皙，细腰长腿，人见人爱啊。” 王富丽翘着嘴角转身过来，推着李茉转了个身，问傅和宸：“傅团长，这套是不是最好看？” 李茉转身的一瞬间，傅和宸的脑中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过，他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现在的李茉，另一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也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他耳边，仿佛还听到那个身影远远地喊着：“和宸哥。” 李茉发觉他的眼神不对劲，走近又叫了他两声。 耳鸣的嗡嗡声，突然混进来李茉的声音，好像冲破了脑中混沌的记忆，让他逐渐清醒了一些。 他使劲甩了甩头，眼前虚实交织的两个身影，有一个渐渐远离然后消失，而李茉的样子在他面前慢慢清晰了起来。 “茉茉。” 傅和宸声音低哑。 李茉听到他叫自己，心里的担忧放下来一点；但看到他青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泛起了疼。 “傅和宸，你没事吧。” 傅和宸低着头，摆摆手：“我没事。衣服试好了吗，喜欢的话我去买下来。” 李茉扶着他，心里焦急他的身体，他却只想着给她买衣服。 见她没回答，傅和宸以为她不知道选哪件好，闭了眼清醒了脑海中的影子，和王富丽说：“王姐，这些全要了。” 王富丽高兴地，在脑中飞快地算着价钱，李茉在一旁也来不及阻止。 她想这时候叫停，傅和宸会觉得自己不给他面子吧。 王富丽算了几次，确认价钱，告诉了傅和宸。 趁着傅和宸付钱的时候，李茉说她去上个洗手间。 实则，她是到了三楼的男装区。 她不能当面拒绝傅和宸，那就一对一还个等价的东西给他吧。 幸好，三年里，傅和宸给的工资，李茉花的每一笔她都认真地记录了。 真的到了那天，账本拿出来给他，然后找机会慢慢把钱还给他。 傅和宸看着李茉的身影走远，他一边付钱一边问王富丽：“王姐，茉茉这些年在家属院受了不少委屈吧。” 王富丽还在点钱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傅和宸问得很真诚，才叹了口气说：“哎，最大的委屈你也看到了，那间房子是人住的吗？” “我当时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后勤部的人，她说自己的成分不好，不要给组织提要求了。后来，她自己慢慢拾掇，然后我让老陈找一些旧的木板，帮她拼了几个小家具，这样才勉强看起来像个住人的地方。” 傅和宸声线沉缓：“那其他人呢？” 王富丽：“倒也没人真的敢对她做什么事情，但是一些碎嘴的人，说的那些话倒是真难听。我一个外人听起来都感觉心里烧，小李同志如果不是内心沉稳一些，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傅和宸：“那些人都说些什么？” 王富丽清了清嗓子，定睛看着傅和宸。 傅和宸：“王姐，我很感激这些你对她的照顾。我只是想让那些人吃点苦头长记性，其余的我不会多说的。” 王富丽点点头。 “咱们这家属院里，其实嘴碎的也就那几个大姐。只是，她们家里男人的级别属院里最高的，别人也不敢回嘴。她们一会巴结人，二会埋汰人。其实，小李同志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心疼着；但就怕那几个大姐的嘴，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出手帮忙，就怕自家男人受连累。” 傅和宸：“那王姐你为什么愿意呢？” 王富丽从喉咙里哼出几声：“哼！我才不怕他们几个碎嘴婆娘。我们家老陈也是个踏实人，不需要拍马屁去升官。能干就干，不能干咱们就回家种地去。” 傅和宸猜到王富丽说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搬家那天来找李茉的。 王富丽：“小李同志刚来的时候，这些人说得可难听了。什么资本主义的小姐做派，丫鬟命，命里克父……” “小李同志为了少跟这些人碰面，一般都很少出房间，去食堂都得挑个人少的时间去。有时她去得晚，食堂的菜都所剩无几了。” 傅和宸用力攥起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语言的伤害，可能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刺入心里的痛楚却是深刻至极。 第14章 退缩 李茉去的时间有点长，傅和宸有些担心，一直在往她离开的方向往去。 盯了好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从远处走来了。 傅和宸：“怎么去了那么久？” 李茉也不瞒着他，直接伸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我想着，也应该给你买一件东西，就去了三楼男装区。这是一条皮带，和一双皮鞋。鞋子的尺寸不知道合不合适，你试试吧。如果不合适，现在还来得及拿去换。” 傅和宸惊讶了一下，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鞋盒。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试起了鞋子。 傅和宸满心欢喜地套上新鞋子，惊讶于李茉怎么这么精准地知道他脚的尺码。 李茉看他反复看，反复磋磨，有点担心：“是哪里不合适吗？要不上去再换一双？” 傅和宸赶忙抬头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 “很合适，非常合适，谢谢茉茉。” 李茉看他这么喜欢，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我看你平时都穿军装，皮带和皮鞋会不会没什么机会用上？” 李茉刚才在楼上逛的时候，的确没什么主意。 后来是柜员提醒，她才想起来那天他穿着便服时，那磨损的皮带和皱皱巴巴的皮鞋。 然后就决定买这两样东西，正好价格和那些衣服差不多。 傅和宸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你给我选的，我一定会用的！” 李茉本来想的是互相扯平，不欠他的。可是看他得到东西如此开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心肠太硬了？ “小李同志，衣服给你。” 王富丽把衣服递给他们，在一旁的傅和宸立即伸手接过。 李茉笑着对王富丽说：“王姐，谢谢你。那我们就先走了。” 傅和宸也给了一个微笑，转身和李茉一起离开了。 “还想再逛逛吗？” 李茉摇摇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去买花吧。” 李茉脚步不停，带着傅和宸出了百货商场，往上次买花的地方走去。 “还好，摊子还在呢。”远远看到那堆满大小不一的三轮车，李茉如愿地感叹了一句。 卖花的老板认出了李茉，热情地招呼：“小姑娘，昨天那盆花好看吧，我就说你会再来买的。” 话音落下，老板看到了一旁的傅和宸。 “这是你对象啊，长得真帅。”老板真心地夸了一句。 傅和宸习惯被夸了，接着问老板：“老板，我爱人昨天买的那盆花太少了，我们想再多买一些回去搭配着。” 这一句话，换来的就是五盆花草，大小各异，全拎在傅和宸的手上。 两人回到家，把花草摆上阳台，李茉的眼前一下子充满了生机，似乎连带着她自己的心境都被提亮了不少。 晚饭时，傅和宸的做饭手艺又让李茉再次刮目相看了。 短短几天，她就没见过桌上有重样的菜色。 这两天，两个人培养的默契就是，傅和宸下厨做饭，李茉收拾洗碗。 李茉洗好碗出来，顺道去了阳台，想再欣赏欣赏今天买回来的花草。 突然，她的视线被远处天边的晚霞吸引了过去。那团云似燃烧着的火焰，红色和橙色交织层叠，映衬的那一片天空都染上了橘红色。 “茉茉，在看什么？” 傅和宸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李茉还没回答他已经大步走到她的身边。 李茉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晚霞：“那片云很好看。” 傅和宸并没有看向远处，视线还停留在李茉的脸上。 本就清秀可人的脸庞，染上远处晚霞映照过来的淡淡红光，两颊显出一圈绯红色。 傅和宸在一旁看得有点入神，李茉没察觉。 “茉茉，我不在的时间里，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以前关于李茉的记忆，傅和宸不想去寻找；他更关心的是，这三年李茉是怎样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李茉还在定睛欣赏着远处的云霞，淡淡地说着：“就是看看书，听听收音机里的节目，隔两天会去活动室看看书刊报纸；两周去看一次我妈；有时候秦教授会给我一些翻译的事情做做。”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些事情李茉每天做着，也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但此时傅和宸问出来，她自己回答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孤寂。 从小到大，即使跟着父亲转战各地，但一直都是和父母在一起，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这么久。 她是怎么让自己平静稳定地走到今天的呢？ 平淡的话语，傅和宸听着却像是吃了苦药，苦得酸涩。 “茉茉，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处境。如果我早知道，我不会……” “傅和宸，都过去了。如果当时没有你，我也不可能离开看守所。那个房子里虽然只有一张床，也总比待在看守所里好。” 李茉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怪他，不怪任何人。 蓦地，李茉微笑着转头说：“傅和宸，谢谢你。” 然后她就转身回房了，走得很干脆。 李茉回到房里，赶紧关上门，靠着门背，长吁一口气。 刚才傅和宸的眼神太明显了，李茉再不走感觉自己要被那眼神钉在原地。 从小父亲对她的教诲最多的就是坚强，忍耐和不退缩。 她坚强着，做母亲唯一的依靠。 她忍耐着，让那些闲言碎语自行消退。 只是，在对傅和宸的感情上，她似乎有些退缩了。 她不再是军区司令的女儿，是成分不好的女子；傅和宸是组织千辛万苦培养起来的最优秀的特战军人，他身边应该也是同样优秀和可以辅佐他的人。 父亲的事情，她已经有了计划；学习或工作的权衡，她也能处理。 傅和宸和她的婚姻，已经完成使命了吧。她不应该再索取太多了。 刚才那双眼眸，深情得让李茉差点就要失了心。 傅和宸愣了一会，也没反应过来李茉怎么突然就回房了。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晚霞褪去，黑幕瞬间撑满了天空。中秋过后的月盘，依然明亮，但已经不圆满了。 傅和宸对着黑夜，重新想起下午在百货公司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影子。 他只要去深想，就会被剧烈的头痛取代。 他也不敢问李茉，看李茉对他的态度，他总觉得这婚姻是不是自己强求来的？ 他落寞了一会，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过去是什么并不重要，他要完成对李司令的承诺才最重要。 两周过去，到了傅和宸出院时约定好要回去复查的日子。 傅和宸没有告诉李茉，只是按着正常时间送李茉去活动室。 这些天，只要李茉要出门，傅和宸必定陪着。 “茉茉，我去军区一趟，不确定回来的时间。你看完了，可以先回家等我。” 李茉点点头，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不知道傅和宸怎么了，去哪儿都要跟着她。他的说法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李茉是他的妻子，就不会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了。 她这矛盾的心思绷了好几天。 她当然想傅和宸陪着她，可是又怕自己享受得太多，越来越不舍得离开。 两人刚下到楼门口，就看到唐小二开着车在等着了。 “哥，嫂子陪你一起去复查吗？” 唐小二刚说完话，感觉对面来了两记眼刀，锋利无比。 李茉惊讶：“你今天要去复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的身体，始终比李茉自己的心思更重要一些。 傅和宸支支吾吾：“嗯，又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之前伤得厉害的时候，也就只有小二在旁边帮忙。现在能走能跑，不需要人陪着。” 李茉一着急，话就直接说出来了：“这能一样吗？之前受伤的时候，如果我知道，我难道会不去陪你吗？” 李茉伸手一拽，就把傅和宸拉上车了。 “小二，快开车！” 唐小二赶紧发动车，朝医院开去。 路上，他无数次看着后视镜，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们平时冷眉冷眼的“傅团长”，竟然转头背着人微微翘着嘴角，笑容还带着痴痴的羞涩。 第15章 道听途说 车很快开到医院，傅和宸和李茉并肩走进门诊楼里。 唐小二先去探了探情况，回来说曹医生正在会诊，让他们先去她的办公室等着。 他守在楼梯口，傅和宸和李茉一起上到三楼曹蓓蓓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他们就直接走了进去。 刚进门，李茉就看到放在角落里的保温盒。 她赶紧走过去，拿起来：“呀，我都忘记它了，要赶紧拿回去还给王姐。” 傅和宸走近一看，不解地问她：“这个东西很重要？” 李茉摇头：“它是不重要，但是我问王姐借的，总要还给人家。今天不来这里，我都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傅和宸更不解：“王姐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李茉歪着头，皱着眉问他：“你不会连这个也忘记了吧。你回来恰恰那一天，军区派人通知我你受了重伤，手术复原后可以回来疗养了。我就赶紧找了王姐教我炖鸡汤，第二天借她家的保温盒送汤过来。” 李茉一边说着，傅和宸一边在搜索记忆，可确实完全没印象。 傅和宸摇摇头：“我回来那天所有的事情都记得，只是你送的鸡汤我是真的没印象。” 李茉还想继续说，曹蓓蓓就回来了。 “阿宸，你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我就不去会诊了。” 曹蓓蓓听到小护士传话说傅和宸来了，赶忙从病房兴致勃勃地赶回来。 刚进门，却看到傅和宸身边的李茉，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飘过，傅和宸用手捂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才说：“曹医生，现在可以开始检查了吗？” 曹蓓蓓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又刺中了心口，强忍着不舒服也只能点头。 她先让小护士来给傅和宸抽了血去送检，然后准备开始检查伤口的恢复情况。 “慢着。” 傅和宸突然转向李茉。 “茉茉，车里有一本我每天记录饮食和身体情况的本子，你去帮我拿一下来给曹医生吧。” 李茉没多想，就出门去找唐小二了。 傅和宸等李茉走远了，才躺上检查床，把上衣和裤脚撩起给曹蓓蓓检查伤口。 “阿宸，你们不是都结婚了吗？这点事情还要和她保密？” 曹蓓蓓猜到傅和宸是故意支开李茉的，因为她根本就没要求傅和宸每天记录饮食和身体情况。 “我只是不想她看到这些伤疤，她会害怕。” 那一场爆炸，除了最大的贯穿伤，其余还有许多地方被弹片划伤；前腹和后背，以及腿部总共加起来起码有几十道大小不一的疤痕。临近小腿骨的部分，还有一块弹片嵌入的地方，因为临近的神经太密集，曹蓓蓓选择保守治疗，没有通过手术取出。 这些横竖斑驳的疤痕，在他醒来第一次照镜子时，自己看到都倒吸一口冷气；手也不敢触碰。并不是因为疼，而是一旦碰上，爆炸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好像突然会袭击他的大脑，让他再次经历那个痛苦的瞬间。 这一切，傅和宸不想让李茉知道，更不想她看到。 “你对她倒是用情很深，她对你也是这么好吗？”曹蓓蓓的话里埋着其他的含义。 “你不在的这三年，你保证她是清白一身？我可是到处都听到，说她平时和一个男人接触的特别多。” 傅和宸猜到曹蓓蓓说的是谁，虽然他也对秦广不屑，但他也不准别人乱嚼舌根。 “曹医生，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麻烦你赶快检查吧，不然一会茉茉就回来了。” 曹蓓蓓还是要先保证他的身体恢复，压下那些想法，开始给他检查伤口。她先重点检查着贯穿伤的地方，前后的疤痕愈合都比较好。之后她又检查了其他一些较大的伤口，愈合情况都不错。 只是，脑子里有不务正业的想法，她的眼睛看着看着就容易看走眼。 曹蓓蓓的眼神开始在眼前的人身上神游。 傅和宸等了一会，估摸着曹蓓蓓应该都检查完了，立刻直起身子，规整好上衣。 曹蓓蓓神游的魂儿还没回来，傅和宸就已经穿戴整齐下床了。 “曹医生，我回来当天，茉茉来送过鸡汤，你知道吗？” 曹蓓蓓随口回答：“不知道啊。她要是真送过来了，为什么不直接送进病房？” 傅和宸没回应，恰好李茉也回来了。 “车上没有你说的本子，是不是落在家里了？”李茉和唐小二里里外外把车翻了两遍，都没找到傅和宸说的记录本，她这才匆匆忙忙回办公室告诉他。 “要不，我让小二现在送我回去拿？” “不用了，曹医生刚才说没什么大事也不一定要看这个记录。” 傅和宸说着，还用眼神示意曹蓓蓓配合一下。 曹蓓蓓眉眼都没抬，只回了一句：“嗯！” 李茉感觉到曹蓓蓓的冷淡，但她还是打算说一声谢谢。 “曹医生，谢谢你上次把鸡汤送给傅和宸，还把这保温盒留着。” 曹蓓蓓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傅和宸那个问题的真实意思。 她猛地回头，看到角落里的保温盒，脑袋快速运转要寻找一个说辞。 “哦。这个啊，可能是哪个小护士随手放我这里了。我倒是一直没注意呢。原来里面是你送的鸡汤啊。” 曹蓓蓓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但是闪烁的眼神被傅和宸看在眼里。 “曹医生，检查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傅和宸沉声问起。 曹蓓蓓看到他冷漠的眼神，似乎待在这里多半分钟都让他不能忍受。 她忍着心底的悸动，看似平静地回答：“阿宸，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劳累的事情不要做，家属也要注意，不要让他太辛苦。” 李茉没在意她叫自己“家属”，她更关心傅和宸时常头疼的症状。 “曹医生，他会经常头疼，这个需要治疗吗？”李茉问曹蓓蓓。 曹蓓蓓：“之前爆炸的冲击力太大，脑中的水肿要慢慢消退，没有脑部重伤已经是万幸了。” 李茉听完曹蓓蓓的话，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担忧，转头看着傅和宸。 “你的头疼，要不要让曹医生再多检查一下？” 傅和宸笑容和煦：“曹医生都说了，是水肿需要慢慢消退，你别太担心。” 说着，一只手若即若离的护着李茉的身后，带着她离开了。 看着两人并肩出去的背影，曹蓓蓓心口疼得发慌。 不知道该说傅和宸对爱情的坚定，还是应该说李茉的吸引力太强。 用了手段让他忘掉一切和李茉有关的事情，他却依然坚定地和她继续这场婚姻，对自己看多一眼都嫌弃。 十个小时的手术，术后长达五天的镇定恢复期，都是她曹蓓蓓忙前忙后的检查，看护。 可是，傅和宸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李家的事情。虽然他不记得李茉，他依然记得李司令交代的事情。 要不是上面吩咐对记忆不能干预太明显，她索性就直接抹掉傅和宸的所有记忆了。 突然想到这些，曹蓓蓓露出一丝冷笑。 李茉现在只担心他的头疼，当真的要走到最后一步时，傅和宸就不只是头疼这么简单了。 再收服不了他，只要上面下命令启动第二计划，傅和宸的痛苦会加上百倍。 那个时候，得不到，就毁灭吧！ 第16章 无处可藏 李茉抱着保温盒，和傅和宸一起走出来。 “这么快就检查完了，会不会漏掉什么啊？” 李茉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傅和宸突然拉起她的手，碰到自己的胸口处，轻声说：“茉茉，这心跳这么有力，我没事的。” 突然袭来的动作，还没等李茉反应过来，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按在了傅和宸的左胸上。 李茉脸颊一热，赶紧想把手缩回来。 傅和宸看她要逃，大手使劲一握，又把她的手拉了回来。 “你害羞什么，我们是夫妻，碰一下又没什么。” 听到这话，李茉的脸上的红霞直接烧到耳根。 “傅和宸！” 傅和宸看李茉像个鸵鸟一样，把头低得要钻进地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把手轻轻放开。 两人一上了车，傅和宸却让唐小二先去一趟之前的家属院。 李茉诧异：“你去那边有事吗？” 傅和宸摇摇头，低头看着李茉捧在手里的保温盒，说：“没事啊，但你不是要把这个还给王姐吗？” 原来他是要陪自己去还东西。 李茉心里又雀跃了一下，回答：“其实，这种小事情不用你陪我，我找个时间自己去就行了。” 傅和宸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两人距离不远，就像那天在公交车上，李茉的鼻息周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傅和宸感觉她又在拒绝：“茉茉，以后你要习惯有我在的生活，不要拒绝我，好吗？” 李茉不敢抬头看他，现在的她有点害怕他那深情缱绻的双眼。 小二把车开到家属院，李茉才想起来问傅和宸。 “王姐要去百货商场上班，她现在会在家吗？” 傅和宸：“不会，王姐说她每周三休息，今天正好周三。” 李茉：这么巧合吗？ “你怎么知道王姐什么时候休息？” 傅和宸轻咳一声：“上次买衣服的时候，她随口提了，我就听着了。” 其实他上次是特意问的，他准备要带李茉回去找回场面，需要王富丽在旁边助攻一下。 傅和宸跟着李茉到了2号楼，她敲开了王姐的家门。 “小李同志？今天怎么过来了。”王富丽见到李茉还挺意外的，看到身后还跟着傅和宸，就更意外了。 “王姐，之前事情多，都忘了借你的东西还没还。傅和宸说你今天休息，我就想着送过来还你。” 李茉话刚说完，就被王富丽拉进了屋子。 “进来说，别站着。” 王富丽要去给两人倒水，傅和宸跟着说：“王姐，我来帮你。” 傅和宸跟着王富丽走进了厨房。 “傅团长，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忙？” 王富丽低声问。 傅和宸低声说：“王姐，一会找个机会让那些人知道我和茉茉来了这里。我要让他们主动过来给茉茉道歉。” 王富丽了然，当即应下。 三人坐着聊了一会，王富丽突然说：“小李同志，前两天我听说你原来住的小平房要拆掉了。你当时搬的匆忙，会不会有些东西没带走？要不要再去看看？” 李茉还真的听进去了，想了一会觉得好像真的有些东西没拿。 “正好钥匙我还留着，等会我回去看看。” 王富丽点头，然后又补充：“你以前喜欢在食堂买的糯米圆子，这几天又出摊了。不过数量有限，今天你赶早了，可能还能买到呢，要不一会也去看看？” 李茉的确很喜欢吃这边食堂做的糯米圆子。以前都是中秋后，天气转凉时食堂就开始售卖了；但为了保持新鲜，每天都是限量供应。 以前，李茉每次去食堂都要避开人多的时间，所以几乎每天去都卖完了。 偶尔运气好能买到，或者王富丽有空时买到就替她带回来一些。 “那你们就自己安排吧，我也要去接乐乐了，难得今天休息就早点接她回家。” 乐乐是王富丽的女儿，今年两岁，每天都送去大院里的托儿所里。 李茉点头，带着傅和宸起身和王富丽告别。 两人下着楼梯，傅和宸走在前面，回头问李茉：“要先回去看看，还是先去食堂？” “先去小平房那边看看吧。”李茉回答。 从2号楼走到小平房，要横穿整个家属院。此时正好是下午三四点钟，许多家属都在外面聚着三三两两的聊天。 傅和宸和李茉经过每一处，她都能感受到附近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似乎想把自己缩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是她这么多年习惯的方式了。 在她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一直大手突然从她身后绕过来，搭上她的腰际，揽着李茉往旁边靠紧了一些。 李茉一个激灵，腰杆顿时直了起来。 “傅和宸！”李茉没忍住低声叫了他名字。 傅和宸装作没听见，继续揽着她往前走。 “那是傅团长吧，这是他夫人啊，原来长得那么漂亮啊。” “那你看傅团长一表人才的，当然不能找太差的。” “他夫人就是李司令的女儿，诶，挺好的姑娘，被父亲连累了吧。” “哎，这事儿别瞎说，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再说了，她现在有傅团长这个大靠山，也不错呢。” 一旁的人议论纷纷，这些话零零散散地飘到李茉的耳朵里。 她有些明白傅和宸今天非要带她回来的用意了。 李茉抬起头，仰望着这张面孔。 以前每次见他，都是冷淡刚毅的表情，她总是不敢靠近。现在，只要她靠近，傅和宸的眼神就好似灌了蜜糖一样，齁甜齁甜的，总想拉她腻在一起。 两人一路走到小平房，傅和宸伸手：“钥匙给我。” 李茉递给他那把有点锈迹的钥匙，他回身弯腰去开锁。 门锁也有些生锈了，傅和宸费了一些劲儿才把钥匙转动。 “这锁一直这么难开吗？”他一边转动钥匙，一边问李茉。 李茉：“嗯，一开始是很费劲，习惯了就知道能用巧劲打开了。” 傅和宸心里又默默给后勤王部长加了一条罪责。 才离开两个礼拜，房间里却已经透出一丝霉味了。 傅和宸皱了皱眉，用手拂开空气中的灰尘，说：“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赶紧出去吧。” 李茉立刻开始打开每个柜子和抽屉，一一察看。 傅和宸也在一旁帮忙。 他拉开靠窗书桌的抽屉，里面有几本杂志，下面还压着几封信，信封上没写名字。 “茉茉，这些信你不带走吗？” 李茉回头，看着他拿在手里的信，心里一急，赶紧大步迈过去把信扯到自己手里。 “额……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会我拿去扔了。” 那双蓄满情绪的眼睛，在傅和宸面前无处可藏。 李茉到外面去装作扔垃圾，然后空着双手回来，又继续翻柜子里的东西。 最后决定带走一个精致的花瓶，和一块方形的，绣着绚丽色块的毯子。 这两样东西，都是李茉刚住进来的时候买的。 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搬到家属楼的那一天。她憧憬着，要用这些各式各样的饰品，把家里装饰得很温馨，很舒适。等傅和宸回来，他一定会很喜欢。 只是，等待时间长了，这些东西也没机会挪动，慢慢地积上了厚厚的灰尘。终于有一天，李茉决定把他们全都收进柜子里。 她一个人住，又是那么破旧的房子，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就好了。 现在，真的有家了。 虽然也不知道何时会再次离开；但既然傅和宸也在，就让这些东西再发挥一下原本的作用吧。 第17章 教训人 拿好了东西，傅和宸再锁上门。 “傅和宸，这次收拾完以后就不会回来了，钥匙你交回给后勤部吧。” 傅和宸点头，和她一起往食堂走去。 果然如王富丽说的，糯米圆子已经开卖了，窗口前的队伍排得很长。 李茉想着可能会等很久，就先让傅和宸找个位置坐着，她自己过去排队。 李茉站到队尾，缓缓地随着人群向前挪动。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认为应该也是来排队的人，就没回头。 排在她前面的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惊讶之后，给了李茉一个微笑。 李茉并不认识她，但想着可能以前在院里见到过，也就回了一个微笑。 那个人回过头去又和前面的人小声说话，然后一直往前传，几乎每个人都会回头对着李茉笑笑。 突然，从卖糯米圆子窗口旁边的小门出来一个人，径直朝李茉这边走来。 “傅团长，您要买糯米团子。不用排队，要买多少，我直接给您里面拿。” 来人是食堂的管理员，对着李茉身后的人说话。 李茉这才发现身后站的是傅和宸，回头看着他，表情有些傻愣。 傅和宸对管理员说：“嗯，我问问我爱人要买多少。” 他低头问前面的李茉：“你要买多少？” 李茉还在想傅和宸什么时候排到自己身后，一脸呆相地回答：“额，三盒吧。” 管理员：“哦，原来是傅团长陪爱人来买的啊。那你们坐旁边稍等吧，我进去拿给你们。” 李茉不想要这样的特权，那样太高调了。不过，傅和宸却先开口了。 “不用，我们还是排队等吧。都是大院里的家属，没有什么军人优先的规定。” 傅和宸的话音落下，前后排队的人群里有兮兮索索的声音传出。 傅和宸继续陪着李茉排队。 “我不是让你坐着等吗，怎么又过来排队了？”李茉轻声地问他。 “想过来陪着你。” 傅和宸也不太明白自己想什么，但就是什么事情都希望能陪着李茉一起。 可能，是内疚吧。这三年，没有完成当初答应李司令的话，让李茉一个人艰难地活着。 很快，队伍排到了他们。 虽说傅和宸拒绝了特权，但管理员还是有心地提前准备了三盒放在一旁。窗口的人一看两人上前，立刻把手边的三盒糯米圆子递出去给他们。 傅和宸付了钱，李茉跟着他就往食堂门口走去。 “傅团长，小李同志。”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们，傅和宸拉着李茉停下了脚步。 李茉回头看到，是那三个营长家属。 “找我有事吗？” 李茉看着他们疾步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三个家属，在她刚来家属院的时候，没少在院里到处嚼舌根。甚至有一次，秦舒给她送东西来，被他们撞见了。 开口闭口就说李茉立场不坚定，和资本家勾结，准备挖社会主义墙角。 这些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秦舒那天的穿着比较时尚一些。秦舒是京市外贸局的，接触的事物都是国外流行前线。 但是，在这个国内新旧交替的时代，这些国外的时尚都会被打上崇洋媚外，资本家的标签。 所以，李茉但凡遇到他们的某一个，都会避而远之，甚至很长时间都不让秦舒来找她。 她自己不怕这些话，她只是不想好朋友受到伤害。 今天，三个人同时出现到她面前。李茉下意识认为她们又要出招了，先退避再说。 傅和宸感觉李茉远离了自己，他立刻向她靠近。 “别怕她们，我在这儿呢。” 唐营长的家属，第一个上前说话。 “小李同志，之前大家之间有些误会，肯定是我太小心眼了，对不起啊。您是大学高才生，文化水平高。我们农村人，没文化。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她说着，其他两个人也纷纷上来附和，道歉。 李茉没想到他们来这么一出大戏，没有任何回应。那三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旁边的人不远不近地来回穿行着，傅和宸觉得这三人讨好的面孔，来往的人估计都看得差不多了。 他才出声打破尴尬。 “军人保家卫国，保护人民。军人家属应该要辅佐好家庭，守好后方，让军人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大事。你们不应该利用自己丈夫的身份，四处造谣嚼舌根。” 三个人连连点头，压根不敢说话，像三只鹌鹑一样低头挤在那边挨着傅和宸的批评。 光靠傅和宸的身份，她们不至于会低头认错。只是，傅和宸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去稽查处举报过这三位家属的行径了。 纪律稽查部，核实了情况，毫不犹豫地给这三位营长下达了纪律处分。虽然处分都是最轻的，但家属犯错，军人承担，这是部队里最丢脸的事情。 三个营长面子全丢光了，回到家，肯定少不了对他们妻子来一通大抱怨。 李茉觉得傅和宸说得过于严重了，虽然她打心里赞同。只是，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仗着傅和宸的身份，耀武扬威。 她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傅和宸的衣袖。 “傅和宸。” 傅和宸回头看了看她，李茉给了他一个眼神。 傅和宸领会了她的意思，但还不准备放走那三个人。 他继续说：“军属一条心，你们希望自己的男人好，首先你们自己要摆正位置，不要拖他们的后腿！” 话音落下，傅和宸就拉着李茉走了。那三个家属依然站立着，低着头，等两人脚步声走远之后才敢慢慢抬头，长舒一口气，然后灰溜溜地快步离开食堂。 回家路上，傅和宸没有说话，一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李茉想和傅和宸表示谢意，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回到家里，李茉非要先去厨房，烧了热水，煮了一锅糯米圆子。 “试试，真的很好吃。” 李茉盛了一碗给傅和宸，他接过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 看到碗里飘的姜片，傅和宸有点好奇，问李茉：“为什么要加姜片？” 李茉笑着反问他：“你觉得好吃吗？” 傅和宸点点头。 李茉笑容更大了：“好吃就行，姜片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说完，她走到旁边的柜子，把那块彩色的布铺在了柜顶上，然后又把彩陶花瓶压了上去。 突然间，这个房里充满了更多的生活色彩。 “这个花瓶没花吗？”傅和宸看到了问她。 李茉歪着头，近看远看地调整着花瓶的位置，回答他：“那明天再去买两朵假花吧。” “嗯，为什么要假花？” 李茉转头对他说：“假花不会谢啊，永远都开得好看。以前妈妈总喜欢让我爸把院子里盛开的花剪下来，插到房间的花瓶里；但是花很快就蔫了，她又会不高兴。我爸看她总是不高兴，就把家里的花都换成了假花，和她说这样的花永远都不会蔫了。结果，我妈更不高兴了，说我爸敷衍她。” 突然涌上的记忆顺着喉咙就说了出来。李茉说完后才发觉自己心口有些隐隐的疼，嘴角浅浅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那个家，她再也回不去了。父亲也再也见不到了，母亲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清醒。 李茉呆呆地看着那个花瓶，连傅和宸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第18章 凋零 李茉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以前，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中式的四门院落。父亲早出晚归，母亲在家衔花弄草，自己每天去学校。 父亲治军严格肃静，但对母亲和她，那是非常的疼爱。 李茉母亲叫苏娆，娘家在江南。嫁给父亲之后，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的。 母亲生她的时候，正好碰到父亲再次接到调防的命令。那次调防的范围非常大，父亲要带着一支精锐的部队从南方换到北方，而她就出生在调防的路上。 这次调防距离太远，而母亲当时已怀着李茉七个月了。 父亲本是希望母亲先留着当地，等生下孩子身体恢复后，再去找他；但是母亲千般不愿意。 父亲后来计算了时间，觉得应该能在预产期之前去到新的驻防地点，就同意她随行了。 没想到肚子里的李茉着急，才走了1/3的路程，她就非要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 部队行至西南地区时做短暂的停歇，驻扎地附近有一片茉莉花海。 那天深夜，随军的卫生兵焦急地敲开了附近的一个卫生院。然后，父亲急匆匆把母亲抱进急救室，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看到自己的挚爱为自己生下一个宝贝女儿，一向沉稳的父亲竟然埋头在母亲旁边哭了好一阵。 李茉的母亲的体质较弱，又常年随着父亲四处奔波，之前怀上的两个孩子都遗憾错过了。 本以为这辈子两人都无缘做父母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给他们带来了李茉。 父亲当然舍不得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和尚在恢复身体的妻子；但军人的天职，是国家优先，他必须以此为重，按时带着部队开拔去往下一个地点。 离开之前，父亲给母亲找了村里条件最好的一家农户，把母亲安置在那里坐月子，又留下很多钱作为日后的花销。 之后，第二天清晨，父亲趁着母亲还在熟睡，就偷偷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母亲醒来时，发现李茉的襁褓旁边放着一大束新鲜的茉莉花，下面压着一小张纸条，上面苍劲有力地写了两个字：李茉。 “茉茉，茉茉。” 那由远及近的声音，逐渐灌满李茉的耳蜗，也渐渐把她从回忆中唤醒。 恍惚中，傅和宸那低沉有力，又带着温和柔软的声音，让李茉误以为是父亲在叫她。 她急匆匆地转头，刚想回应，却发现眼前人并不是父亲。她那眼中的光芒，瞬间又消失了。 李茉站在那儿，与傅和宸的距离不远，但他却感觉到李茉浑身散发着一股孤独寂寥的气息。 那本就娇小的身躯，突然就像被秋风带走了所有的暖意，冰冷易碎。 傅和宸心下一揪，心疼得很，赶紧走过去。 “茉茉？” 他又叫了一声，这时李茉已经清醒了，但浑身的孤寂落寞还在。 “你怎么了？” 傅和宸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俯下身来看着她。 李茉摇摇头。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李茉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从书桌抽屉深处，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相册。 当时她从看守所出来，家已经被查封了。 她被允许，在有人看守陪同的情况下，可以回家里去拿一些衣物。 李茉回去，整理了一些衣服，然后看了一圈家里的摆设，最后她拿着这本相册离开了。 仅仅是拿了一些衣物和一本相册，看守她的士兵也对她形影不离地跟着。离开之前，还反复检查了她带走的东西，生怕又把什么机密资料流出去了。 士兵对上面再三请示，李茉才终于获得同意把衣服和相册带走了。 书桌前的相册才翻开第一页，一滴水珠就悄然落在那张泛黄照片的花边角上。 那是去年李茉生日的全家福。 李茉出生后一直随母亲生活，直到三岁时，父亲才第二次见到她。 当时父亲调防后的驻地在大西北，那边条件特别艰苦，不适合家属随行。父亲虽然很想妻女，但还是建议妻子带女儿回江南的娘家去生活。 之后，母亲在李茉每年生日时，就给父亲寄一张照片。三岁与父亲相聚之后，家里也保留了这个习惯。每年李茉生日，一家三口都要有一张全家福。 唯独，缺了今年的全家福。 因为，李茉今年的生日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而父亲那时已经离开了，母亲已经精神崩溃。 相册平摊在桌上，任由窗外掠过的风把书页翻乱。 李茉的眼睛早已离开了那些泛黄的照片，焦点飘忽地对着窗外那些凋零的落叶。 李茉报考外交学院时，她希望有一天，能在新时期的复杂外交环境中，为国家出一份力。 没想到在她即将跨出校门，心怀满腔热血时，却被外敌先打倒了！ 李茉深知父亲的冤枉，可三年过去，她能做的又是那么有限。 家没有了，那每天看似日常却深沉淳厚的爱也没有了。 她自己就像这些片片凋零的黄叶，总有一天会掉落，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婚姻也会凋零。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聚成一条线，又断裂成一颗颗泪珠，滚落下来。 傅和宸给李茉也盛了一碗糯米圆子，晾凉了一些，就端着来到李茉房间。 他抬手敲门：“茉茉，我能进来吗？” 过了半晌，里面的人才应声：“进来吧。” 傅和宸推门进去，第一时间看到的是被风吹开的窗户。 京市过了中秋几乎就已经入冬了。此时咕咕的冷风正在往屋里灌，李茉却衣着单薄地坐在窗前的书桌旁。 傅和宸赶忙走过去，放下手里的碗，伸手去外面替她把窗关上。 关上窗，他把碗递给李茉。 “煮了这么多，你自己也没吃一碗，赶紧趁热吃吧。” 李茉默不作声，只是伸手过去想把碗拿过来，没想到手背不小心蹭到了傅和宸温热的掌心。 傅和宸大惊，反手握住李茉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他立刻就把李茉拉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去。 傅和宸翻出一件军装外套，给李茉披上，然后扶她坐在他床边，把她双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暖着。 李茉迟钝地低头看了看，抬头对傅和宸说：“我自己有衣服。” 刚才看到她隔着窗吹冷风，傅和宸心里被心疼堵满；这会又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不知怎么的就转成了怒气。 “茉茉，我答应李司令要好好照顾你。为什么连一件衣服你也要拒绝我呢？” 傅和宸蹲在李茉面前，两人视线正好相平。 李茉第一次在这个视角看着他。 这个以前让她朝思暮想的人，如今眼神里只有一种对履行责任的坚定。李茉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对傅和宸心跳加速的反应，很可笑。 她轻笑一声，说：“所以，你只是因为答应了我爸要照顾我，才和我结婚的吗？” 傅和宸愣了：是吗？自己真的只是因为责任吗？ 傅和宸没回答，李茉则在心中认定了她以为的那个答案。 第19章 挣扎和痛苦 外面敲门声骤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情绪。 傅和宸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楼下电话房的人。 “傅团长，楼下有您家的电话，是找您夫人的。” 傅和宸点头，关上门准备回身去书房里告诉李茉。 李茉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也走了出来了。 她脱下傅和宸的外套，回卧室里找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披上，出门去了电话房。 傅和宸想把那碗还没来得及吃的糯米圆子拿回厨房，热着等李茉回来。 没想到他刚走进厨房，李茉就急匆匆进了门。 她脸色慌张，直冲进房里找到她的小挎包，然后又匆匆往门外跑。 “茉茉，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茉没应他。 “李茉！” 傅和宸上前拦住她的身体，强行让她停下来。 “告诉我，什么事情！” 听到傅和宸和她高声说话，李茉才转头过来，顶着一脸的慌乱焦急，说：“我妈又发病了，院长给她强行打了镇定剂……” 精神病院。 “小李同志，你母亲今天突然发作，所有人都无法控制全服她。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刀，对着我们所有人乱捅，伤了好几个医生护士。最后还是一个小护士，奋不顾身冲上去，往她胳膊上扎了镇定剂才把她稳定下来。” 院长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母亲的伤害力太强了，我们这里恐怕不能继续留她了。” 李茉低头，默默看着旁边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好几个手和脸都有刀尖划过的伤痕，每个人的白大褂上面都沾着鲜红的血迹，应该就是母亲手中的刀划伤的。 地面上零星的几抹鲜红色，从母亲的病房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李茉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到里面的母亲，闭着双眼，毫无生机。如果不是旁边的监护仪器上能看出跳动的线条，她都感受不到母亲还活着。 母亲是受害者，可如今却被五花大绑地困在病床上，昏睡着。 她也是受害者，可如今却只能背着沉重的过去，卑微地活着。 “妈，你如果有话想说，我们好好说行吗？为什么总要这样伤害别人。妈，这些人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妈，你要是醒过来，把茉茉记起来好不好？妈，你不是只有爸爸，你还有茉茉呢。” 傅和宸站在李茉身后，听到李茉自言自语地问话，淡淡的语调中杂糅着哀伤和埋怨。 傅和宸上前轻拍李茉的肩膀。 “先坐会。” 他拉着李茉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在他掌心里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李茉感受到一个宽大的掌心，正把自己的手包裹在其中。 她低眉垂目，不想让傅和宸看到她眼里的挣扎和痛苦。 父亲的突然离世，母亲在看守所里疯疯癫癫，没日没夜地大喊大叫。李茉除了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跟她耳语，企图让她安静下来，别无他法。 母亲每次发病，看着她就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无论李茉和她说什么，她都置之不理。凶狠的时候，连李茉都挠伤；而不动手的时候，就会声泪俱下地求着李茉去找父亲。 而当她看到李茉脸上的指甲划痕，又会卑微地道歉，好像把李茉看成了手里执枪的军人。 三年里，李茉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是清醒的。她每次去探望，几乎都是隔着门；偶尔几次正好碰到她在院子里散步，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但她的回应都是淡淡的；甚至李茉都无从判断母亲是否能听到自己说的话，或者认出她是谁。 每次来精神病院，李茉的心都好像被一颗沉重的巨石吊挂着，不能久坐。 时间长了，她都会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挣扎。 这样的母亲，活着还有意义吗？或者说，她现在的活着，还有意义吗？ 两人静坐了许久，一个医生进去查看了李茉母亲的情况。 “医生，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病人吗？”傅和宸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上前问了一句。 医生考虑了一下，说：“她现在是镇静睡眠的状态，你们和她说话也未必能听到。不过她现在是最安全的状态，你们时间不要待太久。” 傅和宸点点头，拉着李茉进了病房里。 “茉茉，和妈说说话吧。说不定她能听到你的声音，是不是就能清醒一些。” 李茉默然地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傅和宸，然后摇摇头。 “她一直认不出我。她要么觉得我是害父亲的人，或者觉得我是父亲的警卫员，又或者认为我是抓她进来的人。总之，就是认不出我是李茉。” 傅和宸蹲下，和李茉平视。 “茉茉，妈心里肯定有你，也有李司令。只是，事情发生太突然，她自己没办法应付了。我们以后多来看看她，和她说话，说一些你们以前快乐的事情。有一天，她肯定会清醒过来的。” 李茉眼眶肿胀，却忍着不落泪。 “你刚才没听院长说吗，这里也留不了她了。三年前从看守所出来，这是换的第三家医院了。” 傅和宸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茉茉，这事交给我。放心。” 那双带着水纹的眼眸紧紧地看着傅和宸，李茉忽然觉得自己背负了三年的挣扎此时突然卸下了不少。 三年里，她不能放弃母亲，可是她又怕见到母亲。 那陌生的眼神，攻击的行为，李茉每见一次，就会敲碎一点母亲在她心目中那个温柔而坚定的形象。尤其是，在她张牙舞爪地对着李茉发狂时，李茉甚至都产生了一丝逃避的想法。 夜深了。 傅和宸离开了一小会，待他回来时看到李茉在病床旁边趴着睡着了。 他悄悄蹲下，双手穿过李茉的膝盖窝，把她抱到外面走廊里的长凳上，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接着傅和宸小心翼翼地坐下，轻轻地把李茉的头抬起来，枕在自己的腿上。 李茉睡得更舒服了一些，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嘤咛了几声。 傅和宸看着李茉的睡颜，心下突然泛起了柔软，伸出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把落在侧脸的几根碎发夹到她的耳后。 第20章 我是不是很没用 当晚，李茉睡得模模糊糊，一会清醒，一会做梦。 梦里全是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场景：有她骑在父亲后颈上玩骑马游戏的记忆，还有自己爬上院里的大树，躲着母亲手里的戒尺的回忆。 李茉醒来，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 清醒了一点时，才透过熟悉的味道发现身边是傅和宸。 她赶紧起身，顶着睡得泛红的脸，说：“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就……” 傅和宸笑笑：“不是你自己睡到我身上的，你只是睡在床边，是我把你抱到这里来的。” 李茉脸微红，起身背过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看到走廊尽头的窗大亮了，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夜了。 她呆呆地看着傅和宸：“已经早上了？” 傅和宸点点头，对她说。 “妈还没醒，医生说药效估计还要再持续两三个小时她才会醒。” 李茉走进病房，看着仍然安静睡着的母亲， “茉茉，我去给你买点早餐。” 话音落下，傅和宸已经离开了。 李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高大宽阔，给人一种特别安稳的感觉。 昨天她心里那些挣扎的想法，犹如一块巨石悬吊着在心底，此时正被那宽阔安稳的背影稳稳地托举着。 好像他只要在，李茉就会很心安。 傅和宸到医院的食堂买了几个葱油饼和豆浆，回到病房前，却看到里外都没人。 正当他东张西望的时候，旁边另一个家属说：“你是在找38床的病人？” 傅和宸点头。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一堆医生和护士，然后直接把她拉去抢救了。” 傅和宸眼瞳骤然缩紧！ 他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大步迈开去找抢救室。 抢救室。 李茉整个人缩在抢救室外面的角落里，双手垂在身旁，却止不住的颤抖。 刚才傅和宸离开后，她想打点热水来给母亲擦擦脸，回来时却看到医生和护士推着母亲往抢救室跑去。 没有任何话语的交代，母亲就消失在了这道门的后面。 “茉茉。” 李茉循声望去，看到那个傅和宸大步走来，表情紧张急切。 “怎么回事？” 傅和宸语气紧张。 李茉只是懵懵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妈被送进去抢救了。” “我应该看着她，我不应该走开的。”李茉攥紧自己的衣角，紧紧盯着那盏亮着的急救灯，自责地说。 手术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小李同志，你母亲突发脑溢血，现在我们暂时控制了脑部的出血状况。但是我们的设备有限，做不了详尽的检查，建议家属还是考虑在她状况稳定后，转到上级医院去做进一步的脑部检查。” 李茉还在消化医生的一番话，就看到母亲从抢救室里被推了出来，脸色更是惨白。 她跟着护士，将母亲病床推回病房，心口窒息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 过去的三年里，她每次看到母亲时，心中都会挣扎而产生的各种想法；身上那种被绑缚的感觉越来越深。她带着摆脱的渴望，又会反过来惩罚自己这不近人情的态度。 现在，即使母亲疯了，即使她会疯一辈子，可至少她还有母亲。 如果…… 李茉不敢深想，她只是一味地在责备自己。 傅和宸没有和李茉一起回病房，过了好一会他才出现。 李茉坐在床边，用棉签蘸水，轻轻湿润着母亲皲裂的嘴唇。 “茉茉，先去吃点东西。”傅和宸在她身后说。 李茉摇摇头。 “茉茉，如果你没照顾好自己，那妈以后能依靠谁呢？” 李茉拿着棉签的手突然顿住。 “傅和宸，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茉低着头，泪水滴滴落在雪白色的床单上。 “我爸的事情，我妈的病情，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我连自己的生活都弄得一团糟。” 傅和宸看着眼前的李茉，脆弱地一碰就会散掉。 他心里泛着浓重的疼惜，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滴。 “茉茉，现在有我了。你什么都不用做，放心交给我。” 李茉泪眼婆娑地看着傅和宸，点了点头。 过了三天，苏娆的情况好转一些了，医生也同意可以转院。 “傅和宸，军区医院真的可以转过去吗？” 李茉不太相信。 “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母亲也算是军属，进入军区医院治病合情合理。” “可是……” 李茉担心，有父亲的事情在先，就算以傅和宸家属的身份住进军区医院，会不会给傅和宸招来不好的影响。 傅和宸感受到李茉的担心。 “茉茉。给妈治病是第一位，其他人的看法我不在乎，你也可以不在乎。我们只需要一家人好好生活。” 傅和宸俯身看着她说，眼神坚定。 转院的手续很快办好，军区医院还派了一辆转运救护车将苏娆接了过去。 到了军区医院，医院给苏娆安排了单独的病房，转运完成后立刻就安排了全身的检查，特别重点关注苏娆的脑部问题。 折腾了一天，检查全部都做完了。 傅和宸对坐在床边的李茉说：“茉茉，我看妈的情况也稳定着。现在暂时也做不了手术，要不你先回家去休息吧。” 李茉没回答，只是反问他：“那你呢？” “这里还是要留个人比较好，你回去休息，我留下。” 李茉摇了摇头，不同意。 “你也和我一样守了很多天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傅和宸退了一步，决定和她一起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吃饱了饭再一起过来守着。 李茉这次同意了。 两人回到家后，在李茉洗澡的一点时间里，傅和宸就做好了一桌晚饭。 “你先吃饭，我去洗澡。” 她点头坐下，捧起饭碗吃了起来。 吃着满桌的菜，她的眼底突然涌上一股热流。 傅和宸这些天，到处奔走，替母亲联系转院的事情，又一路陪着把母亲接到军区医院，然后又陪着母亲做各种检查。 而现在就这么一点时间，这男人又整出这一桌的饭菜，全是按着她的口味做的。 如果只是遵照承诺要照顾她，李茉觉得他履行承诺也太用心了。 傅和宸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自己的情绪和难处。只要她有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就会出现。 这些天里，如果没有傅和宸，李茉不知道自己会乱成什么样子。 傅和宸从浴室出来，李茉也吃完了。 “我把菜放在厨房里温着，你快去吃吧。” 傅和宸点头，进了厨房把剩下的饭菜扫荡干净。 再出来时，李茉已经准备好要再去医院。 傅和宸走近她：“茉茉，时间还早，你先回屋休息一会吧。晚一些我们再去医院。” 之前，傅和宸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能把她骗回家，就一定不能让她再出门。 李茉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吃饱的肚子又激发了一些困意，也就点了点头。 这些天，都是在医院和衣而睡，难得沾上家里的床，李茉侧身靠在床头很快就睡熟了。 傅和宸等了一会，轻轻推开李茉的房门，把睡熟的李茉放倒在床上，轻轻盖上薄被。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 第21章 茉茉会疼 李茉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一边慌忙地起身洗漱，一边在心里狠狠地编排傅和宸。 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是唐小二，是来接李茉去医院的。 他手里还拎着几个包子馒头和一个保温盒。 “嫂子，宸哥让我给你带的早餐。您先吃着，我到楼下车里等您。” 唐小二把手里的早餐递给李茉。 李茉点头接过，问他：“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唐小二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被李茉拉了进来。 他坐在饭桌前有些局促。 唐小二和傅和宸自小就在孤儿院一起长大，后来两人都被李司令选中进了部队，之后他住的都是部队宿舍的大通铺。 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房子呢。 李茉把包子馒头放进干净的碟子里，又把保温盒里的热粥倒进一个大瓷碗。 “小二，一起吃吧。” 李茉给他递了一碗粥，唐小二连忙谢过。 “嫂子，你们家真好看。” 唐小二一边吃，一边咧着八颗大白牙笑着，然后左顾右盼地观察着房子的布置。 李茉看到他的新鲜劲儿，有些惊讶。 “你以前没见过吗？” 唐小二摇摇头。 “部队里都住大通铺。” 李茉突然起了好奇心：“那傅和宸以前也跟你们一起住大通铺？” 唐小二点点头，又摇摇头。 “刚进九团的时候，的确是一起住的。可是宸哥厉害啊，没过几年就连连往上升。升到营长后，他就有单人宿舍了，不用再和我们这些大老粗挤在一起了。” 李茉突然想了解傅和宸更多的事情，继续问：“在九团里，训练是不是很辛苦？” 唐小二点头，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就了一口热粥咽了下去，才回答。 “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叫辛苦。总之每天都的训练都得掉层皮。宸哥就更厉害了，他还会给自己加练。反正，从新兵连那会开始，就没人能超过他的训练记录。我们私底下都叫他‘阎王宸’。” 李茉被这个外号提起了更多的兴趣。 “为什么这么叫他？” 唐小二神秘兮兮地说：“大家都觉得，要达到他那样的训练记录，真的比死还难！” 说完，唐小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收回：“啊，对不起嫂子。我的意思是，宸哥真的很厉害，无人能及。” 李茉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问他。 “小二，你们每次出任务，都是这么危险的吗？” 唐小二摇摇头。 “不会每次都是保密级任务，但保密级任务一定是最危险的。嫂子，我不能说细节。但是宸哥上次的任务真的很危险。据说他去之前，还给王军长留下了遗嘱。” 和平年代，很少有出现任务前就知道可能要牺牲性命的任务。 李茉听到小二的话，突然心里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傅和宸知道这个任务可能会丢了命，可是他必须义无反顾地去。 而他在离开之前，还按照父亲的嘱托，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傅和宸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有国事，有家事。 这几天习惯了处处有傅和宸，李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依赖他了。 李茉到了医院，病房里只有一个值班的护士在记录母亲的生命体征数据。 护士看到李茉进来，停下记录的手，问她：“你是病人的女儿，是吗？” 李茉点点头。 “病人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你爱人正在办公室和医生谈话呢。” 李茉给护士道谢，然后赶紧转身去往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没关门，李茉进去就看到傅和宸脸色肃静，听着旁边的医生在讲解。 “傅和宸。” 看到他的脸色，李茉声音带着紧张。 “是检查报告，不好吗？” 傅和宸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没有直说，只是伸手把她拉到身边，紧紧挨着自己。 “正好医生在解释，我们一起听吧。刘医生，麻烦再重新说一遍可以吗？” 刘医生点了点头：“行。” “病人脑出血的原因查出来了，是因为脑部有一个肿瘤压迫了血管。肿瘤体积比较大，手术难度很大。” 李茉听着这些陌生的术语灌入自己的耳中，已经超出了自己思维理解能力了。 她定在原地，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一直向上漫到心脏的位置；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抽搐，心脏似是被无数的银针扎上，针针刺痛。 “医生，我母亲还剩多少时间？”李茉语气平淡。 刘医生：“这个不确定，需要先做穿刺去标本化验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如果是良性，手术做得及时，是可以恢复健康的。如果是恶性，那就不好说了。” 后续的治疗解释，李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最后，傅和宸扶着她回到了病房。 躺在床上的苏娆肤色苍白，因常年服用精神药物，胃口单调饮食量少，身形瘦削，指骨凸显。 李茉坐在病床旁边，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手背，生怕重一些她会疼。 她一直没说话，傅和宸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无法即刻能消化的事情，更何况那是李茉的母亲。 病房安静了许久，傅和宸终于开口了。 “茉茉，还没做穿刺呢，也许会是良性的肿瘤。” 傅和宸说的话自己心里都不太有底。 李茉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那也有可能是恶性的。” 傅和宸虽然心疼着急，可一时间也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敲门声。 “茉茉。” 李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门口站的人，她的眉眼立刻展开了许多。 “茉茉，苏姨生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一个人影像一阵旋风似的，从门口“咻”的一下就飞扑到李茉身边，紧紧地抱着李茉。 李茉有点不相信抱着她的人是秦舒，嘴里嘟囔着：“小舒？” 秦舒松开手臂，改为双手捏着李茉的脸。 她凑近去：“李茉！不认识我了？又不让我去找你，也不去我们家。上次去，还挑一个我不在的日子！” 李茉被她捏圆的脸，说话支支吾吾的。 “小舒，这样茉茉会疼的。”还站在门口的秦广，知道秦舒手劲大，赶紧出声叫停她。 第22章 奉命成婚的男人 秦舒松开了李茉，突然转头看着一旁的傅和宸。 “茉茉，你是不是有了男人，把我忘了？” 秦舒的话把李茉从刚才的低落中拉了出来。 “小舒，你在瞎说什么啊。” 李茉扯下她还捏着脸的手。 秦舒没听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傅和宸面前，上上下下扫描了好几轮。 “嗯，你就是我们家茉茉奉命成婚的男人？” 傅和宸清了清嗓子，回答：“是的。我是傅和宸，茉茉的丈夫。” “丈夫”两个字他咬得很重，眼神甚至还转到了秦广身上。 秦舒歪着头，眉头紧皱，对着这个身形高大的军人，抿了抿唇角。 “嗯，长得还行吧，基本能入得了我们茉茉的眼。” 李茉：！！ 傅和宸：…… 秦广看到自己妹妹又开始口无遮拦，赶忙上前拦住。 “秦舒，我们是来看望苏姨的。” 秦舒一拍脑袋，立刻收回夸张古怪的深情，恢复了正经的语气：“是啊！茉茉，苏姨怎么样了？” 秦舒以前也总爱去李家玩，苏娆对她都很疼爱。有时候她和李茉玩得太疯，苏娆都是批评李茉，带着秦舒瞎胡闹。 李茉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母亲，眼角垂落。 “之前发病用了镇静剂，人还没醒，突然又犯了脑出血，今天才查出来是脑部肿瘤。” 平静的语气之下，李茉强压着自己胸口不断上涌的哀愁。 两兄妹听到李茉的话，顿时愣住。 他们今天本来是去精神病院看望苏娆，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她转到了军区医院。 两人风尘仆仆赶来，没想到竟是这个一个噩耗。 这个病，和生的希望相距甚远。 秦广：“茉茉，这，医生确诊了吗？” 李茉点头。 秦舒又伸手抱了抱李茉：“茉茉，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秦舒的话像一根细针，差点戳破了李茉内心的防御。 秦家待她像女儿，她对秦教授和师母也如父母一般。父亲的事情之后，李茉之所以自己能撑下来，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秦家会一直在身后。 她不去，他们也很少来打扰，但是彼此的心会互相联系着。 李茉把自己的眼泪逼退，微笑着离开秦舒的怀抱。 “小舒，秦广哥，谢谢你们来看妈妈。” 秦广刚想说话，看到一旁的傅和宸，顿时把想关心的话转了话锋。 “茉茉，医生有说后续的治疗吗？” 李茉突然被问住了。 她刚才完全没听到医生后续的话，脑子里全被“肿瘤”这两个字塞满了。 “会先做穿刺，确认一下良性还是恶性，再考虑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站在一旁的傅和宸，回答了秦广的问题。 秦广继续说：“茉茉，我和爸去问问人，看看能不能找更好的医生来给苏姨看看。” 秦舒也跟着点头：“是的，茉茉别担心。我大哥认识的人多，肯定能找到好医生把苏姨治好的。” 李茉：“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不要分心想我妈的事情了。” 傅和宸大跨步来到李茉身边，揽着李茉的肩膀，对着两人说：“秦广大哥工作很重要，茉茉有我照顾，岳母的病我也会想办法找最好的医生来治疗的。” 秦广听出他话里有话，就没有接茬，转而对秦舒说：“小舒，我们就不要打扰苏姨休息了，先回去吧。” 秦舒不情愿：“哥，我好不容易见一次茉茉，你都不让我和她多聊会。” 李茉其实心里也不舍得秦舒离开。 “茉茉，要不你和小舒去外面聊会，妈这里我看着。” 傅和宸给李茉提议。 李茉回头看他：“可是……” “茉茉，就一会时间，我觉得他可以。走！” 秦舒说话间，就把李茉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外拉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傅和宸和秦广。 “你不用担心，茉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 傅和宸看到秦广眼神里布满了担忧，一句话脱口而出。 秦广把跟随两人出去的眼神收了回来，说：“她过好了，我就不会担心。” “那你以后肯定都不会有担心的机会了，我一定会让她过得更好的。” 病房楼下的大草坪，秦舒挽着李茉的手臂慢慢踱步。 母亲的病情让她的心一直在往下落，但突然见到了秦舒，李茉的心感觉有了一些支持。 秦舒一副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在诉苦：“那么不巧，上次你去家里，我正好在羊城出差。” 李茉笑笑：“你都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啊。” 秦舒撇了撇嘴：“我才不信呢。你的心思都在傅和宸身上了吧。” 秦舒知道李茉对傅和宸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大哥对李茉的心意。 她只能心里暗叹世事总是造化弄人。 “茉茉，你得偿所愿了，他回来了，你的幸福就要来了。” 李茉看着秦舒，突然低头不语。 秦舒看李茉的态度，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以前偷偷藏着的小心思他还不知道？” 李茉摇摇头。 她喃喃低语：“我本想等他回来的时候试探试探他的心思。可是，他失忆了，他忘记我了。而且，他现在是一等功，特战团长。我的身份跟他，太不匹配了。” 秦舒惊讶！ “傅和宸，失忆了？那你更要告诉他，你等了他不止这三年啊。” 秦舒突然神秘地问：“他失忆了，他没提离开？” 李茉摇头：“他说，和我结婚是对我父亲的承诺，他一定会履行到底。” 秦舒恍然大悟。 “他不记得你，却依然履行着这个婚姻，那是不是说明他心里也对你有感情的吧？” 李茉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心里默默反问自己：傅和宸对自己有感情吗？ 她绝对不敢提这个问题，万一得到的答案只是责任和承诺，那她真的是自讨苦吃。 秦舒又说：“茉茉，什么地位匹配的，你不要太看轻自己了。李叔叔的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我们都相信李叔叔是无辜的。” 李茉看着秦舒，心里淤堵的部分像突然找到了口子，倾泻而出。 她两眼蓄泪，看着秦舒：“小舒，谢谢你，还有教授，师母和秦大哥，一直支持我。可是，爸爸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也许我这一辈子都要背着这样的身份，没法再读书，没法找工作，就这样蹉跎一辈子了。” 秦舒伸手抚着她的背脊，缓和她喷涌而出的情绪。 “茉茉，未来的事不要多想。我们先把苏姨的病治好，再走下一步。但无论怎么样，我们家所有人都站在你这里。” 第23章 怕他又走了 秦广侧身擦过傅和宸的衣角，离开了病房。 正好迎面碰上回来的两人，就伸手招呼秦舒离开。 “茉茉，你别光顾着照顾苏姨，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苏姨的病有什么进展及时告诉我们。” 秦舒不太舍得，但也知道不能打扰病人太久。 李茉对着她和秦广说：“你们都忙，不用太挂心。” 秦广三思之后还是开口说：“茉茉，有需要不要怕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们。” 李茉微笑着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才转身回到病房。 傅和宸正拿着棉签蘸水，湿润着苏娆皲裂的嘴唇。 李茉赶忙上前，抢过棉签，说：“还是让我来吧，你一个大男人……” 手里的棉签猛然被拿走，掌心一空。 傅和宸一愣，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怎么大男人不能做吗？” 李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刚才就是下意识的认为傅和宸目前的身份，不应该做这种照顾病人的事情。何况，这也只是他名义上的岳母，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李茉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对，赶紧编个理由：“这照顾人的事情，还是女人来做比较好吧。” 这理由并没有安抚到傅和宸。 “茉茉，她是我岳母，我照顾她也是我的责任。” 傅和宸沉声说。 空气中突然陷入安静。 责任！ 李茉又想起之前和秦舒的谈话，当时她又控制不住去探究傅和宸是否对自己有感情。 可是原来，他做的这些依然是基于责任。 李茉握着棉签的手顿了一下，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好的。” 许久没听到有人说话，李茉悄然回头才发现傅和宸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李茉心里有些落寞。 即使知道他把承诺和责任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李茉依然期待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但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再一次狠狠地印证傅和宸对她的责任和承诺。 罢了，既然都是要离开他的，想要太多岂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又要徒增烦恼？ 三天后，医院给苏娆安排了脑部肿瘤的穿刺手术。 经过好几天的治疗，苏娆脑部出血状况也得到了控制。这天，医院开始逐渐减少她的镇定剂药量，让她进入慢慢的苏醒过程。但考虑她的精神状况，医生建议每天还是给予定量的镇定剂，让她睡眠时间更多一些，保证她自己的安全。 看到苏娆微微睁开的眼睛，李茉在一旁轻轻地叫她。 “妈，我是茉茉。” 苏娆眼球迟钝地转动着，好一会才看清旁边的李茉。 她喉咙里发出一阵响动，但是李茉听不清楚。 她凑过去说：“妈，不着急，慢慢说。” 在苏娆试图恢复讲话功能的时间里，李茉简单地把她这些天的状况一点点地讲给她听。 果然，苏娆听到自己又发病，而且竟然还伤人之后，她的脸色立刻挂上了无穷的愧疚。 “茉，对，不起~” 看着她满脸的歉意，李茉实在不忍心把脑部肿瘤的事情告诉她。 此时，病房门被推开，是傅和宸来了。 这几天，李茉很少见到他。他不说，李茉也不问。 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要求傅和宸什么都要和她交代。 “妈醒了是吗？” 傅和宸脚步轻缓走到床边，低沉的声音缓缓流过李茉的耳中。 李茉点点头，让开了一点位置让他过来。 傅和宸俯身靠近苏娆，低声叫了一声：“妈，我是傅和宸。” 听到傅和宸的声音，苏娆突然显得很激动。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到傅和宸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泪水盈满了眼眶。 嘴里连着说了很多话，但都听不清楚，但而且表情很急切，似乎有很重要的话一定要说给傅和宸听。 傅和宸以为只是苏娆刚醒来，第一次见到他，比较激动。 他轻轻拍着苏娆的手背：“妈，你刚醒来，不着急，以后很多时间跟我们说话。你先好好休息。” 苏娆仍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开，神情依然紧张又激动。 傅和宸观察了一会，问她：“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如果是，你就松开手。” 果然，苏娆立刻松开了手。 李茉被母亲的听话惊到了。 他们被抓进看守所之后，李茉记得她和母亲只有在父亲含冤离去之后，才见过傅和宸一面。 而那时，母亲已经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她不可能还有什么话要告诉傅和宸而没说。 可是，看母亲现在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话对傅和宸说。 傅和宸发现苏娆对他的话很服从，又接着问：“妈，你是不是怕我走了？是的话，就点点头。” 苏娆费劲地点了两下头。 傅和宸立刻回答：“妈，放心。我不走了，会好好照顾茉茉和你。有什么话不着急，等身体好了再和我说。” 苏娆看着傅和宸的眼神渐渐松软了一些，然后又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李茉惊讶之余，又有些疑惑。 平时即使不犯病，母亲见到自己都没那么大的反应；怎么见到傅和宸，她会这么激动？ “傅和宸，我想给妈擦擦身。我们一起去打点热水吧。” 李茉拎起两个热水瓶，看了傅和宸一眼。 傅和宸会意，对苏娆说：“妈，我们一会就回来。” 然后起身从李茉手里接过热水瓶，跟着她一起出了病房。 “傅和宸，我没和妈说她的病。” 李茉压低声音和傅和宸说话。 “我知道，我也打算暂时不说。” 说话间，两人到了开水房。 傅和宸把瓶塞拿掉，扶着瓶身对准热水出口，单手拧松水龙头，滚烫冒烟的热水缓缓流入瓶中。 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李茉忽然问傅和宸。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热水慢慢灌满瓶身，傅和宸把木塞盖上，升腾的热气顿时消散。 “你也和妈一样怕我又走了？” 傅和宸侧脸对着李茉，那摄人心魄的侧颜让李茉差点答出心里话。 李茉慌忙移开眼神：“不是，随意问问。” 傅和宸继续把热水灌入第二个热水瓶里。 “我在给妈找医生，但暂时还没什么好消息。怕你担心，所以没和你提前说。” 热气再次升腾起来，模糊了两人间的视线，也蒙住了李茉微微翘起的嘴角。 “傅和宸，谢谢你。” 李茉轻柔的声音从雾气后传过来，傅和宸沉声回答：“茉茉，我说了家事，不用说谢谢。” 袅袅的热气透进李茉的身体里，将那块本已干涸的心田，滋润得柔软了一些，布满了融融暖意。 穿刺的检验结果终于出来了，带来了好消息，但同时也有坏消息。 肿瘤是良性的，但是压迫的位置周围神经过于密集，而且肿瘤体积很大，手术难度非常高。国内目前没有这类手术的先例。 傅和宸找到很多脑外科专家咨询和会诊，几乎都建议用化疗尽量缩小肿瘤体积，避免继续压迫血管；不提倡手术，以免损坏周围的神经。但这样的方案，肿瘤容易复发或转移更多地方。 唯独有一位医生提出化疗+手术的根治方案，但是他说国内没有人可以做这样的脑外科手术。 两难的选择，李茉迟迟做不出决定。 第24章 把心踩的稀碎 天气骤然变冷，傅和宸怕李茉守在医院夜里会着凉，让唐小二送她回家取些厚的衣服。 李茉迈着沉重的脚步，心里想着医生提出的两个建议，没注意楼道里有人。 “哦，对不起。” 李茉惊觉自己似乎撞到了人，赶紧道歉。 “李茉。” 一阵浓重的香水味飘过来，李茉退后了几步，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曹蓓蓓。 “曹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对着李茉疑惑的神情，曹蓓蓓直接说：“我来找你。” 李茉更疑惑了。 曹蓓蓓站在比李茉高几个台阶的地方，眼神向下扫视，对着她说：“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我有办法帮你找到医生。” 李茉没细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母亲的病情，脑子里却第一时间反应要拒绝。 虽说自己有了决定，迟早会离开傅和宸。但李茉内心里，还是会介怀曹蓓蓓对傅和宸的情愫。 “我们自己会想办法找医生的，谢谢曹医生了。” 淡漠的说完，李茉走上台阶，侧身绕过曹蓓蓓，往家门走去。 曹蓓蓓也不着急，双手在胸前交叉，妖娆地站在原地，对着远离她的李茉说：“我猜猜，你们目前应该已经知道，全世界敢做这个手术的，就是M国的Peter教授，对不对？” 李茉瞳孔睁大。 的确是这样的。 傅和宸这几日找来会诊的医生，已经是国内顶级的了；但他们对手术的成功率几乎没有把握。 李茉本想推开门的手突然停住，犹豫了一会，她转身。 曹蓓蓓就在她身后，静静地等李茉转身。 李茉向曹蓓蓓走了几步：“曹医生，为什么会主动来帮忙？” 曹蓓蓓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笑声轻蔑，反问李茉。 “不然呢？任由你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缠着傅和宸？国家培养他出来，不是帮你处理这些家事的。你看哪个首长夫人，像你这样，半点事情都处理不了，事事都要他来出面。” “可惜他一个特战团长，天天围着家里的锅碗瓢盆过日子。我父亲看着着急，让我来给你们帮个忙，让他不要再为了你浪费了大好年华。李茉，你要是真的爱他，难道不应该为他的前途着想吗？” “我给你个机会，自己解决你母亲的事情，他就不用烦心了。” “你以为他愿意做这些事情吗？都是因为你那个叛徒父亲，用一点恩情就要挟他，非要他娶了你。傅和宸是军人，做了承诺他一定会履行，但是他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他连你的事情都记不住，还非要让自己履行责任，对他公平吗？” “李茉，这样的婚姻要着还有什么意思？困着你自己就算了，还要把他这么优秀的军人困住。” 李茉悄悄背起垂在裤边的手，用力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在这件事情上，她竟然无言以对。 曹蓓蓓的高跟鞋声音向前了几步。 “李茉，你的身份，一辈子都配不上他。” 李茉感觉到膝盖陡然软了一下，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心里的防线在一点点地溃堤。 外人都知道傅和宸对她只有责任，她却还在每天自欺欺人觉得其中有情。 外人都觉得，傅和宸这样的光芒四射的人身边，应该有更匹配的夫人，但绝对不是她。 李茉紧紧地咬着下唇，憋着不让胸口里那迅速蔓延的伤心和痛苦涌出。 “李茉，不要用你一辈子的碌碌无为，困住一个能为国家做巨大贡献的人！”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在李茉耳朵里炸开。 火花蔓延到心底深处，混着空气瞬间点燃了胸中积满的各种情绪。 一瞬间的爆燃，灼烧得李茉的胸口火辣辣的疼。 她一辈子注定碌碌无为，而傅和宸注定是要走上高山之巅的人。 她不应该也不能拖累傅和宸。 她给不了傅和宸任何一点助力，哪怕是锦上添花的身份背景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放手呢？还不是留恋傅和宸给她的那些踏实和安全？ “李茉，你放手吧。只要你离开傅和宸，我就能请到Peter教授给你母亲做手术。” 李茉内心的灼烧愈演愈烈，她没法思考，而被灼热的喉咙也没法回答曹蓓蓓。 曹蓓蓓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 她将一张小纸片递到李茉面前。 “我的电话在上面。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不要想太久，你母亲的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再不进行干预，它还是会引起脑出血。短时期的连续大出血，神仙大拿都救不了她了。” 李茉刚想伸手接过纸片，却看到它犹如冷秋里的落叶，零落飘荡地坠到了地上。 李茉耳畔余留高跟鞋远去的声音。 她看着地面上的纸片，那么薄，那么小，却把她的心踩得稀碎。 一周后。 Peter教授出现在了军区医院，和其他医生一起商讨苏娆的手术计划。 傅和宸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可置信地问李茉怎么做到的。 李茉没有详细说，只说是秦教授托人找到了Peter教授。 手术计划讨论了三天，终于确定了下来。 虽然肿瘤是良性，没有和周围神经发生浸润，但体积太大。为了安全，Peter教授建议，先用化疗治疗2-3周，尽量缩小肿瘤的体积；然后再进行外科手术清除肿瘤。 李茉是家属，手术方案必须经过她的签字同意。 她默默地听完中方医生的仔细讲述，没有多加思考，就落笔签字了。 苏娆的治疗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而傅和宸也结束了一个月的疗养假期，必须要回九团了。 “茉茉，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照顾妈会很辛苦，要不我去请一个阿姨，给你分担一下。” 李茉摇头，她不想再欠他的情了。 “没事，医院里有护士帮忙。而且妈妈自己能下床走动，其实不需要照顾什么。” 李茉的语气透露着一股疏离的气息。 傅和宸发现，自决定给苏娆决定手术之后，李茉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他越来越疏远话少。 他以为可能是李茉因为苏娆要做手术，心里比较焦虑；完全没想到别的。 一周的化疗下来，苏娆的反应非常大，但好在肿瘤的体积的确有缩小。 李茉收拾好苏娆化疗后的呕吐物，累得蜷缩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昏昏欲睡。 化疗实在折磨人，不仅折磨病人，也折磨照顾病人的人。 而傅和宸那边刚复职，就即刻被上级下派了新任务。 前些天，天天被训练和任务围绕着，只能抽空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情况，根本没有时间亲自来看望。 今天终于能在月上枝头之前完成工作，傅和宸立刻让唐小二飞车赶到医院。 当他风尘仆仆地走进病房时，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苏娆状态平稳地躺在床上，李茉却缩在一旁的沙发里，歪着头睡着了。 傅和宸心里坠着愧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本想把她抱到一旁的陪护床上好好睡着。 可当他手刚碰触李茉的身体时，她的双手即刻揽住了自己的腰。 “傅和宸，不要，走！” 第25章 脸颊上的温润 傅和宸怔愣了许久，低头看到李茉还闭着眼，原来是在说梦话。 他躬身下去，把李茉抱起放到一旁的陪护床上，盖上被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安静清冷的睡颜。 刚才那一句虽是梦话，但是两人重逢这么久，李茉第一次开口对他提出请求。 傅和宸的心好像闯入了什么，打乱了思绪。 最初的逼迫她搬家并不是傅和宸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看到那座小平房又心疼又自责，可是带着脑中对李茉空白的记忆，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李茉离开那里，只是没想到李茉对他如此排斥。 明明母亲生病之前，李茉对他已经转变了许多，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又疏远冷漠了，甚至比之前更让他陌生。 Peter教授的事情，李茉更是不愿意跟他多提。 傅和宸找到的都是国内的专家，但他们都没办法联系上Peter教授，最后却让秦教授联系上了。 傅和宸不相信秦教授有这么大的关系，但李茉每次都闭口不提，他也不好追问。 只要苏娆的手术能顺利进行就好。 夜里，苏娆有些咳痰，李茉听到咳嗽声醒了过来，赶紧过来帮母亲拍背顺气。 这些天以来，李茉日夜照顾母亲，很多事情都能做到游刃有余了。等她服侍好母亲再次睡下时，才发现了靠坐在墙角沙发熟睡的傅和宸。 夜里天凉，他的手交叉缩在两边的咯吱窝下方夹着取暖，无处安放的长腿随意撑在地上，头顶上的军帽也还没取下来。 李茉赶紧跑去向护士要了一床被子，又搬了一个小板凳回来。 她把小板凳垫在傅和宸的脚底下，让他的腿能伸展开来，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抖开被子，覆在他身上。 正当李茉伸手去取他的军帽时，眼神不经意间停留在了他的脸颊上。 李茉的指尖在空气中描摹着傅和宸的眉骨，鼻梁，唇瓣…… 虽然早已做了决定，可被迫要把这个决定提前实施，李茉也没做好准备。 但是既然早晚要离开的，早一些也许放手时不会那么痛。 三年前，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可是李茉还没感受到双向的爱情时，他就离开了。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幸福却已经被时间磨灭了，李茉尝到的只有苦涩。 她现在想，只要母亲能活下来，李茉都决定自己要让自己坚强起来，照顾母亲。 她不应该再寄希望于其他人。只要她在，李家就在，她要撑起自己的家。 可是，李茉心里对傅和宸终究是舍不得的。 本来心里就沉积着日积月累的情愫。而这段时间里朝夕相处里，傅和宸对她事事关心，处处照顾，已经让她无数次动摇了自己的决定。 曹蓓蓓的话其实对她没有伤害，只是让她完全清醒了。 越是依赖他的关系，自己就越是不可能离开他。 这段时间，傅和宸的头疼病几乎没犯过。如果从考虑他的身体出发，母亲手术后再提出离婚，也是很合适的时机。 只是不知道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傅和宸会是怎样的反应，估计也不会是太好的表现。 李茉想到这里，心下一动，脸就凑近了傅和宸。 她想给自己留下一点，美好甜蜜的回忆。 脸颊上一丝温润的触感传来，傅和宸紧闭的眼眸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嘴唇弧度隐隐上翘了一些。 其实李茉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能感受到李茉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当李茉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时，傅和宸的心自然那就蹦跳得越来越快，快到要跃出胸口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傅和宸脸颊上的温润还没散去，而李茉的气味还萦绕在他的周围。 他不敢睁眼，只怕这是南柯一梦。 “傅和宸，谢谢你。”李茉轻柔软糯的声音，如粘稠的蜜糖缓缓流入傅和宸的耳蜗中。 那甜甜蜜蜜的情愫灌满了傅和宸的心底，同样也充满了李茉的心窝。 这样足够了，李茉很满足了。 一切悄无声息的开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结束。 李茉轻手轻脚地回到陪护床上，躺下后转身把脸朝向墙壁那一面。 被子下面隆起的人形，似乎带着微微的颤抖，李茉眼下的两行泪水渐渐地浸湿了枕头。 清晨。 李茉一直脸朝着里面，听着背后的动静。 护士很早就来查房，傅和宸就醒了。 他和护士低声交谈，似乎是不想吵醒李茉。 护士离开后，李茉又等了一会，确定房里没有其他人之后，她才悄悄转身过来，再次确认傅和宸的确不在房里，才起身从陪护床上下来。 她的双脚刚从床上落地，猛然听到傅和宸的声音。 “起来了，茉茉。” 李茉的脚步突然顿住，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在？” 傅和宸笑着回答。 “我能去哪儿？刚才热水瓶没水了，我出去加了点热水。” “哦。” 李茉突然变得束手束脚，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傅和宸感觉到她的拘束，随即对她说：“我准备走了，中午如果有空我给你打电话。” 李茉点头。 傅和宸很快就离开了。 这些天，唐小二接送傅和宸时，开车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后座的傅和宸脸色都是阴沉沉的。 今天，他的脸色更是墨黑，浑身的气场让唐小二踩着油门的脚都有些发抖。 “宸哥，去团里还是研究所？” 傅和宸思索了一下，回答：“团里。” 到了团部大楼，傅和宸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了王国治。 “找我有事？”傅和宸语气淡淡。 王国治点头。 “后勤老王的处理出来了，他也接受了。” 傅和宸：“结果是什么？” 王国治：“警告处分。” 傅和宸脚步停顿，转身过来用一双鹰眼紧盯着王国治，那浑身散发的压迫感瞬间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王国治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军人都被震住了。 “老军长，你觉得这样够了吗？” 傅和宸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似乎是从地底下窜上来的低吟。 “这趟任务，我都没打算活着回来。而对于怠慢我家属的人，却只是一个警告？” 王国治知道傅和宸肯定会生气，他耐心地解释。 “和宸，那三个营长的处罚已经比较重了，因为他们的家属是属于语言上的无中生有，符合侮辱造谣功勋家属。但王部长这边，虽然给李同志的住房条件有些差，但至少他们遵照规定给她安排了住处。这一点没有违反任何规章制度。” “你虽然立下一等功，升了团长，身份不一样了。但王部长毕竟是前辈，你回来以后也重新安排了住处，也算给李同志一个更好的交代了。” 王国治朝着傅和宸走近了两步，低声说：“王部长的确民怨颇多，但没有实质性的规章制度能套用。但是，我也顺道替你送了一个人情给他，所以上面才决定只给警告处分。因为……” 王国治侧身贴着傅和宸的耳边继续说：“他和李司令以前有过节，继续让他悠哉一点，也许你能查到一些什么。” 本来傅和宸心里燃起的怒火，被这句话立即浇灭了。 王国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王部长想感谢你这次的不追究，托我传话给你，以后但凡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一定会义不容辞。” 傅和宸脸色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表情。 王部长这个信息对傅和宸的确很重要，因为他手里目前只要能查到蛛丝马迹的，都会突然就断了线。 第26章 小娇妻在手 九团有一个高精尖技术的研究所，主要是给九团乃至全军设计研究各种新式武器。 傅和宸换了身作战服，直接从团部跑步到了研究所。 最近，从隐蔽战线的战友们冒着巨大风险传出来一套武器的实样。研究所里正在抓紧进行拆解，分析和研究，要尽快设计出能与之对应的武器来。 研究所是绝对保密的，除了里面的研究员，只有傅和宸，王国治可以直接进入。其他人都需要打报告，层层递交审核才行。 经过三道安检和身份核对，傅和宸进到了所里的实验室。 透过实验室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有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周旋在不同的化学试剂中，小心翼翼地往实验器具里添加各种剂量，然后观察实验的结果。 傅和宸在外面静静地等了许久，等里面的人脱下防护服，去到一旁的办公室时才按响了呼唤铃。 宋非刚套上工作白大褂，听到铃声抬头看到玻璃外面的挺拔身姿，撇了撇嘴就上前去开门了。 “别催，再催我就罢工！” 上面对研究结果催得急，傅和宸也就只能催宋非了。 “我加班了三个晚上，终于把这里面的成分分析出来了，但是剂量还得慢慢试，才能完整还原出这个化合物的结构图。” 宋非凑近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给他看。 “傅团长，可怜我一个单身汉，好不容易有了相亲对象；结果被你拽着连着加班三个晚上，姑娘都跑去跟别人看电影了。” 宋非继续哭丧。 “你一表人才，特战团长，小娇妻搂着，还有莺莺燕燕围绕你。你可怜可怜我呢~~我也需要爱情的化合物。” 傅和宸眯着眼撇他。 “我没来催你。只是过来看看。” 他走进办公室，从单面镜看里面实验室里正在起反应的那些试剂。 “就算你不加班，也不会有姑娘愿意跟你看电影的。”傅和宸挖苦他。 宋非抬起头，挺起腰杆勉强把身高抬到傅和宸的眼眉高度，气势如虹地说：“傅和宸，我也不比你差多少！你等着，团里那些围你转的姑娘，早晚会败在我的盛世美颜之下。” 傅和宸苦笑：“你的盛世美颜，早晚被你的化学元素洗尽铅华。哪个姑娘愿意出去看个电影，还要听你在哪儿说碳氢钙铝？” 宋非咬牙瞪了他一眼。 九团里最近盛传的两件事：傅团长有妻子，宋研究员相亲故事。 传说宋研究员与姑娘约会看电影，结果看一半自己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化学元素周期表。 傅和宸静静看了一眼宋非。 “不过，你这脸的确挺容易祸害人的。要不弄点硫酸自己倒腾一下，别老出去招摇了？” 宋非：……傅和宸你嘴真毒。 “你什么时候带小娇妻给我们兄弟见见啊。” 宋非挺好奇李茉的存在的。 九团里除了唐小二，所有人都不知道傅和宸有妻子。直到这次傅和宸伤愈归来，这个消息才人人皆知。 傅和宸抿了抿唇：“再等等吧。最近她妈妈病了，要手术。” 宋非看傅和宸脸色微沉，也识相地恢复了正经。 “有需要兄弟我的地方，义不容辞。” 宋非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傅和宸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宋非。 “我记得你是化学和临床医学双修？” 宋非懵懵地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的学历。 傅和宸突然语速快了一些，他把李茉母亲的病情给宋非说了一遍，还把李茉Peter教授请来做手术也告诉了他。 “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只有Peter教授能做？” 傅和宸最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非喘了一口大气，回答：“这你还是真问对人了。当年我在医院临床流转时，最好的分数就是脑外科。” “这个部位的确很难做手术，就算是良性肿瘤没有和周围神经发生浸润，但周围的神经丛太密集了，没有极强的经验和稳定的技术，没人敢做手术。” 傅和宸：“那Peter教授为什么敢？” 宋非：“他有经验，而且他有一套专门为这种高难度脑外科手术设计的器械，成功率又提高了很多。” 傅和宸独自思索了一会，那双鹰眼盯得宋非心里发慌。 “老傅，咱有话就说，你这样看着我心慌。” 傅和宸：“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宋非瞪大眼睛：“……傅和宸，你刚才质疑我的学历，现在有质疑我的知识面？” 为了证明自己博大广阔的知识面，宋非给傅和宸好好说道了一番。 他在医学院时，最初的目标就是专攻脑外科手术，师从国内最专业的脑外科专家唐教授。唐教授年近花甲，终于碰到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就是宋非。他正准备把自己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宋非时，部队却送来了特招通知书。 宋非就这样被招入了九团。他不是因为他医学的天赋被特招的，而是他的化学天赋。他用九年时间，完成了医学院临床医学本硕博连读，同时还取得了应用化学专业的博士学位。 而将他特招入部队的契机，是他的应用化学博士论文，里面讲述的研究正是当时九团里正遇到瓶颈的研究。而正因为这个瓶颈，有一项武器的开发迟迟得不到推进。 医学院高才生就这样被招入了九团，放下手术刀，拿起了小烧杯。 “所以，只有Peter教授能做这个手术？” 傅和宸只想确认这个唯一性。 宋非想了想，说：“如果他能亲自做，成功率肯定更高。但我当年看到过他类似的案例，我觉得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脑外科医生，如果有他那一套专用器械，也能做到事半功倍的。” 傅和宸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踱步离开研究所时，脑子里都在想着苏娆手术的事情。 他总是不能完全相信李茉自己能把Peter教授请来，即使有秦教授的帮助，他也不认为这件事情这么简单就能做到。 拐角处，傅和宸低头想着事情走了出来；另一边，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堆纸张急匆匆地走来，没注意拐角出来的傅和宸，一个猛冲自己就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纸张飘散了一地。 “对不起，傅团长。” 那是设计部的一个绘图员，落在地上的都是一些绘好的设计图纸。 傅和宸淡淡回应，叮嘱他不要冒失，然后想帮他一起捡地上的图纸。 没想到那人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就把设计图全捞到自己怀里了。 但眼尖的傅和宸，瞥到了其中一张设计图的一角。 那是还在保密阶段的一款武器设计，除了他和设计员，不会有第三个人能拿到这张图纸。 第27章 把人扛回家 傅和宸不动声色，看着绘图员收拾好一堆图纸。 那绘图员整理好所有的图纸，起身就想离开，被傅和宸叫住。 “这些图纸要拿去哪里？” 绘图员回答：“傅团长，这些是废旧的图纸，准备拿去销毁的。” 傅和宸点点头，看着绘图员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团部，已经到了中午了，本想给李茉打电话，但又有其他事情耽误了。傅和宸看着日落斜阳，手边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就快步走出团部，往医院去。 医院。 李茉刚刚接回结束今天化疗的苏娆。 李茉看着母亲本就瘦削的身体，经过这些时间的化疗，简直就剩皮包骨了，心里也很难过。 一开始李茉不想告诉苏娆，但是每天要吃这么多药，要做痛苦的化疗，根本没办法隐瞒病情，就只好如实告知她了。 她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因为苏娆看她的眼神依然是空洞无底的。偶尔，只有见到傅和宸的时候，母亲会突然好像清醒了一样。 每天化疗完，母亲都会精神不振，昏昏欲睡。李茉等她睡沉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每天就只有这个时间，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到病房外面的花园里散散步，发发愣。 “茉茉。” 李茉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正对着红透半边的夕阳发呆，听到有人从身后叫她。 秦广手里拎着两个饭盒，朝李茉走来。 “秦广哥。” 秦广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拿出手里的保温盒。 “我从食堂打了饭过来，快趁热吃吧。” 这几天，秦广天天都是这个时间过来看望苏娆，顺道给李茉带上晚饭。 李茉笑笑点着头，伸手接过保温盒。 盒盖打开，一股惹人嘴馋的饭香味袭来。 “秦广哥，这不是食堂的饭菜吧。”李茉吃了两口，疑惑地问。 秦广皱了皱眉：“怎么，不好吃吗？” 李茉看他着急的样子，长睫扑闪了几下，轻笑了两声。 “不是，很好吃。比食堂的好吃。” 秦广这才放下心来。 他和秦教授讨教了好些日子，今天特意亲自做了饭菜给李茉送来，希望给她补点营养。 这些日子，她一直照顾苏娆，吃和睡都不正常，原本是小圆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李茉捧着饭盒吃了几口，就合上了盖子。 “吃饱了吗？” 李茉摇摇头：“我妈可能要醒了，我先上去了。一会我再接着吃。” “秦广哥，谢谢你。你也快回去吧。我听秦舒说你最近也很忙，就不要时常往这边跑了。有需要我会找你们的，放心。” 李茉的话，说的面面俱到，秦广也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他只能点点头，说：“虽然有盒子保温，但也别太晚吃了，凉了吃进去对身体不好。” 李茉点点头，拿着保温盒上楼了。 秦广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眼前站着一个人，挡了一半的去路。那人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夕阳映照得通红。 “傅团长。” 秦广礼貌的打招呼。 傅和宸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刚才两个人的互动，他都看在了眼里。 平时，李茉对每个人说话都是淡淡的，哪怕是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也很少见到她的笑容，甚至时不时还要感受到她的拒绝。 可今天傅和宸却发现原来她也会对人热情。对着秦广，她的眼神一点也不躲闪，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秦广，笑意盈盈。 傅和宸心里似是被强电流突然击中，痛彻心扉。 秦广看他不打算说话，就准备离开了。 “谢谢秦教授，替我岳母找来了Peter教授。” 秦广脚步一顿，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不用谢。我们和李家的关系，这种事情必须倾力而为的。” 傅和宸：“嗯，茉茉现在是我的妻子，她的事情我也会倾力而为的。尤其是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我做会更好一些。” 秦广攥成拳头的手一紧，还是忍下了心里想说的话。 “傅团长。我和茉茉从小认识，苏姨也是看着我和小舒长大的。她现在生这么重的病，我能做的也只是多来看看她和茉茉，其他我也帮不上。” “如果你真把茉茉当做你的妻子，那你应该让她不要这么辛苦，至少能吃上一口热饭，睡个好觉。” 傅和宸想反驳，但秦广已经走远了。 他拎着半路上买的甜汤来到病房。 李茉正在给苏娆擦身，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拉开帘子的一角，看到了傅和宸。 李茉愣了一会，才说：“我在给妈擦身，你先坐会吧。” 傅和宸点头，把手里的甜汤放在一旁，瞥到了也放在桌上的那个保温盒。 帘子里的水声没了，过了一会李茉拉开了帘子，端着脸盆出来。 傅和宸伸手扯过脸盆，对李茉说：“去把甜汤喝了。” 李茉看着空空的两手，踌躇了一会才走到桌子那边，拿起甜汤一勺一勺舀着喝。 暖暖甜汤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暖和了许多。 这些天一个人照顾母亲的疲乏，似乎这一瞬间在这一碗甜汤中全都融化了。 傅和宸这么忙，还想着去买自己喜欢喝的甜汤？ 李茉的心思又开始摇摆了，但一想到母亲的手术，她立刻压下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说，只不过被曹蓓蓓推进快了一些而已。 突然，李茉肩上压了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一双大手绕到她的前面，替她拢好衣襟。 傅和宸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让小二送你回家，今晚我来守着妈。” 李茉慌忙摇头：“不，你照顾妈不方便，还是我守着比较好。” 傅和宸看着她泛红的眼底，肯定熬了几天的夜了。傅和宸心里突然抓心挠肝地疼。 “夜里有值班护士，要真有不方便的时候，我会叫护士帮忙。” 李茉不知道他为什么硬要自己回家。 “我不回去！”李茉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傅和宸捏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突然，李茉觉得身体一轻，然后整个人被傅和宸扛到了肩膀上。 “傅和宸！” 李茉不敢大叫，怕吵到病房里的病人。 她用手指对着他的背拍拍打打，又掐又捏，无奈那一身肌肉太过坚实，这点力量根本伤不到他。 傅和宸无动于衷地继续往楼下走，走到车前他压下李茉的双脚，把人翻了个正面抱进了怀里，然后躬身把她抱进车里，“嘭”的一声关了车门。 “小二开车！”傅和宸的语气就像是下命令。 李茉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唐小二送回了家里。 唐小二：“嫂子，宸哥的命令，你今天必须在家里睡一觉。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事就叫我。没事的话，明天一早我再送你去医院。” 李茉：……！ 第28章 钩你心底的话 傅和宸看着红色的车灯远去，才转身回病房。 他知道自己鲁莽了，可是刚才看到秦广给李茉送饭，李茉还欣然接受了，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傅和宸脚步沉重地回到病房，转眼看到刚才装甜汤的饭盒已经空了，心里的恼怒顿时又被冲淡了不少。至少她也把自己买的甜汤喝完了，她并没有完全拒绝自己。 但是，他眼神一转，又看到旁边的那个保温盒，越看越碍眼。 傅和宸快步走过去，打开保温盒，拿起一旁的筷子，吭哧吭哧地就把里面的饭菜全部干光了，似乎要把心里的气嚼碎了，碾烂了，再吞到肚子里去。 傅和宸嚼着饭菜，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昨晚的事情。 昨晚半梦半醒间，那个温润的触感现在还挂在自己的脸颊上。 可刚才李茉对自己又是冰冷淡漠，却又对其他男人笑脸相迎。 傅和宸不明白，李茉为什么会做如此矛盾的事情？ 这么亲密的动作，李茉不会随便对其他男人做吧。 如果只对他自己做，那是意味着李茉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可是最近她越来越冷漠地躲避和拒绝，又是为什么呢？ 傅和宸把时间线往回倒流，依稀记起李茉的改变就是在请来Peter教授之后。 而Peter教授是秦家人请来的，难道秦家人给了李茉什么暗示，才能帮她请到Peter教授？ 一闪而过的黑暗想法，被傅和宸自己压下来了。 虽然他对秦广没什么好印象，但仅限于他和李茉的关系，他很清楚秦广和秦教授的人品都是可以信任的。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结果，傅和宸就放弃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苏娆的病治好。也许李茉是太过担心苏娆的病，天天辛苦的照顾，她的确无力再考虑傅和宸的想法了。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能力不够。 他既没有履行好李司令的承诺，让李茉一个人在简陋的平房里独守了三年；现在，他又无力为苏娆请来手术的医生。 他本想用三年时间换来更大的权位，可以替李司令平反，然后好好地照顾李茉一生。 可现在看起来，自己甚至都做不到秦家人能做到的事情。 李茉回到家里，心口的气还堵着呢。 这个男人怎么又是这样，二话不说就上手段。 她气得口干舌燥，进了门就到客厅矮柜上倒了杯水喝。 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甜汤的甜味，此时顺着水流进嘴里，李茉又尝到了那甜甜的味道。 心口堵着的那口大石，突然又松软了一些。 之前，傅和宸还在养伤休息的某一天。 晚饭后李茉突发奇想出去散步，傅和宸就说陪她一起。 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李茉已经不是很排斥和傅和宸住在一起了，偶尔也会分享一些以前的趣事给他听。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还是不近不远，但也渐渐地像两个刚刚咬合的齿轮一样，慢慢地开始互相磨合了。 那天，李茉没说去哪里，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而傅和宸就漫无目的地跟着她走了好远。 走了很长的路，李茉觉得脚疼，只好在街边的一个小店里坐下休息。 那是一个卖甜汤的小店铺，李茉不好意思光坐着休息，就问老板买了两碗甜汤。 尝的第一口，就把李茉高兴坏了。 那是她许久没尝到的味道。 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外面驻扎的时候，吃过这样的甜汤，她一直记得这味道。后来离开驻地，李茉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味道了。 那天李茉舍不得走，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是撑到了肚子被傅和宸拉走的。 之后，傅和宸但凡有时间，都会带李茉去那边喝甜汤。 李茉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弯月，思绪凌乱。 母亲的化疗还剩一周了，这一周李茉必须要把离婚的事情落定。 这些天，她极力地远离傅和宸，每天都在想用什么方法能让傅和宸松口。 同样的月光，傅和宸看着也是寥寥寂寞。 今天再次见到秦广，他再次感受到自己对李茉那强烈的占有欲。 上次他以为只是出于男人对自己妻子的保护，可是这次却觉得不止如此。 他想保护李茉，要照顾苏娆，都是基于对李司令的承诺。 可是，昨晚脸颊的温润，令他浑身上下发生的反应让傅和宸自己都惊讶了。 心底里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忽然升腾起来，浓烈得他自己都要压制不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样的感受。他就只是想保护和照顾李茉，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包括她的家人。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情愫萦绕在脑海中，傅和宸反复想去大脑深处探索，却依然一无所获。 无论怎么样，他对保护李茉，照顾李茉的心思是一直没有变的。 心里的情愫忽然又冒了上来，直窜到脑门，傅和宸深吸一大口气，去护士站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茉正在对着窗外的月色发呆，突然听到敲门声。 唐小二在门外说：“嫂子，宸哥从医院给你打电话了。” 李茉本想回答说自己睡了，不接电话了。 可诚实的身体却让她回答：“好的”。 然后她开了门走出去，径直去了楼下电话房。 “喂？” “茉茉，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李茉：“没有。是医院里有什么事吗？” 傅和宸：“没有，一切都好。就是，我想跟你说说话。” 夜里安静，傅和宸低沉暗哑的声线，通过电话线传过来，带着电流刺激着李茉的耳蜗。 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心底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对不起。之前我有些着急了。这些天我太忙了，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妈，我看你太辛苦了就想让你回家休息。” 李茉：“嗯，我知道。没关系。我会好好休息的。那今晚就辛苦你了。” 傅和宸：“茉茉。” 李茉回应了之后，对面许久都没有声音。 李茉以为跳线了，她对着话筒又叫了两声：“傅和宸？” 低沉的声线再次响起，又把李茉包裹在其中。 “茉茉，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 李茉的胸口突然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拽住她的喉咙。 傅和宸的声音就像一个钩子，一旦下到李茉的心底，无论藏得多深的话都会迅速冒上来想要被钩住。 她不能说，她不能说那些话。 第29章 你能原谅我吗 “茉茉？” 傅和宸又叫了她一声。 “你的心里，有我的位置吗？” 刚才是喉咙被拽住，现在李茉连心脏也被那只无形的手捂住不敢跳动。 她能回答吗？她要怎么回答？ “我们，是，夫妻啊。” 李茉支支吾吾的蹦出几个字。 傅和宸低笑了两声，语气和缓地说：“还好，茉茉还承认我们是夫妻。” “傅和宸。” 李茉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她隐约觉得傅和宸在怀疑什么。 “妈晚上偶尔会咳痰醒过来，你给她顺顺背就好了。”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生怕傅和宸继续问下去。 那边又静止了一会，傅和宸的声音才又传过来。 “好的。你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李茉刚想放下听筒，突然又抓了起来。 “傅和宸！” “我在。” “如果我提了让你难过的要求，你会原谅我吗？” 李茉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 傅和宸突然觉得眼眶泛酸，他应该难过吗？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你提的这个要求，会让你生活更好吗？” 怎么可能更好呢？ 以前悄悄的看着他，李茉心里就会甜甜的；好长时间见不到，心口就开始针扎的疼。 三年里，李茉就盼着他回来。哪怕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但见到他，李茉就觉得心落定了，人安稳了。 她现在才觉得，爱这个字好难说出口。 说了是他的负担，不说是自己的内耗。 眼睑上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李茉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回答：“是的，你的生活也会更好。” 傅和宸用力握着听筒的指尖突然发白，甚至带着抖动。 一股汹涌的气流在他胸腔里到处乱撞，他赶紧把听筒移开，不停地稳住自己的呼吸。 “好。我不会怪你，去休息吧，晚安。” 傅和宸憋着一口气说完，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李茉还没回答他，自己的耳边就只留下“嘟嘟”的断线声。 她清楚傅和宸一定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什么了。 深夜露重，两个人都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唐小二把李茉送到医院的时候，傅和宸已经离开了。 李茉走进空荡的病房，心里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九团。 傅和宸在听唐小二的汇报，是关于之前王国治提供的王部长和李司令的过节。 “四年前，王部长本来有机会胜任军区军委的，但因为李司令的一番话，王部长的资格被取消了。” 傅和宸眉头紧皱：“李司令说了什么话？” 唐小二摇摇头：“参会的人都是大佬，我可问不到细节。大概应该是认为王部长难担大任。” 李司令在部队中，对上坚定，对下严厉，带兵严格，做事坦荡；他说的话绝对是掷地有声则言必行。 傅和宸相信，如果李司令对王部长的资格发表了什么看法，他一定是有确凿证据的。 可是，如果就仅这一件事情，王部长就要把李司令逼上绝路，似乎也不至于。 而且，傅和宸这段时间的调查，并没有发现王部长和境外有什么接触。 这个疑点傅和宸暂时记下了，弯弯绕绕调查了这么久，依然又绕回了原点。 那张机密名单究竟是怎么进到李司令的公文包里的？ 今天他约了一个人，到了约定的时间他直接从团部去了约好的地方。 出发前，他换了一套便装，干净笔挺的白衬衫配上修长的西裤。脚底一双崭新的皮鞋和腰间锃亮的皮带，是李茉上次在百货公司专门给他买的。 到了外交学院的东大门，傅和宸老远就看到秦广在大门外的一棵大树下等他。 秦广今天上午接到傅和宸的电话，说想要问他一些事情。傅和宸以为他会推脱，没想到秦广很直率地答应了，并和他约定了下午在外交学院见面。 “秦处长，你好。” 这次是傅和宸主动先打了招呼。 秦广现任外交部新闻司新闻处的处长，今天是专程来给外交学院的学生做报告的。 秦广点头示意，直接问他：“傅团长今天专门来找我，是想问什么？” 傅和宸走近秦广，一身军人的气场极具压迫感。 但秦广丝毫没动，稳稳地站着看着对面的人。 “秦处长，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请到Peter教授的。” 秦广心下了然，果然是这件事情。 “我听茉茉说，你失忆了，忘记了和她有关的事情。我不确定你以前有没有她在这里读书的记忆，但我想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有些她的经历你还是应该要知道的。” 秦广伸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进校园里。 “我们边走边聊吧。” 傅和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步跟上秦广的步伐，随他一起进了校园。 “你不喜欢我接近茉茉，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秦广直接问，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知道秦家对茉茉也是真心好的。否则这三年，茉茉的处境会更艰难。” 秦广停下脚步，低头思考了一会才接着说。 “三年来，我无数次问过她，和你结婚后不后悔。她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不后悔！” “可是，你回来之后她反而动摇了。” “这次Peter教授的事情我们只是个幌子，是她要求我们帮她隐瞒的。但我不想隐瞒你。” 傅和宸惊讶于秦广的坦白。 “我能感受到她对你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我觉得她的动摇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次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面，她没有选择和你商量，而是自己解决；可是又不想让人知道真相，这让我也很疑惑。你和她的关系，不至于连这件事情都要隐瞒。” 傅和宸听到这里，已经没有了惊讶，而是感觉到秦广话语后面有很深的担忧。 傅和宸皱着眉，眼光透露出狠厉：“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秦广：“她只说了拜托我帮她，跟所有人都说Peter教授是我和父亲找关系请来的。” 那天，李茉找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脸色落寞，眼神涣散，丝毫没有找到Peter教授给苏娆做手术的喜悦。 第30章 寒到心底的冷酷 秦广：“我没有机会给她幸福的生活，但我希望看到她幸福。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她不仅不幸福，还背负着负担。”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傅团长，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我希望你能放手。” 傅和宸沉声低吼：“不可能！” 秦广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座宣传栏，里面展示的都是优秀学生。 “这里，原本贴着她的照片。她是学院的最优秀的学生，连我父亲这么严格的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那天早上，在大礼堂里，她正对着所有人骄傲地说着她的理想。” “她说：‘我的父亲作为军人，他用自己的躯体守卫国土；而我将和他一样，用笔杆去保护国家！” “她本该奔着自己的理想去的。可是，一天之内她却从云端跌入地狱。这三年时光，她没了父亲，没了家，没了理想。” 傅和宸立在宣传栏前面，看着那片空白的地方，脑海里突然那出现许多凌乱的记忆碎片。 李茉的声音，配着一些快速闪过的人影，有在李家的，有在部队的，也有在学校里的。 最后停留在他回来后见她的第一面。 一身朴素的打扮，住在那个四处漏风的小平房。为了避人口舌，新衣服不敢买，热饭也不能及时吃上。 他虽然不记得李茉的事情，但是他其他的记忆拼凑起来，可以证明秦广说的话。 李茉本来是一个明媚阳光，优秀向上，握着崇高理想的女孩。 想得过于深入，傅和宸的两边太阳穴突突地弹跳，疼痛感突然袭来。 傅和宸强忍着疼痛，继续让自己保持着站姿，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听到秦广的声音。 “也许，现在对茉茉来说，让她回归她本来的地方，会比困在婚姻里更幸福。” 傅和宸双手攥拳，紧紧捏着裤缝，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会让她幸福，也会让她回到她本该去的地方。” 说完，没有犹豫转身就离开了。 秦广看着傅和宸离去的背影，心里如同被刀剜了一块，咕咕流血。 他答应李茉不告诉傅和宸，可是他失言了。 他不清楚事情的细节，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事情肯定和傅和宸有关。 只有傅和宸能让李茉愁绪绵绵。 可那更能说明，李茉心中对他的感情深如千尺之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藏尽万千思绪。 不管如何，他希望李茉幸福，更重要的是和她爱的人一起幸福。 傅和宸离开外交学院，头疼欲裂，但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医院。 病房里没见到李茉的身影，傅和宸又到外面去找。 医院里，到处都有一个人影捂着脑袋磕磕绊绊地走着，别人都以为是生了什么怪毛病来看医生的。 “傅和宸？” 李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看到远远的转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依靠着墙边。 她快步走过去，看到果然是他。 只见他表情痛苦，单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撑着墙壁让自己不会倒下。 李茉大吃一惊，赶忙上前。 “傅和宸，傅和宸，你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李茉想上前扶他，没想到男人坚实的体重超出了她的预期，根本就扶不动。 “茉茉，没事，让我缓一会就行了。” 傅和宸说话的声音都虚弱无力，李茉听得心底直颤。 她只好慢慢地把他挪到旁边的长椅上，让他靠坐着。 突然两只微凉的手指，按上傅和宸的太阳穴，轻柔缓慢地按摩着。 “这样会好一些吗？”李茉完全忘记了这些天给自己定的约法三章，现下她的心完全被对傅和宸身体的担忧所俘获。 傅和宸沉哑地回答：“嗯~” 李茉为了给他按摩，身体凑得很近，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傅和宸又觉得自己心里那头不可控制的怪物要冲出来了。 “茉茉，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来由的一句话，李茉听愣了。 傅和宸拿下她正在按捏着太阳穴的手，转而握在自己掌心里。 那双钩人的眼眸，就这么紧紧地盯着李茉。 “茉茉，Peter教授是谁请来的？” 傅和宸只想尽快听她说真话，不想再互相猜疑。 李茉不回答，她也不敢回答。 母亲的手术迫在眉睫，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她自己不坚定，而让Peter教授离开的话，母亲就真的没救了。 “是秦教授和秦大哥托人找到的。” 李茉坚决不松口。 傅和宸冷笑了一声：“茉茉，如果你要拒绝我的帮助，大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李茉浑身似是被冻住了：他知道了。 “我和你结婚，真的让你这么厌烦吗？” 李茉瞪着硕大的眼睛，看着傅和宸。 他的面色虚白中带着绯红，嘴角那勾起的弧度没有带来愉悦，却让李茉感受到了寒到心底的冷酷。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我明天去给王国治打离婚报告。” 李茉嘴唇开开合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和宸：“对不起，茉茉，我没有做到李司令的承诺。但如果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不会推辞。” 傅和宸单手撑着长椅，缓缓地站立起来，俯看着李茉。 “这些时间给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家属院那套房子你先住着，妈的手术也快开始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一起帮忙。” “你知道军婚很严格，即使我打了报告，也需要审核的时间。但你放心，我会催他们尽快办理的。” 傅和宸仿佛诉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然后留下一个苦涩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李茉手里攥着刚才医生那里拿到的报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半。胸口似是被人硬生生的扯开，从里面剜出她的心。否则，她为什么感觉不到心跳和疼痛？ 刚才医生说，母亲的化疗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其实也可以考虑不用现在手术，继续使用化疗方法。而从现在缩小的肿瘤来观察，手术的难度也比之前降低了很多。 李茉兴冲冲地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报告单甩到曹蓓蓓脸上，告诉她自己不需要Peter教授了！ 而她也不必这么急着和傅和宸摊牌，还可以再等等，等她自己准备好。 可是，刚才傅和宸说的是要和她离婚吗？ 她还没准备好呢，怎么就被一刀斩断了呢？ 李茉心下一急，迈开脚步就直奔着傅和宸的背影追过去。 小跑了一路，她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放他自由，放他翱翔，登上本该属于他的高山之巅。 第31章 破碎的眼泪 李茉呆呆地坐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起身回到苏娆的病房。 几天后，医生们来给苏娆会诊，大家的意见都比较一致，化疗的效果超出了期待值，可以再增加一个周期的化疗，再确定是否手术。 李茉再次确认了手术的难度。 医生明确地答复，缩小后的肿瘤已经偏离了周围的神经丛。虽然还是比较重要的神经部位，但是手术难度也降低了很多，他们自己也有信心能完成。 上天好似跟她开玩笑，总是看不得她一切顺利，和和睦睦。 母亲的手术有了新方案，李茉可以拒绝曹蓓蓓的交换条件；可傅和宸却亲手斩断了他们的婚姻。 把苏娆送去化疗室，李茉在医院碰到了意外的人。 “李茉同志，我是王国治。” 李茉惊讶之余，礼貌地回应着。 看到李茉疑惑的眼神，王国治赶忙解释。 “李茉同志，今天来找你，是关于你和傅和宸同志的婚姻事情。组织上收到他递交的报告，我作为直属管理人员，按流程需要和家属核实一下这个情况。” 这些天，李茉尽量不去想这个事情，但终究还是逃不过。 她忍着心里刺刺的难过，对王国治点头。 “王军长，这个事情是我们商量过的，确实属实。” 王国治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李茉同志，当时你和傅和宸同志的结婚的确比较仓促，但他的确是因为任务的原因才离开的，这点我可以作证。而且，无论是你们婚前还是任务期间，甚至在他回来之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说过一个字。他坚守一个军人的职责，也很好的履行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李茉默默地低下头，掩饰着她心里正在疯狂摇摆的天平。 即使她现在不需要受制于曹蓓蓓了，但曹蓓蓓说的话却是她真实的处境。 她对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呼吸了几次，抬起头对王国治说：“王军长，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一个很好的同志。当初，他也是因为我父亲的嘱托才和我结婚的。但是婚姻不仅是责任，也需要彼此之间有互相平等的感情基础。我和他从身份上就有巨大的差距，不合适结婚。” 王国治若有所思，然后长叹一口气。 “行，既然你也想好了，那我就报上去走流程了。李茉同志，请你在申请报告上签字。” 王国治拿出一张婚姻情况申请报告，李茉一抬眸就看到第一行上面两个刺眼的大字“离婚”。 她立刻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才重新又睁开，然后迅速把眼光往下移动，直到停留在签字的那一栏里。 握笔的手有些酸软，李茉调整了好久才终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国治接过签好字的报告，告诉李茉：“军婚的流程会长一些，在组织正式批复之前，你们还是夫妻关系，也希望李茉同志还是能继续履行好军属的身份。” 李茉默然地点头。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又被剥离了一部分，那剥离抽痛的感觉比得知父亲去世，母亲疯癫更强烈。 医院另一幢楼里，曹蓓蓓坐在诊室里看诊。 既然能把她请回来，无论是部队，还是医院都不想放走一个这么好的医学人才。因此，曹蓓蓓被京市第一人民医院聘为客座外科专家，大部分时间在第一人民医院做手术；同时每周一日到军区医院出诊。 今天，是曹蓓蓓在军区医院出诊的日子。 一个瘸腿的穿着军绿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肩膀上没有肩章，应该是退伍的军人。 “曹医生，我来复诊。” 曹蓓蓓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那人反手关上门，还上了锁。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到了曹蓓蓓面前才低声说：“傅和宸提了离婚报告，王军长亲自来向那个女人证实，她点头了，也签了字。” 曹蓓蓓双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问：“真的吗？” 那人点点头。 “他们签字就在走廊上，我就躲在旁边的门背后呢，看得一清二楚。” 曹蓓蓓没想到从李茉这里攻破这么简单，早知这样在傅和宸回来之前，她就布局让傅和宸和李茉见面机会都没有。 还是她自己当时过于骄傲了，总想亲自去收了傅和宸的心。 没想到上天给了她更好的机会，李茉对傅和宸用情更深，自己三两句话就把她的自尊心碾碎了。 只有对傅和宸用情够深，才会陷入自己身份的自卑，也会为了不影响傅和宸的前途而主动离开。 这一次，总算进展顺利，对上面也好交代过去了。 苏娆的病房。 秦舒今天特意来看望苏娆，听说肿瘤缩小，并且手术成功率更高时，她高兴地搂着李茉转了好几圈。 “茉茉！太好了，苏姨很快就能好了。这个人生小插曲不用在意，过去了就是胜利！” 秦舒最拿手的就是安慰人。 “我妈知道苏姨喜欢花，特意让我买了一束花过来。你看，这花儿好看吧。我记得苏姨最喜欢百合花了。还有，我给你买的凤楼的糕点，你喜欢吃的。还有呢，我爸说要给你带的一些学术期刊。” 她边说边转头看李茉的兴致并不高涨，脸色沉闷的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无论对于苏娆，还是李茉来说应该都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她还是这样郁郁寡欢的？ “茉茉，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照顾苏姨太辛苦了？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秦舒心疼地摸摸李茉的眼角。 李茉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卸下，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小舒，傅和宸要离婚。” 秦舒瞪圆两个眼睛！ “什么？他和你离婚？他有什么资格提离婚？” “你等了他三年啊！不，不值三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三年？他拿了功勋，升职了，就开始抛弃糟糠之妻了？” “李茉，你不能怂啊。你要大声地说出来，你究竟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秦舒连珠炮似地说出一堆话，可李茉还是沉闷地低着头。 李茉抬眸看着她，眼里都是破碎的眼泪。 “现在的我，配不上傅和宸了。” 第32章 让李茉放弃 秦舒心口也一起痛了起来，她很想帮着李茉骂骂那个男人。 可是她太了解李茉了。 以前，自己说一句傅和宸的一点不好，李茉立刻就能跟她翻脸生气。 在李茉眼里，傅和宸永远是那个完美的，身披万丈光芒的大英雄。 李父的事情发生后，秦舒到看守所去看望过她。在那灰败破旧的牢房里，能让李茉展现一点明媚笑容的东西，就是傅和宸说要和她结婚。 这个婚姻，撑下了李茉之后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傅和宸回来后，两人却越走越远。秦舒本以为之前李茉说的要分开的话是两个人磨合的不适应而已，没想到是真的。 因为傅和宸的失忆，她都没机会说出积压心底那么多年的话。现在又是傅和宸提出的离婚，李茉的心得有多痛。 这两人纠结矛盾的关系，秦舒也忍下了自己的愤怒。 她轻轻握起李茉的手。 “茉茉，你争取过吗？也许，他只是一时气话？” 李茉重重地摇头，语气却清冷淡漠。 “离婚报告都交上去了，我也签字了。” 秦舒心里凉了半截。 “你都没有挽回一下吗？” 李茉抬头倒吸一大口气，把伤心全数咽了回去。 她哪儿有机会挽回。本来也是她先表露出来了，傅和宸聪明猜到了而已。 现在如果要挽回，那之前她的表现如何解释？要说是受曹蓓蓓威胁，其实也不全是。她自己不也一直想着要离婚的吗？ 九团。 傅和宸最近经常去研究所，今天大清早就坐在宋非的办公室里。 宋非刚从仓库里出来，一身宝蓝色工作服沾着星星点点的灰尘。 脚步刚迈进门，就被里面高大的男人吓一跳。 “哟呵！”宋非差点把手里的化学试剂泼出去。 “啪！”傅和宸把厚厚的一个档案袋放到桌面上。 “这是李茉母亲的所有资料，你去给唐教授看看，他能不能做。” 宋非走近，拿起档案袋里的资料一一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一会严肃地眯着眼，一会又展颜微笑点头。 傅和宸不耐烦了，皱着眉沉声说：“你小子会不会看，不会看拿去给唐教授。” 宋非比傅和宸矮半头，他被迫挺起胸膛，仰起头才能平视傅和宸的眼神。 “什么都质疑我，手术我做不来，病例我还是能看懂的。况且我不先看一下，怎么跟唐教授介绍病人情况？” 傅和宸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继续说。 “化疗的结果的确很好，之前因为被肿瘤压迫看不太清楚的神经丛现在都暴露出来了。得益于肿瘤边缘清晰，手术难度大大降低了。” 傅和宸继续问：“那唐教授胜算大吗？” 宋非疑惑：“都请到Peter了，为什么还要找唐教授？” 傅和宸：“我不想用Peter，感觉背后有人，有目的接近她。” 宋非立刻提高了警惕性，探头看了看背后的门有没有关好。 傅和宸伸手扯他回来。 “放心，你这里安全，但设计部和物理研究部那边我就不确定了。” “你在这里呆的时间长，平时多帮我盯盯。” 傅和宸低声对着宋非说，神情严肃。 宋非：……当时特招进来的时候，没说还要干盯梢的事情啊。 “我要去谈恋爱的。”宋非想要逃过这个事情。 傅和宸：“事儿办好了，给你拉姑娘来相亲。” 宋非立刻立正站好，敬礼！ 傅和宸对他这些虚礼摆摆手。 “唐教授的事情尽快，这个周期的化疗应该还剩下四五天了；我要赶在这个之前让李茉放弃Peter教授。” 宋非撇撇嘴：“你都要跟人家离婚了，李茉还会信你的话？” 傅和宸懒得理他，伸手开门出去了。 医院。 秦舒送来的一大捧百合花，被放在一个精美的白瓷花瓶里，李茉在一旁摆弄那几朵花。 “咚咚咚”。 病房里响起了敲门声。 李茉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愣了一下立刻想关门。 曹蓓蓓用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高跟鞋的声音跟着直接闯入了病房。 李茉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曹蓓蓓拨了一下耳旁的大波浪长发，轻笑两声。 “作为合作伙伴，你做了约定的事情，那我也要过来表示一下。” “看起来，你对傅和宸也没有多深情。随便一个条件就能让你放弃他了。” 李茉没有直接回答她，直面她那矫揉造作的身姿，说：“是，我和傅和宸结婚，只是他为了履行承诺的婚姻，但你和他连承诺都没有，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曹蓓蓓扭了一下腰肢，稍稍贴近了李茉，轻声说：“男人嘛，但凡有机会，哪个不想要漂亮的女人?况且，我还能助他登上青云之梯。这些，你有吗？” 说完，曹蓓蓓又从下到上扫描了一遍李茉，一身土里土气的，哪里配得上高大俊朗的傅和宸。 看着她一脸鄙夷嫌弃的眼神，还有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浓重香味，李茉心里直犯恶心。 “我母亲这一期的化疗还有四天结束了，到时候希望你履行你的约定。” 曹蓓蓓哼笑两声：“你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她不近不远地看着苏娆，这个病床上枯瘦无骨的人，嘴角泛起阵阵冷笑。 没想到李司令宁可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要保住妻子和女儿。 只是，保下来又如何？ 一个变得疯癫，一个沦为弃妇。 虽然计划实施的有一点曲折，但最终傅和宸还是她的。 她把视线收回来，看着旁边的那一瓶百合花，继续说：“也不知道阿宸看上你什么了。也许是以前年轻，总想尝点不一样的，好掌控的。可惜了，小白花不管多纯洁漂亮，都是斗不过那些美颜娇嫩的花朵的。” 说完，曹蓓蓓转身朝门口走去，带着飘起的裙摆离开了病房。 李茉挺直着身子，眼神矍铄又警惕地等着曹蓓蓓离开。 而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整个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她希望曹蓓蓓没有看出来自己硬撑着的神情。 第33章 资本家小姐被抛弃 李茉一身落寞地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曹蓓蓓刚才说的话，心情郁结。 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就看到秦舒替秦教授带过来的基本期刊。 她走过去拿了一本，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一开始眼神虚焦地快速翻着，忽然之间，李茉的眼睛突然停止在了一篇文章上。 那是一篇以新闻视角分析国家外交活动的文章。 文章的署名部分，清晰地印着：作者李茉，指导老师是秦教授。 一股久违的自我肯定的感受突然充满了李茉的大脑，她忍着想要高呼的冲动逐字逐句地认真读着。 那是三年前她还在外交学院时，秦教授亲自给她定的一个研究文章。 为了把这个文章写好，她日日夜夜泡在图书馆里找文献研读，收集相应的新闻稿件，每一篇都需要作深入精读，然后再整合起来做时效和时政分析。 在她被父亲的事情牵连入狱前，这篇文章刚刚完稿。后来的坏事桩桩件件涌入李茉的生活中，她早就把这篇文章忘记了。 李茉回头翻看了期刊的出版日期，是最近的一期。 她猜想应该是秦教授做了很多的争取，才把她这篇文章署名发表。 而能让她署名发表，是不是也证明父亲的事情有了转机？那她是不是也有机会能重回校园？ 虽然心里的绞痛并没有消失，但李茉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点憧憬。 这三年的等待和蹉跎，李茉快把自己埋到尘埃里了。 —————————————————— 高考前夜，李父在书房暗黄的灯光下问她：“茉茉，你今后想要做什么？” 李茉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外交官。” 平时李父很少询问自己学习方面的事情，唯独在这次会影响人生走向的大考前，作为父亲，他必须要为女儿的人生选择把关。 父亲十分惊讶地问：“为什么是外交官？” 李茉莞尔一笑：“爸爸你是军人，用你自己的身体保家卫国。虽然我是女孩，你也不让我参军，但是我也想和你一样保家卫国。当不了兵，我就用笔杆子和嘴皮子去和敌人打仗！” 李父内心并不确定这是否是正确的决定，但既然李茉选择了，他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但李茉并没有让他失望，李茉的确是在努力地为自己的理想在学习和打拼。 李茉的手在摩挲着期刊上的书页，她差点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和为之做出的努力。 如今，傅和宸会变成过去式，而自己总还要活下去，而且要带着母亲更好地生活。 这天，李茉准备回家拿一些换洗衣服。 她刚走进大院门，就遇到三三两两的家属。 李茉敏感地感知到了他们不寻常的眼神。 那些眼光毫不掩饰地释放着某些信号：“资本家小姐被团长丈夫抛弃了。” 李茉没有理会，径直往家里走去。 她特意选了一个傅和宸应该不在家的时间回去。 可上天偏要他们遇见。 傅和宸正在家里找东西，听到开门的钥匙声，也是突然一愣，干净从书房里出来。 李茉钥匙拧开门锁，轻轻推开。 徐徐打开的门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慢慢显现在李茉眼前。 四目相对之后，两人的眼神都迅速逃离对方，因为彼此都没做好准备会在提出离婚后遇到对方。 “额，我回来拿些换洗衣服。” 傅和宸点点头，随即回到书房继续找他的东西。 李茉拿着整理好的衣物出来，路过书房看到傅和宸坐在里面的书桌上。 李茉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 傅和宸抬头，直接撞进她那双水波涟涟的眼眸里。 “我的东西……” 傅和宸知道她的性子，永远不会拖泥带水地乱搭关系，她肯定要分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房子给你继续住着，你的东西不用搬。” 李茉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她现在的确没时间去想这个事情，要先把母亲的手术做完。 那就再借他家用一用吧，母亲手术结束后她去找小舒想办法。 李茉犹豫了一下，最后回了一句：“谢谢！”然后赶忙转身离开这两人尴尬的处境。 “茉茉！” 身后傅和宸高声叫住了她。 她攥紧了拳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表情，然后才回头。 傅和宸追出来，对她说：“妈的手术，那天我可能去不了，抱歉。” 李茉不理解他为什么专门要出来说这一句话，但她还是点头回应了。 房门关上，傅和宸立刻去到了阳台往下张望。 等了一会，看到那个小身影孤零零地从楼梯间里出来，然后往远处走去。 她身边经过的那些人，傅和宸都能想象出来他们在议论什么。 傅和宸心里泛起浓重的疼惜，但他只能强忍着。 他默默地在心里不停地念着：“茉茉，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曹家。 曹蓓蓓往曹启良的茶杯里灌了一些热水。 曹启良：“没想到，还真给你做到了。” 看着父亲夸赞的神情，曹蓓蓓心里更骄傲了。 “可是，你这样即是救了苏娆和李茉，斩草没除根呢。” 曹蓓蓓知道父亲的担心。 “爸，当时李府霖自己了结了，把我们变得被动了些。但是如果现在去动她们母女，没有任何合法的理由，甚至可能把李府霖冤死的疑点放大了。” 曹启良吐出一口烟圈，对曹蓓蓓又赞赏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但你怎么确定苏娆和李茉以后会安分守己？” “他们没有了傅和宸的帮助，还能生出什么事情？” 曹蓓蓓傲娇自信地说。 “一个常年疯癫的老女人，一个没社会身份的女大学生。任她们翻了天，也抽不出我们的底牌。” 曹启良点点头，但还是十分担忧。 “傅和宸虽说和李茉断了关系，但是他对李府霖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我把王部长的烟雾弹放出去，暂时把他引到那条路上去了。但以他的聪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曹蓓蓓的脸色也严肃了不少。 “蓓蓓，可能第二计划还是要执行的。到时候，你不能再心软了。” 第34章 一个人过不下去 苏娆的手术第二天就要开始了，李茉这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李茉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趴在苏娆的病床边，愣愣地看着母亲的苍白的脸色，心里胡乱地想着事情。 这段时间因为长期用镇定剂，母亲几乎都是半清醒状态，人显得十分安静。 李茉都快忘记以前她那种歇斯底里，认不清人的样子了。 即使手术成功，那也只是摘除了脑子里的肿瘤。李茉隐隐有些害怕母亲清醒过来后，依然会回到以前那样的状态。 可是，她知道今后必须要靠自己了，不再幻想可以依靠什么人，即使是秦家人，她也不能完全依赖。 “妈，你能快点好起来吗？茉茉一个人很害怕，真的很怕。” 李茉握着苏娆的手，直言直语地说。 “妈，傅和宸和我提了离婚。虽然我知道这也是我想的结果，可是心里还是很痛怎么办？爸爸就这么撇下我们走了，如果你也不在了，那茉茉一个人要怎么过下去？” 李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絮絮叨叨地和苏娆说话，直到困得不行终于趴在床边睡着了。 门外的人影，一直在徘徊着，断断续续地能听到李茉的话。 那人一直等到李茉趴着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李茉第二天醒来，懵懵地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军用外套，是之前傅和宸怕她夜里起来会着凉，特意留下的。 她依稀觉得昨晚说了好多话，好像还有一个人在跟他对话，还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李茉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觉得清醒了不少。 手术时间是上午十点，护士九点就要过来把苏娆推进手术室做准备了。 秦家人都来了，一起陪着李茉。 秦母和秦舒，一人一边握着李茉的手，给她支持。 李茉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被人推着出去的场景，突然让她这段时间积着的紧张和害怕猛然涌上来。 心跳在加速，手心在冒汗，瞳孔在睁大；李茉再也无法掩饰她的害怕和恐惧了。 之前在母亲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她的手都是颤抖的。她一想到母亲的生死握在她的笔尖，李茉就很难平静下来。 如果她签了字，母亲手术中出现意外；她会自责。 但如果她不签字，母亲的肿瘤出现意外，她也会自责。 在看守所时，父亲从活生生的人，几天时间就变成了一捧白灰。 而此时的母亲，都无法清醒地说话，要独自去一个未知生死的地方。 如果母亲也如父亲一样离她而去，剩她孑然一人，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苏娆的病床被推入手术室，大门重重地关闭，门头上红色的大灯骤然亮起。 手术室的另一边，有一个观察室。 傅和宸和宋非在里面看着手术室的一切。 他看不懂里面的操作，宋非就是被他抓来做现场解说的。 “现在，肿瘤的边缘已经开始逐渐和脑部分离了。” “肿瘤切除完成，要进行神经反应测试。” “测试良好。” “合颅。” 五个小时的手术，傅和宸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听。 当宋非说出“合颅”的时候，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唐教授是两天前来到军区医院。 看了苏娆的资料过程，唐教授给出了确认的答复，这个手术成功率可以达到90%。 傅和宸为了后一步的计划，他必须在保密状态下把主刀医生从Peter教授换成唐教授。 他的压力非常大。如果主刀换成唐教授，而苏娆的手术出了问题，他想不出任何可以给李茉解释的理由。 但是，现在这条线索是最完整又很有价值的；傅和宸必须赌上一把。 还好，手术一切顺利。 宋非也松了一口大气，他拍了拍傅和宸的肩膀。 “兄弟，这么难的任务五个姑娘肯定不够，得安排十个。” 傅和宸沉声回答：“行！” 宋非提醒了他：“一般术后主刀医生都要查房，万一李茉看到不是Peter教授你得先对好说辞。” 傅和宸点点头。他既然敢这么做，一定都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手术室外。 李茉几个小时没吃没喝，就这么死死盯着那盏红灯。 期间有几次小护士出来跟家属交代手术的进度，李茉都完全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都是秦舒在帮她应付。 “嘀嗒。” 那盏灯突然熄灭了！ 李茉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手术室大门打开，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一起走了出来。 李茉认识他们，都是之前跟着Peter教授一起讨论手术方案的中方医生。 其中一个医生对李茉说：“病人的手术很成功，肿瘤100%的切除了。术后的神经测试结果也良好，没有发生神经损伤。再过一个小时的麻醉苏醒，病人就可以出来了。但是，要住进特护观察室再观察48小时才能回到病房。” 李茉听到“100%切除”时，心口的大石头就完全落下了。 她才发现Peter教授没有露面。 “请问，Peter教授在哪儿呢，我想当面感谢他。” 之前说话的医生态度良好地回答：“教授有紧急的事情，手术做完他必须马上赶去机场了。” 李茉有些奇怪，但也只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 秦母把她拉过来，坐在长椅上，轻轻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 “放心了，你妈渡过这一关了。”秦母轻声地说着。 长时间紧张的等待突然松弛下来，李茉的手却突然有些微微发颤。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都她身上，她总觉得之后会跟着更让她害怕的事情。 “小傅这么忙吗？你妈的手术都不能来？” 秦母的疑问终于憋到手术结束才敢问出来。 李茉还没从母亲的手术中回神过来，但听到傅和宸的名字，她突然眼神晶亮了不少，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她想起来，傅和宸说过他不来。 “他是挺忙的。” 秦母有些抱怨：“部队里能有这么忙？连自己岳母做手术都不出现。以前老李……” 秦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停住话语。 秦舒心里明白，但她不确定李茉要不要公开，所以也没有和秦家人提起。 “傅团长负责整个九团，那是上面最重视的一支精锐部队，很多工作他必须亲力亲为，不能大意的。” 秦广在旁边突然发话，话里的意思就是帮着傅和宸说话。 秦母听到愣了一下，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本来到手的媳妇，被别人娶走。他现在还帮着那人说话，秦母觉得这儿子有点不正常。 第35章 秘密的见面 秦广选择无视自己母亲的眼神。 一个小时后，护士把苏娆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虽然麻醉过了，人还是不太清醒。 “病人还要去监护室观察，家属长话短说。” 护士边推着车，边提醒他们。 李茉只是上前紧紧抓住母亲的手，除了叫了一声“妈”，其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在进到监护室的时候，李茉突然感觉苏娆的手重重地握了她一下。 她吃了一惊，抬头看见苏娆半眯着的眼睛，似乎有些和之前不一样。 李茉想和苏娆再说句话，但是病床已经被推进监护室了。 刚刚开启的大门，又被另一扇门关上了。 傅和宸一直在观察室里看完手术完成，然后秘密地把唐教授送走。 等他再回到医院，苏娆已经进了监护室了。 傅和宸从走廊尽头慢慢走过来，沉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敲在李茉的心头上。 这样的脚步声，她太熟悉了，每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贴合上这脚步声的节奏。 傅和宸阔步走到李茉跟前。 “茉茉，对不起，我刚忙完就赶过来了。” 秦舒一直在一旁握着李茉的手，看到傅和宸来了，她直接亮出带着审问的眼神看他。 一旁的秦教授和秦母已经让开了身，见秦舒不动，又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留些空间给小两口。 傅和宸转头礼貌地和两位长辈打招呼，然后继续和李茉说。 “我刚去问了医生，说妈的手术很顺利，只是需要再观察两天。” 李茉低头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不敢抬头，因为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泪。 “那既然小傅来了，我们就先回了。小傅，你好好照顾茉茉。” 傅和宸：“谢谢你们，今天陪着茉茉。” 秦教授朝他点头，接受了谢意，带着大家离开了。秦舒和秦广本来跟在他们后面，突然想到了什么，秦舒又返回去对李茉说：“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或者，让我哥留下！” 傅和宸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打断了秦舒。 “茉茉我会照顾好的。” 秦舒板着脸看傅和宸，心里一点儿也不相信他。 “茉茉，要不这两天你来我们家住吧。我不上班的时候就陪你来看苏姨。” 秦舒想了想又说。 傅和宸想拒绝，但李茉先说话了。 “这样会打扰你们吗？” 秦舒挽起她的手，心疼地说：“你在我们家，永远都是家人，怎么会打扰呢？” 李茉点点头：“那我再看一会我妈，就跟你回去。” 秦舒高兴地点头，赶紧小跑过去告诉父母。 “妈，傅团长太忙了，肯定对茉茉照顾不好。你看茉茉最近照顾苏姨，人都瘦了，让她到我们家来住一段时间，我们照顾她，好不好。” 秦母有些犹豫，但看着李茉的确瘦了许多，她也很心疼。 “如果茉茉也愿意的话，就行。” 李茉走近监护室的小窗，看到苏娆浑身插着管子又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趁着傅和宸在身后，她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快要挂不住的眼泪。 “茉茉，你也可以回家住的。” 傅和宸在她身后低声说。 李茉摇摇头：“报告上我签了字，再回去住就不合适了。我会自己找地方的，等定下来我就回去搬家，你也不用再操心我的事情了。” 说完，她又朝里看了一眼苏娆，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朝秦舒他们走去，衣角擦过傅和宸的手背，没有一丝停留。 秦母等她走过来，就热情地揽过她的手，然后一家人簇拥着李茉离开了。 傅和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口酸胀难忍。 有些痛可能是一时的，但为了更大的事情，他必须忍下，只是希望李茉之后会原谅他。 机场。 Peter教授气冲冲地到了机场，碰到了来送机的人。 教授撒了一通的气，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不需要他做手术，为什么不早一些通知他，他为了这个手术提前推掉了很多重要的事情。结果来了之后，医院才告诉他，手术已经由其他人做了。 这难得一遇的病例，Peter教授本来可以又为自己添上一笔功绩的；结果现在两手空，这笔功绩没添上，其他的事情还推掉很多。 送机的人一脸惊讶，但也只能先安抚Peter教授。等好不容易把教授送进候机室，他才赶忙找了个公共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什么？找人顶替了Peter教授做手术？”电话对面的人，气急败坏。 “是的，Peter教授今天按时间去到医院，才知道主刀医生换人了。没有人提前沟通，现场Peter教授直接被他们请走了。”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那人战战兢兢地问：“组长，现在该怎么做？” 电话里沉寂了许久，才有声音传过来：“立刻去医院，打听是谁要求换主刀医生，最后换了哪个医生来做手术。” 那人挂了电话，转身隐入人群里离开了。 医院里。 傅和宸离开住院大楼，一路往大门走去。中间经过一条林荫小道，他往里一闪就没了人影。 “查到了什么？” 傅和宸低声问。 唐小二从一旁的树丛里闪身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条，递给傅和宸。 “一个号码，但是回拨过去时，才发现也是一个公用的电话。” 傅和宸：“能查到是哪里的电话吗？” 唐小二：“电话局应该能查到。” “尽快去查！” 傅和宸从林荫小道里走出来，迈步继续朝大门外走去。 看到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一旁，傅和宸加快步伐上去了。 他拉开车门，长腿一迈上了驾驶座，迅速关了门。 他把车启动，速度平稳地向前行驶。 “谢谢，你们今天陪着茉茉。” 傅和宸抬头，看着后视镜对坐在后座的人说。 秦广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外面。 “就算不受你所托，我们也会来的，她和苏姨都是我们的家里人。” 车内安静了一会。 秦广：“你导演这一出大戏，万一最后没有结果，你让茉茉怎么办？” 傅和宸的脸色沉了一些：“必须要有结果。这是我对李司令的承诺，也是对茉茉的责任。” 秦广伸手往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扔了一份档案：“这是近五年里，军区里有出入境记录的官员和士兵的名单。我是通过那边新闻办的同事要的。超过五年的资料，已经进入档案室存档了，没有申请流程拿不到。” 傅和宸侧头看了一眼，点头谢过：“这些应该足够查出点什么了。” 秦广瞟了一眼车窗外的地方，说：“我到了，有需要再联系。” 傅和宸降低了车速。 待车停稳，秦广刚想伸手去拉门把手，突然前面伸过来一个修长有力的手掌。 “谢谢！” 秦广看到傅和宸伸出的手，思索了一下才紧紧握上。 “不谢。这些潜入组织的坏人不处置，无论对你们部队，还是我们部委，甚至所有的机关机构都是潜藏的危险。我帮你，也是帮自己，更是帮国家。” “就算为了茉茉，也要尽快把事情了结。她需要一个可以全心依靠的人，你不要让她等太久。” 秦广说完转身就下车了，心里虽然心疼，但他知道谁才是李茉放在心里的人。 她未来的幸福，总是要她心里的人才能给到的。 第36章 母亲清醒了 两天后，苏娆从监护室转回了病房。 那天一大早，李茉就等在了监护室外面，等着把母亲接出来。 回到病房，苏娆身上的各种管子都拆除了，李茉终于看清了母亲的面容。 手术后的这些天里，苏娆又消瘦苍白了许多，李茉心里更难过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江南女子温婉娴静的性格，让母亲无论跟着父亲到大漠或是山区，她都能把小小的一个家收拾得干净整洁，温馨有致。 就算穿的是最简单的麻布粗衣，母亲都会把李茉打扮得娇俏可爱。 母亲大多时候都是温婉安静的，唯一生气的时候就是李茉像个疯小子一样，跟着秦舒一起爬院里的大树。 李茉从小随军，很少有固定的同学或者玩伴。回到京市后的第一个春节，李家一家人去秦家拜年。那是李茉第一次见到秦舒。 李茉从小跟着军队，虽然是女孩子，那玩起打仗游戏也是有模有样。秦舒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从小就把楼下的大树爬了个遍。两个人一见面就玩得热火朝天。 之后，两个小女孩，四条小辫子，经常穿梭在树上树下，手里两杆小木枪，打得不亦乐乎。 玩得疯了，李父和秦父两个人轮流叫唤都没有用。但只要母亲手里拿着戒尺，静静地站在树下时，李茉第一时间就会乖乖从树上溜下来。 小姑娘散着一半的辫子，脸上一抹黑，站在树下乖乖地挨着母亲的训斥。 但就算母亲生气的时候，戒尺都只会打在旁边的大树干上，永远不会打到李茉身上。 其实，母亲生气的不是她去爬树，而是她总是玩得忘乎所以，丢了学习。 这三年，即使母亲时而疯癫，时而安静，她都不会忘记每天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女儿。 病房里。 医生刚刚撤了镇定剂，苏娆还没有完全清醒，护士交代李茉可以多跟她说说话，让她慢慢醒过来。 李茉伏在床边，轻轻地捏着苏娆的每个手指，一边跟她说话。 突然，李茉又感觉苏娆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就像那天从手术室出来时一样。 李茉立刻反握住，忍住心里的激动，低声地呼唤：“妈，妈。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苏娆的眼睛缓慢地睁开，让眼球一点点地适应房间里的光线。 李茉看到她眼睛睁开，又唤了一声：“妈？” 苏娆缓慢费劲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眼睛眨了好几下，才渐渐看清身旁的李茉。 “茉茉~” 苏娆嘴唇微张，很用力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简单的两个字，李茉盼了三年。她无数次地幻想母亲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激动的情绪胀满了李茉的胸口，一时间又全部涌上了眼眶。 “妈，你记得我了？真的记得我了？” 李茉高兴地站了起来，俯身去看苏娆的表情。 苏娆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虽然说话还是费劲些，但是她还是又吐出了两个字：“茉茉。” 这回李茉真的听清楚了，也相信母亲是真的认出她了。 苏娆感觉整个人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觉，突然清醒过来浑身都是不真实的感觉。 她僵硬地扭动着自己的脖颈，转动着自己的眼球，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脚趾，才慢慢地找回了一些真实的身体感觉。 “茉茉，我这是怎么了？” 苏娆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床上，周围素白一片，似乎是医院。 李茉在一旁只顾着流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娆轻轻地勾了勾她的手指：“乖，别哭，扶我起来，慢慢和我说。” 李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擦干了眼泪，躬身下去慢慢地把床头摇起来，让苏娆能靠着和她说话。 三年里的事情，还有这次手术的前因后果，李茉去粗取精地说了大概，苏娆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难以置信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李茉看到苏娆难受的神情，她有点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妈，你先休息会，我们先不说了好吗？” 苏娆默默地看着李茉，思考了一会，才问：“小傅呢？” 李茉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想问其他的事情，没想到她在找傅和宸。 “他，他在九团啊。” 苏娆轻轻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他在就好，他在就好。” 李茉这一通讲述，感觉苏娆听累了。 “妈，我出去打个电话，您先靠着休息一会。” 苏娆点点头，李茉就跑出去打电话了。 “喂，王姐。” 电话那边是王富丽。 “小李同志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李茉有些不好意思，支吾了半天才说出来。 王富丽一听就明白了：“诶，多大点事儿啊。你放心，你好好照顾你妈，我一会去买只老母鸡，炖个好汤给你妈补补身子。” 李茉谢过王富丽，放下电话刚想回病房，突然脚步一拐去敲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刘医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刘医生一看是李茉，赶紧招手让她进来。 “你母亲醒了吗？” 李茉点点头，继续问刘医生：“刘医生，我妈醒过来好像能认出我了，是不是她精神方面的问题因为手术也好转了？” 刘医生一听，很惊讶！ “这个肿瘤只是压迫了她的脑部血管，切除了也只是恢复了血管的血流而已，应该对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太多的联系。” “我现在去看看你母亲的情况。” 刘医生对苏娆这个变化也很新奇，跟着李茉就去了病房。 一通检查下来，刘医生站在旁边越来越惊讶。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母亲的精神状况似乎是正常的。但最好还是请精神科的医生再来评估一下，如果他们的评估结果也是正常，那这个手术真的是功不可没了。” 刘医生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自我赞叹。 因为刘医生的好奇，很快就把精神科医生请过来给苏娆做精神评估，得到的结果果然是正常的。 李茉想确认母亲的情况：“医生，我妈突然好转是和之前的肿瘤有关系吗？” 两位医生商量了一下，回答她：“也许，你母亲之前的精神问题就是因为肿瘤的压迫引起的，但当时直接当精神疾病治疗了，没有考虑脑部的病变。这一次是肿瘤过大压迫了血管引起出血才来就医。手术把肿瘤切除了，可能一并就把精神疾病的根源切除了。” 这对李茉来说，真的是更大，更幸福的消息了。 两位医生还在病房里，和李茉聊苏娆手术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病房外面，闪过一个人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电话铃声响起，一只玉手接起。 “组长。” 一个女声，低音微沉地回答：“说。” “医院的档案被加密了，所有关于苏娆的医疗记录都只能由主治医生和军区的人才能调阅。主治医生也守口如瓶。” 女人：“军区的人才能调阅？这个我去解决。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苏娆不疯了。” 第37章 幸福还是不幸福呢？ “啪！” 电话突然挂断。 第二天。 王富丽拎着熬好的鸡汤来到了医院。 顺着李茉说的房号，王富丽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李茉此时正好不在病房，王富丽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她就推门而入了。 苏娆看到她很奇怪：“请问，你是？” 王富丽赶忙说：“哦，您是小李同志的妈妈吧。我姓王，她都叫我王姐。” 她边把鸡汤拎到旁边小桌子上放着，边说：“小李说你生病住院了，想弄点好吃的给你补补，可是她又走不开，也不方便回家，所以托我帮个忙熬了点汤。” 苏娆还不能下床，只能连忙起身，想谢谢王富丽。 王富丽看到，赶紧过去扶着她。 “不用谢，不用谢。小李同志这些年也辛苦，我也知道您的身体不好。现在看你恢复得那么好，小李同志也终于不用成天担心了。” 苏娆想了想问她：“王姐，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王富丽哈哈笑了两声：“军区的家属院啊。她嫁给傅团长，傅团长就出去执行任务了，三年没回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扛着一个家。” 苏娆瞳孔震惊！ 家属院？傅团长？ 此时李茉正好回到病房，看到王富丽也是一脸惊讶。 转脸看到苏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李茉莫名地心慌起来。 “王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下午吗？” 王富丽不好意思地回答：“诶呀，下午突然有些事情。我看汤也熬好了，就顺道先带过来了。那汤送到了，我就先回了啊。这保温盒你别着急还，先照顾好你妈。” 李茉赶紧拦下王富丽：“王姐，你等会我送你出去。” 她抓起门边的小布包，跟着王富丽出去了。 “王姐，买鸡的钱给你。”李茉掏出几张人民币，塞到王富丽手里。 王富丽想推辞，李茉忙挡着她伸出来的手。 “王姐，只是让你帮个忙，没理由让你出钱。你要不收下，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王富丽只好收下了。 两人走下楼梯，王富丽突然拉着李茉的手停下了脚步。 “小李同志，我前两天怎么听到院里那几个嚼舌根的说你要和傅团长离婚呢？” 李茉听到一愣，她没想到这个消息能传出来。 看李茉不回答，王富丽有些担心地问：“小李同志啊，傅团长人挺好的。虽然三年没回来，但是也不能怪他啊。军人的职责就是先有国家，才有小家。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李茉只得对王富丽说：“王姐，放心。我知道的。” 王富丽还是不放心地说：“小李同志，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不要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有什么问题好好和傅团长说，解决了两人好好过日子。” 李茉冲她微笑点了点头，目送她出了医院的大门。 走回病房的路上，李茉脚步沉重。 原来，傅和宸也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婚姻呢。前后也才一周多的时间，正式批复还没下来，怕是整个军区都传遍了吧。 李茉都能想到那些家属院里嚼舌根的人，会怎么传这件事情。 “资本家小姐啊，肯定太矫情，团长受不了才要离婚。” “嗯，肯定被团长抓住了三年里的坏事吧。” 都是诸如此类的说辞，李茉三年里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病房里，苏娆看到李茉回来，招手让她过去。 “茉茉，家属院是怎么回事？” 李茉还想着刚才王富丽说的话，听到苏娆的问话，脑子里一过就回答了：“就是和傅和宸结婚以后住的地方。” 说完，李茉立刻闭嘴！但为时已晚了。 她本不想告诉母亲自己和傅和宸的事情…… 苏娆眯着眼睛看着她，语调温柔却不失威严，是李茉从小就怕的。 “茉茉，是怎么回事？” 李茉，头一昂，像要去就义一样。 “爸离开之前，让他娶我，说是这样能保护我。” 李茉只说一半，后一半她也没想好怎么说。 苏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看向李茉。 “小傅娶了你，也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李茉：…… 九团。 唐小二正在把调查的结果汇报给傅和宸。 “电话号码的确是一个公共电话，我去了现场，是一个卖香烟的小店。” 傅和宸心里一沉，这条线索好像又断了。 听着唐小二的汇报，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秦广给的那几张名单。 突然有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曹启良。 傅和宸突然觉得有什么联系要在脑中开始结合，但总像雾里看花看不清道不明。 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傅和宸接了起来。 和对方交谈了几句，傅和宸就挂了电话。 电话是医院里打来的，告诉他今天有人来打听苏娆的病例。 听说苏娆的病例加密了之后，就突然离开了，然后在离开的途中，在路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和唐小二收集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傅和宸低声对唐小二交代了几句话，唐小二点点头就出去了。 窗外已是黑夜沉沉的时间，傅和宸抬头看了看外面，然后关上灯离开了办公室。 医院里。 李茉轻轻地给苏娆讲述自己这三年的经历，聊着聊着自己也睡着了。 病房门轻轻地被推开，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轻轻地走了进来。 他直接走到李茉的床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说：“对不起茉茉，再给我一点时间。” 李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傅和宸凑近了一点听到她在说：“傅和宸，你是个坏人。” 傅和宸凑到她耳边说：“傅和宸为什么是坏人？ 李茉：“他之前说要照顾茉茉一辈子，现在说离婚就离婚。” 傅和宸又问：“那茉茉想离婚吗？” 等了好久，李茉都没有再说话。 傅和宸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李茉的睡颜。 他想起自己前两次快要失控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出来。 虽说现在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他却真的有些不太敢接近李茉了。 他好像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失控之后会做什么事情。 第38章 把他们都处理了 曹家。 曹蓓蓓黑着一张脸，坐在曹启良对面。 “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 曹蓓蓓无法回答。 “第二计划必须要实施了，傅和宸已经查得越来越紧了。如果拿不下他，那就只能去掉他了。” 曹蓓蓓瞳孔一震，却也不敢反驳。 “蓓蓓，苏娆交给我去处理吧。你好好地把傅和宸处理好。” 医院。 苏娆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医生说再过几日可以考虑出院了。 这是开心的事情，可是李茉却犯难了。 她不想再回到家属院，但是也总不能带着苏娆回秦家去住吧。 这些天，这一件事情占据了她所有的大脑，照顾苏娆也总是丢三落四的。 而更烦心的是，苏娆天天问李茉傅和宸为什么总是不出现。 李茉也没办法回答，只能说他有任务。 今天，秦广过来看望苏娆。 “苏姨。” 苏娆微笑着迎他进来。 秦广看到李茉不在病房里，还有些疑惑。 “茉茉不在吗？” 苏娆：“她去医生办公室问我出院的时间。你们工作都忙，不用总是来看我。” 秦广笑笑：“也没有总是过来，前两天不是秦舒来的嘛。” 两人聊了一会天，李茉还没回来。 秦广：“苏姨，要不我去找一下茉茉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 秦广离开没多久，一个护士进来。 “38床，加注静脉注射。” 苏娆直接伸手过去给护士扎针。 “妈，怎么了？” 李茉看到护士正准备扎针，有些奇怪。 她边走边问：“我刚才去问刘医生，他没有说要静脉注射啊。这是什么药？” 从苏娆生病到现在快一个月的时间，天天陪着在医院里的李茉，对各种药名和注射时间都很了解。 护士很干脆地说：“可能刘医生忘了吧。护士台也是刚收到的处方单。这是营养液。” 护士手法娴熟地刚把针捅到苏娆手背，却被李茉强势地拍掉。 针挂着输液管被拍飞了，李茉站在苏娆身前护着她，眼神犀利地看着那个护士。 “你为什么要擅自给我妈注射药物？” 护士一口咬定，就是医生给她开的处方。 李茉神情严肃，和护士对峙：“我妈已经很多天没有注射营养液了，怎么可能今天突然又需要了？” “而且药包上也没有写姓名，你怎么确定这是医生开给我妈的营养液？” 李茉步步朝前，护士步步后退。 护士觉得行迹藏不住，见状要逃，可李茉却快速地抓住她的手，然后大声疾呼：“抓坏人，38床有坏人！” 护士身形也矮小，李茉使出浑身的气力拖住她，那护士也没办法甩开李茉。 情急之下，那护士随手抓了旁边托盘里的一把剪刀，用力扎向李茉手背，鲜血顿时从血管里泵了出来。 李茉手背吃痛，手心下意识地就松了力气，那护士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臂，夺门而出。 秦广去找李茉不见人，正要返回病房，远远地听到呼喊声，还听到了“38床”，就赶忙拔腿往回跑。 只见一个人影从苏娆病房冲出来，冲到另一个楼梯间，然后拐弯不见了。 秦广第一反应先回病房确认两人的安全，再跑出来寻找时已为时已晚。 李茉的手已经被鲜血回流出伤口浸红了。 苏娆赶紧下床，扯了块手帕帮她捂着伤口止血。 医院的保卫士兵，还有医生护士也闻讯赶来，一时间病房里挤满了人。 秦广见状，赶紧先跑去李茉身边。 看到已经有医生在给她处理伤口了。 “伤得这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还好，扎到了手骨，伤口不深，但伤到了静脉，血流的有点多，需要缝针。” 李茉摇摇头：“先止血，缝针先不急。” 她快速看向另一边，对着秦广说：“秦大哥，快收好那包药。” 秦广经她提醒，看到旁边托盘上的一包注射药。他走近看了看，似乎就是平常的注射药。 苏娆在一旁问：“茉茉，你怎么知道那人有问题？” 李茉等疼痛缓过来了，才说：“妈，你已经好几天没注射营养液了。而且，今天刘医生不当班，我去找的王医生。如果她是这里的护士，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今天当班医生是谁？” 秦广听着，眉头紧皱，觉得情况有些严重。 他对苏娆说：“苏姨，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看好这里的一切，不要让人进来。” 他走出病房，关上门，吩咐守在门外的士兵，然后去打电话。 办公室。 电话铃声响了，傅和宸抬手接起。 “出事儿了！” 秦广紧张的声音传过来，傅和宸立刻起身，沉声问他：“怎么了？” “有人想给苏姨擅自注射药物，被茉茉看到了。现在人跑了，但证据还在。” 傅和宸立刻说：“我马上来！” 敢在军区医院搞人命的事情，医院上下也很重视，层层封锁找人，但都找不到。 秦广在病房里寸步不离，等傅和宸赶到。 李茉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惊险但好在及时阻止了。她握着苏娆的手有些汗湿了，心也还在加速跳动着。 以前总是听父亲说很多战争的事情，但真的亲身经历却是没有。 走廊里传来军靴重重地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李茉的头立刻抬起，看向门外。 医生正在给她缝针，粗粗的针头穿透皮肤的那一瞬间，还是很疼的。 在李茉抬头望向门外的时候，一针穿心而过的痛突然袭来，她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傅和宸对守卫的士兵出示了证件，他们才放人进去。 打开门就听到李茉的叫声，又看到地上踩踏凌乱的血色脚印，他心底突然乱了。 他眯着眼，皱着眉，快步走过去。看到一旁的苏娆没事，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旁边的李茉一手鲜血，又被医生拿着那硕大的针头在她手上戳来戳去，李茉为了忍痛，唇角都咬出血了。 他一步迈过去，把李茉的紧握的拳头掰开，然后把自己的手臂塞进去。 “茉茉，疼的话就掐我，再不行咬我也行！别伤了自己！” 李茉是真疼，紧紧咬着唇角，但另一只手瞬间就掐上傅和宸的手臂。 “医生，能不能轻点儿。” 傅和宸疼在心底，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那医生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当兵的，不知道缝针就是疼的吗？人姑娘都忍着呢，你倒是瞎操心。” 傅和宸语塞。 伤口总共缝了十针，李茉也快忍得虚脱了，一旁苏娆看得也是心疼不已，只抹眼泪。 傅和宸扶着李茉靠在床边，感觉那个伤口也划在自己的心上，疼彻骨髓。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带着威严，却透着一丝心慌的颤抖。 李茉刚想回答他，苏娆却先开口了。 “小傅，让茉茉休息一会吧，我们出去说。” “小广，麻烦你照看一下茉茉。” 傅和宸跟在苏娆身后出了病房，门徐徐关上，苏娆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小傅，你是不是在查老李的事情？” 傅和宸惊讶之余，点了点头。 苏娆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一会才说。 “这几年我虽然疯疯癫癫，但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名字，就是傅和宸。” “我清醒过来之后，才想起来老李和我说的很多话。但最重要的一句是，他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刻，但是我听说老李是临走之前把他最宝贝的女儿托付给你了。不管现在局势怎么样，我相信老李对你的信任。而对于他来说，家人受到威胁，就是最万不得已的时刻。” “我想，现在应该是了。” 两人聊了很久，李茉也靠坐在病床上回忆。 刚才只顾得保护母亲的安全，现在静下来动脑子想想，似乎疑点重重。 母亲疯了三年，都安全渡过了；反而如今清醒了，才遭遇危险。 这些人潜伏了三年，就为了等母亲清醒？那如果要杀人封口，何必要等三年呢？ 李茉想不明白。 她突然抬头看着秦广，神情疑惑地问：“秦大哥，傅和宸是你通知的吗？” 第39章 不相信你 秦广没想到李茉突然这么问，当场愣住。 他什么都没说，李茉却明白了所有。 “秦大哥，你答应我的。” 李茉有些生气地说，激动起来扯到了手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广知道她会生气，赶忙跟她解释：“对不起，茉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总觉得你背着一个很大的负担。我告诉傅和宸，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他来解决，而不想你一个人那么辛苦。” 李茉低头不说话，摆出了生闷气的表情。 秦广心里叹气，他对李茉始终只能当成妹妹看待。 “茉茉，你老实说，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广语气温和，想劝李茉说实话。 但是李茉还是闭口不谈，他也只好作罢。 “行，反正傅和宸来了，自然有人能让你说出来。” 李茉瞥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傅和宸和苏娆才回来。 他快步走到李茉身边，想拉起她的手来看看伤势，却被李茉躲过。 “茉茉，今晚回家，我跟你解释。”傅和宸以为她生气，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刚才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可以和李茉说实话了。 李茉皱着眉头看他，摇摇头，冷漠地说：“我要照顾我妈。” 苏娆接上她的话：“现在你是病人，该被照顾的是你。我明天都能出院了，比你身体好。乖，听话，跟小傅回家休息。” 苏娆不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情，李茉好像也没有理由反驳。 只是，她担心母亲的安危。 “可是，妈。今天那个人没抓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今晚没人守着你，我怕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李茉拉着苏娆的手不放，眼里全是害怕和恐惧。 母亲刚刚经过了生死攸关的手术，又差点被坏人伤害。李茉的心一直在上下游走，安定不下来。 这个时候，她一刻都不想离开苏娆。 傅和宸上前说：“今晚这里我会让唐小二带着特战队员守着。这样，茉茉放心了吧。” 李茉看着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放心的神情，更多的是满满的拒绝。 傅和宸知道，她还在为了离婚的事情，和自己划清界限呢。 秦广也上来劝李茉：“茉茉，你现在这样，留在这里，还反而要苏姨照顾你呢。不如跟傅和宸回家，大家都能休息好一些。明天再来一起接苏姨出院。” 李茉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包着的手，思索了一会才点头答应了。 她跟着傅和宸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外的士兵都换了特战兵，那一身迷彩服和身上的荷枪实弹，的确让李茉心里多了很多安全感。 傅和宸对着门口守卫的唐小二低语了一会，才带着李茉离开病房。 李茉不情不愿地跟着傅和宸下了楼，直到坐上车，她都还在抬头看着楼上母亲的病房。 “傅和宸，我妈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傅和宸沉声问她：“如果你连九团的特战兵都不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 李茉沉默不语，心里想的是：九团最大的那个，她现在都不太相信了……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里，李茉才觉得自己很久没回来了，可是家里还是整洁有致，和她上次离开时一样。 才进门，她的眼神就扫到客厅矮柜上的那个花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那花瓶里放着几朵秋海棠，是新鲜盛开的花儿，娇娇嫩嫩的花瓣还带着水滴。 “好看吗？”傅和宸看到她停在客厅不动了，才发现她被那几朵花吸引着。 “嗯。”李茉没想和他说太多话，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敷衍地回答他。 傅和宸又补充了一句，“是从你买的那盆花上剪下来的。你离开后，我一直好好养着它，等着你回来。” 气氛突然冰冷，李茉被这句话刺到了心里，声音突然激动了一些。 “为什么要等我回来？你不是都和王军长打离婚报告了吗？” 李茉喊出这一句话时，仿佛卸掉了身上背了那么久的重担，心里没有了闷堵，只留下无尽的伤心。 她眼里突然那闪着泪花，化作颗颗眼泪，簌簌落下。 那眼泪滴滴敲在傅和宸的心尖上，让他的心泛着酸酸的疼惜。 “傅和宸，既然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保护我妈，还要这样照顾我？” “我不能留下一点点体面吗？” “我不想这样依赖你，我想独立地让我和我妈生活得更好。” “你已经决定不要我了，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世界里了，好吗？” 李茉惊觉自己说出心里话，可又收不回来了，控制不住的眼泪越流越凶。 “茉茉，对不起。” 傅和宸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过去，大手一揽把李茉紧紧地带到自己怀里。 那熟悉的气息忽然把自己包围，李茉心里最后一点防线也瞬间被击垮了，泪水瞬间把傅和宸的衣裳浸湿了一大片。 那无声的哭泣，让傅和宸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李茉，感受着怀里的人不停地抽泣，可他好像除了抱着她却束手无策，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和宸，你不要，不要再对我好了。我怕我走不掉了。” “茉茉，不用走，你不用走。我们还在一起，不用走。” 傅和宸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你是坏人。结婚是你说，离婚也是你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人！” “是，我是坏人，世界上最坏的人，所有欺负茉茉的人，包括我，都是坏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茉的哭声才渐渐缓和了下去。 她发现自己扑在傅和宸怀里时，意识突然回笼。她立刻收起了眼泪，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傅和宸铁臂一紧，没让她退出去。 “茉茉，不要拒绝我了。” 李茉皱着眉头抬头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眸，轻笑了一声说：“傅团长，你忘记是你提交的离婚报告吗？” 傅和宸深吸了一口气。 低沉蛊惑的声音响起：“茉茉，你听好了。我们没有离婚，那个报告是假的。” 李茉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假的？” 傅和宸重重地点头：“茉茉，是假的。我可以跟你解释。” 李茉趁他松了力，往后退出了他的怀抱。 眼睛紧紧地盯着傅和宸，李茉又重复问了一遍：“离婚报告是假的？” 这次，李茉确凿地看到傅和宸在点头。 “傅和宸！” 李茉举起拳头，就往傅和宸身上挥去！ 第40章 脸上烧灼，脚底温热 傅和宸见状，赶忙抓住她的手，大喊了一声：“李茉！” 李茉觉得手腕吃痛，才看到傅和宸抓住了她的手。 她生气地又举起另一只手要挥过去，无奈她挥拳的速度比不过特战团长的力量，又被困住了。 两人之间，被尴尬填满。 李茉气得两眼通红，可是双手都被傅和宸控制着。 傅和宸不敢放手，顾及着她手背上的伤，怕她又要挥拳，只能一直抓着她的两个手腕。 “傅和宸！你放手！放手！” 李茉真的很生气！居然用假离婚来诓她，无论任何理由她都接受不了。自从答应曹蓓蓓，她那些天的纠结，快要把自己淹死了；而傅和宸居然后来又给她一纸离婚报告，那是直接把她拍死在沙滩上的重击。 现在跟她说，这报告是假的？ 傅和宸提高了声量，才能让李茉听清：“茉茉，我可以放手，但是你保证不要打我，你手上有伤！” 李茉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着自己的手，他是怕自己伤势加重。 这么一通发泄，李茉的怒气也消解了大半。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傅和宸感觉到李茉的手劲软了下来。 他仍然没有放手，俯身下来对李茉说：“茉茉，我现在放手，但你答应我不能打我。” 李茉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傅和宸松了力，轻轻地把她的两只手放下来，然后用自己两只手捧起她那只受伤的手。 “茉茉，到那边坐下。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你要保证你能冷静。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李茉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傅和宸把她拉到一旁的沙发，让她坐下，他则单膝跪在她前面，依然捧着李茉受伤的手。 他腾出一只手，伸手替李茉擦干脸颊的泪痕，用指尖抹去挂在她长睫上的泪珠。 语气极尽温柔：“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李茉抬起还闪着泪光的眼眸，看入他的眼里。 “离婚报告是怎么回事？” 傅和宸一五一十地把他自己之前的计划说给李茉听。 “可是，你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是想让我们离婚？” 傅和宸叹了一口气，眼神诚恳地说：“你突然就不理我，连找医生这种大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我只是猜测，是有人想要离间我们的关系。我们是夫妻，要离间我们，那只能是让我们离婚。” 李茉被他一点，突然也明白了，自己果然是心急扑在母亲的病情上，被人下了套。 可是，那个人难道不只是为了情？ 傅和宸看见她在思考着什么，轻声打断她：“茉茉，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让你用婚姻做交换的？” 李茉还是不太确定要不要说出来，她盯着傅和宸的脸看了好久，久到傅和宸都被她看得有些脸热了。 “是曹医生。” 李茉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傅和宸听到眉头一皱，突然不说话了。 李茉好像应证了什么，语气重重地说：“嗯，是不是后悔离婚是假的了？” 傅和宸听了李茉的话，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李茉，任何人都不可能让我傅和宸离婚！” 李茉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话。 傅和宸继续问她：“那她怎么知道你会遵守约定？” 李茉深吸了一口气，把她和曹蓓蓓怎么互相约定的经过告诉了傅和宸。 这回轮到傅和宸心里淤堵了，但他不敢说。 在李茉心中，他的地位果然只有这么一点点。在家人的性命面前，他们的婚姻是可以拿来交换的。 但他可以攻略自己，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人的性命。 两人把话说开后，突然气氛又静默了起来。 虽然傅和宸解释清楚了，可李茉心里还是觉得有气。 有一半在傅和宸身上，另一半是气自己，气自己的不坚定。真真假假的事情结束，她心里的天平已经不知道该倾斜到哪边去了。 安静了许久，李茉突然想到傅和宸和苏娆出去了很久，回来就感觉两人之间关系不一样了。 “你和我妈出去聊了什么？她知道假离婚的事情吗？” 傅和宸摇摇头。 “她和我说了一些李司令之前跟她交代的事情。但因为后来她的精神状况，一直没想起来，直到手术后清醒了才慢慢想起来了。” “和我爸入狱的事情有关？” 傅和宸点头。 “茉茉，今天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李司令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没法解释清楚。等明天妈出院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李茉点点头。话都说开了，接下来就应该是替父亲翻案的事情了，而这个事情必须要缜密筹谋的。 傅和宸进了书房忙一些工作的事情，李茉径直走向了阳台。 那几盆秋海棠，被傅和宸养得极好。第二次再去买的时候，那几盆都还没有开花，只有小小的花骨朵。老板还说，不知道花朵开出来会不会是不同的颜色。李茉当时心里还真的盼着，开出的是不同颜色的花朵。 今天一看，竟然有一盆黄色的，一盆白色，还有一盆是粉黄相间的。 李茉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买花时，那个老板说的话：“养花，就像过生活。养着养着，过着过着就有盼头了。” 的确这段时间过得跌宕起伏，但过着过着，现在突然就有了盼头。 李茉歪着头看着那些花，突然就入了迷，嘴角还挂着笑容。 傅和宸处理好一些事情，从书房走了出来，就看到李茉一个人对着几盆花傻笑。 “茉茉？”傅和宸连着叫了好几声，李茉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傅和宸看着她的笑脸，嘴角都压不下来。 李茉突然回忆起刚才瞎想的事情，突然就收起了笑容，赶紧逃离了阳台。 “我去休息了。”李茉刚想回房间，又被傅和宸叫住了。 “茉茉，你去客厅里坐着，等我一会。”说完话，他人就进了浴室里。 李茉搞不清他要做什么，只好走回客厅坐下等他。 过了一会，只见傅和宸捧了一大盆水出来，放在李茉身边。 “你手上有伤，也不能洗澡，我给你擦擦。 李茉：！ 还没来得及拒绝，傅和宸已经把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扯了过来，泡在盆里。 温热适中的温度，立刻弥漫了全身，舒缓了李茉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 傅和宸细致地在水里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洗净，然后擦干。 另一只受伤的手，不能泡水。傅和宸就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 受伤之后，医生处理得比较粗暴，掌心和手背还有一些地方有血渍都没有清理。 不一会儿，李茉两只手都被傅和宸弄得干干净净的。 “你先进房换衣服，我一会过来。”傅和宸端起那盆水，然后回身对李茉说。 李茉边往卧室里走，边想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关上门，李茉拉开衣柜拿了套睡衣出来，刚刚换好就听到敲门声。 “茉茉，我可以进来吗？” “嗯！”李茉应了他。 “那你帮我开个门吧。” 李茉心里越来越好奇，这人在做什么神秘的事情呢？ 她上前去开门，看到傅和宸又捧着一盆水在门外。 李茉惊讶地问他：“还要洗一次？已经很干净了。” 李茉伸出十指在他面前晃悠。 傅和宸没回答，侧身进了房间，把水放在床边，然后蹲下来看着她，说：“过来，坐这儿。”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李茉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听他命令走了过去，然后坐了下来。 傅和宸等她坐稳，蓦地伸手过去把她的双脚提了起来，脱去鞋袜，然后浸到温热的水盆中。 此时的李茉，除了感受到脸上的烧灼，和脚底的温热，其他感觉全没了。 第41章 交叠的人影 李茉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温热的水中，热气从脚底漫至全身，不一会儿李茉的脸颊就染上了绯红色。 傅和宸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不停地试着水温，发现凉了就加一点热水。 李茉觉得十分尴尬，但是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脚从水里拿出来，突然特别不想离开这样暖暖的地方。 傅和宸终于开口了。 “身上暖了吗？”他离得李茉很近，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磁性近距离传入了李茉的耳朵里。 不知是热气的原因，还是他声音的蛊惑，李茉的心也在微微发颤。 李茉稳了稳心神，点点头。 “很暖了。”心底的颤动，带动了她声音的尾调也带着颤音。 傅和宸从旁边拿过来一条厚毛巾垫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轻柔地把李茉的脚从水里提上来，让她踩在毛巾上。 他用毛巾包裹住李茉的脚，细心地揉搓，等待着毛巾把脚上的水分吸干。 李茉对这样亲密的姿势太不习惯了，想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可是她越使劲，傅和宸又大力地拉回去；一拉一扯中，终于把脚上的水弄干了。 李茉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脚收回了。可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人突然被腾空抱起。 “傅和宸！”李茉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攀上了傅和宸的脖子。 李茉身形娇小，跟傅和宸高大挺拔的身姿对比起来，就像挂在一堵厚墙上的吊坠。 这个姿势让李茉的脸紧靠着傅和宸的胸口，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他呼吸的气息声，也能声声入耳。李茉的双脚明明已经离开了热水，无限提升的热度却还不停地从脚底攀升至头顶。 “我抱你到床上去，下地走脚又该凉了。” 傅和宸语气微沉地边走边说。 椅子到床边就四五步的距离，可李茉却感觉傅和宸走得很慢很慢，似乎不想把她放下来。 再慢的步伐，也必须要走到了。 傅和宸俯身把她放到床上，把手往里探，把被子铺开，想给她盖上。 被子放的位置太靠里了，傅和宸身体要往前倾一些，才能够得着。 他的脸颊将擦过李茉的眼前，他的发丝，缠到了李茉耳边的发鬓。身上好闻的皂香味顺着空气，吸进了李茉的鼻息里。 刚才的热度还没下去，更高的热度又窜上了头顶。 傅和宸把被子整理好，感觉到旁边灼热的阳光和紧绷的身体。 他的心跳顿时也停顿了半拍，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被子扯过来盖在李茉的身上。 “你，早点休息。” 傅和宸轻声说着，然后把头转过去，正好迎上李茉怯怯害羞的眼神。 眼眉低垂，长睫微颤，脸颊的两朵红云衬得她整个人都明媚生动起来。 傅和宸看得心思凌乱，胸口的那团火愈烧愈烈，似是要把整个人烧灼起来。 夜晚，窗外寂静无声。 房间里的灯光昏黄摇曳，两道影子映在泛黄的墙面上。 不知是风吹动了灯光，还是影子自己的移动。那本是两面相对的人影，此时却变成了两面交叠。 第二天。 李茉睁着大眼熬到了天亮。 昨晚的事情不言而喻。她顺从了自己的心，可这样岂不是又陷入了？ “咦！” 李茉大力地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自己的头，心里不停地骂自己：“美色祸人，李茉你糊涂啊！” 从床上爬起来，又在房间里磨叽了很久，时不时贴着门背去听外面有没有人走路的声音。 可，不出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今天，还说了要给母亲办出院手续的。傅和宸肯定会等她，不会一个人去的。 可是，自己怎么见他呢？ 李茉在房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走出房门。 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声：“茉茉，你再不出来，妈要等着急了。” 他，竟然早就知道自己在房间里乱转！ 李茉带着羞恼，猛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初冬清晨的阳光，刚刚爬上房门对面的阳台。淡金色的光线，带着一点清冷的温度，透进客厅，在地板上照出一块淡金色的光斑。 傅和宸站在客厅中央的饭桌旁，微微倾身，手上在整理着摆在桌上的早餐。 阳光打在他的侧面，勾勒出一条细细的金边。 李茉不自觉地跟着地板上的光斑，走到那个带着金边的男人身边。 傅和宸笑着看着她走过来，然后说：“早，快去洗漱，吃早餐。” 去刷牙洗脸的间隙里，李茉好像觉得自己十分眷恋这样美好的早晨。 去医院的路上，傅和宸开车，李茉坐在后座。 她复盘昨晚的心动，虽然甜蜜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环节。 待车开到医院时，李茉终于想起来了。 知道他跟自己提假离婚，她本该生气的，为什么被他蛊惑，还陷进去了呢？ 傅和宸从驾驶座绕过来给李茉开门。 打开门，他发现李茉坐着不动，脸色阴沉。 傅和宸疑惑了：上车前不是还眼神拉丝，现在怎么又变了？ “茉茉，到了，下车吧。” 傅和宸伸手想把她扶下来，结果李茉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下了车，然后“砰”的一声把车门扇了回去。 傅和宸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李茉怎么短短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今天有大事，他先要去办好，再来哄李茉。 两人上楼，还没走到苏娆的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乒铃乒啷的声音，好像是许多东西落在了地上。 李茉眼瞳突然缩紧，就想跑去苏娆的病房。 “茉茉！”傅和宸拉住了她。 “傅和宸，我妈，我妈出事了！你快松手让我过去！” 李茉焦急的眼圈立刻泛红了。 傅和宸大力把她拉回身边，稳住她的身体，然后躬身下来，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李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了起来。 等两人说完话，进到苏娆的病房时，看到的是地上的一片凌乱，还有病床上披头散发的苏娆。 一旁守卫的两个特战兵，加上唐小二，都没能阻止这乱糟糟的一切。 第42章 暗红的锈迹 “你们，都是坏人，坏人！不要靠近我！” 傅和宸大声对士兵说：“快去叫医生。” 他带着李茉赶紧走到苏娆跟前。 苏娆对着他们倒是没有大叫，但是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很戒备和陌生。 “妈？你怎么了？”李茉担心地问着。 苏娆：“妈？我不是你妈。我没有女儿，我只有天空中的明月，可鉴我心。” 李茉皱着眉，想上前去拉拉苏娆的手，却被傅和宸拦下。 “别去，她会伤着你的。” 李茉被傅和宸攥着胳膊往后拉，指尖传来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可她看着病床上眼神陌生的母亲，心里的伤悲像潮水般漫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是我妈，怎么会伤我？”李茉的声音带着颤音，视线死死黏在苏娆身上。这样的苏娆，跟以前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茉在努力地分辨苏娆的眼神，她需要确认她的母亲不是真的疯癫 傅和宸没松劲，反而将她往身后又护了护，语气沉得像压了霜：“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谁都不认。你别冲动，万一真伤着自己怎么办？” 这话刚落，就见苏娆突然抓起枕边的玻璃杯，狠狠往地上砸去。“哐当”一声脆响，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她还嫌不够，又伸手去推倒了旁边矮柜上的所有东西。 “坏人！你们都是来害我的！”苏娆的声音尖锐起来，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戾气，完全没了前几日的清醒。 一旁的唐小二想上前阻止，却被傅和宸用眼色制止。他知道这是苏娆故意演的，动作太大会露馅，可也不能任由她伤着自己。傅和宸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妈，您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帮您。” “帮我？你们是想把我抓去精神病院！我不去！”苏娆猛地往后缩，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像只受惊的困兽。 恰在这时，刘医生带着护士和精神科医生赶到了。看到病房里的一地狼藉，精神科医生皱紧了眉：“怎么回事？病人怎么突然情绪失控了？” 傅和宸迎上去，故意露出焦急又无奈的神色：“医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认人了，还四处摔东西。您快看看，会不会是病情反复了？” 医生蹲到床边，想给苏娆做检查，却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我没病！是你们有病！”苏娆的挣扎越来越激烈，护士想上前帮忙，都被她挥开的手挡了回去。 精神科医生直起身，叹了口气，转头对傅和宸说：“病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建议还是转回精神病院吧，不然她不仅会伤害自己，还可能伤到身边的人。” 李茉听到“精神病院”，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就想反驳，却被傅和宸用眼神按住了。她知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可看着母亲再次被当成“精神病人”对待，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 傅和宸沉吟了几秒，像是在做艰难的决定，最后咬了咬牙：“好，就按您说的办。” 苏娆听到“转院”，挣扎得更厉害了：“我不去！我不去精神病院！傅和宸，你这个坏人！你跟他们一伙的！你想害死我！”她故意把矛头指向傅和宸，声音里满是“恨意”，演得十足逼真。 傅和宸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却还是强装镇定：“妈，我是为您好，你这样会伤害到茉茉的。” 李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闹剧”，紧咬着牙齿，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知道这样是为了引出幕后的人，也知道傅和宸是为了保护她们。可眼前两人“反目”的样子，而母亲又被贴上“疯癫”的标签，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气氛。 突然，来了几个壮汉护士，手里还拿着约束带。 精神科医生说，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先控制住她，给她加上镇定剂，你们尽快带她转院。” 正在发狂的苏娆，突然看到那东西，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可是眼里是满满的死寂和恐惧。 苏娆死死地抓着床头不放，整个人缩在床上的一个角落里，带着哭声苦苦地哀求：“别过来！求你们，别过来！” 那几个壮汉无视她的退缩，迅速上前，两个人负责抓手，两个人负责抓脚，力大无穷的几个人一会就把苏娆控制得老老实实的。 她犹如一个待宰的柔弱羔羊，毫无反击能力，楚楚可怜地看着李茉，眼神里满是“求救”。 可那眼神里藏着的细微暗示，李茉看懂了——别担心，相信傅和宸。 李茉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落下，她不是为了演给水人看，是真的心疼自己的母亲。 她控制不住想上前，却还是被傅和宸牢牢拉住。 “茉茉，别过去，他们只是想妈稳定情绪，保护她不要伤害自己。” 傅和宸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忍耐，这是唯一的办法。” 医生上前，费力地用约束带将苏娆捆绑结实。 苏娆看着一旁的傅和宸，眼底冒火，咬牙切齿，凶狠地对着他嘶吼：“放开我！傅和宸，你会遭报应的！你这样对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傅和宸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他知道，只有演得越像，才能让幕后的人放下戒心，才能争取到调查的时间。 几个人将苏娆固定好，精神科医生立刻给李茉扎针，镇定剂从针筒里缓缓地被推入她的血管里。 药效很快起作用，苏娆的眼神开始越来越模糊，身体也不再僵硬挺直。 等一切稳定妥当，医生才推着病床往外走。 病床路过李茉身边时，她耳畔飘过轻柔的话语声，是苏娆的声音：“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妈。” 李茉的眼泪直接凶猛地涌了出来，直到病床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再也忍不住，膝盖松软，人立刻蹲下抱膝痛哭起来。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就是当年母亲在看守所里发疯被带走的那样。那个铁窗铁门的小房间，母亲被硬生生地带走，徒留她一个人面对着冷冰冰的墙壁。母亲因为不想被带走，死死地扒住那道铁门，好几个人使了全力拖拽她，才把她的手硬生生从铁门上扒下来。 那道铁门上，布满了斑驳的锈迹，李茉至今记得在那铁锈在一丝光线的反射下，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那些锈迹似乎也戳在了李茉的心上，疼痛永远消不掉。 傅和宸单膝跪下来，轻轻揽着她的背，语气里满是愧疚：“茉茉，对不起。但有我在，妈受的委屈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的！” “为什么要这样……”李茉哽咽着，“明明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为什么要让妈受这种罪？” “没有别的办法了。”傅和宸的声音沉了下来，“幕后的人势力太大，我们只有假装跟妈划清界限，假装她真的疯了，他们才会对妈放松警惕，而我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查。精神病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自己人看护，不会让妈真的受委屈。” 李茉抬头看着傅和宸，眼眶通红，双眸里都是破碎的星芒。 “你保证？保证我妈不会有事？” “我保证。”傅和宸郑重地点头，眼神坚定，“我不仅要保证妈没事，还要查出伤害她的人，查出李司令当年的事，给你们家平反！” 第43章 意志涣散 精神病院。 苏娆又被关进了之前的那个房间。 李茉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是当她现场见到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 安顿好苏娆，傅和宸带着李茉回了家。 今天回到家，李茉的心境更复杂了。 “傅和宸，你说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那难道让我提离婚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傅和宸猜到她话里的意思，反问她：“你是想问曹蓓蓓有没有问题？” 李茉点头，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计划要实施，也就必须要对她坦白。 “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有问题，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李茉听到更担心了。 “那如果我们假离婚她知道了，她会不会也会出来伤害人？” 李茉有些着急，在客厅里脚步忙乱。 “傅和宸，你还要找她复查身体。万一她使坏，真的要做什么手脚呢？” 傅和宸和煦一笑，轻轻地揽过李茉，沉声说：“不会的，放心吧。” 李茉突然推开他，依然带着担忧的语气说：“傅和宸，我们还是继续保持假离婚吧。这样对计划不是更好吗？” 傅和宸懵了，回神过来之后叹了一口气。 “茉茉，你舍得把我让给其他人啊？” 李茉听到脸一红，立刻低头装鹌鹑。 “又不是真的，只是让她相信而已。” 傅和宸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说：“茉茉，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妈已经做出很大的牺牲了，不能再让你牺牲了。当初曹蓓蓓让你拿婚姻换Peter教授的真相，未必就是我。所以，我也不想因为这莫须有的猜测，让你再受苦。” 傅和宸想劝她回屋休息，可李茉还是担心。 “傅和宸，妈那里真的够安全了吗？” 傅和宸举手发誓：“绝对！100%的安全。” 李茉当然相信他，只是担忧还是不可能一时就能消减的。 李茉终于决定回房休息了，当她脚尖转向房门方向时，却又被傅和宸叫住了。 “还有事儿吗？”李茉以为他还有话要说。 傅和宸立在原地等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奈地走向她。 “茉茉，你作为一个妻子，每天都要有应尽的义务。” 李茉感觉到他在靠近，突然想到他说的“义务”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潮红，心跳加快。 她闭上了双眼，微微仰起头，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没有任何下文。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傅和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还勾起笑容。 李茉顿时明白了，伸手就要锤他。 傅和宸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际，然后双手环抱着她。 “茉茉，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要抱一下而已。” 李茉本来心里又气又急的，这回又像突然被灌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 “好了，去休息吧。晚安。” 李茉在他胸前抬起头，眼神缱绻地看着他，轻轻地回他：“晚安，傅和宸。” 傅和宸低头看着她，最后把一个晚安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秘密基地里。 曹蓓蓓非常生气，地上散着一堆文件纸张。 跟她汇报工作的人，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你说，傅和宸的离婚申请是假的？不是说王国治都找李茉签字了吗？”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文件是真的，也签了字。但王国治没有往上交，还押在自己那里。” 曹蓓蓓心里愤懑，她没想到傅和宸会反过来将她一军！ “组长，上面让我告诉你，第二计划必须要实行，否则……” “否则什么？”曹蓓蓓对着那人吼叫。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否则，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曹蓓蓓：！ 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四周，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 这个按键她一旦按下去，傅和宸就是凶多吉少。 即使以后他被顺利拿下，归顺他们。这个埋在身体里的慢性毒剂也不会被取出的，这是对他的威慑。 而这些毒剂一旦释放，必须定期服用解药，不然就算毒剂停止释放；身体里残留的毒剂也会慢慢侵蚀他的器官。 这日。 傅和宸要去找曹蓓蓓复查身体。 李茉坚持要陪他一起去，她怕曹蓓蓓用什么手段。 傅和宸安慰她：“没事，不要担心。我一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她吗？” 李茉着急的说话支支吾吾：“我，我不担心你的能力啊。我是担心你的意志力。” 傅和宸疑惑：“我的意志力？那世界上应该还没有发明出能让我意志涣散的东西。” 李茉看他没听懂，她更着急了。 “那，万一她用美色呢？” 傅和宸听到愣了许久，他没想到李茉担心的是这个方面。 他俯身下来，又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着李茉。 “茉茉，除了你，没人能让我意志涣散。” 李茉真的受不了他，随时随地都要撩拨。 “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快回！” 李茉使劲把他推进车里，然后对前面的唐小二下命令：“小二开车！” 唐小二立刻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李茉站在原地看着车走远，心里还在回味刚才傅和宸的话，越回味脸上烧得越热烈。 到了医院，傅和宸就直奔曹蓓蓓的办公室。 流程都一样，傅和宸也不和她多说，直接躺上检查床，让她检查伤口。 曹蓓蓓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相信，想和他再确认。 “听说你给组织提了离婚申请？” 傅和宸坦然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那组织上同意了？”曹蓓蓓眼神中带着一些期待。 傅和宸语气不悦：“没同意。签了字也被打回来了。” 曹蓓蓓心一沉，继续问：“都签了字还能打回来？” 傅和宸点头：“组织上说离婚理由不充分，不予批准。” 曹蓓蓓这下彻底死心了。 她察看完伤口，询问了一些最近的身体状况，然后在纸上做了一些记录。 “曹医生，如果伤口都好的话，我是不是以后不用来复查了？” 曹蓓蓓刚死的心，又被重重打了一锤。 她憋住心中的愤懑，沉声说：“三个月后再回来复查个脑部CT吧。” 傅和宸点头应下，整理好衣服就准备推门出去了。 “阿宸。” 曹蓓蓓叫住了他，傅和宸也礼貌地回过头等着她的话。 曹蓓蓓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这张脸她第一次见就忘不掉。 “身体重要，还是不要太劳累，有任何不舒服第一时间来找我。” 曹蓓蓓最后交代了一句，这一句话带着一些真心。 傅和宸点头谢过。 就在这一瞬间，曹蓓蓓放在口袋中的指尖，微微颤抖地按下了那个按键。 第44章 相亲 午后的阳光透过研究所的防弹玻璃，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傅和宸坐在宋非对面，指尖敲击着一份加密文件，文件封皮上“九团新式化学武器研发报告”的字样格外醒目。 “报告我看了，实验数据达到标准，什么时候可以实战测试？”他抬眼看着宋非说。 宋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将一份实验数据报表推到傅和宸面前：“核心部件的稳定性已经达标，但能源转化率还能再提升五个百分点。所以，我想再等等。” 傅和宸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回应，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去复查之后，时不时就会出现心脏的刺痛。之前频率很低，而且疼痛感细微。但最近几天，频率增多了，痛感也强了很多。 他强装镇定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将疼痛咽回肚子里——绝不能让宋非看出异样，更不能让这件事传到李茉耳朵里。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宋非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想要去碰他的额头。 傅和宸连忙侧身躲开，摆了摆手：“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你继续说测试事。”他刻意转移话题，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可视线却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他咬了咬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撑住，等离开研究所再说。 宋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见傅和宸不愿多说，也只好暂时作罢。两人又讨论了一个小时的技术细节，直到日落西边，红霞漫天时傅和宸才说：“我得回去了，茉茉还在等我吃饭。” 他起身收拾文件，动作却有些迟缓。 “等等！”宋非叫住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可别忘了，上次你欠我的人情还没还呢。我跟你说的相亲对象，你到底什么时候见？”傅和宸脚步一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上次宋非为了帮他请来唐教授，傅和宸还欠他十个相亲对象。 傅和宸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就给你找，行了吧？”他说完就赶紧转身离开，生怕宋非再纠缠下去。 走出研究所，他靠在车门上大口喘气，疼痛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在研究所门卫室给李茉打了个电话：“茉茉，我今晚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去，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晚上，傅和宸等疼痛缓解之后才回家。到家时，李茉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一看到他脸色苍白，李茉连忙起身迎上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团里事情太多了，太累了？” 傅和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对了，茉茉，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把宋非要相亲的事情告诉了李茉，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把秦舒介绍给宋非，你觉得怎么样？” 李茉想了想，似乎也可以：“小舒年纪和宋工差不多。可是，小舒的性格，我怕宋工不合适。” 傅和宸扶额，摇了摇头：“就是帮我完成个任务，合不合适也不重要。也怪我，当时为了赶紧请到教授，开口答应给他介绍十个相亲对象。” 第二天。 李茉就去找秦舒了。 两人约着一起去逛百货公司。 “小舒，傅和宸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秦舒瞥了她一眼，皱着眉问：“他为什么好心帮我介绍对象？” 李茉也不好说是傅和宸和宋非交换资源的事情，所以只能说：“他手底下有一个特别好的小伙子，是个研究院，高材生，人长得也好。你说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教授和师母都念叨了多久了。你要不去见见，不管成不成，也算给两个老人一点安慰？” 秦舒听着也在理，没太上心，就答应李茉了。 晚上，傅和宸好不容易把宋非约到餐厅，还特意叮嘱他穿得正式些。可宋非推门进来时，傅和宸还是愣了——他居然穿着一身沾满化学试剂的粗布蓝衣工作服，袖口还卷到小臂，脸上甚至沾着点灰色的粉末。 “你怎么穿这个来？”傅和宸压低声音问。 宋非挠了挠头，一脸理所当然：“刚做完增强性实验，失败了。可是我来不及换衣服了啊，怕迟到就赶紧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秦舒就提着精致的手提包走了进来，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妆容淡雅，看到宋非这副模样，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宋非的眼神确是从秦舒进来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她。 傅和宸赶紧起身介绍：“宋非，这就是秦舒；秦舒，这就是宋非。” 宋非站起身，大方地伸出手，眉眼含笑地说：“你好，我叫宋非，研究员。” 秦舒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表情有些掀起，敷衍地说：“你好，我叫秦舒，在外贸局。” 两人坐下后，傅和宸和李茉默契地对视一眼，找了个借口：“我们俩还有点事，你们先聊，慢慢吃。”说完就悄悄退了出去。 宋非和秦舒相对而坐，宋非率先找话题：“你在外贸局工作？”秦舒点了点头。 想着不要太尴尬，秦舒也回问：“你搞研究的很辛苦吧？听说经常要熬夜。” 说起这个，宋非立刻来劲了。 “干啥不辛苦呢？但是，你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粉末，倒在一起最后变成威力巨大，能给解放军带来更大功效的武器，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的。” “其实化学很有趣的。” 宋非开启了“化学爱情”的模式。 什么元素周期表的浪漫，各种原子分子构成不一样的颜色气味。 他说的兴致勃勃，秦舒听得快要睡着。 可是这是答应好闺蜜的事情，秦舒再痛苦也得坚持到最后。 最后两人分开之前，宋非提前预约下一次的活动。 秦舒不好直接拒绝，一直说再议，再议。 第45章 失忆和痴傻的绝配 苏娆又被关到精神病院的消息，秦母知道后一定要去看望。 这天，李茉带着秦母和秦舒去看苏娆。 “妈，王姨和小舒来了。” 李茉走到苏娆面前蹲下，看着她的双眼，和她说话。 苏娆正对着窗外坐着，很安静，可是眼神却是空洞的。 听到李茉的声音，她转了转头。似乎觉得李茉是不认识，甚至讨厌的人，眉头紧皱，表情厌恶。 秦母看见苏娆的样子，心揪着难受。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呢？” 秦母看向李茉，难受地问她。 李茉摇摇头，缓缓地解释：“之前医生也没说会完全恢复，也说了可能会复发的。” 说完，她哀伤地看着苏娆。 秦母试着和苏娆说话，但得到的反应都是沉默，偶尔有反应，那也是陌生的表情。 “小傅不是说会给她找其他医生再看看吗？为什么又要关到这里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 李茉：“我也不想把妈妈关在这里。但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也必须要这么做。” 秦母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想着小傅回来了，她也病好了，你们一家生活有盼头了。结果呢，哎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还好，还有小傅在，和你互相照应，你妈的病就让她慢慢好吧。” 秦母虽然可惜没和李家联姻，但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对傅和宸戴上有色眼镜。 这次李茉母亲的事情，看他忙前忙后的，秦母也很欣慰李茉能嫁给她。 李茉送秦舒和秦母出去，走在医院里的长廊时，秦母突然转头向秦舒发话。 “秦舒，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省心的女婿？” 秦母话锋一转，秦舒猝不及防。 “妈，我才多大年纪，就结婚？” 秦母瞟她一眼：“你和茉茉同岁，她结婚三年，你呢？身边连个公的都没有。” 秦舒大笑：“妈，你说的什么话。那我哥和我爸不是公的？” 秦母语塞，只能用眼神盯住她。 过了一会，她转而看向李茉：“茉茉啊，小傅在部队里，男人多。能不能让他给介绍一个？” 诶，这不巧了吗？这几天她正愁怎么说服秦舒呢，有秦母这助攻应该没问题。 李茉忽然装作想起了什么事情。 “王姨，你还真说中了。前两天傅和宸还跟我说，他们团里的研究员，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聪明又知书达理，也正在找有缘的姑娘呢。” 秦母突然来劲了，不停地问李茉这个研究员的情况。 傅和宸跟她介绍宋非时，本就没说几句话，现在被秦母问得都快见底了。 李茉打断了秦母：“王姨，如果小舒有想法的话，那我安排他们见一面吧，这样就能互相了解了。我们旁人说太多也无用。” 秦母连连点头，只是一旁的秦舒一脸不情愿。 她可不想这么早结婚。 结婚早了，那万一出现更好的人呢，岂不是没回头路走了？ “我可不见，要见妈你自己去见。” 秦舒就是不愿意相亲，百般拒绝。 秦母：“诶呀，就见一面，又不是要马上成。说不定你见面了，就喜欢上了呢？” 秦舒最不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桥段了。 当初李茉一眼万年看上傅和宸，不知道被她埋汰了多少遍。 但她心里知道，傅和宸这么优秀，能让李茉看中也是彼此的福气。 她就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个福气，或者说她心里完美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低泣声。 李茉转头看到秦母眼角湿润，手帕拭泪。 “哎，我们老秦家可能要绝后了。老大铁树开不了花，老二开花不结果。哎，怎么办哟，老秦！” 秦舒最受不了自家妈妈哭惨的，她捂着耳朵赶忙说：“妈，我去，我去，就见一面啊，别的我可不答应啊。” 秦母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然后笑着对李茉说：“茉茉，赶紧安排啊，最好提前有照片也让阿姨看一看。” 李茉点头应下。 一旁的秦舒扶额不语，只是无奈地摇头。 秦母有事先离开了，秦舒拉着李茉在一旁的街心公园里散步。 “茉茉，你这婚是又不离了吗？”秦舒不解地问。 李茉低声说：“是。” 秦舒：“之前他提离婚就奇奇怪怪的，现在又说不离，闹着玩儿的吗？” 李茉：“小舒，这是有原因的，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和你说。总之，不是他真的想离。” 秦舒看着李茉，眼神里满是恋爱的星星。 她问李茉：“那你自己呢，真想好了吗？我记得他刚回来时，你可是很坚定地说要离的。” 李茉想了一会，才说。 “小舒，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自己的心意。他刚回来的时候，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加上他的失忆，我总觉得这个婚姻绑住了他是不好的。” “可是，最近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看清了他对这份婚姻的责任和担当，有他在我心里很踏实。” 秦舒：“可是，你为什么不敢和他说以前的事情呢？说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你还在怕什么？” 李茉思考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她不想离婚了，但是她又不敢对傅和宸吐露真情。 虽然两人暧昧拉扯，但她始终没说出来，傅和宸也不说。 她似乎还是不太信任，傅和宸能将这个责任婚姻走多远。 “小舒，其实他也挺好的。我觉得两个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秦舒摇了摇头：“你们两人，一个失忆，一个痴傻，绝配！” 九团。 傅和宸在研究所，看宋非做的最新的实验。 一阵白烟散去，宋非过去察看实验的结果。这是一个新研发的化学物料，可以搭配在其他轻型或重型武器里使用。这也是从上次敌方的武器中提炼出来之后，宋非再加以改造的。 他在实验室里倒腾了半天，才拿着最终的数据出来。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少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傅和宸？” 宋非环顾四周，嘴里叫着名字。 突然脚下踩到东西，他低头一看，眼神骤紧！ 第46章 预感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傅和宸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平日里总是挺拔的脊背此刻微微弓起，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傅和宸！”宋非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却还算规律的搏动，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不安笼罩。 他用力拍了拍傅和宸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醒醒！傅和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傅和宸的眼睫颤了颤，像是在极力挣脱某种沉重的束缚，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有些涣散，盯着宋非看了几秒才聚焦，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宋非……我这是……” “你晕倒了！”宋非打断他，伸手将他扶起来靠在墙上，“感觉怎么样？头很晕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傅和宸闭了闭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刚才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太累了？”宋非皱起眉头，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你这阵子是忙，但也不至于忙到晕倒。你老实说，之前是不是就有过不舒服的症状？” 傅和宸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才低声说：“大概一个月前，偶尔会觉得胸口疼，晚上睡眠也不太好，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我以为是压力大，没太在意。” “没太在意？”宋非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傅和宸，你是军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种情况怎么能不当回事！去看过医生吗。” 傅和宸点头。 “医生说一切都好，可能就是之前重伤的后遗症。” 宋非说：“我给你抽个血化验一下吧。” 傅和宸摇头。 “你能验出什么来？” 傅和宸还想推辞，说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但宋非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知道宋非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宋非扶着自己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研究所附属的医务室。 医务室里设备齐全，宋非让傅和宸躺在病床上，先给他量了血压和心率。血压有些偏低，心率也比正常范围稍慢。宋非又用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心肺，暂时没发现明显异常。 傅和宸看着宋非熟练地准备着采血工具，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配合地伸出了胳膊。冰冷的酒精棉擦过皮肤，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是轻微的刺痛感。宋非动作迅速地抽了三管血，分别贴上标签，然后将其中一管放入离心机，另外两管则准备用于不同项目的检测。 傅和宸皱了皱眉：“需要抽那么多？” 宋非严肃地看着他说：“这些精密的仪器，除了能化验出血液中的病理成分，还能分析出血液中独立的化学成分。” 傅和宸听这个话有些不对，又看见他严肃的样子。 “宋非，实话实说。” 宋非定了定神，才说：“上次同志们费尽心思带回来的样本，我提炼出来之后给小白鼠测试，他们的反应就是头疼，心跳变慢，然后最后毒发身亡。和你的症状非常相似。” 等待离心机运作的过程中，宋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傅和宸问道：“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实验样品、不明药物之类的？” 傅和宸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实验样品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操作的，每次接触后都会做好防护和清洁。至于不明药物，更是不可能。” “那饮食和作息呢？有没有按时吃饭？”宋非又问。 “吃饭还算规律，就是有时候会加班到很晚。”傅和宸说。 宋非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最近不止一次见到傅和宸有这样的表现，每次他都说是休息不好，今天还直接晕倒了。这么想来，绝对不是休息不好的原因。 这时，离心机停止了运作，他起身将离心后的血液取出，开始进行各项检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务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音。傅和宸靠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休息，脑海里想着刚才宋非说的那些话。 突然，宋非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打断了傅和宸的思绪。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宋非：“怎么了？” 宋非脸色凝重地看着检测仪器上的数据，手指指着其中一项指标，声音有些发颤：“傅和宸，你的血液里……有不明毒素！” 傅和宸的心猛地一沉，他挣扎着坐起来，走到宋非身边，盯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只见代表毒素检测的那一项指标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旁边还标注着“未知成分”的字样。 “这怎么可能？”傅和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中毒，而且还是不明毒素。 宋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调整仪器，对血液样本进行了再次检测，结果和第一次完全一样。“毒素含量不算特别高，但已经足以引起身体不适了。如果再继续积累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傅和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仔细回想自己最近的行踪，除了九团，研究所，还有家里，几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饮食方面也都是和李茉一起吃，或者在部队食堂，没理由会中毒。 “宋非，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李茉”傅和宸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宋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帮你一起查。另外，我会尽快分析出这种毒素的成分，找到解毒的方法。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加小心，饮食和饮水都要注意，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傅和宸嗯了一声，心里却乱如麻。他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但他的心里却一片灰暗，没想到他预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47章 要接受吗？ 快到隆冬时节了，京市开始进入了寒冬的气候 秦教授前一天来电话说找李茉商量一些事情，问问她方不方便到外交学院来一趟。 李茉有些犹豫，她对学校当初处理她的决定还是有些怨气的；但无奈这是政治事件，宁可误杀，都不可放过。 秦教授听到电话里许久没反应，他觉得可能自己的要求太唐突了，对李茉说：“茉茉，没关系，你要是放不下有心结，回头到我家里聊也可以。” 李茉整理了一下思绪，最后还是答应了秦教授。 三年没再回来过，此时李茉再站在学院的大门前，各种情绪在胸口翻涌着。 李茉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迈步走向学院的保卫室。外交学院属于特殊院校，保卫措施非常严格，一定要有人接待才能进去。 “你好，我找新闻学院的秦教授，能麻烦您通知他一下吗？” 门卫看了她一眼，问：“你的名字。” “李茉”。 门卫转身去打电话，李茉就站在外面等着。 正好赶上一阵雪被风裹胁着落下来，惹了一身的雪落在衣服上。 “师姐？李茉师姐？”李茉听到有人叫她，顺着声音回头，看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站在她身后。 李茉好像不认识她，但是还是礼貌地回了她：“我是李茉，你是？” “师姐你好。我也是新闻学院的，今年大三。大一的时候听过你的演讲，可是后来就没再见到你了，听说你休学了……” 三年前，那场演讲，是李茉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了。 她是在舞台的后台被秘密带走，学校开除了她，但对外宣布她休学了。 李茉咬紧了后槽牙，不太想回忆太多，那些回忆她好不容易才压到心底最深的地方。 “同志，秦教授说让你稍等，他马上出来。” 李茉感谢地朝门卫点点头。 旁边的女孩似乎还不太想走，继续跟李茉聊着。 “师姐，你今天回来是要复学吗？” 李茉的大脑好像突然被这句话冻住了。复学？她从来不敢想的事情。 她摇摇头：“秦教授让我来找他，有些事情。” 女孩听到秦教授的名字，马上用试探的语气问李茉：“师姐，你和秦教授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李茉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女孩问的问题有些太唐突了。 “秦教授当时是我的导师，师生关系还算融洽。” 女孩听到了，撇了撇嘴，然后低下了头，表情有些受伤。 李茉有些不忍心，就问她：“你找秦教授有事？” 女孩摇摇头，又点点头。 李茉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知道秦教授的儿子在外交部新闻司，我们社团活动想请他来给我们讲讲真正的外交实战中，新闻司是如何工作的。” “可是，秦教授很凶，我们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女孩怯怯地说。 李茉恍然大悟。 那女孩看着李茉，突然好奇地问：“师姐，你不怕秦教授吗？” 李茉经她提醒，似乎秦教授平时教学的时候是挺严肃严谨，不苟言笑的。 但也许自己从小见他，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的感觉。 没想到这些学生这么怕他。 她笑了笑，回答：“你要是学习不努力，那你肯定怕秦教授。” 那女孩皱着眉头，很委屈地说：“我很努力了，我大一到现在都是系里的第一名，可是秦教授每次指导我的小论文，都会很不满意。” 李茉正想回答，看到秦教授从远处走来。 她赶紧迎上去：“秦教授。” 秦教授微笑着点头，对门卫说了一句话，门卫就同意李茉进门了。 那女孩也出示了学生证跟着李茉一起进来，小声地和秦教授打招呼。 秦教授看到她，顿时皱起了眉。 “张语嫣，怎么在这儿乱逛，前几天交代你的小论文写好了？” 女孩吐吐舌头，赶紧低着头一路小跑离开了。 秦教授带着李茉往里走，李茉四处打量着学校的变化。 “学校没什么变化吧。” 秦教授在一旁说。 李茉转头对着秦教授笑着，问：“教授，好像你以前对我没有这么凶啊。” 秦教授笑着回答：“那是因为你能力够强啊。” 李茉有些不好意思：“我哪儿有很强啊，我的均分都没秦广哥高。” 秦教授哈哈大笑：“那的确是和他没法比，但你也很优秀了。” 两人经过那个宣传栏，李茉看到里面有一片空白。 她突然停下脚步，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心里思绪万千。 多少个日夜的挑灯夜读，才为自己换来在宣传栏里的位置。 如今那个喜笑颜开的照片，已不知道落在哪个垃圾桶里了。 日夜努力地证明自己，却不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李茉心里酸涩难忍，想起父亲的以死明志，母亲用疯癫换取时间，而自己却只在蹉跎时间。 空中突然来了一阵风雪，风里裹胁着雪花飘过，使得李茉的头上，和双肩落上了颗颗雪籽。 她突然低下头，装作抚掉头发上的雪花，实则顺便抹掉了眼窝里蓄满的泪水。 秦教授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等李茉处理好情绪，他才说：“走吧，到我办公室去。” 李茉点点头，跟上秦教授的脚步。 办公室里。 秦教授拿出厚厚的一摞纸，放到李茉面前。 李茉惊讶地看着教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秦教授娓娓道来：“系里让我出一个新的课题，要从书本教育，到实战演练一整套的流程都要概括。研究成熟之后，要作为系里的新课程开讲。” 李茉还是疑惑的表情，看着秦教授问：“那我来是做什么？” 秦教授用手指点点这一摞厚厚的纸，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开发这个课程。” 李茉慢慢睁大了眼睛，一点点地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教授，我……” 秦教授打断李茉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研究课程，不是让你真的上课。而且，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的名字出现；但这也许也是对你工作成果的埋没。” 李茉愣了好久，呆呆地看着那一摞纸没有说话。 第48章 火苗在燃烧 办公室里暖气很足，却驱不散李茉心头的寒凉。那摞厚厚的纸堆在面前，看着沉甸甸的，好像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诱惑着她去靠近。 她指尖轻轻拂过纸页，粗糙的纸张触感真实得有些扎人。三年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触碰过这些与专业相关的东西。曾经在新闻学院的日子，挑灯夜读、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和同学讨论学术问题的场景，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 可再转念一想，那些日子早已被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切割得支离破碎，如今的她，还配得上这样的机会吗？ “教授，我……我已经三年没接触过专业知识了。”李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敢抬头看秦教授的眼睛，怕从那双充满期许的眸子里看到失望，“好多理论肯定都更新了，实战经验更是一片空白，我怕……我怕做不好，耽误您的课题。”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若蚊蚋。那些被强行压在心底的无比自卑，在这一刻被秦教授的邀约轻易勾起。她不是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只是现实的枷锁太过沉重，让她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秦教授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杯壁上印着的“外交学院”四个字已经有些褪色。他放下杯子，目光温和地落在李茉身上：“茉茉，上次的期刊看到了吗？” 李茉点点头，她知道教授说的就是那篇她撰写的文章。 “那是三年前，你的心血，我一直帮你存着。直到这一次有机会递交上去，所有的编辑都认为这是一篇极好的文章，他们甚至都没注意作者是谁。你的能力已经能对抗那件事情对你的影响了。” “三年间，我相信你也没有荒废学习。虽然不系统，但是以你的性格，你不会让自己白白流失时间而不留下任何痕迹的。” 李茉的确没有荒废学习，但在外面能接触到的学习资料太少了，她除了看一些报纸杂志没有其他的专业资料可以看。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门口遇到的张语嫣，那个大一到大三一直保持系里第一的女孩，提起秦教授的还一脸委屈；连这样优秀的在校生都要被秦教授严格要求，自己一个三年没碰专业的“开除学生”，又怎么可能达到他的标准？ “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李茉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但我真的不能答应您。我怕自己能力不够，到时候不仅帮不上您，还会给您添乱。”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感。她能感觉到秦教授投来的目光，里面有惊讶，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失望。 秦教授没有立刻说话，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偶尔传来。李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秦教授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拒绝很让人心寒，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承担失败的后果。 “我不仅怕自己做不好，更怕……更怕因为那些事影响到您，影响到这个课题。”李茉的声音沉闷。 “傻孩子。”秦教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父亲的事情，我们都在极力地找到平反的机会。如果是你父亲还在，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继续消沉。本是青春的年纪，却天天困在自卑的泥藻中。” “茉茉。我明白那种从山巅突然落入低谷的感受，但人生就是起起伏伏。你还记得当初你进新闻学院时说的话吗？你不仅有为国的正义，还有为民的侠义。我觉得，这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 秦教授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李茉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皱纹却依旧矍铄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开始松动。她真的很想试一试，很想重新拾起自己的专业，很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教授，我……”李茉欲言又止，心里的两个声音还在激烈地斗争着。 秦教授似乎看出了她的挣扎，没有再逼迫她，而是温和地说：“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这摞资料你先带回去看看，里面有我初步的研究思路和一些参考资料。你花几天时间好好想想，也重新熟悉一下专业知识，不管最后做不做决定，这些资料对你都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茉茉，我知道你心里的矛盾和顾虑。但你要记住，人可以消沉，但不要放弃自己。” 李茉看着秦教授递过来的资料，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秦教授是真心为她好，这个机会对她来说，确实是来之不易。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纸。 “谢谢您，教授。我会好好考虑的。” 秦教授欣慰地点点头：“好，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离开秦教授的办公室时，风雪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被狂风裹胁着，狠狠砸在脸上，冰冷刺骨。李茉紧紧抱着怀里的资料，一步步走出外交学院的大门。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融化成水，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秦教授的邀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但是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 抱着资料离开秦教授的办公室，发现远处有个小脑袋在朝这边张望。 李茉慢慢走近，那个小脑袋突然隐入旁边的转角里看不见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些路，身后又有人叫住了她。 “师姐！” 李茉之前就猜测是不是她。 她回头，看着张语嫣，等着她开口。 “师姐，能不能求你个事情啊。” 张语嫣一脸撒娇的样子，眼睛湿漉漉得像一头小鹿，看着李茉。 “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找秦广？” 第49章 想入非非 张语嫣，立刻绽开幸福的笑容，凑得更近了。 “师姐，我知道你行的。” 李茉被赶鸭子上架了，如果她说不行，好像显得自己这个师姐也没那么好。 李茉无奈地笑着说：“你怎么确定我一定行呢？” 张语嫣窃窃地笑了：“师姐这么受秦教授的关照，和他家里关系一定也很好。” 她挺起胸膛，颇为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茉微笑地看着张语嫣有些张扬，但又有些可爱的样子，她忽然很想答应这个女孩的要求。 “好，我试试吧。也许不一定能成功。” 张语嫣高兴的嘴角翘到了天上，话都说不清楚了。 远处传来一阵铃声，张语嫣慌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边往回跑，一边回头对李茉说：“师姐，社团活动在下周二，晚上19:00，我在门口等你们！” 一口气说完话，她赶紧回身向远处的教学楼跑去。 李茉朝着飞出远处很远的背影，一身粉紫色的衣服，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正飞翔在满是花蜜养分的花丛中。 她捧着重重的一叠资料回到家属院，正好碰到傅和宸也刚走到楼下。 “这么重的东西，是什么？”傅和宸从她手里接过这些资料。 “教授给我的资料，说是让我带回来看看。” 傅和宸点点头，和她一起上楼回到了家。 冬夜寒冷，傅和宸不允许李茉晚饭后再去楼下遛弯了，她只好在阳台上看着天空发呆。 “不让你下楼，就在这吹风，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 傅和宸拿了一件大衣出来，给她披上。 李茉转头对着身后的傅和宸，眯眼笑了笑：“谢谢。” 傅和宸给她披上大衣，顺势从身后把她拢到自己怀里，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给她取暖。 “从回到家开始，就像有心事一样。今天去见秦教授不顺利吗？” 李茉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眼神望向远方，摇了摇头。 “没有，今天见教授挺顺利的。就是……” 李茉自己停了下来，可傅和宸也没有追问，就这么静静地护着她，给她温暖。 “教授想让我参与他的新课题研发。” 李茉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话。 傅和宸欣喜地说：“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会闷闷不乐？” 李茉微微转头，问傅和宸：“你觉得我可以吗？” 那黝黑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傅和宸；傅和宸好像被她吸入，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沉醉下去。 “傅和宸？” 李茉看他许久没反应，又叫了他一声。 傅和宸回神，看她晶亮的眸子在自己眼前，还是晃了神：“嗯，怎么了？” 李茉无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傅和宸把问题听进去了，这回的沉默是他在思考。 李茉等不到他的回答，表情顿时很失落：“我就知道，我自己不行的。” “谁说你不行？” 傅和宸疑惑地问她。 “可你刚才，这么久都没说话。” 李茉撇撇嘴，觉得有些委屈。 傅和宸轻声笑着，说：“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在思考怎么夸你。” “夸我？” 李茉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不解。 傅和宸继续笑着说：“夸夸你，你就有信心去做了！” 李茉突然对这句话起了好奇心，仰头问他：“你会怎么夸我？” 傅和宸缓缓开口：“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你自己能渡过这辛苦的三年，那肯定以后任何的困难都打不倒你。而且，还有秦教授一起呢，他是给你机会走出去，不要把自己困住。” 李茉有些动容：“你也支持我出去吗？” 傅和宸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支持？我好像也从来没说过要让你一直在家里啊。” 李茉又问：“你觉得我可以做好？” 傅和宸重重地点头。 “除了做饭，我觉得你什么都可以做好。” 李茉被他逗笑，但心里被他的话塞得满满的，很踏实。 下了一天的雪，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屋顶上，树冠上，草地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连阳台的栏杆上都被洒下一层薄雪。 李茉把手从傅和宸掌心抽出来，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伸出一个手指在那层薄雪上戳着玩儿。 傅和宸心下一动，倾身贴着李茉的耳边说：“茉茉，明天我们一起去景山看雪，好吗？” 李茉的手指没停，但她却等了一会才回答：“嗯。” 声音轻轻地如羽毛飘过，蹭到了傅和宸的耳廓。 他听到了，也看到了李茉烧红的耳根。 那片羽毛也轻轻划过他的心口，泛起一阵阵的酥痒。 “好了，天太冷了，回屋里去吧。” 进了客厅，傅和宸让她等一会。他进厨房捣鼓了一下，拿出来一个新的暖水袋，里面已经灌满了热水。 “昨天我看你抱着那个旧了，我怕会漏水，万一弄湿了衣服被褥就不好。这个新的，和旧的大小一样，应该也适合你用。” 李茉接过，捧在手里，心都被暖化了。 两个人快要各自回房时，李茉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傅和宸。” 李茉走到他前面，说：“上次说让秦舒帮忙相亲的事儿，她答应了。可是，我们怎么让他们见面呢？” 傅和宸抿嘴思考了一会，说：“这个好办。过两周，我们团里举行春节前的联欢会，到时候会有家属联谊活动。你可以作为家属带着秦舒到团里来，我把宋非带出来见面，正好。” 李茉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微笑着点点头：“嗯，那我明天给小舒打电话，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两人距离很近，傅和宸又趁机握了握她的手，微微点头：“嗯，终于捂热了。早点休息，明天去看雪。” 李茉又被他撩拨得脸发烫，赶紧退出暧昧距离，转身疾步走回房间了。 傅和宸看到她直直离去的身影，刚才心底被带起的一阵酥麻却愈演愈烈了。 好像，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也不妨碍自己想对她好，想照顾她。 而且，相处地越久，自己越容易被她随意的一个笑容和动作，惹得想入非非。 第50章 绕到敌军后路 李茉是真的想好好躺下睡觉的，但是之前被傅和宸惹得脸红心跳加速，根本不能好好的躺下来。 她披上棉衣，打开桌上的台灯，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抽出一叠信。 一叠信封，每个信封上面都没有收信人。那都是李茉三年里写给傅和宸的信，都是寄不出去的信。 黄色的灯光，给白色的信纸染上了一层淡黄色。薄薄信封，每一个都装着写满好几大页的信纸。李茉抽出其中的一封，那是傅和宸离开一个月时写的。 “和宸哥，我已经住进了家属院，一个独栋小房子，很安静，我也很喜欢。” “我不会生煤炉，是王姐教我的。王姐经常过来帮我打理家里，好多院里的事情都是她告诉我的。” “今天我去看妈妈了，她完全不认识我了；摔东西，骂人打人都是常事。医生和护士对她忍受有加，小舒陪我去跟院长，还有医生护士送了一些礼物，拜托他们对妈更关照一些。虽然我不喜欢这样，但是小舒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信也寄不出去，但是就很想写，很想知道你的情况。我对着月亮小声地读了我的信，你如果看到同一个月亮，是不是能听到？” “我好像有些傻。和宸哥，外出任务注意安全，祝一切好！” “茉茉。” 合上信纸，往日的回忆在脑海中一一翻涌显现。 当时傅和宸刚离开的时候，李茉一个月写一封信，存着；后来，三个月一封信；再之后，半年一封；最后一封是今年的春节。 不是她不想写，而是越到后面，自己似乎在刻意慢慢地拉长了对他的思念。 因为，思念也是会让人上瘾的；太频繁了她怕自己会受不了始终见不到他的日子。 傅和宸最近经常会问李茉这三年里面的事情，但李茉都说得很少，或者说泛泛而谈。其实不是她不想谈，只是谈的多了，她觉得自己是在诉苦；最早的苦她已经诉过一遍了，都在这些信里。 写这些信时，李茉都会想着傅和宸一身板正的军装，眉眼含笑，嘴角上翘，双手交叉，坐在她面前；但从不打扰她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清晨，李茉早早就醒来。她第一反应是跑到窗外看外面的积雪是不是还在。 在窗口张望了一会，确定雪还没化，她就喜滋滋地打开门去洗漱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茉想到一会要去做的事情，就总是捂着嘴傻傻地笑。 两人换上厚重的外套，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李茉把傅和宸叫住了。 “傅和宸，等等！” 她快速地跑回房里，一会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条男式围巾。 李茉快步走到傅和宸面前，踮着脚想把围巾绕到他的脖子上，可是穿的衣服笨重，手也伸不长。 傅和宸立刻矮身下来，高度正好够李茉轻松一伸手就能绕到他脖子上。 李茉满意地把围巾绕好，一低头看到他的皮鞋有些惊讶。 “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穿上靴子？” 傅和宸笑着说：“不冷，今天这个日子一定要穿茉茉买的鞋子。” 他不提，李茉都没注意是那双她自己为了还他心意而去买的鞋子。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傅和宸慢慢地伸手过去，小心细致地将李茉的手穿进她挂在脖子上的手套里，末了还用手给她束紧了头上毛绒帽子垂在前面的两根绳子。 “走吧，去看雪。”傅和宸低声轻柔地说 然后拉起那毛茸茸的一双手，推开门，带着李茉走进那雪后未融的白色世界中。 景山今天全是来爬山看雪的人，接踵摩肩的，傅和宸为了不让李茉走丢，去哪儿都牵着她的手。 刚进了山门，李茉突然就不动了，看向不远处有一堆人聚集的地方。 傅和宸人高，一眼就看到那边人头攒动中竖着一个卖糖葫芦的杆子。 “想吃？”他俯身下来问李茉。 李茉还是看着那边，舔了舔嘴角：“算了，人太多了，我们先去爬山，也许山上还会有的。” 他看到那边簇拥着好多人，心里有了决定。 傅和宸没说话，只是拉着李茉过去。 李茉有些不情愿地说：“傅和宸，别去了，人太多了。” 傅和宸不语，直接拉着她到了人群之外，让她站定。 “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傅和宸低声说。 然后他独自挤入人群，四周观察了一下，看到卖糖葫芦的人身后有一个空位，他转了个方向往那个空位挤了进去，然后伸出手迅速把最高处的那两根糖葫芦摘了下来。 糖葫芦老板只感觉头顶上有一阵阴影，很快又消散了，只顾着招呼前面的人，根本没注意自家糖葫芦少了两根。 李茉都没看清楚，傅和宸就抓着两根糖葫芦从人群里挤出来了。 李茉瞪大两个眼睛：“你，怎么买到了？这么多人排队呢。你插队了？” 傅和宸想了想，他应该不算插队吧。这是合理预测了敌兵的包围范围，然后抄了个后路而已。而且，他还给钱了呢，也不算抢了人民群众的资产。 “没插队啊，就不知道怎么人群把我挤到了第一个，直接就卖给我两根了。” 傅和宸一脸无辜地解释。 李茉眯着眼看他，心里想：我应该相信你吗？跟着他挤进去的两个人，到现在还没见出来呢。 “吃吧，我觉得应该很甜。” 李茉愣了一下：“两根都给我吗？” 傅和宸点点头。 李茉犯难了：“我吃不了那么多呢。要不，你吃一根。” 傅和宸刚想拒绝，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疾哭声。 “我要糖葫芦，我要！我就要！” 一个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还指着傅和宸手里的糖葫芦。 傅和宸觉得这孩子有点吵，皱着眉头往那边斜看了一眼，却突然感觉身边的人不见了。 他赶紧转头，发现李茉朝那个孩子走过去了。 “宝宝，是不是想吃糖葫芦啊。那你答应我，不哭了，我就给你吃。” 那小孩哭声立即停止，眼泪汪汪地抽抽索索地看着李茉，眼神里带着审视。 李茉感觉如果此时不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他，他能立刻把哭声传到景山山顶。 “嗯，乖宝宝就有奖励，给你甜甜的糖葫芦。” 那小孩立刻笑了，挂着泪花的一双大眼睛，弯着眼角格外的可爱。 抱着孩子的女人赶紧对李茉说：“同志，真不好意思。我是看那边人多，他还小，就不想挤进去。可是他看到就不走了，在这儿闹腾。我把钱还给你。” 李茉看她一个人带孩子出来，身上背这个大包，又抱个孩子，本就行动不方便，还要腾出手来拿钱给她。 李茉赶紧摆摆手，伸手去阻止了她。 “没事，我爱人非要买两根，可是我也吃不完。正好给你家宝宝了。” 那女人听到后，对李茉身后的傅和宸连连点头，嘴里说着谢谢。 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孩子说：“宝宝，快谢谢阿姨。” 那小孩大眼睛眨了好几下，突然冒出一句口齿不太清楚的话：“谢谢，姐姐。” 李茉听到笑容突然绽开了：“不用谢，宝宝真乖。” 第51章 跟小孩子置气 李茉转头回到傅和宸身旁，他又抓起她的手牢牢牵着。 “说了不让乱跑的。” 李茉嘟了嘟嘴：“我没乱跑啊，就过去跟他们说句话而已。” 傅和宸有点委屈：“那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糖葫芦，你就这样送给人家了。” 李茉被他逗笑了：“傅和宸，你这么大个人，还跟个小孩子置气呢。你要吃的话，第一颗给你吃。” 李茉把她手里的糖葫芦举到傅和宸面前。 她只是无意之举，谁知傅和宸直接抓住她的手，真的低头往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虽然咬的是第一颗，但嘴唇难免会碰到后面的糖葫芦。 李茉眼睛瞪圆地看着他，手里不知所措。 他咬了这一口，剩下的她要怎么吃？ 傅和宸看她愣愣的样子，替她把手缩回去，把糖葫芦摆在她嘴边。 “真的很甜，茉茉快吃。”他眼眉含情，却又说得很直白，像是平常的事情一样。 说完，他还舔了一下嘴角余留的一点冰糖粒。 李茉：…… 最后，她也只好张口吃了剩下的糖葫芦。 李茉嚼下去的冰糖混着山楂，甜甜酸酸中总感觉还带着点其他的滋味。 她慢慢地吃着，当冰糖葫芦吃完时，傅和宸已经带她爬到了半山腰。 “在这儿休息会吧，这边的风景也很好看。” 李茉看着山边的雪松，落得厚厚的一层雪，白里透着松软，让人的心里也跟着软起来。 傅和宸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照相机，李茉看到好惊奇。 “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个东西可是最稀罕的东西，一般人家里不可能看得到。 傅和宸低笑着说：“我问老王借的，他就喜欢倒腾这个东西。嫂子没少数落他败家。” 李茉之前跟着傅和宸去过王国治家里，见过一次岑淑芬，是个爽朗又细心的女人。能持家，能主外，李茉特别佩服这样的女人。 傅和宸拉着李茉站在那棵雪松下，找好了距离，正当李茉认为他要按下快门的时候，他却从相机后探出头来，跟旁边的人说：“同志，能不能帮我们拍个照？” 那人欣然答应，接过相机等傅和宸快步走到李茉身边，就立刻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傅和宸又拉着李茉到了其他的角度，这次倒都是傅和宸亲自给她拍照了。 他不光选景，还得教李茉摆姿势，一个景他要反复调整，弄得李茉都不好意思了。因为旁边的人都在等着过去拍照，李茉摆姿势越久，就会被他们围观得越久。 好不容易被傅和宸摆弄完，李茉的脸也快熟透了。 她低头走到傅和宸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语气里带着羞恼说：“快走了，爬山了！” 傅和宸看着她的小表情，嘴角微翘，不紧不慢地收起相机，然后说：“好，走吧。” 这回不是傅和宸拉着她，是李茉紧紧抓着傅和宸的手，就往山道上大步走去。 半山腰之后的山路比较陡，李茉走一段就得休息一会，旁边的雪景她压根就没力气欣赏了。 傅和宸突然觉得自己错误地估计了李茉的体力，选了一个这么不适合约会的项目。 他突然把背包转到前胸挂着，然后蹲在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的李茉。 李茉没明白：“怎么了？旁边也有位置呢，为什么要蹲着。” 傅和宸伸手拍拍自己的背后，对她说：“上来，我背你上去。” 李茉听到了他说的话，简直有些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她说话都结巴了：“不，不用了，我，我自己，可以。” 傅和宸突然说：“我背着你快一点，到山顶了天光还好，拍照好看。” 李茉身边坐的都是一起爬山的人，傅和宸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拒绝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而且，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做这事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吧。 李茉心里左思右想，才慢慢地把双手攀到他的肩膀上，慢慢把自己倾身压到他的背上。 傅和宸感觉背后有个松松软软的人，慢慢地倚靠上来了，心底带着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被他稳住了。 “扶稳了吗？”傅和宸稍稍扭头问李茉。 “嗯。”李茉回答的声音很轻很轻，正好能让傅和宸听得到。 他们两人刚离开刚才休息的那块石阶上时，李茉听到身后的对话。 “你看，人家的男朋友都能背着人上去。你呢？” 旁边没人回应，那姑娘又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李茉猛然觉得，自从傅和宸回来之后，自己突然变成了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而她最近也越来越坦然地接受这样的羡慕了。 爬山后半程李茉就是在傅和宸背上渡过的。 起初，她还非常不适应。 自己长那么大，除了小时候在父亲的背上玩闹过，没有上过其他男人的背。 可是，傅和宸的背好宽阔，她都不用费劲就能稳稳地被他托在背后。 渐渐的李茉有些放松了，慢慢被山旁边的缭绕云雾和各种雪景吸引了。 “傅和宸，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个兔子？” “傅和宸，那边有个小雪人。好可爱！” …… 她每说一处景，傅和宸都会停下来让她美美地看一会再走，还会时不时地回应她。 果然，没了自己拖后腿，两人很快就到了山顶。 放眼望去，全是厚厚的雪覆盖的各种松柏。山顶的气温更低了，甚至还有冰棱结在悬崖边上。 李茉开心地一会转到这里看，一会跑到那边去，傅和宸就由着她拉着自己转来转去。 “呀，下雪了。”旁边的人突然大叫起来。 李茉立刻把视线从山涧里的云雾转到天空中。 果然，天上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一片，二片，三四片茸茸的雪花。 李茉赶紧把手伸了出去，接住了好几片雪花。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雪花片，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傅和宸，快来看，是六角的雪花！” 傅和宸抬步走过去也低头看了看，果然真的是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 李茉朝他开心地笑着，然后又看看手里极尽融化的雪花，又把手伸向天空，继续接着片片落下的雪花。 她在闹，他在看。 傅和宸不语，只是不停地拿着相机，对着李茉，透过身后穿射过来的缕缕金光，将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收进相机里。 第52章 拿命抵命 两人从山上下来已是暮色渐沉。 虽然回家的路上寒风刺骨，但李茉的开心和快乐满溢在整个人身上。 傅和宸从来没见过她一天之中，和自己说过那么多的话，而且每句话都是笑着的。 回到家，傅和宸先进了家里，开灯放下背包，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对李茉说：“你休息会儿，我去煮点姜茶去驱寒。” 李茉听到了，快步上前阻止他。 “让我去吧，上回见到王姐，她又带了一些糯米圆子给我，我和姜汤一起煮，驱寒还能抗饿。” 还没等傅和宸回答，李茉就先一步进了厨房，摆开了锅烧水。 锅里的水咕噜噜煮开了，热气升腾，把李茉的脸蒸得泛起了红晕。 她一边煮着糯米圆子，一边回味着今天两人的游玩。傅和宸处处照顾，处处体贴。到了山顶，温度更低了，他还把围巾取下来又给自己围上了。 山间偶有寒风吹过，他总是立刻挡在自己前面，挡去了大部分的寒风。 李茉想到这里，又抓了几块姜块进去，还加了一些红糖，希望给傅和宸喝了驱寒暖胃，还能饱腹。 等李茉把糯米圆子煮好，盛了一大碗漂着几个大胖圆子的姜汤，想送到傅和宸房间。 可是，她走到门口一看，房门紧闭着。 她有些奇怪。陪着自己玩闹了一天的人，突然一声不吭地就进了房间。如果是紧急的工作，以往他也会先和自己说一声的。 最近，两人好像培养了一种默契，即使睡觉时也不会把房门关紧，都会留着一条小缝。 可是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啊。就算是很机密的事情，难道连和自己打声招呼都会算作泄密吗？ 李茉越想，心里的石头就越往下沉。 她只好把手中的姜汤放在一旁，伸手敲门：“傅和宸，我可以进来吗？姜汤圆子煮好了，我盛了一碗给你。” 门里突然有些响动，似是有人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了重重的落地声，好像是重物从空中落下。 李茉听到，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刚想继续敲门。 门后传来的傅和宸的声音：“我现在有些事情，你先放外面吧，我一会出去吃。你洗漱好早点休息。” 音色低沉暗哑，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李茉虽然疑惑，但也不能硬闯，只好回他：“那你忙好了记得出来吃，我放在锅里温着。” 门后的声音继续：“好的，知道了。” 见他答应，声音似乎高昂了一些，李茉以为他可能在忙工作的事情。毕竟，最近他都是早出晚归的。而今天一整天陪自己在外面游玩，也许真的有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尽快处理。 李茉自己吃了一碗姜汤圆子，烧水洗了个热水澡，就回房了。她原本想等着看傅和宸什么时候出来，问他是不是忙工作，可无奈这一天实在太累了，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 房里的傅和宸，刚刚正在经历一轮与头疼眩晕的斗争。 刚才就在李茉抢着说要煮糯米圆子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传来麻痹的感觉，麻痹从左胸一直蔓延到指尖，腹部，双腿，甚至传到了脚趾。接着疼痛开始侵袭头脑，如万针齐齐扎向头皮，针刺的疼痛从两侧太阳穴刺刺加重传导到整个头皮。严重的眩晕让他脚步软绵，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差点不能走回房间。 关上门，他整个人靠着门板像纸片人一样滑落在地上。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忍着疼痛和眩晕，终于慢慢消退，而此时的傅和宸已是脸色惨白，一身虚软，根本无法站立。 等他可以移动到门边时，他将门拉开一条缝，观察着李茉那边的动静，等确认她完全睡下他才敢走出来。 傅和宸脚步虚无地出来，悄悄地走进厨房，从热水瓶里倒了半杯热水，缓慢吞入，热水一点点浸润喉咙，然后滑落到身体里，才让傅和宸感觉飘离的魂魄渐渐回来了。 第二天，趁着李茉还没起来，傅和宸就出门了。 他直接到了研究所，进了宋非的实验室。 “傅和宸，你，是不是又发作了？” 傅和宸虚弱地点头，毫无血色的嘴唇显得整个人虚弱无力。 “宋非，你上次的药不是说可以中和毒素吗，为什么反而发作更剧烈了？” 宋非担忧地说：“这种药毒性很复杂，我配的解毒剂只能是暂时的。只要发作，服下就可以减缓毒素的释放，但不能完全中和。” “但是，只要没有新的毒素进来，也不会出现更剧烈的反应才对啊。” “难道，你又被人下毒了？” 宋非一下子突然被自己的话惊到了。 傅和宸也紧皱着眉，心里毫无思路。 “我再给你抽血化验，看看现在毒素的浓度。” 傅和宸点头，其实他也完全没力气拒绝。 宋非拿着傅和宸的血液样本去了检验室，傅和宸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刚才宋非说的话。 没想到，这还是一种可以长期缓慢下毒的毒素。 可下毒的方法呢？傅和宸白得不得其解。 他已经非常小心了，即使很晚回家，他也不会在外面用餐。平时在团里上班，用的也是食堂的饭菜，不可能单独给他下毒。 缓了一个晚上，虽然现在脸色有些吓人，但是他的体力是恢复了一些，但依然能看得出来身体的不适。昨晚那一番斗争过后他的衣衫湿透，体力尽失。幸好是在晚上发作，如果是李茉看得到的地方发作，傅和宸怕是瞒不住了。 傅和宸在脑海中推理，这个毒到底是何时何地何人所下，但大脑在一片迷雾中根本找不到可以再思考下去的方向。 宋非过了许久才回来，脸色严峻，低头不语。 傅和宸知道情况一定很严重，沉声说：“宋非，说事情，不要有情绪。” 宋非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但他并不打算给傅和宸看。 “毒素还在缓慢增加，我的解毒剂可能快根本上毒素释放的速度了，要尽快找到解药，哪怕是找到毒素具体的成分构成，我也能做出解药。” 傅和宸沉思许久，回了他：“那就是要找到下毒的人。” 宋非点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心里明白，这事情几乎不可能。但如果找不到解药，毒素很快侵蚀五脏六腑，届时傅和宸的状况用“惨”字都不能完全形容。 傅和宸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起身，朝外走去。 “傅和宸，你……” 宋非见他要走，赶紧阻拦。 “你先别走，我把解毒剂剂量调整一下，也许还能拖延一些时间，让你去找下毒的人。” 傅和宸摆摆手。 “当务之急，我要加快李司令事情的调查。万一哪天我不在了，至少证据收集够了，茉茉也可以拿着直接要求上级翻案。” “傅和宸！你自己的命不重要吗？”宋非急的脸红耳赤。 傅和宸脚步缓慢走着，听到宋非的话，人立刻停了下来。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李司令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铁栏杆内，李司令一脸平静，却对他说着最恨的话：“和宸，唯有我牺牲才能把这些人揪出来。” 场景一转，到了他和李司令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的傅和宸，17岁，因为打架斗殴致人重伤被抓到了看守所。 李司令第一次见他，是他在铁窗里面。 李司令说：“如果我把你救出来，以后你的命就是国家的。” 傅和宸点头。 看他停止了下来，宋非以为他要返回，心里正放下担心时，他却只是转头留下一句话：“我现在的命，是李司令给的，也是国家给的。” 说完，他迈步走出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