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对李茉来说,这是她这三年里,最高兴的中秋节,因为傅和宸回来了。
她昨天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晚上,忙活了一堆事情,终于把家里收拾干净。一大早,就拎着王姐教她熬的鸡汤去到军区疗养院看望傅和宸。
李茉手里的保温盒还是王姐家里借的。
住进家属院那天,李茉刚从看守所放出来,身边除了几件朴素的衣服,一无所有。即使后来,她有了傅和宸的工资,但她也不敢乱花,保温盒这种高级又无用的东西,她根本不会想到买。
秋风带起丝丝凉意,李茉被拦在疗养院大门外。
守门的士兵一再确认她的身份,还通过电话向上面确认,等了好一会儿,李茉才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傅和宸的病房外。
“这就是傅团长的病房。”士兵给李茉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李茉看着那扇米黄色的木门,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保温盒的手柄,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想要敲门。
“阿宸,再多喝点吧。我让家里的厨师刚熬好的鸡汤,加了上好的人参,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
傅和宸眉头皱了皱:“不喝了!”傅和宸撇开了头。他不太喜欢这股浓重的参味,但是曹司令家里人的心意,他必须接受。
傅和宸在秘密任务中,被敌方武器库预埋的炸弹炸成危重伤,全身上下都被弹片刺入,最致命的是左腹上半个拳头的贯穿伤。
傅和宸是全军区,乃至全国最优秀的特战兵,组织为了给他救命,不惜一切紧急找到了曹司令的女儿,曹蓓蓓。
曹蓓蓓是外科医生,毕业于国际上外科手术顶尖的M国医学院,专攻身体穿透伤的手术治疗,尤其是战争损伤。
曹蓓蓓接到消息,当即推掉所有的手术,连夜赶回国。下了飞机又做了几个小时的汽车到了那个边境小城。从车上跑下来,直接站上手术台,给傅和宸做手术。
这场手术足足持续了10个小时。
如果说傅和宸的命有一半是曹蓓蓓捡回来的也不为过。
听到房里传出的话语声,李茉凑近了一些。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那个她想了三年的人。可此时身边却有另一个女人。
他们之间肯定不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李茉确认她看到了女人眼中都能拉出丝的情愫。
她想起临行前,傅和宸说的话:“我只是为了给李司令报恩,才娶了你。如果你不愿意,等我回来,就离婚。我不在的时候,婚姻可以是你的护身符。”
是吧……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以前他到家里来找父亲,自己都是悄悄躲在门后看的。那时李茉总希望时间慢一点,他们谈的事情多一点,她就可以看傅和宸久一点。
原来,他是不需要自己的。
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觉得需要他而已。
父亲戎马一生,最后却被诬告下了狱。罪名很大,法不容诛;连带母亲和她也被关押起来。
父亲无法承受这莫须有的大罪,还没最后下判决就突发疾病走了。母亲则当场疯癫,闹得整个看守所日夜不安宁。后来,组织只能把她保外就医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而李茉呢,入狱当天,外交学院就对她发出了开除令。一周前,还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发言的李茉,突然就被关进小黑屋。成天只能面对黑凉冷硬的铁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李茉脑中萦绕着傅和宸临行前的话语,蓦地退后一步,然后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同志,你好!”
李茉对着守在楼梯口的卫兵礼貌地说:“我是傅团长的妻子,傅团长现在不方便见我,但是家里还有些事情我得回去一趟,这鸡汤能麻烦您过会送进去给他吗?”
卫兵眼神不动,但表情有一丝犹豫。
他知道这是傅团长的妻子,但一点儿也看不出首长夫人的样子。
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身上的白衬衣和军绿色裤子都洗得掉了色,身上背着的军包还不如他们后勤部发的式样好看。
李茉又说:“如果你现在不方便,那我放旁边。一会你们换防的时候,麻烦您帮我送进去。”
卫兵立刻立正挺胸,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李茉俯身把保温盒放在一旁的角落里,转身下楼离开了。
病房里。
傅和宸抬头问:“曹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从驻地医院回来时,曹蓓蓓就和上面说,换了环境,傅和宸的身体还是再观察一下比较保险,毕竟组织培养一个这么优秀的军人不容易。
上面立刻安排了床位,把傅和宸直接从火车上接到了军区的疗养院。
但傅和宸知道,他身体恢复得很好。除了失掉的那一部分记忆,他一切都好。
从他醒来,心里就一直很挫败,为什么偏偏丢掉了这一段记忆。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有家有妻子的,可是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又能强烈地感受到,说起家和妻子的时候,他的心底会涌上一股温暖且急切地想要回家。
曹蓓蓓说:“你先睡一会儿吧,出院的时间要看你恢复的情况。”
傅和宸不想睡,但为了让曹蓓蓓离开,他只好躺下,把脸转向了里面的墙。
曹蓓蓓看他躺下,也只好出去了。
正好外面士兵开始换防,刚才那个卫兵拎着保温盒走过来。
“曹医生。”
卫兵敬完礼刚想伸手敲门,曹蓓蓓就抬手阻止了他。
“傅团休息了,有什么事?”曹蓓蓓半仰着头,斜看着卫兵,语气有些骄横。
卫兵递上手里的保温盒。
“这是傅团夫人送来的,说是等傅团方便的时候,交给他。”
曹蓓蓓伸手拎了过来,对卫兵挥了挥手,说:“知道了,我先收着,他醒了我给他。”
卫兵立正敬礼,转身离开了。
曹蓓蓓把保温盒的盖子拧开,一股香味飘散出来,汤里还飘着两根幼小的党参和几颗枸杞。
她面色不悦地低喃:“这么廉价的东西,也拿得出来。”
随即拎到旁边的卫生间,一股脑把汤全倒了。
傅和宸睡得迷迷糊糊,梦中回到了那天武器库爆炸的地方。可他明明没有按那个引爆器,为什么会提前爆炸?
浓烟烈火中,他虽然迅速反应,但还是受到了爆炸波及。一个翻滚落地后,他马上感觉腰腹处有一个大洞,血咕噜噜流着。
当时他对疼痛已经没反应了,只是觉得身体热量随着汩汩流出的血慢慢离开身体,皮肤感觉越来越寒冷。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某个声音。
“和宸哥,和宸哥,我等你回来!”
他骤然清醒过来,摸到手边有一些炸碎的布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点一点塞进伤口里止血。
他呢喃着:“等我,等我回去……”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费劲的,慢慢地睁开了眼,却看到了曹蓓蓓的脸。
曹蓓蓓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傅和宸手术清醒以后,每次见她都要强压下喉咙里涌上的恶心。
可是她挽救了自己的生命,该有的礼貌也应该要保持。
“阿宸,你醒了。要不要再喝点汤?你中午吃得太少了。”
傅和宸摇摇头。
“曹医生,我想回家。”
曹蓓蓓一听这话就来气。从他手术后醒过来,每天都要说无数遍要回家。
他家里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长得小白花一朵,柔柔弱弱的,哪里配得上他特战军人的身份?
现在他又因为一等功升了团长,在他身边的只能是同样是强者自己。
李家那个老头,当时就应该现场了结了。这样他就没机会给傅和宸传话了,那俩母女也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了。
“回家?天天就想着回家?和宸,你是组织培养出来的优秀军人。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国家的。如果擅自回家出了什么差错,你对得起培养你的组织吗?”
傅和宸突然低头不语,曹蓓蓓以为他听进去了。
突然,傅和宸手攥成拳头,眼瞳显出深沉的墨黑。
“曹医生,军人之所以能为了国家往前冲锋,是因为背后有稳定的家人在支持着。不让我回家见到我家人,我没心情疗养!”